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神纪- 第122部分

帝刹眯着眼，站在神塔的塔座上，倨傲的举起了双臂，仰天大吼：“血月至上！”

所有帝刹军团的战士，包括左右两翼那些来混军功、捞好处的豪门子弟纷纷举起双臂，呼应着帝刹的大吼大叫厉声咆哮：“伟大至高的血月在上！”

沸腾如潮的欢呼声中，帝刹军团的士气骤然飙升到了极点。虽然虫傀对他们造成了数千人的战损，但是所有战士的面孔都变成了异样的潮红色，他们的战斗欲望已经沸腾到了极点。

姬昊站在鸦公背上，远远的看着仰天长啸的帝刹。

狂风卷起帝刹的披风、战衣，掀起了他的长发，衣袂飞舞中，帝刹浑身血光萦绕，眉心竖目则是漆黑如墨，遥遥望去，帝刹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魔神，浑身充斥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煞气。

更让姬昊悸动的，是神魂空间中不断震荡的石剑。

石剑对帝刹祭出的紫色宝珠产生了感应，那颗紫色宝珠，分明也是一件天地生成的圣兵，而且自然孕育出了一种威力极大的天地灵火的火种。

这颗紫色九龙火珠，正好是姜虫爪虫海的克星！

“这家伙运气真好。这颗宝珠上面，我嗅到了南荒的气息。”姬昊喃喃自语，不断的安抚着在神魂空间中躁动不安的石剑。

石剑被姬昊以元神炼化，所以很快的，在姬昊的全力安抚下石剑安静了下来。

但是帝刹祭出的九龙火珠则是暴虐的绕着帝刹疯狂旋转，不断的喷出大片紫色火焰。帝刹低沉的咆哮着，张嘴在宝珠上喷了三口鲜血，眉心一道血光激射而出，狠狠打在了宝珠上，这才勉强将宝珠重新吞回了嘴里。

“还没有炼化的天地圣兵？”姬昊的眼睛骤然一亮，深深的向嘴角带着一丝血迹的帝刹看了一眼。

鸦公长啸一声，化为流光向赤坂山内飞去。姬昊回头张望，帝刹正站在神塔上大声呼喝，左右两翼的军队向他的中军汇聚了过去，浩浩荡荡的大军加快了速度，向着自己撤退的方向追了上来。

短短一盏茶时间，鸦公飞到了姜虫爪头顶，一个盘旋后降落了下来。

姬昊从鸦公背上跳下，皱眉向姜虫爪描述了刚才帝刹祭出九龙火珠的场景。

姜虫爪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的阴沉，他耷拉着眼皮，低声的说道：“孕育了天地灵火的圣兵么？这下可麻烦了。虫子、毒蛊天生怕火，我倒是培养出了几种对火焰有很强抗力的毒虫，但是品种太单调了一些。”

“这是他们的运气啊！”姜虫爪叹了一口气，眯着眼向帝刹军团的方向望了一眼。

血月神塔继续喷射出一道一道的血光，血光荡起长长的弧线，重重击打在地上，血光炸开，无数细碎的符文连绵爆炸，探查着一切可能存在的巫阵和埋伏。

姬昊也半天不说话，眯着眼很努力的想着对策。

帝刹有九龙火珠随身，大范围的虫海攻击效果起码削弱了九成；加上血月神塔没有被摧毁，他们在战场上，又多了一种强力的攻防手段。

这一场仗，可是不好打了。

但是很快的，姜虫爪袖子里就飞出了一枚巫符，一抹幽光喷出，姒文命的声音从巫符中传了出来。

计划不变，依旧以姬昊为诱饵，吸引住帝刹的全部注意力，有四支人族军队距离姬昊这边不足千里，一旦帝刹进入预定的围歼地点，四支军队联手进攻，一定要将帝刹的军团全歼于此。

