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蒙蒙的环视空荡荡的房间。
奇怪,天好象还没亮啊?怎么就起来了啊?拉开低垂的纱幔,迷着眼向外张望了一下,窗外依旧漆黑的夜,让阿宬心里更添疑惑。
晃了晃依旧沉沉的头,略微清醒了一些的阿宬怀着满心的疑惑翻身下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长衫,哦不,仔细一瞧,本应该好好的衣衫已经变成褴褛的乞丐服。
借着昏晕的灯光打量手上的衣衫,淡淡柔和的色彩,心里断定这绝对不是自己平常穿的衣服,德斯特恐怕错穿了他的衣衫。
这次他们来得比较匆忙,他没带几件换洗衣服,而且这座府邸他也是头一次来,一点都不熟悉。阿宬抓起躺在地上的长裤穿上,直起身抬首左右打量了半天才在不远的墙角找到衣柜。
打开柜门,柜内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中当然不全都是他的,只不过德斯特的身材基本上跟他相差无几,所以他拉开柜门随手从里面抽出件内袍穿上,再抓上条腰带系好,最后翻出一件罩衫披在身上。
唔!似乎穿错了?阿宬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紧绷,不禁皱了皱眉,低头左右看了看,心里暗忖。
而且他好象没有这么浅的衣服,这是什么颜色?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嗯!白色?哦不,好象是……粉色?
粉色?神色微微一怔,阿宬脸上闪过一抹怀念。
这充满了女儿家的柔美与妩媚的粉,本应该专属于那些满怀梦幻的妙龄少女们的色彩,可天生叛逆的阿宬从十几岁起就穿着一身娇嫩的粉色衣袍恣意放纵的招摇过市,弄得城里城外无论达宫贵族还是平民百姓皆沸沸扬扬议论纷纷。
不过他从不理会恨铁不成钢的父辈们的打骂责罚,以及忧心忡忡的母亲的柔声劝说,他总是依旧故我,我行我素。
这个色彩也代表着他那段年少轻狂态意妄为的少年时期,他还是那个让父母头痛,姐妹们无奈,兄弟们哭笑不得的轩辕家二少爷。
反倒是以前不是黑就是紫,总是穿得稳重得体的德斯特,衣服的颜色越穿越浅,甚至还做了这么几身浅粉的衣袍,虽然他不至于像阿宬那般大胆敢穿出去招摇过市,可是在家里尤其是阿宬回来的日子里他几乎只穿这么一种颜色。
嘴角含着一抹回忆的浅笑,阿宬伸手推开房门抬脚踏出屋外,一股清凉的夜风迎面扑来,他反手拢了一下披在肩上的罩衫,顺着灯火摇曳的长廊缓缓前行。
此时以至深夜,重重迭迭的屋舍多数灯火已经熄灭,除了长廊上稀稀拉拉挂着的琉璃宫灯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外,就只有不远处门窗半掩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德斯特这个家伙深更半夜的爬起来,到底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啊?满心疑惑的阿宬,走到半开的房门前,刚想抬手推开书房的门,可是里面传出的对话的声音却让他停下了下面的动作。
第十一章
“……父王的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过世?”这充满质疑的嗓音在屋内响起,若是阿宬在,定会感到非常的熟悉。
除了德斯特这个半夜不睡爬起来瞎鼓捣的家伙外,还能有谁?不过这么晚德斯特也不怎么情愿起身,还不是被某个无良的不速之客给闹的。
“父王突患急病,药石罔效,没几日就……”嗓音中隐含淡淡的威严,赖尔漫不经心的应答道。
“闭嘴,别用无聊的鬼话糊弄、敷衍我,我不是你那群惟命是从的属下,也不是那些愚昧无知的臣民,我要听实话,一个能够让我信服的理由。”德斯特气急败坏的低吼道。
“理由?好,没问题。我们那位沉迷酒色奢靡荒淫的父王,一次酒醉后竟然嚷嚷着要一统戈梅尔……”
“……”呃!看起来还真是个伟大的志向,不过以泰塔尔如今的国力……这似乎有些难度?
“我们那位半醉的皇太子,竟还热烈的响应,大力赞成。”
“呃!也许,他们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会……”
“若是酒后醉言也就罢了,可他们清醒后,居然真的张罗筹军备战,根本就不管,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会大量的耗损国力,不但劳民伤财,而且还会死伤无数,如今的泰塔尔根本就消耗不起?”
“……他们又是为了什么非要挑起战争的呢?”
“哼!全都是些无聊至极的理由。”
“都是些什么啊?”
