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蓝调大人他……怎么样了?”
蓝调与修同时回头,正看到那位凤凰谷少主一瘸一拐地走到两人身旁不远处,他看起来似乎比刚刚经历了一次魔力暴动的蓝调还要狼狈的多,衣衫几乎被撕烂成了条状,不过伤势却并不严重,修那一击显然并没有用上多少魔力。
修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将视线移回到蓝调身上,漫不经心地说:“魔力尽失了。”
“什么,居然真的魔力尽失了?!”男人显得有些惊讶,在刚才他突然感觉到蓝调的魔压消失时便隐隐有了这样一个猜测,他迫切地想要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所以才会宁愿惹得被修厌恶也想要询问一下结果。如果是真的,那个这个一路上少言寡语却与修举止亲密的少年便几乎没有未来可言了——要知道,魔力可是魔族人生命的源泉。
察觉到男人隐藏在惊诧下的一闪而逝的愉悦和快意,修不悦地皱眉,身上猛然溢出了一股凛冽的杀气,那位凤凰谷的少主瞬间僵硬在原地,不敢再透露出丝毫的情绪。
“修……”蓝调扯了扯修的衣袖,示意他收敛起他那暴虐的杀气和魔压,然后伸手环住修的颈项,不着痕迹地凑到他耳畔低语,“他还有用。”
“我知道。”修点了点头,将蓝调揽入怀中,然后忽然偏头意义不明地望着那只凤凰,“凤凰谷,炼魔阵。”
那人瞬间明白了修的意思,从原理上来看,炼魔阵也确实能够恢复蓝调失去的魔力。他显然并不怎么意外修会知道他的身份,顺理成章地以他凤凰谷少主的身份邀请修与蓝调到凤凰谷去。
奠魔历178年1月22日,凤凰谷,长老殿。
年幼的少女穿着一身湖绿色的长裙,静静地站立在大殿的中央,她的身上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草木清香,眉宇间尚且还带了几分孩童般的稚气,笑容里却是一份近乎于傲慢的自信,她扬了扬眉,“怎么,你们不信?”
“您千里迢迢从月之森来到凤凰谷就是为了告诉我们那两个魔族人魔力深厚,然而您却提出并不分享他们的魔力,那么……您叫我们如何能够相信,芙莉亚公主?”
“我的确什么都不想要,也要不起。”少女脸上的哀伤一纵即逝,快得令人难以捕捉,她再次扬起一抹近乎于任性嚣张的笑容,“可我就是想要他们死,仅此而已!”
几位老者与少女对视了片刻,终究抵不过胸中的那一缕贪婪,妥协似的叹息了一声,“去把少主叫过来。”
“那么,请允许我告辞了,各位尊敬的长老们。”
“感谢您的情报,芙莉亚公主。”
“不客气。”少女提起裙角优雅而俏皮地行了个礼,纤细柔弱的身影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奠魔历178年1月23日,凤凰谷,血池炼魔阵。
修垂着手站立在血池边,他的眼神平静地像是没有丁点的波动,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他在等待一个人,或者说,他正在等待一个时机。
已经五天了,那个人进入到炼魔阵中已经整整五天了。
年轻的凤凰谷少主走过来,笑得很灿烂,然而从他时不时握拳的举动可以看出其紧张的心理,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大人,不知我是否有那个荣幸,能够邀请您一赏凤凰谷的风光?”
修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在意男人一脸紧张忐忑的表情,不急不缓地点点头,灿金色眼底尽是一片冰凉的冷漠。
原来就是今天了么,小调儿离开的日子……
他们走在凤凰谷阴暗而潮湿的小路上,柔润的土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修却觉得自己每迈出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身边的那位凤凰谷的少主正在絮絮叨叨地说话,很吵,他却并没有阻止,他需要做些什么,来分散他那过度紧张集中的注意力,即使是去听一段毫无意义的废话。
可他还是失败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毫无动静的血池,想到躺在血池中的那名少年,还有日后千千万万年的孤独与寂寞。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旅程,如今却竟然开始有些排斥了,也许他并没有他人想象中的那么伟大,愿意去承受千万年的等待与煎熬。
再次回到血池的时候,炼魔阵已经关闭了,周围魔法阵的光晕已经完全熄灭了,这是阵法中断的象征。
几乎不需要刻意地去酝酿愤怒这种情绪,尽管知道蓝调没有死,尽管知道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的心跳依旧慢了一拍,心脏处隐隐的有一种钝痛,有什么东西哽在胸腔中,压抑得想要去杀戮。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空中滴落,仿佛连整片大地都开始了悲鸣,无声的呐喊。
他从来没有想过,蓝调对他竟然如此重要,重要到不愿意失去!不舍得失去!!不可以失去!
