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动用这个印记,事后都会引来教会彻查。如果确定没有什么严重的亵渎行为发生,发动印记的神职人员会因为亵渎罪受到惩处。不过这种情况极少,大多数是宗教裁判所将那个地方清洗一遍,让牢房全都塞满,惨叫和哀嚎日夜不断。
几乎在一瞬间,这位子爵就意识到这根本是一个圈套,那艘船上恐怕不只有白纸,还有其他东西。
他倒是没往《圣经》上猜,首先想到的是这几个人曾经去过圣地,从圣地挖回来大量的圣土,他们的第一桶金就是这样来的。很难说这一次他们又带回来什么东西?或许有一、两件圣物也说不定。
损毁圣物绝对是亵渎行为。
“我被你害死了。”
冈波斯朝着子爵怒目而视,他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白天的时候,他就有那么一丝怀疑。
就算遭遇海盗,就算船开不远必须靠岸修理,玫瑰十字商行的人为什么跑到这里来?附近可不止这一座港口。
之前玫瑰十字商行可不是这样,他们一直非常小心,船队跑来跑去,却很少在阿萨克斯港停靠。
另外一件事也让他怀疑,梅特洛把纸弄到码头清点,简直就是引人犯罪。
可惜这一丝怀疑被玫瑰十字商行严加防范的举动唬弄过去了,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如果是引诱的话,应该会放松戒备才对,而戒备得这样严密,就是不想出事。
现在一切都证明他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惜一切都晚了。
冈波斯猛地一抽马,那匹马撞开贝尔兰多斯朝着外面狂奔。
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把负责值班的军士长保罗抓起来,绝对不能让这个家伙逃了。
身为一个长官,拿手下顶罪,对他的威望绝对是巨大的伤害,但是这得看事情轻重,现在的罪名是亵渎上帝,这样的罪名他绝对背不起。
如果只是一死了之,他倒不怎么在意,就怕会被抓进宗教裁判所里饱受酷刑,最后再被绑在火刑柱上凄惨地死去。
快要到码头的时候,冈波斯朝着一座没有遭到攻击的要塞喊到:“保罗在哪里?”
要塞上的士兵唯唯诺诺,好半天才有一个人探出头指着正在着火的一座要塞。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意思不言而喻。
冈波斯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他骑着马朝着那边奔去。
还没靠近,大火卷起的热浪就让他无法再往前,要塞的顶上已经被大火覆盖,根本用不着找了,四周海面上倒是漂浮着许多支离破碎的尸体,其中一具好像是保罗的,不过他不太能够肯定,因为那只有半条腿。
冈波斯长叹一声,也不再停留,骑着马径直沿着码头跑了下去。
这位骑士大人刚离开,就有一大群牧师赶了过来,这些都是港口教堂的人。
在阿萨克斯实际上六巨头掌权,只不过最后这个巨头一向都隐藏着,那就是教会。
尽管教会对沿海的掌控并不严密,远不如其他地方,不过教会的势力毕竟很大,不管在哪里都会是管理者之中的重要一员。
在阿萨克斯,教会一般不参与日常事务的管理,甚至连司法权也没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但是真要出了什么事,没人敢无视教会的存在,就像此刻,教会的牧师一登上码头,原来还犹豫着是否要反击的要塞上的士兵,立刻放弃抵抗。同样撤退下来,那些治安队的人,也不敢随意乱动。
原来还在海面上徘徊的船队,立刻靠上码头,一靠岸,老牧师马上指着海面大声喊着:“快,派人下去,说不定还能够捞上一点东西上来。”
根本用不着他开口,船上的佣兵早就脱掉护甲,扑通扑通地跳下水。
他们倒不是为了老牧师那句话,而是因为路克刚才已经许诺过,谁捞上东西来,东西卖掉之后,就分那个人一成。
为了钱,这些佣兵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里是码头,水本来就不深,五艘船围拢着,全都点亮着火把,把这里照得比白天还亮,一根根绳索被抛进水里,底下的人只要找到箱子,直接就抓一根绳索过来绑紧箱子,自然会有船上的人往上拉,水里的佣兵并不费什么力气。
很快,一只接着一只箱子被打捞上来,本来箱子是叠在一起的,船沉了之后,这些箱子就在沉船里乱飘,所以首先捞上来的反倒是底下的几只箱子。
第一只箱子被拖出水面,立刻就有人拿来撬棒。
箱子被撬开了,里面全都是白纸。
那个拨开众人抢到前面的老牧师,难掩脸上的失望,他趴在船舷边,朝着水里正在打捞的佣兵大声叫喊着:“快,应该还有东西,捞的越快,你们能够得到的钱就越多,在海里泡的时间长了,就不值钱了。”
这个老头倒不是什么迂腐之辈,没用上帝感召之类的空话打动那些佣兵,而是用钱激起佣兵们的干劲。
话音刚落,又有两根绳索动了,那是底下的人已经绑好绳子的信号。
“快拉,快拉。”
老牧师一下子变成监工,他大声吆喝着。
船上的人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将箱子拖上甲板。
