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淡淡道:“五匹素色织锦。”
五匹素色织锦,金朵朵心一动,看来是来者不善啊,不过那使用假银子的骗子认识那么一身贵气的人么?这样的人居然肯为一个骗子出头。
少年郎说完以后就一直盯着金朵朵的脸上看,见她神情微变,心中的猜测便有了答案,当即冷声道:“很意外吧?想不到这桩案子居然被人翻了出来。”
“是很意外,想不到公子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那样一个骗子出头。”金朵朵从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脸上浮起明显的嘲笑。
少年郎还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身后那两个却对金朵朵怒目而视,恨不得用眼神将金朵朵千刀万剐。
“人道赤峰县民风彪悍,多刁民泼妇,在下来了之后知觉此处山明水秀,人杰地灵百姓和善,本以为传闻不过是以讹传讹,现在才知道所言非虚。”少年郎骂人不带脏话,却句句狠毒,直指金朵朵是坏了赤峰县名声的老鼠屎。
白轩见来人神情不善,赶紧放下手中的活站到了金朵朵身旁。
金朵朵坐到了少年郎的对面,少年郎的两个随从又死死瞪着金朵朵,其中一个还喝道:“大胆刁妇,大人还没命令坐下,你竟敢……”
话没有说完,少年郎冰冷的脸庞露出一丝尴尬,低喝道:“张干,休得无礼。”
少年郎不自觉得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依旧硬气的道:“多少钱都不会卖,只有你们这些商贾才会认为什么东西都是有价的。”
金朵朵露出些许狡猾的笑容:“说话的时候最好别摩擦自己的手,这是我家乡一位智者告诉我的,说这是人的一种自我安慰的手势,在自己并不完全相信自己说的话时,尽量打消自己的疑虑,也不知道正不正确,大人既然可以断案可以试一试观察一下疑犯。”
少年郎身后的两个随处中的一个好像叫张干的又沉不住起了,呵斥道:“大胆。”
金朵朵抿紧嘴巴不说话了,神情却似笑非笑。
少年郎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甩手离去,两个随处赶紧跟了上去,走带半路那个张干看着主子阴沉的脸上,小心翼翼道:“大人不必跟这等泼妇动气,她不过是仗着一张巧嘴在胡搅蛮缠罢了,乡间多是这样的泼妇。”
少年郎绷着脸道:“你们认为她是在无理取闹么?”
张干立即道:“当然,大人您刚刚平反了一件冤案救回了一条人命,又查明了绸缎庄失窃事件其实是监守自盗,谁能说大人不是好官,那泼妇为了一点私怨,竟然做假证供妄图之人于死地,用心何其歹毒,大人应该狠狠治一下她的罪。”
少年郎转头又向旁边另一个一直不出声的随从,道:“单行,你说呢?”
单行被那么一问,踌躇了一下,这才道:“大人当然没有做错,您是好官,是那……妇人在挑刺,您不必在意。”
少年郎立即敏锐的注意到单行两只手掌交叠相互摩擦着,想到金朵朵最后的话语阴沉着的脸顿时又发黑了。
第五十三章 刁难
让徐大管事担忧的是江夫人不会就此死心,要他另外寻一批人做事,这可就为难他了。
他堂堂江府大管事,平日打交道的也都是权贵之家的奴才,甚至是门第低一些的官宦或者商户人家。打发几个下人,收收田租,整治些不把江家放在眼里的刁民,捣鼓点损人利己之事他比较在行。
可这明目张胆找杀手买凶杀人,还是杀人满门,实非他能力所及,这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拐了好几道弯才找了那批人,却不想还是失败了,若是夫人接着要他找人办事他可怎么是好?
若是一般差事砸了之后江夫人一定不会让他再负责,可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为防止日后走漏风声,除非……他就得负责到底,这次事江夫人连老爷都瞒得死死的,不然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内院管事来做。
猜不到江夫人的心中所想,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江大管事陷入了焦躁不安情绪中,越加暴躁起来,对着上头的人还能勉强压住脾气,对下边的人尤其是自己家里的人就毫无顾忌的暴戾起来,似乎看到别人痛苦他的心才能稍微平静一点……
金朵朵和老陈提心吊胆的轮班守了几日,毫无动静,这本就在她们的预料中,依常理杀人这种事一次没得手,很少有人会立即筹划第二次,更何况她们毫发无伤的情形看在不知底细的人眼里是何等诡异。
当然有些事不能以常理推断,不是也有句俗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么?胆大的也可能来个反其道而行。
事实证明那种不走常规路线的人其实不多。
然而预料之外的事情却经常发生,每日正常开门做生意的金朵朵这次迎来了一位故人。
看到眼前普通文士打扮的人。金朵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展颜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大人,里边请。”
赵普只带了黄冲一个人来。而金朵朵将他请进内室之后,黄冲就在外头守候。
老陈沏了两杯茶送进来之后就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只剩下金朵朵和赵普两人单独相处。
赵普含笑道:“金姑娘做事还是那么干净利落。”
金朵朵带着些许苦笑道:“机遇不顺之人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谓的应酬闲聊上。”
赵普接着道:“所以姑娘到了京城也不愿意知会我这个无谓的故人一声?”