“你们,都该死。”
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冷冷的就像是冻结了千万年的寒冰,然而在这份平静下,却压抑着某种近乎于疯狂的火焰。
魔力近乎于实质化环绕在他的周身,仿佛海浪般不停地翻滚涌动,混乱到了极致,却也强悍得不可抵挡。一个魔法,仅仅是魔界的一个最简单的咒文,十多位凤凰谷长老们在短短十秒之内全军覆灭。
他站立在那里,姿态优雅而从容,如果不是环绕在周身那汹涌的魔力,以及唇边那一抹邪肆张狂的笑意,他简直就像是一个无害的绅士,甚至身上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君子如玉,温文尔雅。
然而他不是,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王者,单单是站立在那里,便仿佛压抑了整个世界的呼吸。
在这一刻,没有人会再怀疑他的身份,那像是从生命伊始便印刻在灵魂上的烙印,在遇见他的那一刻便能够苏醒,呼之欲出:魔界的创世之神——魔界帝君!
“不,不要!求求您……求求您放过凤凰谷!”那位似乎被惊呆了的凤凰谷少主忽然出声喊道:“重新开启阵法说不定还有救,如果……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还有救……求求您!不要……”
“重启阵法……”蓝调似乎也这么说过,修不再迟疑,一扬手再次启动了炼魔阵,一步步缓缓走入到阵中。
黑暗,睁开眼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修轻声念了一句咒文,一扇门凭空出现在黑暗中,那是一扇很简陋的银质的门,门框上雕琢着繁复的纹饰,隐隐的有些微魔力的波动附着在上面。
修一伸手推开门,毫不犹豫地踏入到门中。
那是一座空旷而阴森的宫殿,处处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死气,一个穿着墨色长袍的男人坐在玉质的书桌旁,他的对面还坐着一名金色长发的少年,两人正在对弈,少年半撑着下巴慵懒的靠在书桌上,右手正拈着一枚棋子,久久不曾落下,微微半眯着眼睛,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修走过去,温柔地揉了揉少年的发丝,然后在少年的发顶落下一记轻吻,无意识地低声呢喃着:“小调儿……”
少年偏头望着修,笑意莹然,“呐,等你好久了,修……”
“这也叫久?”修轻笑着说话,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落寞,“要知道,接下来我可要等你千万年。”
好吧,蓝调现在最听不得那个“千万年”了,一听到就止不住地愧疚心疼,“要不……我走了之后你就去沉睡吧,反正封魔山风景优美、气候适宜,用作长眠之地是最好不过了。”
“长眠之地?”修被气乐了,狠狠敲了敲蓝调的脑袋,“那本殿是不是还得准备一口棺材。”
蓝调捂着脑袋在修怀里蹭了蹭,眼底划过一抹狡黠,“棺材就算了吧,你是魔族人又不是吸血鬼。”
“咳咳,我说,你们俩好歹看看场合吧,还真当孤是透明的不成?”
蓝调歪着头,故作天真地望着书桌对面的男人,“冥王陛下,你怎么还在这里?”
男人瞬间黑线,抬手指了指宫殿的门口,“出门左拐就是三途川,地处空旷,景色宜人,绝不存在任何偷听偷看等情况,帝君,蓝,孤觉得那里很适合你们,不是么?”
修漫不经心地扫了冥王一眼,转而俯身吻了吻蓝调的眉心,“小调儿大概还没看过曼珠沙华吧,一起?”
“嗯,我知道。”蓝调乖巧地点点头,声音里隐约带了些微的哭腔,分不清楚是哽咽还是只是单纯的被哽住了呼吸。
蓝调看不到他的身影正在逐渐的变得透明,但他能感觉得到,周身那种混乱的魔力波动,还有空间的不稳定性,这一次,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修紧紧抱着蓝调,即使怀中的这具躯体正在逐渐变得冰凉而黯淡,他俯身在少年的近乎于苍白的唇上印上一吻,轻轻浅浅的,不留下丝毫的痕迹,却又像是在许诺某种誓言,几近于虔诚的吻。
“小调儿,爱是一种太沉重的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变质……我喜欢你,现在的我只想也只能对你说喜欢。小调儿,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熟悉的话语波动了某一根心弦,蓝调几乎有一种睁开眼睛再看一眼的冲动,即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能有什么意义。
蓝调忽然觉得很心酸,胸口涨满了某种不知名的酸酸涩涩的东西,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正在拉扯着他的心脏,疼得近乎于麻木。
空间正在错位扭曲,直到再一次平稳下来,他被揽入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他所喜爱的玫瑰花的馨香,身体触摸着的是他所熟悉的略显冰凉的温度,冰冰凉凉的,却仿佛透过了肌肤的传递,灼烧了他的心,焚尽了他的灵魂。
蓝调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他所熟悉并深爱的俊颜,灿金色的眼眸如漩涡般蛊惑着他的心魂,还有那一头随风飘舞的银发,在空气中以一种近乎于诡异的姿态曲折蜿蜒,优雅得不可思议,仿若从九天落下的银瀑。
蓝调忽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卑微弱小的人类,那人是名满帝国的神甫,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教堂美丽的喷水池边,他仿若跳跃在仙境的精灵,他仿若误落入凡尘的神祗,只一眼,便已万年……
“你曾说过当时的你只想也只能对我说喜欢,这句话你一共对我说了两次,一次是在玫死亡之前以玫的身份,一次是在千万年前我离开之时以魔界帝君的身份,修,我的父亲,请您认真地回答我,现在呢?”
