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毅丰用手擦了擦嘴角,笑着摁住张泽如的肩胛,对他说:“你倒是还会说话啊。”
“我懒得理你,快去睡吧。”张泽如推开梁毅丰的手,钻进了被窝。
“好,我去睡,你不生我气了?”梁毅丰俯下身体在张泽如耳朵边吹着风。
张泽如不回答,梁毅丰无奈,只好收拾收拾锅碗,洗个澡,上床睡觉。
3、
夜,总是会不期而至,只要有白日,你就知道,夜总会降临。
有多少人期盼夜的到来,因为夜晚神秘而充满魅惑,只有在夜晚你才能和心爱之人相拥而眠;不过又有多少人渴望夜永远也别来,他们惧怕黑暗,害怕孤独,夜带给他们的只是无尽无休的恐惧。
张泽如后半夜想要翻身,才发现梁毅丰钻入了他的被窝中。
他推开男人,梁毅丰泽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他的手臂环住他的腰,伸入他的白色汗衫里。
“泽如,让我和你一起睡吧,一个人睡太冷了。”
张泽如耐不住梁毅丰的撒娇,最后用沉默答应了。
他不该答应,现在想来。
他翻过身,面对着梁毅丰,一股酒气熏在张泽如脸上。他的唇微微张开,轻咬着张泽如的鼻尖,他的唇,他的脸颊……他的手塞入泽如的衣裤里,梁毅丰做了荒唐事。
张泽如承受了那份荒唐,并且他抛弃自尊的喊着,抓着,叫着,哭着……要求着男人在他身体里面律/动,最后他承受那一切,梁毅丰的所有。
就这样,一响贪欢,张泽如忘了自己的性别,无尽求的索要,而梁毅丰也无尽的给予。
他们都不说话,好像彼此有了默契,说好的那样,只是卖力的缠啊,吻啊,咬啊……
那是四月。
那夜宿舍楼的窗户敞开着,凌晨时,张泽如睁开眼睛,梁毅丰压在他身上,脸趴在他胸口,嘴里还咬着他胸口的红豆。
他看了眼男人,抬头,发现起了风,粉色的樱花如下雪般飘扬进屋。
好美的,张泽如多么希望,这一夜永远停止,但他心里分明又明白,白日总会到来,太阳总会照进他的房里,喊醒这个一时糊涂的男人。
4、
梁毅丰被吵醒了,在张泽如身上,原因是他女朋友——严丽珍来宿舍楼找他。
那女人看到这幕就骂他恶心,她拿起手上的水果砸在地上,然后就哭着往外跑了。
梁毅丰拿着衣服追了出去,张泽如一个人躺在床上,他翻过身体,把头埋在枕头里,棉被里,床铺上,闻着梁毅丰昨夜残留在这里的体味。拼了命的闻,因为他知道,很快,梁毅丰的气息就会消失,他再也闻不到了。
梁毅丰哄回了严丽珍,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花言巧语。也许是:我只是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没有发生什么,你想错了……或者其他,张泽如没有问。反正以后,严丽珍见了他,笑得总是很阴森。张泽如想:严丽珍是知道他和梁毅丰那夜发生了什么事的,只不过她假装相信了梁毅丰的昏话罢了。因为她还想嫁给他。一个女人想要欺骗自己,其实很简单,只要相信无尽的谎言就可以了。
梁毅丰在当天就和张泽如谈话了。
那天,晚间,天突然下起暴雨,急而猛烈,风“呼啦,哗啦”的吹窗户,像有个臂力强壮的汉子站在窗口猛力砸玻璃。
男人蹲在墙角,右手夹着烟,一根接着一根抽,地上落满了烟头。
张泽如刚下课回来,就看到这幕,他去拿扫把扫掉烟头。
5、
梁毅丰开口,对他说:“我要出国。”
“哦。”
“去国外和严丽珍结婚,提前举办婚礼。”梁毅丰的声音第一次那样干冷,像屋外的大暴雨,打得张泽如脸疼。
“你会去参加我的婚礼吗?”他问。
“等毕业吧,我还得交论文,你写信给我地址。”
“泽如。”梁毅丰蹲在地上的手突然抓住张泽如的扫把。
“你干嘛?我扫地呢。”
“你冷静的有点可怕,和我说说话吧。现在想来,我认识你十几年,都是我在说,我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你。”
张泽如笑了笑。
“你说吧,我听着,我喜欢听你说话。”
梁毅丰问张泽如:“你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
张泽如不否认,因为梁毅丰可以感觉到,那天夜里,他的热情,如果他不愿意,绝不是那样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
“说了,你就会同我在一起了吗?”
