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几乎哀求道:“我爸心脏病复发,在老家住院半个来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那是老毛病,每年都得住一次院。现在我正急用钱,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哪怕先还我两三万也行啊!”
第0458章四十二天
董女士丈夫带着歉意说我知道,可现在真拿不出钱来,要是有能不给你吗,你相信我,只要一有钱,我马上就还你。那男人欲说什么又止。朝屋里探头看看我,摇了摇头,气呼呼地走了。
回到屋子,董女士丈夫颓废地坐在椅子里,我问这是催债的吧,他点点头:“这几年本来没这么惨。可人工授精和那几次试管花了三四十万,再加上加工厂生意也不太好,就向老朋友借了十万块钱人民币,一直没还上。”
我问:“听你妻子说,本来是打算要做代孕的,那还得几十万呢。”
董女士丈夫说:“可不是吗,到现在我只凑了二十多万,还差三分之一呢,我哪来的钱还他?对我们来说。要孩子是首要任务,就算他天天来堵着门口骂我,我也认了,钱只能欠着,什么时候我的孩子顺利生出来,才能考虑还他钱的事。”
听他这么说,我心想做你的老朋友真倒霉,人家老爹住院都没钱,你却赖着人家的钱不给,就为生孩子,这也够执着的。
离开董女士夫妻的水果加工厂,我在附近找了家银行,立刻给老谢汇去三万泰铢。再短信通知他。老谢回复说田老弟真行,这么快就出手了。我心里更高兴,原本要是从方刚手里拿货,能赚两千人民币,可现在赚到四千,当然。这多赚的钱要算是老谢还给我的。
两天后,董女士给我发来一条彩信,是桌上放着巴拉吉的图片。周围有两个小巧的奶瓶,还有婴儿奶嘴、婴儿鞋子等物。我回复说不错,就这样供奉。
过了一周多,方刚给我打电话,问巴拉吉怎么样了,我说已经从老谢手里要的货,他为了尽快还我们钱,会以很低的利润出货,你以后也多照顾照顾他。方刚哼了声:“这老狐狸,这么说,起码七八桩生意你都得找他了。好吧,我有要货的也去问老谢,让他尽快把钱还上,免得要跟你合作都难。”
陪表哥去沙拉武里的一座果园考察,我在火龙果园里正用刀割下新鲜的果子现切现吃,手机响了,是董女士打来的。我把手机夹在耳朵上,双手没闲着,仍然在往嘴里送果肉,只是得轻轻地吃,免得被人听到觉得不礼貌。听到董女士说:“田先生,我昨晚做了个梦,有个穿蓝白色条纹衣服的人拼命用脑袋顶我的肚子,要往里面钻。我一害怕就躲,那人追着我使劲跑,我就醒了。”
“这……好像是胎梦啊!”我说。董女士说她丈夫也这么认为,还告诉她,很有可能是巴拉吉要显灵,让她下次再做这种梦的时候,千万别躲。
我几乎都要笑出声了,只好跟着附和说没错,就顺着梦来。董女士叹了口气:“您别笑话我,这种梦以前我其实也做过好多次,其实都是日思夜想的结果。连做梦都盼着能有孩子,所以就总梦见什么吃东西后肚子胀成球啊、睡觉的时候肚子里有东西往外鼓啊之类的,我都习惯了,也没抱希望过。”
又过了几天,董女士给我发短信,说昨晚还真又梦到那个人,仍然低着头用脑袋拼命顶她的肚子,只是衣服换成了银色。她在梦里还问:“你是要投胎吗?”那人低着头说了句什么,声音比较含糊,没听太清,好像是“我来投胎啦”的话。董女士还真在梦里听了丈夫的话,并没有躲,结果被那人顶得后背靠墙,一下就疼醒了。
醒来后的董女士觉得小腹特别疼,就像真有人用脑袋撞了她肚子似的,疼了两三天才慢慢好转。她问我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有这种类似的胎梦,但这次的很真实,而且肚子也是真疼。我告诉她,有可能是胎梦,我卖佛牌这两年遇到不少此类情况,但我也不能肯定就是,你顺其自然吧。
董女士说:“我们也是这么想,我老公准备关闭水果加工厂,回南宁老家去备孕,这样的话压力小些。”我表示这样最好。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那天老谢要去芭堤雅找阿赞平度请牌,顺便叫我过去找方刚,想三人聚聚吃个饭。方刚也把家又搬回到离大巴站比较近的那座老公寓,敲开门之后,我又看到马玲在方刚家里。
看到我们来,马玲也很高兴,连忙让方刚给我们俩拿啤酒,俨然成了女主人。方刚极不情愿地打开冰箱,扔给我们两罐冰镇啤酒,我暗自发笑,心说方刚居然真和这个马玲处得挺久的。之前在还没解决鬼王徒弟皮滔的时候,方刚告诉我已经和她分手,是为了怕连累她,可现在又腻在一块,难道真有戏?不过我也很难想象,结婚成了家的方刚会是什么样,那画面实在想不出来。
在附近餐厅里坐下,老谢破天荒表示今天由他掏钱请客,为了表示我们在医院向他伸手援助之手的感激之情。方刚对马玲说:“这个叫老谢的人,我几年没有吃过他请的客,今天你一定要多吃,不然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可能要再等十年!”
