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完全惊愕了,这于向阳迷恋烟花女子之事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他不由得感叹这位金姑娘的手段未免太过激烈,这样轻易毁掉了一个人的前程。
事已至此再追究谁对谁错也晚了,只是以赵普对于向阳的了解,他不像是那么心狠手辣之人。
看到赵普惊讶的样子,金朵朵又误会,笑道:“赵大人不必为难,其实我唯一牵挂的就是严若的安危,若是赵大人能帮我照料一二,对我来说已经是帮了大忙。当然若是赵大人觉得不方便插手或者有为难之处,请明言,我可以另想办法。千万不要因为有所顾忌而勉强应承下来。”
“金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置身事外。”赵普急忙解释:“我只是在想,这事未必是于状元做的。”
金朵朵有些不在乎的轻笑道:“是与不是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对我来说反正是有人要杀我,对方来头不小,是于状元还是江夫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自己能解决,不需要赵大人您插手,我不想欠赵大人这样重大的恩情,我还不起也不想还。”
这姑娘怎么这样说话,赵普皱起了眉头,“金姑娘,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看不起赵某,认为我是个虚伪势力之人?”
此话一出,金朵朵笑容更加灿烂了:“你们这样的男人是不是都特在意别人尤其是年轻姑娘的看法?于状元也问过我相似的话,说我是不是对他没有一点儿好感?赵大人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或者你们有没有想过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会怎么回答?”
赵普有些不自然起来,这句话本来只是脱口而出,他没想那么多,不知为什么,他在这姑娘面前总是三番两次说错话,他觉得他又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金朵朵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笑道:“当时我问于状元,原话我记得不太清楚,大意我背他走了那么一大段路,在世人眼中可是有肌肤之亲的,你们读书人更加注重女子名节在意门风,如此他是不是该对我负责,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金朵朵说到这里,带着浓重笑意的眼睛盯着赵普,似乎是在等待赵普的回答。
赵普不禁要想,若是他,他会如何回答,若说金姑娘是江湖儿女必不在乎这点小节,很明显就是找借口。人家不在乎是一回事,你提不提又是一回事,但当时那种情况,若是他,只怕也不会想得如此周全,而且高堂健在,于向阳的亲事他自己也做不了主,人在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之时总是下意识的回避这件事。
这姑娘当时若是表现的满不在乎,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便会当做她自己不在意。
“金姑娘,人无完人,很多事是很难想周全的,于状元当时的一些反应是也许是有些欠考虑,他毕竟还年轻,一时没想到也是有的,也许你当时的态度也有问题。”赵普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似乎略有所不足。
金朵朵冷笑一声之后,又道:“你是说我自己没有提,所以他就不敢冒犯,生怕贸然提出反而是对我这等奇女子的侮辱,可是他缠着我,说些滴水之恩理当涌泉相报之类的话,最后直接问出了这样一句,赵大人觉得我该如何回答,虚伪的些漂亮话来搪塞?你愿意听那些明显虚假的话么?听了以后聪明如赵大人就能自欺欺人心安理得不再追问?”
黄冲的话赵普明白,不就是看不起一个人么?谁还没有个厌恶,他自己来说也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呢,某些时候都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那人再做点龌龊事,他也会在内心鄙视,只是多少时候不表现出来而已。
赵普像是对黄冲,又像是自言自语,“那个姑娘性格的确偏激了一点,可能也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孤身漂泊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缘故,只是……”
黄冲很少见自家大人如此烦恼,暗想,难道这金姑娘的仇家如此厉害,
第二十一章 蹊跷
让徐大管事担忧的是江夫人不会就此死心,要他另外寻一批人做事,这可就为难他了。
他堂堂江府大管事,平日打交道的也都是权贵之家的奴才,甚至是门第低一些的官宦或者商户人家。打发几个下人,收收田租,整治些不把江家放在眼里的刁民,捣鼓点损人利己之事他比较在行。
可这明目张胆找杀手买凶杀人,还是杀人满门,实非他能力所及,这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拐了好几道弯才找了那批人,却不想还是失败了,若是夫人接着要他找人办事他可怎么是好?
