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阳见王爷来了,便放下地图,同将士一同施礼,又将王爷让到上座,汤圆便在王爷身后站着。王爷沉着脸看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武将,那人不明所以的看着王爷身后的汤圆,汤圆摇摇手,低声在王爷耳边说了几句,王爷便抬眼看了汤圆一眼,点了点头,对王烈阳说道:“此前来的那位清容督军,现在何处?”
王烈阳一听,便冒了冷汗,正待说话,旁边一位将士站起来回道:“清督军往云州筹措粮草,还未归来。”
王爷听了眯起眼睛看着王烈阳,汤圆却忍不住了,接口说道:“咦?我同王爷从云州来,怎的没见着他?”
将士不认得汤圆,便呵斥道:“将军和王爷都在此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汤圆这才觉得自己多言,忙闭紧了嘴巴,脸上也有些红。王爷却是不悦,将茶盅墩在桌上,“砰”的一声响亮,下面的将士不知何意,都抬头看着王爷,汤圆赶紧过来伏在王爷耳边说了什么,王爷瞪了他一眼,伸手又将茶盅端起来喝茶。
王烈阳见瞒不过,便开口说道:“其实,清容受了点伤,现在军医那里修养。”
汤圆一听便急了,也顾不得想要假装王爷侍从了,张口就叫道:“受伤了?伤在哪里?严重么?”
众人见他一点不懂得规矩,竟然张口质问将军,都有些不悦,有的将士已经将手按在刀柄上,一脸怒容的盯着汤圆。王爷见状,又眯起了眼睛,倒是王烈阳心虚,连忙挥手示意不许乱来,又向汤圆说道:“伤倒是不打紧...不过,军医说,需要静养...”
话为说完,汤圆便急急说道:“如今在哪里?我去看他!”
王爷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王烈阳眉头紧锁,情知推脱不过,只得带了汤圆去见清容。
第十七章
汤圆看着清容苍白着脸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眼泪差点掉下来,王爷见状赶紧拉着他的手在旁边坐下,安慰了几句,汤圆方才绷着脸嘟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清容去了。下面有几个将士看见王爷对汤圆如此温存,不由得撇了撇嘴,满脸不屑。王烈阳对此倒是大感意外,他抬头打量了一番这位只比自己大两岁的靖王千岁。其实他们幼时便是相识,那时王烈阳的爹爹手握兵权,姐姐已嫁入皇家,王烈阳是爹爹的老来子,因此上极为娇宠,便是已做了贵妃的姐姐,对这个小了自己十几岁的弟弟也非常溺爱,经常接进了宫去,同小皇子们一同玩耍。加之先皇以孝治国,边疆鲜有战事,王烈阳的爹爹通常都在京城居住,先皇便请他来教导几位皇子的武艺,小小年纪的王烈阳也伴在左右,同皇子们一同学习玩耍。小时候这位二皇子便是非常阴森,不合群。除了大皇子和九皇子,很少有人和他说得上话。王烈阳还清楚的记得,那日那位副将的死状,还有大皇子扭断的胳膊,在只有六岁的王烈阳看来,那简直就不是人,而是魔鬼。自那以后,这位二皇子再也没有去上过学,也不再和皇子们一同练习武艺,人也更为阴森可怖,常常眯着眼睛盯着某处发愣。在小小年纪的王烈阳看来,这位二皇子,实在是可怕的存在,因而也不去招惹。直到靖王大婚,王烈阳同爹爹一同去参加婚宴,那时看到的靖王千岁,即使是这样大喜的日子,还是同往常一样,沉默而又阴冷,对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也不冷不热的。不上三年,那位兰心惠智的女人便香消玉殒,朝中不少人议论,多半是被这位阴冷的靖王虐待致死。这种猜测,等到第二位靖王妃病故之后,便变成了肯定。因此上即使再有想攀龙附凤的官员,也不愿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
但如今看来,他对这位男王妃倒是爱护有加,拉着他的手劝慰的时候,脸上难得一见的温柔,倒使得原本有些阴鸷的相貌看起来阳刚冷毅,顺眼得多。
王烈阳这边正在胡思乱想,冷不防王爷已经眯起眼睛盯着他了。王烈阳连忙低了头,正不知如何解释,军医已从后面端了汤药进来,见这里这么多人在,便开言说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他一时半会也醒不来,看也无用!”
汤圆见军医端了汤药,连忙将清容款款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军医便端起药碗,用调羹舀起药汁送到清容口边。那清容正在昏迷之中,如何懂得吞食药物,药汁有大半都从嘴角滴落在衣衫上,汤圆忙拿起布巾擦了,又焦急的问军医如何是好,军医答道:“如今已是好多了,还能喝下去一些,前几日灌都灌不下去。”
汤圆听了眼泪便下来了,抽抽噎噎问道:“那几时能好?”