“呵……”修忽然启唇轻笑,他俯身直视着蓝调,两张唇近乎于虔诚地贴合在一起,金银两色的发交缠在一起,默契而又契合,叹息似的低语从唇齿间溢出,夹杂着某些难以言喻的情感,“我爱你,我的小调儿……”
番外一:凋谢在盛开之时(上)
曾有无数次,我站在被阳光充盈的房间门口,想象着那个少年用那种迷惘而戒备的眼神望向我,于是,阳光因此而失色,我掉落进那潭碧绿色的湖泊。
我所居住的小镇有一间废弃的监狱…………临渊,坐落在高耸如云的悬崖之上。我很清楚那里都关着些什么人,这在上流社会不过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从来没有人能够逃离那里,是的,从来没有!
所以,当我在崖底看见一具尚且带着呼吸的躯体时,震惊这个苍白的词汇绝对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复杂。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年轻的面庞被干涸的污血所掩盖,金色的长发因血液与泥沙而粘黏在一起,衣衫破损得厉害,看起来狼狈之极。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他的身份…………临渊的逃犯。我好奇地上前检查他的伤势,要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活着逃离临渊。果然,他全身的骨头均有不同程度的断裂,阳光强烈得刺眼,我一阵晕眩,仿佛看到了披着黑袍的死神挥舞着沉重的镰刀站在他的身旁,勾引着那绚丽的魂魄消弥在空气中。
我一定是被邪恶的魔鬼附了身,即便我从不曾为此后悔过,但在那一刻,我定然是被魔鬼附了身,才会将这样一个危险的逃犯带回了家。
他醒过来时,我正站在房门口,看他浓密的睫毛仿若墨蝶振翅欲飞,下一刻,碧绿色的眸子暴露在温暖的阳光下。那双眸中有着对未知环境的迷惘与思索,有着对于尚且存活的惊异与浅淡的喜悦,唯独没有前路迷茫的脆弱与恐惧。我忽然觉得心口一窒,在那一瞬间,我甚至会荒谬地觉得救他回来这一冲动的行为也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愚蠢。
他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从他清澈的眸中读出了审视与思量。也许在他眼里,我不过是刚巧来到这里,只有过路的神灵才有资格与理由嘲笑我的愚蠢,竟然像一个傻子般倚着门框望了他一夜,只为了等待那掩在薄薄眼皮下的碧绿色光华闪耀。
也许从那时起,我便落入了某个由绝望编织的圈套,从此我无路可退。坚硬的心空出了一片柔软,我用层层盔甲来粉饰那破出裂缝的面具,却在不知不觉间,任那道裂缝慢慢扩张,碎了满天的残片,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碾成粉末。我知道他并未完全信任过我,甚至连告诉我的名字都是虚假的。蓝?还是蓝尔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情绪竟会因他而荡摇,我的目光竟会不由自主去追逐那一抹纯粹的金,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不能再任他就这些徘徊在我的生活,我明白,他即将成为我生命中的一份不安定的变数,而在那之前,我必须扼杀每一份细微的心动,直到他离开。
我曾坚信自己永远不会产生后悔这种感情,即使在玫瑰城堡中看到那双绿眸中难以掩饰的落寞与哀伤,即使在听到他用无奈的语气告知我修殿下已为他更名为蓝调,却也不过是有些心痛罢了,快得令人来不及捕捉。
(那啥,这是一篇关于洛易的番外,里面会涉及一些正文中没有讲的东西,呵呵,望喜欢…呵呵,咱中秋节时应该就能恢复日更了哟…呵呵,咱要收藏,要票票哟!
番外二 凋谢在盛开之时(下)
为了家族的利益我究竟可以做到怎样的程度?
在过往的无数个日月间,我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无解!
我唯一知道的便是光明神的教义将永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