“啧…………”稍事,君败退,败给了自己。
“哼…………”妻歪进怀里,享受着胜利,一抬手,把玩起了“败寇”胸前的扣子。
……
白九棠成功避开了其妻的追问,将话题从赤道引向了南北极。
等到苏三发现这个问题时,他已将她带入了下一个程序,回应她的只有沉沉的呼吸,追问则变作了呢喃碎语……
或许是前期欠了太多激情账,亦或是白某人在津门受了刺激,总之颇有痴缠不休的味道。
过早的进入这个程序,截断了白某人完事后呼呼大睡的潜逃路径,待到潮涨潮落春花尽谢,他自然得重新面对娇妻的问题。
只道他这位妻,也聪明得紧,懂得拿捏轻重,亦懂得避开雷区。
“九棠……”白苏氏半身伏于丈夫胸膛,好似抱着一个硕大的暖炉,身上的被子厚实暖和,却是不太严密的漏着风。
“想说什么?”白九棠牵了牵被子,掖紧了透风的空隙。
“如果……我真的姓黄……那该怎么办呐?”小女人神色凄迷的说道。
“有什么不好办的?你不是说了么,出阁的闺女随夫家的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白九棠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提及他的过去,她说什么都行。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再信任和敬重他,亦提防着他,倘若真有此事,我岂不是要遭你嫌弃”
“啧说话过过脑子别这么直愣愣的。”白九棠板起脸来说教道,继而闭起眼睛加了一句,“他是他、你是你,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说了,我只是想给他定个位而已,又不会影响到你”
“什么意思啊?”那小女人撑起了身来,俯视着夫君问道。
“别动漏风”这大男人一把将她压了下来,一边替她掖着背上的被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意思就是说,如果他是我老丈人,过去的事就既往不咎了;如果他不是的话……我得瞅准了时机,让他给我一个说法。”
“你有这个能耐么?”那厢仰起脸来,担心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他的‘天字辈’是个假名头?”白某人落下眼帘回望着她。
“知道。”
“就凭这个就能把他给拉下马来。”白某人眼神阴郁, “只要‘大字辈’的老家伙没死光,他就没可能过上安生日子。否则也不会出现退位让贤的事”说罢,两手枕头发起呆来。
“既然这么简单,黄门的仇家为何不走这步棋?”苏三仍然仰着小脸,也不知是在担心有名有实的丈夫、还是在担心无名无实的爹?
“谁说简单了?这是有风险的,闹不好得丢命”白九棠凝望着天花板,语调阴霾的说,“不过,冒险归冒险,我这腿总要有人给我个说法吧”
稍事,但闻室内安静得过分,便收紧下颚看了看妻子,但见她一脸惶然,终是有些于心不忍,便皱起眉来改口道:“你张着嘴做什么?刚度啊?我不是说了么,如果他是我老丈人,过去的事也就罢了。”
那厢神色凝重的想了一想,忙不迭打蛇上棍的说道:“我看八九不离十吧?不然他怎会待我这般好?”
“这不能单凭你估计,得看他如何回应”白九棠没好气的按下了她的脑袋,“你以为这是评弹啊?怎么高兴怎么唱”
……
今时今日,苏三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不够了解他。
有些事,他能出乎意料的放下;而有些事,他亦能出乎意料的惦记。
他能在势单力薄之时,偃旗息鼓咀嚼仇恨,势必也会在羽翼丰满之时,重翻旧账清算仇人。
他有一位阴狠狡诈的父亲,骨子里必然藏着狠毒的根……
事到如今,她无法分辨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唯一能确信的,是他一直对她很好。
于是,便甘愿跟他蹉跎下去,哪怕不能看到明天,也为了当下的感情蒙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季门行。
出门前,白九棠让苏三带上了琵琶,根据当日的行程,她很容易猜到此举之意,只是一时不能洞察玄机。
白九棠穿了一袭藏青色的长衫,外罩了一件素黑的袄褂,头戴黑色的礼帽、还特地揣了一块怀表。
这打扮显是媳妇给他把的关,这风格蛮能讨到老派闻人的好。只是后生穿着斗篷会显娇气,只得委屈某君咬咬牙了。
季云卿对白苏的到来显得非常高兴,因为此前他一直不能确定,他那桀骜的儿子是否会遵照旧俗的礼仪,前来向他谢礼,已忐忑的等待了一朝一夕。
白九棠一到了季宅,客堂中那一方百斤火炉便被添满了炭,稍后老爷子又让人将他房里的铜炉也拎了下来,生生营造出了一个暖意绵绵的春季。
季十一仍于闲来无事之时,在院子里扛着石磨锻炼身体,当他被老父召来客堂时,已是面色赤红大汗淋漓,一脚迈进客堂的大门,便险些让热浪给轰了出去。
“这是干啥?”那二小子抹了一把汗,粗枝大叶的嚷嚷道:“火焰山啊?”
