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么高兴干嘛?”
“因为这件事你只和我分享。”
文渊闷起被子,心里一阵阵发酸。
老公,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其实很希望你知道,但不是通过我的嘴,而是通过你的感觉,只要你问一问,我什么都会说。相处至今,我发现你跟我所有爱过的人一样,我能感觉到你们,你们感觉不到我,我平时流露的一点一滴你全忽略了。可是,我怎么好怪你呢,你的工作压力那么大,而且感觉到了又如何,知道了又如何,能替我排遣么?我是个怪物,除了我自己谁也安慰不了我。只是,我仍旧希望你能留意到,不要认为有吃有喝生活安逸我就乐不思蜀,我是你老婆没错,可我不是女人,你大概忘了,我的事业心比你更强。
文渊觉得自己开始自怜了,打住打住,本来就不该给他制造负担,要的也太多了吧!
唉,睡觉。
39馒头
叶环鼻息绵绵,脸孔朝向文渊;半趴半卧;手脚四散;睡姿十分欠揍,都把文渊挤到床沿了。文渊则以背相向;小心翼翼避免碰着他,如此一来,空间太过局促;数完银河系的星星也睡不着;反而越来越清醒。
不就是和一个小屁孩睡觉么;犯得着拘束!
换成做直人那会儿,抱着他睡都不怕;可现在……
哥哥弟弟什么的;太容易出事了。
文渊头疼,拿起手机看时间:凌晨一点。默思片刻,打定主意似的,悄悄披衣下床,推开晒台的门,掩上,点燃一根烟,拨出一个手机号码。
喁喁私语半个多小时,挂机,又点上第二根烟,仰望夜空。
苍天啊,您已经玩弄爷四年了,还不大发慈悲给次机会,真要逼死爷么!
文渊返回床榻,盖好被子,正要闭眼,叶环的胳膊忽然伸了过来,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充满热度的身体紧贴背脊,充满热度的嘴唇轻触耳轮。
“哥,睡不着吗?”
文渊转过脸,面颊擦过他的唇,微湿的感觉。
“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有……我一直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他半伏在文渊胸口,姿势暧昧。
文渊迅速坐起,拧亮床头灯。
叶环仰着脸看他,灵动的双眸,织弱的表情,像一头睡在安乐窝里的小绵羊,几缕发丝垂在眉下,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是不是我妨碍你入睡了?”
文渊笑着,抹了抹他的额头,皮肤纹理宛若女生,几乎看不见毛孔。
“是的……”
叶环嘟起嘴。
“你远远躲着我睡……我……”
文渊目光一寒,制止他说出离谱的话。
“……只是……只是感觉很孤单……”
叶环不敢看他了,搭下眼皮。
文渊微微一晒,觉得自己用不着那么敏感。
“夜晚容易来情绪,天一亮就会好。”
“也许吧……”
叶环的语气似乎含着忧伤,文渊想安慰安慰他,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好。
“哥,你刚才给谁打电话?”
他主动转移话题。
“是阿海,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他为什么找他借钱。”
“嗯,你们的关系真铁……”
“是啊,他说如果我还想要那笔钱,会尽量想办法帮我凑,但是明确反对我帮江离。我自然不会为难他,问他能不能帮我搞贷款。”
“对了,商业贷款也是一条路。”
叶环说着也坐了起来。
“他是房地产公司高管,跟银行的关系肯定很好。”
“那还用说,但我必须找一个担保方,最好是出版社。我认识的朋友中有一个是出版社的头头,不过多年不联系,关系疏远了。阿海提醒我问问一个非常著名的舞台导演,他现在是某商业联合会秘书长,与许多大出版社交情匪浅。我思前想后,觉得此人多半不肯帮忙。”
“你们不熟吗?”
“算熟的,可惜我不是美眉。”
叶环展颜一笑,小梨涡乍现。
“嘻嘻,实在很可惜,太可惜啦。”
“瞧你幸灾乐祸的,信不信我把你打扮成女人送给他。”
“才不会呢,你舍不得。”
得,说着说着又暧昧了。当个同志真麻烦,同性间开点小玩笑都不自在。
文渊皱了皱眉头,叶环赶紧转回原来的话题。
“还有别的办法吗?”
文渊摸了摸香烟,忽然想起叶环一家无人吸烟,房间里没有烟灰缸,便又把烟放下。
“屁股还疼不?”
文渊挠头。
“不疼……”
“不疼就让你抽,就一根哦。”
叶环跳下床,去客厅拿来一个一次性纸杯,盛点水搁在床头,然后取出一根烟塞文渊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再将晒台门打开。
文渊道了声谢,寻思一会儿,说道:“我总结过,这件事有三种解决方案:第一种是上策,将杂志社卖掉,卖给有实力的传媒企业;第二种是中策,放弃,关门歇业,卷铺盖回家另谋出路;第三种是下策,就是我们现在所做的,借钱维持。”
叶环若有所悟,问道:“哥,这么说来,你其实一点不看好杂志的前景?”
文渊眯起眼,冷漠的眼神,严整的表情,使人很难把他和那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床上骚货联系起来。
“我承认江离的想法很妙,面向中产阶级,包装各种精致生活,精致得已到装逼境界,切中暴发户和大都会装逼小资的心理……”
叶环笑,我这个哥哥呀,和他说话怎么那么开心!