“撑过了这个月十五,便有望大好了。”军医一边将剩下的药汁喂给清容一边说道。
喂过了药汁,军医又去换了外敷的药膏,汤圆见了狰狞恐怖的伤口,哭个不停。王爷也过来看了看清容伤口,又安慰了汤圆,叫金鹰扶他回去好生歇着,自己则遣散了那些将士,只留下王烈阳回话。
等汤圆走了,王爷便沉下脸看着王烈阳问道:“这伤如何来的?”
王烈阳自知理亏,沉吟不语。王爷便接着说道:“你虽贵为镇北侯,但也该谨言慎行。皇上派了多少钦差来此?死的死伤的伤,请辞的请辞,西南也有战事,也不曾如此周折,若那些人能约束了你,皇上也不必派了我来。我既来了,便要给朝廷一个交代,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你好自为之。”
王烈阳听了,开言争辩道:“这如何怪得了我?你不说那些钦差仗着是朝廷委派,个个都想站在我头上撒野!欺男霸女,克扣粮饷,鼠目寸光,好大喜功....”
王爷打断他说道:“既然如此,你便该上书朝廷,让皇帝裁夺,不该擅自做主!”
王烈阳也不服气,大声吼道:“我说了,小皇帝会听吗?他明摆着就是派人来监视我!老子做什么都要知会他,他算哪棵葱!贻误了军机倒要算在老子头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爷腾的拍案而起,指着王烈阳说道:“在本王面前,你给谁称老子?”
王烈阳陡的住了口,冷汗冒了出来。从辈分上论,靖王要叫王烈阳一声舅舅,因此上在王烈阳面前以你我相称,并不托大。但靖王贵为亲王,怎么说也是主子,王烈阳辈分再高,也是臣子,在靖王面前说话如此放肆,已是不敬之罪,更何况,靖王如今是皇上派来的钦差,专门管制他的。
靖王见王烈阳低头不语,脸上一派惊惶不定,便复又坐下,沉声说道:“虽说成大事不拘小节,你也该收敛收敛,如今若非我来,定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微臣多谢靖王千岁。”王烈阳不情不愿的说道。
靖王眯起眼睛又看了王烈阳几眼说道:“你也不必对我口蜜腹剑,表面上尊敬,暗地里腹诽。我知你不愿受人拘束,我也不是甘愿到这里来的,只是,既然来了,便要办好了差事,你若是聪明,就该好好配合,早早了结此案,我好回京交旨,你也清净。”
王烈阳抬眼看了看王爷,思忖了片刻方开言说道:“既然王爷如此说法,我也不隐瞒王爷,此案早该了结,只是我那军师说,若据实禀告皇上,必要生事,因此才一直未曾结案。”
第十八章
王爷不解的看了王烈阳几眼问道:“这是为何?”
王烈阳撇了撇嘴说道:“那位李大人,王爷应该也认得,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又是钦差,把个北疆搞的乌烟瘴气,我也曾同他理论,他却向皇上上书说我对他不敬,皇上立刻下旨训导,也不问缘由。我哪里还敢说他!只由着他胡作非为。撞到了李大牛手上,也是他合该找死。我本要据实上奏,可是军师说,若据实以奏,皇上定然不信,没准还要强加给我一个诬陷之罪。即便是皇上明知道事实如此,还是会认为在李大人任职期间,我明知他作为,却不奏报朝廷,还要加个渎职之罪,倒不如一推到底,说是流匪所为,叫皇上再派人手来追查此案,还能以此拖住钦差,让他没有精力来管我的闲事....”
“没有及时上报朝廷,本来就是你的不对,隐瞒事实,罪加一等,你难道不懂?”王爷盯着王烈阳问道。
王烈阳迎着王爷的盯视,半点也不心虚的说:“我怎么没上报?只是皇上不信,反说我恃宠而骄,不把钦差放在眼里,说实话没人相信,我也没办法!况且,我一早就知道皇上必定偏袒他,一个劲鼓吹他的功劳,皇上还是不信,还要我怎样?”
王爷冷眼看了他片刻方才说道:“以前的事,我会好好查办,只说现在,清容与我曾经共事,又是内子故人,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他对你极为仰慕,定不会冤屈了你,如何会弄成这样?”
王烈阳听王爷说清容仰慕于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道:“仰慕...什么意思?”