“你赶紧回房洗把脸去”季老爷子沉下脸来喝斥道:“整得人模人样了再下来”
老爷子这么一说,季十一扩开视线看清了形势,原来是家里来客了。
不过,来的不是外人,正是他那位不良的哥哥,以及那曾带给他无限遐想的嫂嫂。
白九棠站起身来,先瞥了太太一眼,再看了兄弟一眼,接着便迈步走来,抬手揽上兄弟的肩头,开口说道:“走,我陪你上去。”
哥俩看似亲热的上了楼,季云卿诧异的歪着脖子将那背影打量。
——他那大小子不是一直爱在人前绷着一张脸么?何时对那二小子热络过啊?难道是转了性
季十一稀里糊涂的被推进了房门,端着面盆的下人被白九棠随手甩门关在了外面。
“你干嘛啊?”这二小子迷糊了。大家都是男人,关门何意啊?
“我有话要跟你说”白九棠将自己丢进门边的一张椅子里,掠起眼帘扫视着兄弟的房间。
“你说便是了,关门做啥我还得洗脸呢”季十一嘟嘟囔囔的说道,抬起手来准备开门。
“我得私下跟你说,你若开门,保准后悔”白某人煞有介事的扬起眉来,狠狠指了指他的手。
“啧……”季十一悻悻的放下了手,想想似乎挺憋屈的,便一把抢过了那刚掏出来的烟夹,抽出一支烟来送上了嘴,“什么事啊弄得这么神秘?”
那厢随即夺回了自己的烟夹,悠悠说道:“我打算让苏三将她的承诺兑现,好好给你唱一曲,在你结婚之前,了却这桩事情。”
季十一千想万想未想到这一茬,张口结舌的望着兄长,良久之后,磕磕巴巴的说道:“你开玩笑的吧?你……你跟她说了吗……”
“当然……”白九棠脱口而出,想想有违事实,便改了口,“差不多算说了吧。”继而,抬起眼帘补充道:“即便没明说,她也懂得。你应该知道她很聪明……”
番外 『第179话』 夫君力撑
『第179话』 夫君力撑
季十一沉浸在震惊中,反应不及的瞪着眼,“你……可是……如果让老头子知道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白九棠不悦的扬高了声音,稍事轻描淡写的说道:“就这么说了,你赶紧换身衣裳。”
季十一惊愕的张着嘴巴,许久后愣愣的说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那厢正在闷头点烟,闻声缓缓抬头,凛然相视、阴沉警告:“别以为有什么便宜可占老老实实听你的评弹”
……
苏三的目光一直纠结在楼梯口,只待白九棠出现在那里,便迈开步子迎了上去。
“你让我带上琵琶,不会是让我来跟季十一做个了结吧?”她抓紧了丈夫的手掌,幽幽的抬起眼帘。
白九棠偏头看了看她,一本正经的赞许道:“这个词用得好就是让你来跟他做个了结的”
苏三循声抬眼,细细的打量,却是怎么也看不透他,只是这么傻傻的望着罢了。可未曾奢望的事,反而得来容易,那厢郑重其事的主动开口了。
“过了今朝,你我将正式挥别过去我会给你足够多的信任,让你不受约束的管理门第,也会给你足够多的扶持,让你正式坐上白门的第二把交椅。你不用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不必听任何人发号的任何施令,在我的界域里,你只受我的约束听明白了吗?”
这一席话,因压着嗓子而声如蚊纳,却带来了洪钟一般的轰鸣,在苏三的耳道内声势浩大的摩擦碰撞。
他的表情如此严肃,严肃得好似英国皇家卫队在换岗,他的神色如此郑重,郑重得好似听证会的列位参议员在宣读誓言。
他每一次行使重大的交付,总是这样突兀而匆忙,也总是这样叫人意外而张惶。
若要深究下去,他到底是一个率性而为的草莽,还是一个审时度势的人精?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苏三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眼眸中盛满了迷茫。
白九棠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扶肩俯下了头,“因为你足以让我全权交付这时机再合适不过了”
那厢不能眨眼的回望,呼吸不畅的说道:“可是……这未免太突然了……”
这大男人则凑近了脸庞,催眠一般悄声说道:“一点也不突然,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
季十一穿了一身夹棉的短打,于大冷的天高高挽着袖子,含胸拔背端坐在椅上,如同圣徒在等待受洗一样。
这二小子不止洗了脸,还顺带洗了个头,那湿发乱蓬蓬的纠结在一起,冒着一缕缕热气。
一张脸庞周正洁净,一副神情阴郁严谨,一双四方眼嵌在眉下,一阵阵泛着光粼。
苏三如约来到他的房门口,怀抱琵琶叩响了门,“十一,你在吗?”