撬开一看,又是两箱白纸,和前面那口箱子比起来,这两箱白纸保存得更好,几乎没有伤损的地方,可惜纸张被海水浸泡过,已经卖不到原来的价钱,不过比起那些麻纸,还是值钱不少,总算能捞回一些损失。
老牧师正感到失望,又有一只箱子被拉了上来。
撬开一看,里面全都是圣经,这些圣经同样沾了海水。
老头一下子扑了上去,抢过一本圣经,飞快解开旁边的搭扣,打开一看,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圣经的边缘全都湿透了,但是中间部位没事。
这多亏外面的牛皮封面,牛皮隔绝海水的渗透。
再加上伊斯特当时为了美观,在每一页上都印了一圈漂亮的花边,那是用油墨印上去的,这层油墨起到防护的作用,阻止了水的渗入。
“快,快,全都取出来,拿去晒干。”
老牧师转身朝着教堂那边赶来的牧师大声喝道。
这虽然是一个堕落的时代,但是仍旧有虔诚的人,这个老头就是一个狂信之徒,艾玛尔红衣主教派他过来,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话最容易获得其他人的认可。
被命令的那些牧师面面相觑,现在是深夜,就算取出来又能用什么晒干?难道用月光?
但是他们不敢违背,在教会里,不只是阶级能够服人,名望和信仰程度同样也能够让人折服,而眼前这位老牧师就属于后者。
越来越多箱子被捞了起来。
老牧师是每箱必看,他根本不在乎那些白纸,只在乎圣经,当三只烧焦的装满圣经的箱子被打捞上来,他脸上那难过的神情就像是被挖了肉,让旁边的人都觉得伤心。
过了半个小时,水底下渐渐变得平静,再也没有箱子被捞上来。
老牧师终于放弃希望,当时他就在船舱里,亲眼看到船舱被点燃,这里面装着的又都是纸张之类的易燃品,能够剩下这些还多亏船沉得够快,慢一点的话,东西肯定都烧光了。
“罪魁祸首已经抓起来了吗?”
悲愤之下,老头把怒火发在这件事的主谋身上。
那些匆匆赶来的牧师根本没办法回答。
这次的事件非常棘手,抓人原本应该是治安队的工作,要不然就由军队动手也行,但是现在的那两个巨头全都牵扯进去,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还傻站着干什么?给我在前面带路。”
老牧师大声吼道,没人劝阻,虽然教会在阿萨克斯并不是很有地位,但是教会的人原本就高高在上,这点傲气总是有的。
立刻有人朝着贝尔兰多斯子爵的府邸跑去。
第二章套中套
港口的夜晚不再寂静,随着圣光凝成的炽天使影像在海面上升起,随着教会的牧师出现在码头上,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那些人顿时没了声息。
教堂的主祭亲自带着两牧师前往兵营,而此刻的兵营群龙无首,冈波斯不在,另外两个军士长休假,轮值的军士长保罗已经死亡。所以主祭一进入兵营,就非常顺利地解除了士兵们的武装。整个兵营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抗。
贝尔兰多斯也被抓了起来。
他被抓只能说是自己作孽。当炽天使的影像升起时,他正挡在冈波斯的马前,冈波斯撞开他夺路而出,他原本也想逃跑,可惜没那么容易,院子里还有冈波斯的侍从和随扈,这些人里也有见多识广的,知道海面上的影像代表着什么,所以把他扣押了起来。
以贝尔兰多斯的身份和他疯狗一般的名声,换成阿萨克斯其他任何一个地方,没人敢对他用强,唯独这里是例外,冈波斯的人可不怕这位子爵。
和外面的喧闹嘈杂相反,马文的宅邸之中异常平静,仆人们被勒令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马文的妻子和孩子全都搬到二楼为客人准备房间睡觉,整个顶楼空空荡荡的,只有书房里面坐着四个人。
马文和安德鲁坐在一张沙发上,莫奈尔他们相邻坐着,尼斯坐在对面,座位的安排正如此刻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来这里之前,那三个已经商量好了共同进退,到了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在意什么本地人和外来者的区分,原来的派系显然不可能继续存在。
“我希望你们不要太过分,有些事最好适可而止。”
说这话的是莫奈尔,他和贝尔兰多斯子爵是盟友,有义务说这句话,同时他又掌控着居民委员会,有资格说这种话。
平民势力绝对不能被轻易忽视,一旦他们被煽动起来,可能做出任何事。
那位敢对圣骑士团下手的法兰克王,几年前就被弗兰德尔的一群平民弄得灰头土脸。
除此之外,很多地方都发生过平民暴动,在暴动中损失最大的就是各级官吏和教会,甚至有不少阶级低,没什么实力的修士被活活打死。
几个世纪以前,在教会权力最强盛的时候,教会肯定会用血腥报复回敬暴动,把那里的人定位为异教徒,然后来一场大屠杀,但是现在教会除了自认晦气,很少有过于激烈的反应。
所以莫奈尔相信,他和他的居民委员会能够让眼前这个少年有所忌惮,这是贸易行会和雇佣工会做不到的。
“我们不会做得太过分,贝尔兰多斯子爵这次的行为已经构成对上帝的亵渎,这你们总得承认吧?”