“以他功劳,又有我与王大人力荐,在京中谋一职位不难,他却一心想卫国戍边做一武将,我与王大人商议,本想将他推荐给西南的吴将军,可是却被他婉拒了。只说西南虽有些战事,但未必成患,不能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到北疆来也是他自己意愿,别人或许认为你是凭着皇亲名头年纪轻轻就做了将军,又有些纨绔做派,他却不以为然。他一心仰慕于你,说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必定不会在意他出身微薄,因此上一定要来北疆。我怕由我推荐,你会认为是皇上派来监察而与他心生间隙,因而由王大人推荐而来。想不到还是出事了。”
王烈阳听到此处,不由心生惭愧,清容以君子之心待他,他却还以小人之行,不但如此,还在众人面前令他难堪,不然也不会逼得他想一死了之。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清容,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微微皱着眉,也不见了往日脸上的倔强之气,倒像只很委屈的小动物,让人心生怜惜。
王爷又看了看清容,冷声说道:“他若有事,内子必定难过,我也不会置之不理,你好自为之。”说罢拂袖而去。
王烈阳抿了抿唇,在清容身边坐下,看着他凌乱的秀发,忍不住伸手理了理,将鬓角的碎发归于耳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小野猫,你可害惨了我了!我不过说你几句,你怎么就这么烈性呢!”
清容虽听不见他低语,眼皮却颤动了几下,复又归于平静,沉沉不见苏醒。
王烈阳叹了口气,手指不经意间在清容脸颊上打转,正在此时,王道人从外间进来,看见王烈阳如此行径,脸上微露诧异之色,又赶紧收了回去,轻轻咳了一声。王烈阳见王道人进来,便回头看着他,却见王道人眼睛撇了撇他的手指,露出些尴尬神色,王烈阳顺着他的眼光向下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原来一直在摸清容的脸,饶是脸皮够厚,到底还是红了脸,连忙收回手指,也咳了一声问道:“有消息了?”
王道人点了点头说道:“张简也已回到营中,将军可叫来细问。”
王烈阳“嗯”了一声,带领王道人一同回了自己寝帐。
却说王爷回到寝帐,见金鹰正端着碗汤水哄汤圆喝下,汤圆苦着一张小脸百般不愿,便问道:“什么东西?”
金鹰见王爷进来,便放下碗去接王爷,一边答道:“刚才军医送来的药,说是北疆天气多变,恐王妃身体不适染上风寒之症,因此上早早预备了强身壮体的药物提前喝下,以防不测。”
王爷点了点头说道:“他倒有心。”又见汤圆嘟着嘴不肯喝药,便亲自走过去,端了药碗送到汤圆口边,汤圆只得喝了药,可怜巴巴的看着王爷,王爷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说道:“你不是说跟着来服侍我么?若是病了,还要我来服侍你不成?”
汤圆瘪了瘪嘴,从贴身带的荷包里拿出块杏仁糖含在嘴里,嘟嘟哝哝的说道:“我哪里就那么弱了?你们都不生病,偏我要病的么?”
王爷微微一笑,哄他道:“现下你可是重要人物,可不得好好养着?”
汤圆抬眼看着王爷,不解的问道:“什么重要人物?”
王爷便说道:“你现下不是王爷我的随从兼着侍宠么?万一病了,王爷我要宠幸哪个?”
汤圆红了脸,咬着下唇嗔道:“好个不知羞的王爷!这种事情,怎么好...”说着红着脸推开了王爷。
王爷笑道:“你便识得羞了?昨夜是哪个往我身上蹭来的?早上醒来半边身子都麻了。”
汤圆一听便羞了,红着张脸嗔怒的瞪着王爷,王爷笑笑,伸手将他搂过来抱着说道:“这北疆之地,天气无常,白日里不见什么,夜里冷得紧,多小心些也是应当的。”
汤圆便不说什么,只皱着眉头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王爷见了,便说道:“你担心也是白担心,此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等过些日子,我查访清楚了,定给你个清楚明白。”
汤圆抬眼看了看王爷,露出个疑惑的神色来,王爷问道:“看什么?”
汤圆便笑了,调皮的开言说道:“我听王爷开口便是一长串的话,又知道我心里所想,又笑得好看,敢是神仙附体了不成,可后来一听王爷又变回来,才知道那神仙已脱体走了....”
王爷听了,假意沉下脸,扑过来将汤圆压着,伸手在他身上捏了几把说道:“妖精,你这是编排我么!”
汤圆挣扎着求饶起来,王爷半压在他身上,伸手拉过他的手握着,放在自己身上暖着,低声对他说道:“如今这里复杂得紧,你可不许生事。”
汤圆便随着他去,也低声答道:“王爷何时见我生过事?”
王爷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晓得。只是你素日待清容如亲人兄弟,我怕你为他破例不是?”
汤圆便说道:“我倒是想破例,可是你们那套官样文章我也不懂,如今我便充当个侍从,唯王爷是听,可好?”
王爷听了不语,沉默了半晌,执起汤圆的手说道:“这里面有些文章,只怕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你只好好养着身体,再不要闹病,就是听话了。”
汤圆听了笑道:“王爷当真神仙附体了不成?如今说这些话也顺顺当当了,以前怎不见你如此热心,如今怕我生事,说了这许多好话来哄我?”
王爷看着汤圆苦笑道:“以前便是热心,也没人说去,如今说与你听,你倒疑心起来,那我以后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