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事打了个哈欠,“我说张照,这大半夜的,你不睡瞎折腾什么?有事明儿一早再说。”
张照着急道:“周管事,这事不能拖,要不赶紧想办法,明早衙门说不定就要处置邱大志了,若不赶紧先找人先说个情什么的,一定案,事情就难办了。”
“定案就定案呗,这江通判看起来不是个草菅人命的狗官,不会判得太重的,他们也够不上杀头罪。”周管事不当一回事,打着哈欠,摆摆手,“我实在累了,你也去睡吧,明儿再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照还是焦急道:“这类案子我知道,就看怎么定性了,若是判为抢劫,这罪可就大了。”
周管事不耐烦起来,道:“那邱大志是你什么人?就算砍头也不关你的事,你那么着急做什么,要当圣人你一边去,别拉着我,我今儿可是跑上跑下忙了一天,比不得你们这些读书人就会动嘴皮子清闲。”
张照愣了一愣,道:“我们都是青石庄的人,就说那货物也在官府压着,邱大志他们若是有事,官府也会找我们麻烦的。”
周管事斜眼看了张照一会,问道:“你签卖身契没有?”
张照摇摇头:“我只是做个帐房,不卖身。”
“这不就得了。”周管事冷笑一声,“今儿我就跟你说清楚,以后你少来烦我,邱大志他们也一样,不签卖身契就是打个短工而已,银钱还是按月结算的,不高兴可以随时走人,青石庄有什么事牵连不到你们,相对的,你们在外边惹了什么事,也别指望青石庄会出面。”
“可是现在被扣的除了人还有货物,那货物总是青石庄的吧?”张照被周管事那么一呛,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当初就是有些顾虑不肯签长契,选择钱少一点的最短契约,可还是劝道。
这人怎么那么烦,书生是不是都这样蠢的,周管事彻底恼了,直直道:“那货物能运出去才值钱,现在不过那么区区几百两银子,要打点官府点头哈腰装孙子,这点银子怎么够?再说了,我也找不出擅长跟官府打交道的。”
张照也不知那个根筋不对,还是不肯放弃,又道:“我看江通判不是那等会收贿赂的昏官,从他到平洲的所作所为看,倒不是个欺压百姓的,只要我们好好跟他说说,求求情,邱大志他们一群粗人,喝多了才闹事,想来他应该会网开一面。”
第十二章 撇清
“既然如此,你担心什么,既然是个好官就更会秉公执法,咱再找人去岂不是妨碍人家办案的嫌疑?”周管事又是冷冷一笑,然后板起脸训道,“我说张照,你做好分内事就好,你是来帮我管账,不是来教我做事的,若是再这样指手画脚,别怪我跟上头说,管不了你这尊大佛,你爱上哪上哪去。”
周管事说完转身回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只留下张照在外头不知所措。
张照在外头站了一会,只得转身走了,他没有看到的是,他一走,周管事也立即出了房门,拐进了另一个小院。
次日清晨,金朵朵便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看着上面个管事写的要事录,狐狸就蹲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一起看,不时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这是她的立下的规矩,刚开始订下这个规矩的时候,她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皇帝批阅奏折,只是这感觉很快消失了。
规矩是为了节省时间订下的,由各管事把手下人或者自己想好的赚钱点子,或者出的意外都写下来,最好附上处理之法,金朵朵看后觉得好的直接通过,觉得需要更正的就在后边写上意见。
多数的事她都是瞄一眼内容直接通过的,她花钱请这批管事可不是让他们吃闲饭的,要是没有能力就让他们直接走人。至于那些瞒报的,本来要最少赚一百两的生意,赚不到一百两自然不用说立即走人,赚多了想要中饱私囊,没关系,水至清则无鱼。能不让她发现就是他的本事,若是让她发现,她也不会留情。
再看到周管事写的那一张的时候,金朵朵突然微微一笑,摸了摸狐狸柔软的毛,轻声道:“又是一个一本正经的人。就不知道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最近日子过得太无聊,我们就试试看。”
狐狸眨眨眼又点点头,表示赞同。
金朵朵虽然对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不怎么信奉,不过她的青石庄办事的效率很快。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开的时候,张照就被周管事叫了起来。
昨晚半夜才躺下,睡得又不踏实。张照的眼圈就有些黑,周管事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声关切的话之后直奔主题,先是检讨了一番昨夜的态度。说是半夜没睡醒,气有点大脑子也不怎么灵光,现在清醒了,想想他昨夜说的有道理,身为管事,这青石庄的事不能置之不理,几百两的货物也不能说丢就丢云云。
说了一大通之后的主题就是。既然这事是张照提出的,一事不烦二主。就张照出面好了,事情若是能办妥,自然就会禀报庄主的奖赏于他。
张照想要说他跟邱大志不熟,事情来龙去脉也不是很清楚,可突然想到昨夜周管事说的话,又想到昨夜费了那么多口舌希望有人能出面,如今让他去,他却推脱起来,这成什么事了?说不得周管事恼了就真将他逐出去,便只得咬牙应承下来。
