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啊,我想去——贝加尔湖,看别人冬泳什么的,很有意思哦。”
呃,她是故意的吧。葛楚石化了一次。
湛濡继续天真烂漫地说:“如果能看到果泳的话……”
“你够了!”
“呵呵。”
两人忙完了工作,就下楼替忙碌的大师兄看看柜台,反正连中午都还不到,葛楚不着急去交稿,何况,刚才她是故意那么一说的。
湛濡不知是哪根神经又抽出了,大冷的天还摇起了葵扇,吟咏道:“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欸?”葛楚带着几分惊恐的表情看着她。
“此处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这又是香囊又是轻分的,还有什么灯火黄昏,葛楚回忆了一番,大概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问:“你是说大师兄明明有喜欢的人,到现在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唉,知我者,楚也。”
“说人话。”
“好吧,”湛濡又开始俗套地填补她的回忆录,“想当初啊……”
就是在离武林大会还有一天的时候,他们找到一个摊子歇了下来。自从那晚看见顾彦昔和柳渡春过了几招,湛濡就对他的武功产生了猜疑。
她问道:“顾兄,我们喝上一杯,如何?”
“好啊。”顾彦昔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她斟了一杯酒,挥扇扔了过去。顾彦昔回掌端住,竟一滴也不曾洒出,瞧他的掌法,很像南岸江梅派的悲回风。此剑法招如其名,只不过,似乎被他有意使用得含糊了些。南岸的江梅派,乃当时的江湖第一大派,武功繁多奇杂,那里的弟子,单会一种本事就能横行天下,可顾彦昔这次用的招式却与上一次的不同,依她看来,他很有可能不止会江梅派的一种剑法。
湛濡还记得几年后,顾彦昔曾用此剑法与秋原川交手,秋原川向来以快剑制胜,却与他打得平手。后来她仔细一想,如果秋原川不是善于见招拆招的话,恐怕是会输的。
“顾兄,你祖上都是侠盗出身,今日见顾兄的身手,在下深感佩服,看来,顾家的武功确实名不虚传。”湛濡说罢,便与他痛饮一杯。
“那是当然了。”
正在那时,有一伙人也来到面摊子下吃饭,葛楚扫见他们当中有一人身上挂的牌子,虽然藏得很是隐秘,可她还是看见了,就向湛濡使了个眼色。
待她靠近时,她说:“是赤城派的人。”
“哦。”她点了点头,眼露一抹笑意,“楚儿,咱们的银两不够了,你先去替我当了这面竹扇。”
“那我去了。”
“嗯,路上小心。”
这伙人来了没过多久,就议论起这次武林大会的事。
“陆辞那后生真不客气,当初我们武林中人提携他做盟主,他倒好,现在忘恩负义,为了个泠渊阁和咱们那么多江湖名门翻脸。”
“哼,我就不信,他陆盟主就真不想要那些个绝世秘笈?我看,他就是自以为武功盖世,盟主的位子坐腻了。”
“就是,他江梅派,哪个弟子不比他强?”
顾彦昔神色一凛,湛濡就知道有好戏看了。
他拿着一壶酒,走到那个桌前,笑道:“诸位,我看你们也都是江湖豪杰,不如赏个脸,让在下敬上一杯,如何?”
“哎,这……”
也不等他们反应,他就提起酒壶干了下去。
“兄弟,好酒量啊。”一位领头的人说道,“来,咱们几个兄弟也敬他一杯吧。”
“好。”
等诸位都把酒下肚,那领头的又问:“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又是哪个门派的啊?”
“呵,无名小卒而已。不过呢,我听诸位刚才对别人门派里的大弟子议论纷纷,就着实感到奇怪,嘶,还想请诸位大哥赐教。”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中有一人说道,“江梅派中那几大弟子,各各是名满江湖,就他陆辞年纪最小,辈分也最低。他那几位师兄师姐的穿云掌、吹花见月、逐魂剑法,哪个不比他的强上千百倍?”
“还有他江梅派曾经的首席大弟子顾颜顾惜之,一人就会十几样精妙的武功心法,若不是他与同门弟子搞不伦之癖,被何老门主逐出师门,如今音信不明,还轮不到他来做这个盟主。”
他竟是那个姓顾名颜字惜之的江梅派大弟子?湛濡和葛楚都是心自诧异,李瑶琴倒是不动声色,不愧是消息灵通的琴瑟和鸣,而梦蝶根本听不明白他们说的那些,早就化成蝴蝶停在葛楚的簪子上休憩了。
闻言,顾彦昔一掌拍在桌上,那桌子瞬间被劈成两半,满座皆惊。
“兄台,恐怕我们说的赐教,不是指一回事。”他低着头,戾气浮躁,压着忿恨的口吻缓缓说道。
“原来你是存心找事,兄弟们,上!”