金朵朵的确有几分这个意思。不过也不全是,最重要的是怕赵府的人狗眼看人低,只这个更不能名说,只能道:“不是的,只是来得匆忙,一时没有想好怎么上府上拜访,何况……我毕竟还是个女儿家。这未免多方猜测,所以就没敢贸然登门拜访。”
赵普深谙人情世故,知道金朵朵既然想要在此处定居,就不比禹城,的确是要顾及他人之言。不过他还是道:“虽在禹城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却拿姑娘当朋友看,姑娘顾忌小节不肯跟我联络,我可以理解,可出了如此大事姑娘依旧不肯知会一声,是否不讲赵普当朋友看?”
金朵朵闻言,便知道赵普已经得知她被人暗杀的事了,便直接问道:“严若告诉你的,他是怎么说的?”
赵普叹了叹。“这孩子嘴还是很严的,若不是黄冲看他整日忧心忡忡的,又打听到你们也还在正常开门做生意,不像没空照顾他的样子,觉得事有蹊跷,想方设法套他的话。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你也别怪他,他承受不了这样重的压力,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你们被人追杀,他担心你们的安危。”
金朵朵当然知道这事对严若来说是多么大的心理负担,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道:“事发突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赵大人有心了。既然如此,有些事我也不瞒你,我也不确信谁要杀我,我自己知道有动机的有两个,一个是于向阳于状元,另一个是国子监祭酒的夫人,那家姓江。”
于向阳此人不用金朵朵多介绍,至于国子监祭酒,他蹙眉想了一下,问道:“就是那个前枢密使的次子姓江的么?”
金朵朵点点头:“跟江夫人的恩怨我就不想细说,总之我问心无愧,但她想要置我于死地是确切无疑的,至于那位于状元……我们在街上偶遇,他硬是想要报答我之前在禹城对他的救命之恩,可我当时真没什么大事需要帮忙,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就让他给我买下这座宅子当落脚之地彼此两清。”
这座宅子不值千两,赵普暗忖,若是他只怕会觉得不大好受,不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人家的要求,比提出其他为难的条件要好得多,彼此都心安,这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金朵朵看到赵普露出些许赞同的神情,笑了笑:“我原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于状元,结果有一日,突然有个姑娘上门大吵大闹,说我是勾引她表哥的狐狸精。”
“那个姑娘是于向阳的表妹?”赵普虽是提问,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她误会了,又或者……不是误会,于状元当真对金姑娘你有意?”
金朵朵轻轻一笑:“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之这姑娘一闹,周围几条街的人都认为我是个被人包养勾引有夫之妇的淫妇,一般百姓对这类淫妇是怎么看的,我就不细说了,结果就是我就在这片区跟过街老鼠待遇差不了多少了。”
赵普沉默了许久,又道:“此事因于状元而起,姑娘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负责的。”
“负责。”金朵朵玩味的重复这两个字,似笑非笑道:“若是赵大人,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要给姑娘一个名分。”赵普不假思索立即答道。
金朵朵看着赵普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想到于向阳最近迷上一个烟花女子并且正式纳妾的传闻,赵普不禁有几分了然,给一个姑娘名分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可是若是已经心有所属,纳了心爱之人的同时再纳一个恩人姑娘就未免有些不妥。
两位姑娘若同时进门,难免要被相互比较,很难做到公平,到最后两人都会受委屈,他是男人也曾经年少痴狂过这确实是两难处境,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的。
依面前这位姑娘的性子只怕也不愿意跟一个心中有别的女人的男子。
若是事情落在他身上,他的确也很难做出两全其美,尤其这位姑娘才是最最无辜受牵连的,又是于向阳的救命恩人,救人一命却要落得如此地步真真让人心寒之极。
“那之后呢,于状元不会就此坐视不理吧?”赵普想想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于向阳治家不严,管不住身边的人引起的,再怎么样也要给这姑娘一个交代。
金朵朵淡淡一笑道:“看来赵探花你跟于状元不但为同科,想法也很相似啊,给一个名分,不就是纳妾么,是啊!对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来说一个妾的名分也是我这等低贱的商贾无上的光荣,若不是对于状元有恩,这份光荣还落不到我头上呢。”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于状元还有老母,他的亲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赵普有些微微冒冷汗,出身的确是问题,就算是他也不能免俗,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
“不必解释,很多事情我也明白,门不当户不对的,说起来还是委屈于状元了,只是……”金朵朵话锋一转,面容严肃起来:“你们就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过么?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就算了,还三番两次被连累,我有什么过错?最后这位被我救了一命的于状元自己出的纰漏却要我来承担后果,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有钱有能力养活自己,凭什么要做一个妾,天天得给主母立规矩,生下的孩子日后也要遭别人瞧不起,这就是所谓报恩之道,原来逼良为妾这个词不是你们读书人想出来的,又或者这还是个褒义词啊?”