“张泽如,你总是这样,你才是硬邦邦的像颗石头,怎样捂不热。我好怕你一个人就这样活着。”
“男人和男人有什么未来。”张泽如看着窗外肆意侵略的风,笑着。
“你不用担心我,梁毅丰,我念完书,就回去陪我妈,陪她过世。只是娶妻生子我想我做不到了。总不能坑害人家姑娘这一辈子吧。”张泽如笑着说。
“谁坑不是坑啊,是女人都得被男人坑,就你心软。”梁毅丰与他玩笑着。
张泽如回他:“我哪里像你这样坏,这种事,我做不来的”。
他们就这样聊了一夜。
雨过后,第二天出门,张泽如发现那棵在窗口的樱花树吹断了,树上的花凋零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七)
1、
张泽如死了。
他从教学楼的天台跳了下去,他死那日,恰逢是樱花开得最好的四月天,细致的圆形花瓣飘得到处都是,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樱花,他的身体落在上面,鲜红的血浸透了那份春意。
梁毅丰在六月回到校内,才发现张泽如早已在2个月前自杀了。
他不相信,张泽如会去死,他问什么?所有人都统一口径的说,张泽如生无可恋,他母亲在梁毅丰出国后去世了。
当然这也是故事的一部分,但也只是故事的一小部分。
2月前,梁毅丰去了加拿大的两周后。
张泽如同往常一样走在校内的小路上,只是平凡如他的男人,今天从他周围走过的少男少女都嬉笑的看他。
张泽如正觉得奇怪,就看到校园的公告栏里面贴满了他的日记,有人用大红色的毛笔在公告栏里面写着“数学系一班,张泽如的日记”。
里面描述了他对一个男人的喜爱,《不眠症》在南山改编之前,写的是一个有幻想症的男人爱上一个男人,并且书中的男主把爱上的那个男人幻想成自己的丈夫,特别荒诞的故事和叙事手法。
所有人,同学,包括老师都知道张泽如爱上了一个男人,并且幻想和那个男人做/爱。
2、
学校勒令他退学,他不能回到梁家,因为梁父梁母也知道了。
梁母竟还问他:“那男人是不是我们家毅丰。”
不予否认的是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准的可怕。
可张泽如否认了,他笑着回梁母:“不是。”
梁母听了,把钱塞到他手里,对他说:“那就好。你拿这些钱给你妈买些补品去。”
张泽如拿了钱,只是后来放在了梁毅丰房间的桌上,并未带走。
张泽如的老母也听到了风言风语,那个年代,即使隔得老远,三大姑七大姨也总能把消息散布开来。张泽如本是村里人人学习的榜样,这下是,书也没有念成,工作也没有寻到。
年纪不小,婚也不结。他成了邻里笑话的对象。
张泽如的老母受不了,病越发重了,死在了张泽如怀里。
死前,泽如的老母问儿子:“泽如啊,妈这辈子就你这么个儿子,你从小到大就让妈省心,你给妈个准话,好让我下去能面对张家列祖列宗。”
张泽如没有回答,只是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老母亲。
老母顺下了泪,她骂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造了什么孽,我儿子……我儿子……”。
她这一激动,没有上来气,再也没醒。
张泽如没什么钱,拿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去了当铺,拿回了点钱,给他母亲办了场丧事。
没有什么人来参加葬礼,亲眷听说了张泽如的事情,都不愿再和他沾亲带故。
随后,张泽如跳了楼,他也不是特意找学校麻烦才去那里跳楼的。只不过当时村里屋子楼矮,他怕跳个半死不活,又得麻烦别人。
他生无可恋了,梁毅丰不在他身边,他老母被他气死了。
他的自/杀可谓是顺理成章。
3、
“我可以去救他吗?”苏喻看到张泽如站在天台的时候,问身旁的白祈。
白祈回他:“不行。”
苏喻只好看着张泽如坠楼。他下落的速度一点也不快,苏喻觉得他的身体脱离了地心引力,轻的就像一片鹅毛,吹来吹去,苏喻开始幻想,张泽如的身体可以吹回到天台上,只不过大片的红色血浆刺痛了苏喻的眼睛。
“走吧”。白祈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男人,这样对苏喻说。
“去哪里?”
“去渡他。”
白祈迈开脚步,苏喻跟上去,可是他还是不时回头看向那个叫做张泽如的男人,他睁着眼睛,黑色的瞳孔里面含着泪水,粉色的樱花铺在身体下,那副场景,如若不是有大片的血色,一点也不血/腥。
4、
黄色的沙尘中,黑色的身影从苏喻和白祈周围掠过。
白祈指着站在苏喻前方的一个孤魂,对他说:“去和他说话,问他为何不上路?”