看着他们剑拔弩张,他举起右手,打住:“慢着!”
“你又想怎样?”
顾彦昔不怀好意地干笑了几声,说:“既然你们,这么看好武林盟主的位子,那不如这样吧,和在下过几招。在下虽是等闲之辈,只是江梅派里一个扫地看马的仆从,不过,你们先打赢了我,再到我江梅派讨盟主之位也不迟啊。”
“你这样的鼠辈也敢和小爷叫嚣?”那领头的又说道,便和他的同门师兄弟一起出手。
“呵,以多对少,仗势欺人,真豪杰。”李瑶瑟自酌一杯,哂笑道。
湛濡听着剑锋之声,就知道赤城派的人是要落败了。
顾彦昔把他会的十几种招数融会贯通,还独创了一门顾氏剑法,难怪世人一直没看出,兔脱公子就是顾颜。
果不其然,赤城派弟子被他完虐了一顿,气急败坏地扯呼了。
这下一行人是知道了顾彦昔的真实身份,可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灌酒。
湛濡只好笑道:“你不说,我也不会去问李姑娘的,不过,你还真是心疼你那个师弟呐。”
后半句,却不知她是在说谁:“唉,不管当初发生过什么,你们毕竟也是同门一场,怎么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啊?”
这件事之后,顾彦昔给她们留下一条可能会找到秋暮雨的线索,是他当时在玄清宫的书阁里发现的地图,随后就与她们别过了。
两年后再重逢时,他才对湛濡说起,自己与陆辞之间的事。
他与陆辞的确相互有过非分之念,可两人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曾做过任何苟且之事,然而,就是为了争夺盟主和掌门的位子,陆辞竟污蔑他与派中其他弟子有不伦的瓜葛,害得那个弟子自尽不说,自己也被逐出师门,从此两人决裂。
“可是,他承认过吗?”听他这样义愤填膺地说完,湛濡平心静气地问道。
“他怎么可能承认?”
“那,你有证据证明他污蔑过你吗?”
“这件事都被整个江湖拿来当笑柄了,还需要什么证据?”
现在想想,湛濡都觉得可惜可叹:“弦解语,恨难说啊。其实旁人都看得出,陆辞对那兔崽子有心,可他就是不信啊,直到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呵,陆辞却抱憾而终了。唉,慕君之心,至死方休。”
“这我记得,可是和大师兄有什么关系?”葛楚问。
“嗯,有关,师兄他只和我一人说过。”
陆辞死后,虞鸿堂的身体就有些不妙了。湛濡起初还不知是个什么缘由,以为是他命太长,灵力受损,后来才知,陆辞的本体,是虞鸿堂在泠渊水畔摘下的一株曼陀罗华,他用自己的两魂一魄让那株花有了人形。而因为本体的修为过浅,起初他的心智只是一个婴孩而已。
虞鸿堂为何要这样做呢?他明知,那孩子一旦死了,便灰飞烟灭,自己也会修为大减。
只因顾彦昔的前世与他是旧交。
可他把对顾彦昔的爱慕锁在曼陀罗华之中,是为了让两人都忘却吗?
“怎么会这样?心塞啊。”葛楚万分纠结。
“是啊,师兄太不靠谱了。”湛濡把折扇一合,感慨道。
“欸,我们的槽点好像不太一样啊?”葛楚还想说些什么,只听悬在门梁上的风铃响了一阵,她眼睁睁地看见一个人进去了,哑口无言。
两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聚集在那人身上,见他进去之后,挑了会儿书,竟然和虞鸿堂有说有笑的。
“师姐?”葛楚呆滞地看着他们,声音极其轻细。
湛濡不以为意,听她叫自己师姐,还得意得勾起嘴角:“嗯,真乖~有什么事啊?”
“那个,顾彦昔是这里的常客吗?”
“是啊。”湛濡继续保持着她轻佻的语调,回答。
“哦。”葛楚拖着长长的尾音应道,突然笑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挽救大师兄的幸福了。”
这个时候,湛濡果断地阻止了她可怕的念头:“这个……有意思。”
啊,说好的阻止呢?
契机
湛濡划了划手机屏幕,不到五分钟就把它拿到葛楚面前:“楚,来看看,顾彦昔的。”
葛楚盯着手机,两眼发木,半天才吐出一个字:“你……”
手机上显示着顾彦昔的个人资料,和他的微博,葛楚是真没想到,湛濡为了帮大师兄和顾彦昔的关系能够进一步的神展开,居然……看来,知识的力量是巨大的。
“呃,你还真是……搞IT的?”