尼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凭空画了个符号。
对面那三个人面色顿时显得凝重,谁都不敢随便说话,他们知道,尼斯画的这个符号是一种能够记录声音的神术。这东西将来肯定会被当做呈堂证供。
好半天,莫奈尔终于点了点头:“我承认贝尔兰多斯确实做得不对。”
他不得不这么说,他们来的时候就认为贝尔兰多斯和治安队已经彻底没救了,替他们辩护的话,最可能就是也把自己搭进去。
此刻他们想要保住的是冈波斯骑士和军队,他们想的和冈波斯一样,把责任全都推给值班的军士长保罗。
“我的观点也是如此,就因为当初那件事,贝尔兰多斯一直为难我们,这一次更是做得非常过分。”
尼斯说话的时候仍旧非常小心,哪怕大家都已经明白这个是一个局,他也绝不会漏一丝破绽。
“这么说来,您不会追究军队的责任?”
莫奈尔连忙点透这层意思,只要尼斯承认了,等到审判的时候,就是强力的证据,足以证明原告一方已经接受调停。
尼斯当然不会如他们所愿:“这怎么可能?两边没有勾结的话,要塞上的弩炮怎么会如此迅速地发射?想必弩炮早就已经瞄准我们的船,这件事只要一审问就可以搞清楚。”
尼斯的把握十足,对方在这次的事件里有着太多的把柄可抓。
贝尔兰多斯仓促之间决定发难,必然会导致许多疏漏。
他们那样的仓促是因为这里的修船技术不行,所以那艘船不会在阿萨克斯停留太久,很快将前往威娜,而这一切的关键是一个没人会在意的造船师傅,他是贝尔兰多斯的人。
聪明人肯定能够猜到,造船师傅这样做是因为他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但是没人知道,就在昨天晚上,尼斯悄悄溜进那造船师傅的家,用催眠术把这个想法灌入了他的意识之中。
尼斯一向都不喜欢意外,他无法确定造船师傅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万一这个家伙对子爵非常的忠诚,岂不是完蛋?又或者这个人非常笨,想不出这种打发他们离开的办法。
这是保险措施,在整个计划里,类似的保险措施有好几处。
催眠术很容易被检查出来,资格稍微深一些的牧师都可以办到。不过这种检查必须对活人进行,在一具尸体上是查不出任何东西的。
以尼斯对那位子爵的了解,子爵绝对不会让忤逆他的人活在世上。
结果正如他预料那样,他亲眼看着那个造船师傅的尸体被绑上石块投进海里。
现在催眠术已经不存在了,那具尸体成了对贝尔兰多斯和冈波斯非常不利的证明。
那具尸体泡在水里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被打捞上来之后可以用神术抽取出来死亡时那一瞬间的景象。
这个人是被拖到旧船停泊区的那处码头上杀死的,旁边一座要塞上的士兵清清楚楚地看到整个过程,也看到治安队的人把尸体丢进海里,却无动于衷。
这证明军队和治安队早有勾结。
类似的证据还有一大堆。
同样,他此刻前来拜访马文,逼着马文立刻去找另外两个巨头,也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算这三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商量过对策,但是如此仓促的时间里,他们的商量结果肯定会有很多疏漏。
事实上,莫奈尔急着帮军队从这件事里开脱,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可惜对面三个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据我所知,负责值班的军士长保罗得了贝尔兰多斯的好处,才会有那些令人遗憾的事发生,玫瑰十字商行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听说过保罗的为人吧?”
马文也帮着解释,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尽可能保住冈波斯。
“你们打算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保罗头上?看来保罗已经被当做替罪羊了。”
这句话异常尖锐,尼斯避开整件事的真伪,只咬定对方想把责任全都推到保罗的头上。
他的话本身没有丝毫错误,如果开庭的时候对那三个人提同样的问题马文他们只能回答“是”而这个回答必然导致别人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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