若是一般差事砸了之后江夫人一定不会让他再负责,可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为防止日后走漏风声,除非……他就得负责到底,这次事江夫人连老爷都瞒得死死的,不然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内院管事来做。
猜不到江夫人的心中所想,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江大管事陷入了焦躁不安情绪中,越加暴躁起来,对着上头的人还能勉强压住脾气,对下边的人尤其是自己家里的人就毫无顾忌的暴戾起来,似乎看到别人痛苦他的心才能稍微平静一点……
金朵朵和老陈提心吊胆的轮班守了几日,毫无动静,这本就在她们的预料中,依常理杀人这种事一次没得手,很少有人会立即筹划第二次,更何况她们毫发无伤的情形看在不知底细的人眼里是何等诡异。
当然有些事不能以常理推断。不是也有句俗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么?胆大的也可能来个反其道而行。
事实证明那种不走常规路线的人其实不多。
然而预料之外的事情却经常发生,每日正常开门做生意的金朵朵这次迎来了一位故人。
看到眼前普通文士打扮的人,金朵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展颜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大人,里边请。”
赵普只带了黄冲一个人来,而金朵朵将他请进内室之后,黄冲就在外头守候。
老陈沏了两杯茶送进来之后就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只剩下金朵朵和赵普两人单独相处。
赵普含笑道:“金姑娘做事还是那么干净利落。”
金朵朵带着些许苦笑道:“机遇不顺之人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谓的应酬闲聊上。”
赵普接着道:“所以姑娘到了京城也不愿意知会我这个无谓的故人一声?”
金朵朵的确有几分这个意思,不过也不全是。最重要的是怕赵府的人狗眼看人低,只这个更不能名说,只能道:“不是的,只是来得匆忙,一时没有想好怎么上府上拜访,何况……我毕竟还是个女儿家,这未免多方猜测,所以就没敢贸然登门拜访。”
赵普深谙人情世故,知道金朵朵既然想要在此处定居。就不比禹城,的确是要顾及他人之言。不过他还是道:“虽在禹城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却拿姑娘当朋友看,姑娘顾忌小节不肯跟我联络,我可以理解,可出了如此大事姑娘依旧不肯知会一声,是否不讲赵普当朋友看?”
金朵朵闻言,便知道赵普已经得知她被人暗杀的事了,便直接问道:“严若告诉你的,他是怎么说的?”
赵普叹了叹。“这孩子嘴还是很严的,若不是黄冲看他整日忧心忡忡的,又打听到你们也还在正常开门做生意,不像没空照顾他的样子,觉得事有蹊跷,想方设法套他的话,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你也别怪他。他承受不了这样重的压力,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你们被人追杀,他担心你们的安危。”
金朵朵当然知道这事对严若来说是多么大的心理负担,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道:“事发突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赵大人有心了。既然如此。有些事我也不瞒你,我也不确信谁要杀我。我自己知道有动机的有两个,一个是于向阳于状元。另一个是国子监祭酒的夫人,那家姓江。”
于向阳此人不用金朵朵多介绍,至于国子监祭酒,他蹙眉想了一下,问道:“就是那个前枢密使的次子姓江的么?”
金朵朵点点头:“跟江夫人的恩怨我就不想细说,总之我问心无愧,但她想要置我于死地是确切无疑的,至于那位于状元……我们在街上偶遇,他硬是想要报答我之前在禹城对他的救命之恩,可我当时真没什么大事需要帮忙,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就让他给我买下这座宅子当落脚之地彼此两清。”
这座宅子不值千两,赵普暗忖,若是他只怕会觉得不大好受,不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人家的要求,比提出其他为难的条件要好得多,彼此都心安,这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金朵朵看到赵普露出些许赞同的神情,笑了笑:“我原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于状元,结果有一日,突然有个姑娘上门大吵大闹,说我是勾引她表哥的狐狸精。”
“那个姑娘是于向阳的表妹?”赵普虽是提问,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她误会了,又或者……不是误会,于状元当真对金姑娘你有意?”