“原来你还记得,是啊,偶尔用点科技手段什么的。”说到这,湛濡悠然一笑,“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黑客,也不会做那些违法的事,只不过,店里正好有顾彦昔的消费记录,我就顺藤摸瓜了。”
“嗯。”葛楚面露微笑,看着她们——貌似是湛濡一个人,轻而易举就得来的战绩,不禁满意得频频点头,“哎,把这些拿给大师兄看,我就不信,他连一个小小的兔脱都不能拿下,呵呵。”
“谁拿下谁还不一定呢。”湛濡小声吐槽了一句,把手机里的资料发给了虞鸿堂,转头对葛楚说,“我先陪你去送稿,一会儿还想去哪,嗯?”
难得能歇歇工,葛楚是该好好想想,去哪里休闲一下呢?
珠帘外,细雨溟濛,银灰色的近乎及地的长发被不时吹进来的微风撩动,那张溢出浅笑的嘴,还有,那双纤长的手递给她了一把红莲印花的油纸伞,她不经意地看到过,指甲是银色的……
葛楚突然想起来了:“哦,对了,上次我去了一家叫The End的店。”
“嗯,那家啊,店主我认识,她在我这儿进过茶酒。”湛濡专注地看着她,说道,心里却想着她半咬着的红唇,嘴角凹陷,轻轻抽动着,软软的。
啊,不对,我在想什么啊?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湛濡默默地提醒着自己。
“她借我的伞我还没还给她呢,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好。”湛濡留意到虞鸿堂朝她削过来的眼神,偷笑着和葛楚溜之大吉了。
另一边,顾彦昔看好了一本书,扭头却不见虞鸿堂,就在几个书架之见转了转,终于找到了他。
“老板,这书怎么卖?”
虞鸿堂赶忙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转过身:“嗯?这本啊,给你打八折。”
两人到收银台付了钱收了款之后,虞鸿堂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给他,也对,知道了人家那么多私人信息,自己却连姓什么叫什么和联系方式都不告诉对方,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这个给你,看你经常来,如果想订什么书的话,可以联系我。”
“哦,谢谢。”顾彦昔接过名片的时候,心里还很瞧不上眼地想着,这年头的书商,营销手段还是这么的老套啊。
他能这么想也难怪,身为公司销售部门的经理,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白领,可他的业绩就足以证明一切了。毕业之前,他就一直想以后开一家自己的企业,不过,在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的洗礼后,他决定:呵呵,顾彦昔,你还先从职员做起吧,别兔子蹦到车辕上——假充大把势了。
不过,那个书店的店主长得倒是挺斯文的,他叫什么名字啊?顾彦昔边走边想,又拿出了那张名片。
哦,是叫虞鸿堂。这名字起得也还算文艺,看他那样子,特别符合文青形象,可是他天天卖书,好像挺辛苦的,人活着就是不容易啊。
到了晚上。
秋原川从院长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冷冷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却头一次有种真心要“跪”了的不悦。他走在走廊里,一路上见到那些正式医生也没打有招呼,虽然他平时除了带他的老师和两三个关系稍好的同事之外,就不怎么接近别人,当然,那些医生也不会主动搭理他这个实习的。
他回到办公室,脱下白大褂,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换上一身休闲的外衣,锁上门下了班。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一家他上大学时打过工的酒吧,确切的来说,是一家Gay吧。
酒吧里的气氛还是那么的不冷不热,秋原川直接去了吧台,要了杯酒,坐在那一人沉默地喝着,他喝酒的样子并不闷,也不豪爽,只是很清冷的样子。给他调酒的是个新来的小伙子,他虽然很久没来过了,但对这里常来的人是有印象的,就连酒吧里新来的那几对情侣,也被他在进来时无意地扫入眼中。
“哟,川哥啊,挺长时间没来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酒的服务生经过这里,看见他就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秋原川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以前他在这里打工的时候,这个人就在这里了。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了看,是一条短信,苍辰发给他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学校放寒假,苍辰在家倒是清闲得很,做饭和家务基本上被他包下了,秋原川想和他分担,他还不让,可是……
苍老师,黑暗料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他无奈地暗自吐槽。
是了,苍辰的厨艺实在是令他难以恭维,开家极品的黑暗料理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就是顾客会有性命之忧而已。
为了逃避“最后的晚餐”,他回了一条短信,让苍辰过来一起喝酒。
那个新来的店员一边擦着杯子,一边朝这里晃悠过来,一副欲言又止,想看又不敢看地样子。秋原川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