马玲捂着嘴笑,老谢不好意思地说,也不能这么讲,半年多前其实我请田老弟吃过一次汉堡的。我连忙作证说有这件事,方刚朝我直瞪眼睛。
菜上来之后,老谢终于又恢复了狂吃的劲头,几乎都要把脑袋扎进盘子里。我们四人很久没这么开心地吃吃喝喝了,正在高兴的时候,我接到手机,看屏幕显示着“南宁董女士…求子…巴拉吉”的字样。
接起来我刚喂了句,那边就传来董女士的哭声,我心想就算你家有人去世,也不用给我打电话汇报吧?
董女士语无伦次地哭着:“我有了,我真的有了,我有了,真的!”
开始我有点发愣,没明白什么意思,毕竟过了近两个月,可马上就反应过来,连忙问:“你怀孕了?”
“是啊,我们俩刚从医院出来,四十二天了!”董女士哭得更厉害。
我不由得笑起来,心想泰国佛牌还能代替送子观音的角色,连董女士这种老大难居然也能怀孕。我告诉董女士,怀孕了就是好事,千万别这么哭,伤身体。董女士说没关系,她老公说了,这叫喜极而泣,不伤胎的,他哭得更厉害呢,还说要请你吃大餐。
我说:“大餐就不必了,我只是个牌商,卖佛牌是我的生意,有效果当然是最好。”潜台词我没好意思说出来,心想要是有什么副作用,你别找我就行。
虽然被我拒绝,但董女士夫妇仍然从大城赶到罗勇,请我吃了一顿海鲜大餐。董女士的丈夫喝得眼睛发红,紧紧握着我的手,说:“田、田老弟,你不知道啊,我这人特别爱喝酒,可为……为了要孩子,四年没碰一滴,我、我他妈容易吗?”
“现在好了,你可以每天喝个痛快。”我说。董女士的丈夫说今天我必须陪他喝个够,不然绝不放过我。我看着董女士,担心的倒不是她丈夫非要灌我酒,因为看他这个样子,不出二十分钟,他自己就得先倒下。我担心的事他倒了以后,我和董女士两个人恐怕都拖不起来他。
让我说中了,没出半个小时,董女士的丈夫已经滑到桌子下面,开始人事不醒。我只好先让董女士去酒店对面的旅馆订了房间,再掏出两百泰铢,让两名男服务生帮我把他背过去睡觉。
第0459章债主
安顿好丈夫,董女士在旅馆门外感激地对我再三表示谢意,还来了个拥抱。这是一种毫无暧昧、纯粹出于激动的拥抱,我也很高兴。卖佛牌极少能遇到这样的生意,会让我们感到既赚钱又做了大好事。
从董女士告诉我她成功怀胎,到生下孩子。中间隔了近八个月。中间发生了很多经历,先不说,让我把这个事给讲完。
那时候已经过了新年,我回沈阳看父母,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去超市买东西。穿得像个汽油桶似的,仍然冻得不行。回家路上我拎了两大塑料袋东西,忽然兜里的手机响起,马上就到家了,我也不想脱手套,这天气要是打电话,非把手指头冻掉不行。
可手机一个劲震动个没完,我想可能是什么急事吧,就不情愿地把东西放在地上。脱下手套兜出手机,看屏幕是董女士。一连七八个月没联系,我早把她给忘了,可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立刻又记起,心想她应该是生了吧,向我报喜的。
“田老板,还记得我吗?我老婆姓董,去年上半年的时候在你这里买过一根叫巴拉吉的东西,能帮助女人怀孕的。”听声音,应该是董女士的丈夫。
我说当然记得,有什么事吗?他说:“我老婆十天前已经生了,是男孩。五斤八两。”听到这个数字,我心想是有些偏轻,不过要是平安健康的话,也没问题。我表弟生出来的时候也才六斤,现在个头有近一米八,健壮着呢。
于是我就问母子是否都平安。董女士的丈夫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这个事。”
听了这话,我觉得似乎话里带着话似的,母子是否平安。怎么能问我?他又说:“我妻子倒是没事,可这个孩子……”
“孩子怎么?”我追问。
董女士的丈夫深吸了口气,我听不出他的情绪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喜悦。最后他慢慢说:“这孩子生出来,全身都是皱纹,像个老头。”
我失笑:“你比我大吧,就算没当过爹,护士也应该能告诉你。小孩生出来的时候就是个小老头,全身褶子,几天后就长开了,皮肤就会光滑!”