“还是要硬干么？”姬昊苦笑着摇了摇头。

“每次都是硬碰硬的干死足够的异族恶鬼，才能逼他们退回去。”姜虫爪淡淡的说道：“只有硬碰硬的杀死足够多的异族，才能逼退他们，其他……没有任何办法。”

一声长啸远远传来，数千名骑着黑色战豹，豹子身上都披挂着厚厚的甲胄，自身更是披挂重甲，手持清一色沉重长枪的精悍甲士从后方疾驰而来。

这些甲士的战兽黑豹强悍异常，它们每一次跳跃，都能从一个山头跳到另一个山头，听到他们长啸声的时候，他们距离姬昊还有一百多里地，但是短短十几个呼吸后，这群重甲战士就已经赶到了姬昊面前。

“烈山部，烈山刚，奉命来此死战！”一头格外彪悍的黑豹背上，一名身高魁伟异常，几乎堪比那些伽族战士的壮汉举起手中长矛，用力的抖了一个枪花，面无表情的向姬昊点了点头。

‘奉命死战’，姬昊听着烈山刚的话，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条雄壮如山的大汉，他到底接到的是什么样的命令？

“跟我来！”没有余暇和烈山刚多做寒暄，姬昊带着烈山刚迅速走下山头，来到了前方一条山谷的出口处。蛮蛮几个人已经站在了这里，他们身边是数十名手持虫幡的巫殿学徒。

姬昊到来后，烈山刚只是一挥长矛，整整三千名烈山部的重甲战士就在姬昊他们身后一字儿排开，排成了整整齐齐三十个横队。

一道血光重重落下，就在姬昊面前不到十丈远的地方爆开。

血月神塔的破禁血光已经落下，帝刹军团的前军，那些被俘虏的人族，已经涌入了这条山谷。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无能

一千人一队，帝刹军俘虏的人族老弱哭天喊地的涌入了山谷。山谷中人潮涌动，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无数异族奴隶战士的驱赶下，踉跄着向山谷出口涌来。

刚刚一道破禁血光就在姬昊面前炸开，无数细小的血色符文溅射到了姬昊的身上。密密麻麻的符文炸开，在姬昊的重甲上溅起了无数火光。

破禁血光奇妙非凡，符文炸裂时，姬昊的重甲不受控的泛起了大片的黑色水光，重重叠叠的水波在姬昊的甲胄上翻滚汇聚，一波波水光逐渐在他的头顶凝成了一头朦胧的玄龟虚影。

“耶？姬昊，你的盔甲里面藏着一只乌龟耶！”蛮蛮把两柄大锤随意的丢在地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许多的新鲜鸟蛋，正不断的捏碎蛋壳后，将清澈的蛋液倒进嘴里。

看到姬昊头顶冒出来的玄龟虚影，蛮蛮突然兴奋的笑了起来：“蛮蛮也有盔甲呢，是阿爹在蒲阪花了很多很多宝贝换来的。”

一缕缕的火焰随着蛮蛮的笑声从她身上涌出，流水一样的火焰迅速的汇聚在一起，逐渐凝成了一套半透明的紫红色甲胄。甲胄造型古朴，线条简单干净，甲胄表面有一层细密的龙鳞花纹，前后心口部位，是两块尺许见方的火焰纹雕。

丝丝火气从这套同样全封闭的重甲上涌出，在蛮蛮的头顶化为一座数丈大小的火山。

四周天地元气不断注入这座火山，然后转化为精纯的火焰流回甲胄，蛮蛮这套甲胄散发出的温度就越来越高，渐渐地她脚下的岩石都开始融化。

“好东西啊，有这件甲胄，蛮蛮你可就安全多了。”姬昊欣然点头，用力的拍了拍蛮蛮的脑袋。

蛮蛮得意的笑了几声，她丢下被甲胄散发出的高温烤得焦糊的鸟蛋，忙不迭的掏出了一大把的火红色巫符分给了少司等人：“这是阿爹给蛮蛮的护符呢，大家多拿一些，不要舍不得用，回去了问阿爹要多少有多少！”