周管事还笑着大方道:“去账房领十两银子当车马费,剩下的去城里的时候别小气,吃点好的,不够回来再跟我要。”
张照这回可真哭笑不得了,十两银子普通人家过日子能过好几个月,可真要办事,这十两银子能顶什么用?不过昨夜他也说着江通判是个好官,既然如此更不能反口说需要疏通钱。
此时通判衙门,江云飞听完甄师爷对那群人的审问,不免深深头痛起来,领头的矮个子是个硬茬,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分开审问,有几个胆小点的倒是肯说,偏偏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些货物是要运往北方繁华大城镇的,具体哪个地方却不知道。
拆开货物,却发现时南疆特有的紧俏药材,正是先前黄羊县的官员说的,苗民的领地独有,旁人难以采集,更难以运出去的,联想到那个姑娘莫名在黄羊县出现,江云飞越加觉得不是巧合。
这时候有衙役突然来禀报,江云飞愣了一下,便移步到内堂。
张照恭恭敬敬的道:“学生见过江大人。”
江云飞很意外张照的到来,皱着眉头道:“不是告诉你,无事不要到这里来么?虽说你是我前任师爷的事并没有瞒着别人,可到底还是要避讳些,不要被人察觉,你这样明目张胆进来,这不让人生疑么?”
张照无奈道:“学生知道,都是学生鲁莽,在邱大志的事情上多了几句嘴……总之一言难尽,就被管事派来衙门周旋,实在推脱不掉。”
江云飞想了一会,这才想起先前甄师爷提到过,矮个子的名字就叫邱大志。
邱大志一伙果然是青石庄的人,那么他们的确是故意针对他的了,不然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刚刚在黄羊县遇到那个姑娘,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这样一桩事。
只是细想之下江云飞又觉得这时间未眠拿捏得太准了,还有那伙山贼,也的的确确是在这一带横行了几年的,不可能配合着他们来演这样一出戏。
张照见江云飞浓眉深锁,便道:“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置邱大志一伙?”
江云飞瞥了他一眼,直言道:“甄师爷的建议,就算打劫的是山贼,也算打劫,不过将案情缘由说清楚,在量刑上稍微轻判就是。”
张照眉头一跳,只要认定是打劫,再怎么轻判相比其他的还是重罪,这似乎有点重了,急忙道:“这邱大志不过是一时贪念,这样的罪名是不是太重了?”
江云飞淡淡道:“此地民风彪悍,百姓多不服管束,若不严惩,个个视律法如儿戏本官日后如何服众,再说了此前他们是一时贪念,可大街上故意挑衅官府扰乱民心,不严惩这通判衙门日后还有何威严?”
做官就要有官威,这是江云飞在赤峰县学到的,太过于和蔼,谁都不会把你当回事的。
张照也明白通判大人的顾虑,不过如今他也是被卷了进来,若是无功而返,依照青云庄的规矩,不留无用之人,只怕他这账房先生就做到头了。
江云飞自然也能想到这个道理,轻叹一声后道:“你到底是在通判衙门做过师爷的,他们对你始终有所提防,所以想要融合进去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轻判邱大志他们,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张照怵然一惊,想到周管事前后不一的态度,只怕真如通判大人所言,这是一个试探,若他能轻易将人或者货物弄出去不正说明他跟官府有纠结,可若是无功而返,依青石庄的规矩,无用之人庄里是不能留的,眼下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江云飞见状,便道:“凡事量力而为,张照你也算尽心了,他们既然已经起疑心,那么你留在那就会很危险,找个由头辞了吧。”
当初张照被他调往别处时很不服气,立志一定要将这青石庄的底细调查清楚,哪怕一个人也要查下去,这青石庄规模太大,若是有什么不轨之心可就是南疆的大祸害,他拗不过,觉得再查查也好,便答应张照混入青石庄的建议。
不过张照终究是书生意气,这探子那里是那么好做的,果然进去几个月一无所获,如今反而让人起疑,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为了避免发生什么事,他还是及早脱身为妙。
张照却很不甘心道:“大人,这青石庄真的很诡异,据学生所见,他们笼络了很多奇人异士,比如那邱大志,之前就是北方一个赌场的老板,不知道被人用什么手段弄来做一个相当于护院或者镖师,学生跟邱大志喝了几次酒,他一直说着了别人的道,不得已要在这里做三年工,不过具体怎么着的道他却不说。”
江云飞劝道:“算了,既然如此,还是另想他法吧,你还是别在打探下去,免得发生什么危险。”
张照执意道:“大人,既然学生已经进去,就不会轻易出来,大人放心,学生已经不是通判衙门的人,有什么事学生自己负责,绝不会牵连大人的。”
想不到区区一介书生,脾气却那么倔,江云飞无法,只得叮嘱他小心些,不过让他给青石庄的主人带个话,要想要回货物,就必须亲自来一趟通判衙门。
张照等于是灰溜溜回去,将话带给周管事,原以为无功而返会被一顿训斥,没想到周管事反而笑道:“这回长见识了吧?衙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天底下做官的都差不多,真铁面无私的不用我们去周旋,想要趁机勒索的,他是打错算盘了。”
张照跟邱大志喝过几回酒算是有点交情,倒是有点欣赏这个汉子,明知不该在说什么,还是道:“那邱大志和那些货物,庄主就打算不要了?”