他问:“现在已经第十天了,他身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还有严重的性心脏病,你也认为这正常吗?”我顿时惊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董女士的丈夫吐了口气,继续说:“医生告诉我,这叫先天性早衰症,发病率比中福利彩票的几率都低。田先生,之前你说过,如果命中注定无子,强求的话会有副作用,这就是副作用?”
我只好劝慰他不要多想,他呼吸越来越急促,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就算真是这样,那我生了个这样的儿子,他这辈子都得痛苦,我们也一样,这种儿子还不如不要!”
听到他这么激动,我除了劝也没别的办法。董女士的丈夫越来越来劲,最后嚎啕大哭,说我不应该卖这种东西给他,比杀了他还难受。我心想这个结果又不是我想要的,你怪我有什么用?
因为这个事,我好几天都没什么情绪,因为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董女士和她丈夫的电话或短信,不是发牢骚就是指责,再不就是痛哭。我能理解生出这样孩子的心情,这个家庭今后的生活轨迹全部改变,一家三口人会痛苦终生。可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强求生子就会这样,难道真是天意?
晚上我睡不着,给老谢打电话说了这个事。老谢叹了口气:“命这东西,真是说不好的。我们只是凡人,又有谁能猜得透命运?那就是神仙了。对了田老弟,我教你个方法,要是那客户再纠缠你,你就让他们自己找原因,比如怀孕之前做过什么胎梦,她丈夫有过什么梦中的暗示,或者他们俩的恩人、仇人有了什么样的变化。把他们儿子的畸形归结于前因后果这种说不准的理由,会让他俩找一阵子的,你也能轻松轻松。等他们实在找不出门道的时候,可能几个月都过去,他们也就认命了。”
别说,我觉得老谢这方法可行,毕竟老狐狸这三个字不是谁都能有的。我把这些话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用长短信发给董女士。
还真管用,这两口子好几天都没再骚扰我,虽然让他们成天这样疑神疑鬼的不好,但为了不被骚扰轰炸,我也只能这样了。
这天下午,天气总算转了暖,雪开始融化,我出去办事,顶着暖融融的太阳觉得很舒服。电话响起,一看又是董女士,我心里个烦,难道这么快他们就对找原因失去耐心?
接通后我问什么事,还是董女士的丈夫,他叹着气,说:“田老板,我们后悔了。”
“什么意思?”我问。
董女士的丈夫说:“你还记得,在大城你给我们送佛牌时,那个来向我追债的老刘吗?”
我想了想:“当然记得,你说欠他十万块,有钱但没给,因为你们要凑钱做代孕。哎对了,你妻子成功怀孕,你们攒的钱就不用去做代孕,有没有还那人的钱?”
他又说:“没有。我知道这样不对。之前我是真的在凑钱想做代孕,就一直找借口拖着,其实连我也烦,很多时候特别想把钱还给老刘,以免天天被他指着鼻子骂,这滋味不好受。可后来我发现,这笔钱我居然拖了一年,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我妻子成功怀孕,而老刘也不再找我催债了,我估计他是在忙他老爹住院的事。我妻子和我商量,让我把钱还给老刘,但我动了私心,心想怪不得中国人都这么爱欠钱不还,原来根本就没成本,拖得时间一长,对方也就不抱希望了。”
“所以你就没给?然后觉得这是亏心事,你们这是遭了报应?”我问。
董女士的丈夫说:“这么简单就好了……后来在南宁,我无意中碰到了老刘。他看到我的眼神很愤怒,我问怎么了,心想再催我就先还他几万。没想到他说,因为我欠钱不给,他爸在医院的进口药供不上,去世了。我心里很愧疚,但既然已经这样,我更不能说自己有钱,只能继续欠下去,不然他会更生气,于是我又拖了四个月才给他。”
我说:“你这个朋友老刘父亲的死,基本是你间接造成的,怪不得你儿子生出来这样,唉!”我这样说也是想强调这个因果的重要性,免得让他再怪我。
没想到,董女士的丈夫说:“前几天,老刘来医院看望孩子,我没想到他还能来。他也说了,我不是看你,而是看我的侄子,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交情了,我听了心里很难受。他问我哪天出生的,我说了,他苦笑着说还真巧,和我父亲同一个生日。我忽然想起你前阵子和我说的话,就上了心,问他父亲的忌日,他说了。因为当初我们去医院检查出怀孕是第四十二天,我连忙翻出当时的孕检单子,一计算,居然就是我妻子受孕那天!”
“有这么巧的事?”我也很惊讶。
他带着哭腔:“我也希望只是巧合,但又想起妻子之前做过的那两次胎梦,第一次是个穿蓝白条纹衣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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