房门旋即洞开,季十一出现在了门内。那一张青葱的脸庞透着饱经风霜的苍凉,那一双盛满了千言万语的眼眸,泛着漠然而倔强的光芒。
也许他依然稚嫩,十七岁的雨季才刚刚翻过了篇章;也许他依然难忘,叩响心门的第一人就在近旁;但他紧抿着嘴唇、紧咬着牙,就像一个一夜长大的孩子,不肯再贪恋糖果的美好,在向世人宣告着,他的成长。
苏三怔怔的抬眼凝望,毫无尴尬的余地、亦无局促的闲暇,只将全副心力摆在了见证他的成长上。
男孩与男人的分界线,在于隐忍,在于克制、在于品尝苦果不叫苦、在于亲吻疼痛不呼痛,亦在于切断泪腺只用表情哭。
季十一那无泪的“哭泣”,抽打着她的心房,执鞭的人名叫“愧疚”,这顿鞭刑注定将贯穿她的整个演唱。
“嫂嫂,你来了……”那高大的身影终于说话了。
“嗯……”苏三顿了一顿,落下眼帘点了点头,从他侧身让开的空隙,快步走入了屋里。
季十一的房间干净亦凌乱,简单而阳刚,像是军营里的营房,才经历了紧急集合的军哨。
苏三在他安置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的调着琴音,那厢一步步退到一旁,就着一张椅子坐下。
“想听什么?”苏三抬手拨着琴弦,并着那跳动的单音,轻声问道。
“随便。”那厢凝重的揪着眉头,漠漠然回应。
苏三闻言停手,落着眼帘叹息,稍事斟酌措辞,小心的问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唱曲给你听,你确定不点一出自己喜欢的剧目?”
“我确定……”季家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都有惜字如金的特性。
既然听众已明示了,演唱者也不再坚持,摆好姿势清了清嗓,娴熟的拨动琴弦,唱起了《莺莺操琴》。
悠扬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吴侬软语从唇际飘出了窗户,整个季宅顿时氤氲起“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的意境。
评弹有让人入境的魅力,似乎拨的不是琴弦而心弦,似乎唱的不是曲词而是曲魂。
这栋死沉沉的老式石库门宅子霎时有了生气,然而楼上楼下的情形却大相庭径;楼上那位听众痴了过去,楼下的父子吵成了一气。
“嫂嫂给小叔唱评弹这成何体统?亏你想得出来”季老爷子赶走了客堂里的旁人,冲着长子暴跳如雷的喝斥道。
“您嚎什么啊?不跟您说了吗,就这么一次”白九棠眉心纠结的猛拍了拍手心。
“老子又不是畜生,犯不着跟你‘嚎’”季云卿轮眼骂道,继而摆开了上楼阻止的架势,一把拨开了长子朝楼梯走去。
“喂季师叔……”白九棠忙不迭冲上前去,拦在了他身前,“您不能上去”
“这是老子的地盘,难不成还要听你的”季老爷子窝火的竖起了眉头,推开他来径直登上了楼梯。
白九棠紧追在后,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我跟您实话实说,您别把苏三当做寻常姑娘,她一不能藏着二不能掖着,就得摆在台面上,好好做她的白门嫂嫂那是她自家的兄弟,有什么好忌讳的?”
“撒?”季老爷子听得他话中有话,不由得猛地回头,俯落视线,高声问道:“你给老子说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你那媳妇难道还有背景?”
“一时半会我哪说得清楚”白九棠亦高声顶撞了回去,“我早就提醒过您,有些事您有资格问而我没有,是您自己没放在心上”
季大亨闻言生生愣住了,敢情这事还有内幕?念想间不禁从那楼梯上退了回来,冲他那大小子拧眉问道:“你提醒过我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怎么没提醒您?在您问我苏三与黄金荣有什么关系时,我不是跟您说了么,既然您与黄门舵爷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有什么疑问您大可以直接去问他,不必来问我这种小角色”
这一说可好,季云卿如当头棒喝,僵在了那里。白九棠可不管这么多,但见拦截成功,转身便开溜。
身后的老父一把拧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拽回到身前来,撑大了眼睛,迷茫的问道:“小赤佬,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你那媳妇是什么来头…………”
白某人成年以来第一次被别人拧着衣领拽来拽去,心下不免万分郁闷,愤愤然拔高了音量说道:“不是跟您说了么这事得问黄门舵爷去,我哪知道啊”
说罢,奋力挣脱开来,整了整衣襟,没好气的说道:“我只能告诉您,即便我有心将苏三藏在家里,黄门的嫂嫂也不会答应,虽然用意多半是好的,可我不喜欢别人来操持我的家务、更不喜欢别人来操控我的妻,所以这事还得我自己来办”
季云卿仿佛视听严重受损,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尚在震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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