“他就是张泽如?”苏喻小心翼翼的问白祈,白祈点头,他一人害怕,又询问男人:“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白祈摇头,回他:“我是渡他之人,不能和他说话。”
“为什么?”
“如若我和他说话,了解他内心的苦楚,我很可能出于怜悯,让他投个好胎,这样有失公平。孤魂下一世的投胎,只靠自己上辈子的修行。”
苏喻不在问了。
他走上前,张泽如前面就是黄泉路,他问他:“你是张泽如?”
男人回过头,他的容貌还是生前的那样,算不上特别俊朗,但特别干净,只是脸比生前更苍白了些。
“你认识我?”张泽如的声音轻悠的很,像漂浮在半空中。“你是谁?”他问苏喻。
“我是来帮你的,你为何不上路?你在等梁毅丰吗?”
听见那个名字的男人,眼神中一下充满了生机。他看着苏喻,问他:“你知道他在哪里?”
苏喻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在张泽如死后,苏喻也随着白祈走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故事到最后,梁毅丰是死是活,去了哪里,有没有和严丽珍白首到老。
5、
苏喻同张泽如谈过后,回到白祈面前。
“他想见梁毅丰最后一面,可以吗?”
白祈回:“见了又如何?”
苏喻讨厌这样铁面无私的白祈,他赌气回白祈:“有本事你自己同他说,见了又如何。”
苏喻又说:“张泽如说了,他会一直等到见到梁毅丰为之。”
白祈叹口气,转过身。
“你去哪啊?”苏喻在他身后喊。
他回:“带你们去见那男人。”
苏喻听了,立马跑回去,告诉张泽如这个好消息。
殊不知,白祈回头看了他,在那片黄土飞扬,孤寂阴冷的黄沙中,苏喻丝毫不惧怕,他抱着激动,愉悦的心情,去找那个等了好多年,心愿未完,不愿投胎的魂魄。
作者有话要说:
☆、(八)
1、
21世纪,回到现实。
A大教师楼的独立院子。
苏喻没有进来过,只听说这里住了个教数学的老教授。
烈阳照射的苏喻睁不开眼睛,他用手臂遮挡阳光却没有用,透过斑驳的樱花,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仰面晒着太阳。
正当苏喻为这刺眼的阳光苦恼之际,白祈撑开了伞。
“多谢。”苏喻跳进白祈伞里躲阳光。
白祈只对苏喻说:“你站到我身边来,你占了张泽如的位置。”
“啊?他在这儿啊。”苏喻看不见张泽如。
“他就站在你左边,今天太阳很大,阳间阳气重,他在阴间当了太久的孤魂,我怕他熬不了多久。”
听了白祈这话,苏喻想自己是自作多情了,这伞白祈是为了给虚弱的张泽如打的,他还不害臊的躲进来。
2、
“我们要走过去吗?”苏喻问打着黑伞的白祈。
白祈摇头,说:“他已经走过去了。”
到了现实生活中,苏喻就再也看不到张泽如的魂魄了。
不过他很想知道张泽如见了梁毅丰会怎样。
他问白祈:“他在做什么?”
“他走到了梁毅丰面前。”
“然后呢?”
“伸手抚摸了梁毅丰的脸颊。”
“有说什么吗?”
“没有。”
“梁毅丰应该看不见他吧。”
“看不见。”白祈的语调很淡,他的手握着黑色的伞柄,他侧过脸对苏喻说:“我们走吧。”
“那张泽如呢?”
“他的灵魂消逝了,他投胎去了。”
“那真好。”苏喻的身体靠近白祈,这样对他说。
3、
“你们是我爸的学生?”一个头发花白,年约60多岁的男人拿着花铲出现在苏喻和白祈面前。
“恩,我们来看看梁老师。”苏喻这样回答。
“哦,没想到,我爸还有那么年轻的学生啊。他三年前就中风了,认不得人,说不来话。”梁毅丰的儿子这样回苏喻。
苏喻转过头看向梁毅丰,他不在有年轻时的风华,两个酒窝也早已被皱纹深埋的不见踪影。头发稀疏,眼睛,嘴巴,手,布满了老人纹。苏喻想起他年轻时的俏皮笑容,在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只是感叹,岁月无情。
就连他儿子都已经步入老年。
“严师母还好吧?”苏喻突然想起那个叫严丽珍的女人。
“严师母?”梁毅丰儿子觉得有些奇怪,他反问苏喻:“小伙子,你问的是我母亲吧?”
苏喻点点头。
“真奇怪,我母亲早就和我父亲离婚了,我出生不久就离了,那时我还小,后来改嫁了,照理说,你年纪那么小,一定没见我母亲啊。”
苏喻被人发现了秘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哦,我们不是梁老师的学生。”倒是白祈为他解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