周管事道:“这呀,算我们识人不清,花钱买个教训,那些货物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是我们青石庄的,不过明面上都是记在邱大志名下,就算官府上门,这邱大志不过相当于一个中人,跟我们扯不上一点关系,他打劫还是杀人全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第十三章 伎俩
听声音很是熟悉,不过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江云飞便顺着声音方向望去,道:“阁下是……”
“果然是江公子,大掌柜,江公子是我的故人,误会一场,大家不用紧张了。”那人说着便朝江云飞走过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江云飞也看清了来人,果然是认识的,他以前的护卫单行。
这算是他乡遇故知,江云飞很高兴,命手下收起兵刃,又翻身下马。
单行邀请他们到火堆旁坐下,简单给大家介绍了一番,毕竟曾在权贵之家做过事,单行知道很多时候他们不想要招摇,便只告诉其他人,江云飞是他以前的雇主,而对江云飞则说他们是一家镖局的,护送一些货物到北边。
跑江湖的也很有眼力,一眼看出江云飞是大家公子出身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便没有问太多,只在一边喝酒天南海北的胡侃。
人家不问他的来历,江云飞自然也不会追别人运送的是什么货物,尽管他也有些好奇,这些人的身手全都不弱,到底是什么货物需要这样的阵仗护送。
毕竟是走镖的,警惕心强,大家喝了几口酒暖过身子之后,各种靠在车边休息。
而江云飞见到单行又勾起了一些往事,便示意他到一边继续叙旧。
单行也正有此意。
两人在离众人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坐下,江云飞也不管地下脏不脏。一屁股坐下。
单行见他如此洒脱,也不再拘束,也坐在他旁边,两人喝了几口酒,闲聊了几句之后,江云飞看了单行一眼,长叹道:“单兄最近似乎过得不错,人比过去开朗多了。”
单行笑了笑:“我现在靠替别人走镖,虽然比之前危险,不过简单多了做什么事不用想太多。人没有了烦恼纠结自然就开朗,倒是公子你,听说你做了这平洲通判,也很不错啊,我这一路走来,百姓颇有赞誉,特别是公子你新官上任就破了一个奇案,人人拍手称赞。”
人人拍手称赞,江云飞摇头苦笑:“百姓无知。人云亦云罢了,奇案哪能那么容易破。这不是我的功劳。”
单行以为江云飞在谦虚,便道:“纵然是手下人出的力,也是公子您领导有方,我们刚到平洲开始听到这个案子的时候都说指不定街上那个无赖混混倒霉,被官府当初替罪羊糊弄过去呢,结果没想到,待我们走回头的时候,却听说案子已经破了,我们镖队人人信服。都说平洲百姓有福了。”
江云飞叹道:“这真不是我的功劳,我是得了他人的提醒,这才能如此迅速的侦破此案……说来也巧,这个人你也认识,你一定记得赤峰县多多绸缎庄的老板娘,就是那个姓金的女子。”
哐当一声,单行手里的酒壶掉在地上。
“单兄,你这是怎么了?”江云飞惊讶于单行的行为。他平素一向是很沉稳地,怎么听到这位金姑娘就如此吃惊,连酒壶都拿不住。
单行捡起酒壶,沉吟了一会,这才问道:“公子,您见过金姑娘,她在平洲?”
“是啊。在平洲做生意,我也是偶然遇到她的。说来也巧,我今日又遇到她一次。她还帮了我一次呢,想起当年赤峰县的一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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