“一个想再铸辉煌,另一个想借此立威。”
“噢!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一个人头猪脑的正蠢材……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这些年,泰塔尔一直动荡不安,局势好不容易才稳定,我可不想因他们俩一时兴起而挑起兵戈战祸,要知道,一个弄不好周边诸国联手反击,我们可吃不消……”
“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弑父杀兄是吗?”
“不管怎样,他给予了我们生命,赐予我们华衣美食,以及无上权威,我觉得你不应该……”
“德斯特,我的九皇弟,你应该知道我们那位伟大的父王,唯一做的事就是生下我们,其它的哪一样不是靠我们自己去争取。华衣美食?哼,若是出身差些的兄弟姐妹,吃穿住行可能还不如宫里那些得势的下人奴仆,至于无上权威?几个能够外放的皇子,哪个不是靠母族的势力才得以成行,可能……你是唯一的特例吧?”
“的确,父王对我,还算是不错……”
口齿伶俐,擅于察言观色的德斯特,从小就非常懂得讨泰塔尔先王的欢心,除了不能把王位传给他外,德斯特的吃穿用度,衣食用行样样比照皇后所生的两位皇子。
甚至他还有连皇太子都没有的特权,一切税法以及刑法的豁免权,而且连明文规定除了拥有继承权的皇子外,其它皇子一律不允许在都城拥有私人宫邸。
泰塔尔先王都破例为他修建了一座奢华的私人宫邸并且还紧邻着王宫,连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宫邸都安置在离王宫甚远的地方,由此可见德斯特在泰塔尔先王心中的地位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仅仅是不错而已吗?在他心里,恐怕我们所有人绑在一起都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撇了撇嘴,赖尔讥讽的冷笑道。
“似乎夸大了一些吧?父王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而我?不过是比较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而已,兄弟中还是你与塞曼达能够让他另眼相待。”
“我跟塞曼达?哈哈……真是太好笑,他不过是对我们母后所代表的潜在势力有所顾忌罢了,我们的存在只是让他的王位更加稳固而已。”
“……好了,你不要再转移话题,试图混淆视线,我不相信你会为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就致父王与塞曼达死地,以你的狡诈多谋,会有很多办法让他们无法成行。再则军权一直控制在你手上,这个仗,若没有你的允许也绝对打不起来,所以你那些所谓的担心都是无稽之谈,你最好坦白从宽,到底是什么人或什么事,能够促使你弑父杀兄?”
“……”
“会是父王察觉了你架空了他所有的权力?还是塞曼达又做了什么让你忍无可忍的事?又或是你母后她……”
“……”赖尔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狠狠的瞪了在他面前踱来踱去猜东想西的德斯特一眼,心里却暗自佩服他的敏锐。
“……或者你那位心上人在你耳边吹了什么枕边风,让你……”
“咳咳……”稍稍走神的赖尔被德斯特已接近事实的猜测,给吓了一跳,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连忙开口拦住他继续推敲。
“好了德斯特,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毫无意义,我这次之所以匆匆来见你,也是因为我知道,所有兄弟中唯有你对父王的感情最纯粹,不掺杂任何功利色彩,而其它的人……哼!只想知道他们能够分到多大的利益而已,至于父王与塞曼达的生死之谜,他们是不会关心的。”
“哈……还真是天家无亲情啊,不过赖尔,我知道你跟父王也没感情,更不用说塞曼达那个蠢材了,就像你说的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毫无意义,但你必须跟我说实话,我不允许你欺骗我,若是你把我当作兄弟,请你告诉我一切的真相。”
“……唉!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赖尔斜睨了德斯特半天,随后无奈的垂下双肩叹息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我最爱的人?”
“啊!就是你说的那位,什么好似天上的晨星般璀璨夺目?仿佛高居云端至高无上的神只,让你爱得忘乎所以的那个谁……”
“什么那个谁啊?”赖尔不满的白了德斯特一眼。“人家可是有名有姓的啊…”
“本来就是啊!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是谁?他叫什么?哪里人?长什么样子?你只是一再向我表达,你对他无限仰慕之情,我哪里知道你说的他又是谁啊?对了,难道说他跟此事有什么关系吗?”