金朵朵轻轻一笑:“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之这姑娘一闹,周围几条街的人都认为我是个被人包养勾引有夫之妇的淫妇,一般百姓对这类淫妇是怎么看的,我就不细说了,结果就是我就在这片区跟过街老鼠待遇差不了多少了。”
赵普沉默了许久,又道:“此事因于状元而起,姑娘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负责的。”
“负责。”金朵朵玩味的重复这两个字,似笑非笑道:“若是赵大人,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要给姑娘一个名分。”赵普不假思索立即答道。
金朵朵看着赵普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想到于向阳最近迷上一个烟花女子并且正式纳妾的传闻,赵普不禁有几分了然,给一个姑娘名分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可是若是已经心有所属,纳了心爱之人的同时再纳一个恩人姑娘就未免有些不妥。
两位姑娘若同时进门,难免要被相互比较,很难做到公平,到最后两人都会受委屈,他是男人也曾经年少痴狂过这确实是两难处境,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的。
依面前这位姑娘的性子只怕也不愿意跟一个心中有别的女人的男子。
若是事情落在他身上,他的确也很难做出两全其美,尤其这位姑娘才是最最无辜受牵连的,又是于向阳的救命恩人,救人一命却要落得如此地步真真让人心寒之极。
“那之后呢,于状元不会就此坐视不理吧?”赵普想想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于向阳治家不严,管不住身边的人引起的,再怎么样也要给这姑娘一个交代。
金朵朵淡淡一笑道:“看来赵探花你跟于状元不但为同科,想法也很相似啊,给一个名分,不就是纳妾么,是啊!对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来说一个妾的名分也是我这等低贱的商贾无上的光荣,若不是对于状元有恩,这份光荣还落不到我头上呢。”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于状元还有老母,他的亲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赵普有些微微冒冷汗,出身的确是问题,就算是他也不能免俗,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
“不必解释,很多事情我也明白,门不当户不对的,说起来还是委屈于状元了,只是……”金朵朵话锋一转,面容严肃起来:“你们就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过么?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就算了,还三番两次被连累,我有什么过错?最后这位被我救了一命的于状元自己出的纰漏却要我来承担后果,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有钱有能力养活自己,凭什么要做一个妾,天天得给主母立规矩,生下的孩子日后也要遭别人瞧不起,这就是所谓报恩之道,原来逼良为妾这个词不是你们读书人想出来的,又或者这还是个褒义词啊?”
赵普突然感到惭愧,是不是做官做久了,沾染上那些官员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恶习,咋闻此事的时候居然是按权贵之家的一般想法来想的,忘记了站在一般无辜百姓的角度看问题。
眼前这位姑娘是纯粹的受害者,她在危急的时候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于向阳一命,事后也没有求任何回报,为何要顶着一个淫妇之名给人做妾?顶着这样的名声进门,这位姑娘又有何幸福可言。
在这件事情上,于向阳乃至整个于家都是最终得利者,若不是这位姑娘,于向阳早就死了,哪里还谈什么娶妻纳妾,要娶也是地下去娶,弄个冥婚清白人家还不一定肯呢。
而于向阳治家不严才让恩人名节受损,再这个事件中,就算有人要受委屈,怎么也不该是这位姑娘。
第二十二章 黑暗
这话的的意思在暗示,严若的事纯属金朵朵的管家跟他家的护卫之间的私交,金朵朵本人不欠他赵普任何人情。
金朵朵微微一笑,这位赵探花真的很识趣,比于状元强多了,至少不会说出让人为难的话来。
赵普说完就起身,冲金朵朵一抱拳,然后坚定转身出去了。
出去之后,赵普也没有坐轿子,让轿夫们先回家了,带着黄冲慢慢沿着僻静的巷子走去。
这是赵普的一个习惯,遇到烦心事或者解决不了的难题的时候就喜欢走在街上,一会是僻静的小巷,一会又是热闹的大街,这种强烈的对比能让他的脑子转得比较快些。
只是这次他走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便停住脚步,看着黄冲道:“你也算见过这位金姑娘几面,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姑娘?”
黄冲想也不想就答道:“一个很聪明的姑娘。”
赵普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这个多数人都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对这个姑娘本身有什么看法,抛开相貌还有头脑之类的,你对她的感觉,想到这个姑娘你第一个直觉是什么?”
这个黄冲想了许久,这才答道:“还是刚才那个回答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还有就是……当初在禹城他身边的那位公子真可怜。”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赵普对黄冲的回答充满了好奇。
黄冲不好意思的道:“也许是属下看错了,这就是一种感觉,当初在禹城,属下也只是负责接她们进府,就那一小段路。那位公子很明显钟情于金姑娘,可我觉得金姑娘似乎很看不起那位公子,当然因为时间不长,她们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不过属下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说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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