很快蛮蛮就给少司几个人一人分了一大把巫符，等她到了烈山刚的面前，蛮蛮犹豫了一下，拉开了雕刻着火焰纹的面甲，很认真的看着烈山刚：“大块头，你是烈山旭的手下么？”

烈山刚呆了呆，低头看着蛮蛮瓮声瓮气的说道：“某乃亢帝子近臣。”

蛮蛮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把腰间挂着的锦囊打开，仔细的数了数里面的护符，干脆将锦囊整个递给了烈山刚：“是烈山亢的手下啊，那就是好人喽。这些护符全给你吧，你分给你的手下吧。如果你是烈山旭的手下，蛮蛮可就懒得理你们的死活了。”

烈山刚和他身后的一票战士呆了呆，刚硬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丝苦笑。

看着手中精巧的、散发出逼人高温的锦囊，烈山刚无声的向蛮蛮抱拳行了一礼，然后掏出锦囊中的数百枚巫符，回头向自己身后的三千战士望了一眼，将这些巫符分给了实力最强的数百战士。

“拿着，多杀几个异族！”烈山刚沉声说道：“活得久一点，就能多杀几个。”

远处天边，血月神塔慢慢的飞上了天空。帝刹站在塔座上，身边悬浮着数十名衣饰华美的虞族战士。他们向着姬昊的这个方向指指点点，血月神塔上那枚血色竖目荡起了一抹深深的血光，冷漠无情的凝视着姬昊等人。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过了大概一刻钟功夫，大群大群人族老弱哭天喊地的从山谷中涌出，向着站在山谷出口外的姬昊等人冲了过来。

大队异族的奴隶战士混在这些老弱之中，他们疯狂尖笑着，用力的挥动着长长的鞭子，鞭挞着这些老弱逼他们加快速度冲锋。

一些老人泪流满面的哭喊起来。

“不要动手，我们也是人族！我们也是人族啊！”

“救命啊，我死了不要紧，我的小孙儿，他还小！”

“杀死这些恶鬼啊，为我们的族人报仇！杀光他们！”

一些老人哭喊着举起了手上的婴孩，他们部族中的青壮要么被击杀，要么被掳走，唯有他们这些老弱病残，还有这些襁褓中的婴孩被异族驱赶着冲阵。

姬昊缓缓举起了黑石长刀，刀锋上一抹火光激射而出。

巫殿的秘典中记载得极其明确，异族中的血月一脉最喜欢驱赶人族老弱冲阵。一旦人族军队心软，不远下手杀戮这些老弱，当他们冲进自家阵列后，血月一脉的虞族战士施展血咒，就能以这些老弱的精血为引子，爆发出可怕的杀伤力。

在帝刹的手上，这些人族的老弱杀伤力堪比姜虫爪的虫傀！

但是虫傀不会哭喊、不会哀求，他们对自己族人的心理冲击力没有这么强大。这些神智保持清醒，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步入死亡，浑身充满绝望气息的老弱，对人族战士的心理冲击力几乎是毁灭性的。

好多人族战士第一次走上战场，就因为在军令逼迫下杀死了这些冲阵的老弱，直接导致了他们的心理崩溃。

姬昊举起石刀，却无法有任何动作。

雨牧、风行、太司的脸色惨白，他们的身体剧烈的哆嗦着，瞳孔内满是痛苦和忧伤。

少司和蛮蛮不知所措的看着姬昊，她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姬昊身上。如果姬昊下令杀戮，她们会毫不犹豫的对面前蜂拥而来的老弱下杀手。在这些老人、孩童的面前，她们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主的能力。

姬昊不断的吞咽着吐沫，眼神迷离，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哪怕他知道这些老弱冲进自家军阵后的可怕后果，但是他依旧无法下定决心。