“嗯!就是因为他,他希望我如此做的,我才会……谁?是谁在哪里?出来……”脸上闪过一抹温柔,正当赖尔透过半敞的窗,仰首向高悬夜空的残月望去,心里暗自思量怎么解释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到半开的房门,他突然发现门外好象有道模糊的人影。
门被轻轻的推开,微凉的夜风随之涌入,门内的两兄弟神色各异的瞅着此时站在门外的来人。
“呃!宬,你怎么起来了?”德斯特飞快的走到阿宬的面前,亲热的抓住他双手,紧张的瞅着眼前人。
此时的德斯特面色隐约有几分惨白,因为他并不知道阿宬是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道他具体听了多少?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其实阿宬也刚到没多久,而且还隔了扇门,断断续续的没有听到太多有用的资讯,不过就算只是些模糊的只言片语,可就那几句零星的称谓也足够勾起他的疑心。
阿宬若有所思的打量站在屋内,眉宇间甚是相似的两人,略微沉吟了片刻顺了下思路,也就很快的把前因后果猜出个大概。
他跟赖尔是多年的老对头,虽然两人并没有照过面,可也神交久已,最最重要的是,出来匆忙的赖尔,没来得及换件朴素的衣服,那身金丝滚边,宝石镶嵌,华贵的锦袍,以及胸口精绣的狰狞威武狮子头,早就将他的身份暴露无疑。
“………赖尔·特曼斯·哈利西斯,泰塔尔威名远扬的二殿下,如今泰塔尔的新皇──哈利西斯一世陛下?”无视一脸紧张的德斯特,阿宬直勾勾盯着站在德斯特身后不远的赖尔,突然悠悠的开口道。
“宬,宬……你听我解释……我……”脸色煞白的德斯特,抓住阿宬双手,急得都有些结巴了。
“解释?不需要吧!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解释吗?尊贵的殿下,不知道您是九殿下,还是十六殿下?听说十六殿下是新皇忠诚无二的臣下,而九殿下是他贴心的兄弟,看你们亲密无间的神情,你应该是他最信任的九皇弟吧?”淡淡的瞅着德斯特,阿宬语调毫无起伏的缓缓道。
“不,宬,你听我说……”
“不必了,想来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在你们手掌心跳来蹦去的,你们在一旁是不是看得很开心啊?”声音冷冷的阿宬,话说得有几分尖酸刻薄。
“宬,你怎么可以这样武断啊?我绝对没有……”
“没有?你还说没有?若我们只是普通的萍水相逢,那也就罢了,权当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可你……你是我……”说到此阿宬的声音虽然依旧是一贯的平稳,可还是能感到有些微微轻颤,墨色的双眸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一直以来,虽然阿宬总以为自己对不起待他情深意重无怨无悔的德斯特,认为自己太过冷淡薄幸,辜负了德斯特对他的深情,可实际上感情是相互的他所付出的其实也并不比德斯特少几分。
只是他习惯了压抑自己、欺骗自己,所以当他发现以前的一切可能全都是骗局时,他简直有种快要崩溃的感觉。不过,他高傲的自尊却决不允许他为此而流泪,只能仰起头向上望,试图让他已模糊的双眼重新恢复清明。
“宬,我没有骗过你,从来就没有,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宬,请你要相信我,请听我的解释……”德斯特焦虑的抱住阿宬微微颤抖的身体,试图向他解释所有的一切。
“……不必了……我不需要,也不相信……”
“…宬,你不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绝望的哀求道。
“给你继续欺骗我的机会吗?也或许就连阿依纱的背叛,都是你一手导演的?”
“你……轩辕御宬,难道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值得信赖,那么下作不堪吗?”德斯特满脸难以置信瞅着阿宬,随后宛如负伤的野兽嘶声的怒吼道。
“……”多年的相处,阿宬当然知道德斯特绝非那种为达目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只是实在气不过德斯特的欺瞒,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而已。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已经后悔了,只可惜覆水难收,倔强的他又不肯为此道歉,而德斯特伤心阿宬竟不信任自己,因此相对无言的两人顿时僵在哪里。
而此时,本来站在一旁悠闲看着热闹的赖尔,听到德斯特喊出阿宬全名时,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难以置信的他,稍稍沉吟了片刻,旋即向前踱了几步走至两人身侧停下。
歪首瞅了瞅默契得同时住口不语的两人,目光从气急败坏的德靳特移到面无表情眼神游移不定的阿宬身上,先是仔细的打量他的眉宇五宫,随后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以你与德斯特相处近六年的时间,他的为人如何,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阿宬面无表情的瞅着与自己暗斗多年,当然多数是负多于胜的对头。
“阿宬,请允许我如此唤你,我对你可以说是闻名已久,只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无缘相见。至于你与他之间的事,我很早就知道,甚至就连你与阿依纱的婚变也有我的参与,作为一个从头看到尾的旁观者,我想我有资格说些什么。”摇了摇手,拦下欲言又止的德斯特,以及困惑不已的阿宬,赖尔继续道。
“……”阿宬眼里依旧堆满了怀疑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