赵普突然感到惭愧,是不是做官做久了,沾染上那些官员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恶习,咋闻此事的时候居然是按权贵之家的一般想法来想的,忘记了站在一般无辜百姓的角度看问题。
眼前这位姑娘是纯粹的受害者,她在危急的时候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于向阳一命,事后也没有求任何回报,为何要顶着一个淫妇之名给人做妾?顶着这样的名声进门,这位姑娘又有何幸福可言。
在这件事情上,于向阳乃至整个于家都是最终得利者,若不是这位姑娘,于向阳早就死了,哪里还谈什么娶妻纳妾,要娶也是地下去娶,弄个冥婚清白人家还不一定肯呢。
而于向阳治家不严才让恩人名节受损,
第五十四章 有因才有果
瘦老头不以为然道:“小姑娘,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跳了几次大神,要跟那些东西打交道,一不小心会被缠上,我的风险是很大的,要不是赚得多又是善事一桩,我何必改行?想想你这宅子的前主人是怎么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这把老骨头指不定哪天就要断在哪里呢,当初那孩子快要死的时候,死胖子口口声声说愿意给一半身家,有点起色又说他身家就两万两银子,我都不跟他计较,临了却一分银子都不想付。”
提到这如意斋的前老板老宋之死,金朵朵有些心惊,这世上的灵异之事有些是她间接经历过的,不由得她不信,要这老宋是被什么东西给害死的,那么这东西如今还在不在?
金朵朵越想心里越发毛,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瘦老头见状有些得意道:“小姑娘,你也不用害怕,有我老陈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了你的身。”
一听这话,金朵朵立即清醒,想起自己也曾经用这套吓唬过店里想找麻烦的客人,果然是当局者迷,竟然差点被这老头糊弄过去了,便淡淡道:“那就多谢您老了,不过我认为人还是比鬼可怕,毕竟这个世界上人杀人,比鬼杀人要多得多。”
瘦老头还想要说什么,前边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正巧严若已经起来了,看到金朵朵正跟客人交谈,便自己跑出去开门。
马上的前院就传来高昂的女声:“叫那个勾引我表哥的狐狸精出来。”
这又是什么人啊!金朵朵真是觉得气闷,骤然站起身就想要出去找人理论一番。瘦老头笑了笑,阻止了她,“小姑娘,这种事是解释不清的。看我的。”
说完,不等金朵朵同意,瘦老头就自动到了前头铺子里。
闹事的是是一个一脸骄纵的姑娘。一身粉红衣裳,带着一个小丫鬟两个粗壮的仆妇模样的人,见到瘦老头立即又叫道:“那狐狸精呢?别以为躲着不出来就没事了。”
瘦老头摸摸鼻子,问道:“姑娘,您是哪位?这一大清早开口狐狸精闭口狐狸精的,一小姑娘你积点口德行不行?”
姑娘大声道:“你们怕人知道啊,敢勾引我表哥。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家的丑事。”
瘦老头哼了一声,“好,好,你个姑娘家都不怕丑了,我们就摊开来说。你表哥是谁啊?这抓贼拿赃,抓奸拿双,有什么证据?要说不出个道理来,污人名节的罪名在乡下是浸猪笼,要在这城里就得游街尝尝被人唾沫淹死的滋味。”
被瘦老头这样一吓唬,那姑娘就有些害怕了,但后边那小丫鬟的人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她立即又横了起来。
环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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