在南荒，和黑水玄蛇部还有其他部族作战的时候，姬昊毫不留情的杀死过无数敌对部族的族人。但是眼前的这些老弱，他们没有任何反抗力，他们和姬昊无冤无仇，他们不是敌对部族的族人，他们是最普通的人族百姓！

理智告诉姬昊要下令屠戮。

但是心中的一条底线在发出尖锐的警告，姬昊无法下达这样的命令。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一念成神，一念入魔。

姬昊浑身哆嗦，冷汗不断的冒了出来。真正面对这些蜂拥而来的老弱，距离他们不到一里地的时候，姬昊真正发现了自己心中最深处的那一点软弱和无能。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抉心

人群蜂拥冲向姬昊的时候，千里之外，大山之巅，龟灵盘坐在一株大树下面，双眸神光闪烁，遥遥的注视着战场的一举一动。

龟灵的几个门人侍立在一旁，一名生得娇憨可爱的少女吐了吐舌头，小心的说道：“师尊，若是您在场，这些人杀还是不杀？”

手中拂尘轻轻晃了晃，龟灵抬头看了一眼天，很是微妙的笑了起来。

过了许久，龟灵悠悠说道：“若是为师，显出本体堵住山谷，任凭他多少人也过不来。”

龟灵的几个门人脸色齐齐一黑，个个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家师尊。刚刚发话的少女跺着脚嗔怪道：“师尊好生赖皮，怎能这么做呢？只是堵住山谷又有何用？”

淡淡一笑，龟灵温和的看了少女一眼，轻声说道：“杀还是不杀，这个问题，不只是为师，或者姬昊小友，其实就是你们师祖，也不知道弄明白了没有呢。”

手中玉如意放出一抹凌厉的黑色幽光，龟灵眯起眼睛，淡淡的自问道：“师尊，换成现在的您，这些人，您能否挥得出那一剑？或者还是和当年一般心慈手软？”

听到‘师祖’一词，龟灵的几个门人全都端正了面容，诚惶诚恐的向天打了一个稽首。同时他们无不好奇的看向了自家师尊——自家师祖那是何等人物，区区数十万人族老弱，在师祖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的存在，难道还能难住自家师祖不成？

在另外一个方向，同样是千里之外，两个身穿白色粗麻布衣，赤脚披发的男子站在山巅，同样观看着姬昊这边的动静。

两人面皮白皙，肤色光洁如玉，眸子里隐隐有朵朵白莲虚影闪烁。当他们看到那些老弱被逼向姬昊的军阵发动冲锋，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可怜，可怜，众生疾苦！”

“师兄所言极是，所以正是我等普度众生，积攒功德的大好时机。”

“此番血月一脉大兴刀兵，赤坂山周边哀鸿遍野，可怜这天下人。”

“师兄所言极是，正是他们大兴刀兵，这些卑贱之人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入得我等门来，随吾等清修。”

“师弟所说颇有几分道理，只是那些卑贱之人，入我门来却也没甚大用。若是有那位高权重的大巫、巫王落难，于生死边际得我等援手，将他度化到我等门下，那才是真正大功德！”

“师兄所言极是，但是这赤坂山中，只有大巫；想要度化巫王，我们只能去赤坂山上空九霄之外走一遭了。而且巫王征战，凶险无比，我们师兄弟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两人一问一答，问答之间都满脸是笑。有时候他们心血澎湃，控制不住自身荡漾的法力，舌头轻弹之时，就有朵朵白色的莲花随口喷出，带着淡淡馨香在他们身边环绕不定。

山谷之前，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姬昊手中黑石长刀微微晃动，却依旧无法喊出那一声命令。

“杀，还是不杀？姬昊，杀，还是不杀？”千里之外，龟灵缓缓站起，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

“杀，还是不杀？师兄啊，看这小子那等纠结模样实在是可笑。”千里之外，那一对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