“然而,上海的传媒环境很不好,非常保守,地方保护主义严重,平媒纸媒已被文广、外滩画报等大集团垄断,想要闯出一片天需要大投入,我甚至觉得600万都嫌少,不消说他在上海的社会关系少得可怜,要做点事单凭能力远远不够。”
“……”
“最重要的是,网络媒体的力量正在崛起,不久的将来,平媒纸媒视媒这些传统媒体,都将迎来网媒强大的竞争和挑战,家家生存不易,办杂志本身已是重大战略失误。”
叶环感到不可思议。
“网媒的力量会有那么强?”
“我是做IT的,对此能不了解?互联网改变世界,你看购物网站易趣,生意多好,刚刚诞生的淘宝购物网,也是瞄准‘生活网络化,网络生活化’这个大趋势。未来就在我们眼前,看得到的。”
文渊顿时有种紧迫感,未来就在眼前,他却在当家庭妇男。
“果真如此,卖掉杂志社的确是上上策。”
叶环暗暗下决心,我这个弟弟当定了,死缠烂打,哭闹上吊,无论如何不能放过。
回南京仅仅一天,文渊对他心理造成的影响,比父母以外的任何人大百倍。
“曾想劝他采取上策,可是找买家太难,而且就算有人愿意当冤大头,江离自己也不愿意。他原来的工作单位就是杂志社,实力非常强,之所以出来单干,是给别人打工束手束脚,许多创意和想法难以实现,在他眼里他们单位的领导全是傻逼。”
“卖掉后他依然可以做总负责,依然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呀。”
“话虽如此,但决策权和财务权掌握在人家手里,他最多保留人事权,叫人家不干涉整体运作怎么可能。”
“那总比放弃好。”
“也不尽然,上策要靠运气,天上掉下来一个冤大头,比掉林妹妹难多了,最切实可行的反倒是中策。他可以回北京,通过以前的人际关系重新找一份好工作。他和我不一样,我找工作难是因为技术、年龄方面的尴尬,IT业中高层人才流动性不大,可供选择的公司和职位少,他则强我不止一分半分。何况,我还可以找表嫂帮忙,她曾是著名金融记者,推荐他去新华社、路透社不成问题。”
叶环欲言又止,神情黯淡。
卧槽,你跑了,我怎么办!
文渊看出他心中不快,轻笑起来。
“不愿我去北京是吗?”
“你真要去我也阻止不了。”
叶环心烦意乱。
“多大事啊,你是我弟,明年考研考到北京,以后留北京发展便是……”
话一出口,文渊忽然觉得有点过,言外颇有令人误会的歧义。
叶环默不作声,心下茫然,不知是欢喜还是难过。
“很晚了,我们睡吧。”
文渊躺倒,往中间移了移,意思是不再躲他了。不料,他却翻转身子,向里移了移,撂给文渊后脊梁。
直到醒来,叶环都未改变睡姿。
文渊取消和其他朋友的约会,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给那个最有钱最肯借他钱的人打电话,他相信只要自己开口,对方都不带眨眼的,两百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开口,他很为难,犹犹豫豫,暂时陪叶环在家看看电视、上上网、聊聊天。
叶环又快乐起来,反复问他和江离相识相恋的细节。文渊索性全部说出来,说出来反而好,他不是高智商低情商的人,能感觉到叶环喜欢自己,多了解一点他们的事,有助于他放下心思。
叶父叶母上班去了,叶环亲自下厨操持午饭。原以为他娇生惯养不会做饭做菜,没想到厨艺十分了得,比江离强。文渊赞不绝口,夸他和家中老娘有一拼。小屁孩得意非凡,声称有厨艺天分,是叶家的小厨神。
下午文渊心血来潮,要看他电脑里的私人资料。叶环扭扭捏捏,说不爱和别人一起看GV,裸/照则没什么好看的,照得太丑。文渊哈哈大笑,心说丑的话你干嘛留着,也不勉强。
三点钟左右,江离打来电话,声音低沉,情绪不佳,北京之行很不顺利。
文渊试探:“实在不行,咱们放弃行不行?”
江离涩声道:“我想坚持……宝贝,它不仅是我的事业,也是朋友们的。他们辞去原先的工作,跟着我从北京到上海打天下,才几个月就……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们了……”
文渊立刻懂了,其中牵扯到人际成本,以及名誉问题。倘若兵败如山倒,江离的人脉资源受损不说,传媒圈内更会留下能力不足、做事毛糙、不堪大用等种种质疑,这是用钱也买不回来的东西,他格外看重。
“好的,继续努力,加油!”文渊说。
具有完美主义倾向的臭屁男人,其实大可不必,成王败寇,再度崛起后可以改变一切,黑历史算个鸟!
但是,文渊没有劝他,类似的事情也曾发生在自己身上。
四年前,文渊开办自己的软件开发公司,为争取一个银行试点项目,领导一帮程序员攻克技术难题,填补国内空白,然而,就在签署合同的前一周,总行换行长,项目收回,延期一年试点,他的所有投入打了水漂。一年后试点,试点银行更换,各大IT公司都将参与竞争,他只是比别人早走一步,时过境迁,优势尽失,继续坚持的话,成功希望渺茫。可他最终没有选择及时抽身,所思所虑和此刻的江离如出一辙,外加三分不信邪。结果,赔得当内裤!
不撞南墙不回头,有些事必须亲身经历后才有深刻体悟,便如我们排斥父母说教,等到吃亏栽跟头时,才发现那些说教是对的。
挂断电话,文渊一声长叹,抑郁难伸。
叶环不明就里:“为什么不鼓励安慰他?危机关头,爱人的支持至关重要。”
文渊笑笑,反问:“当一个人快要饿死时,鼓励和安慰重要,还是一个馒头重要?”
叶环一愣,“当然是馒头。”
“那就是了,他现在只需要馒头,唯有馒头才能让他活下去。”文渊说,“实实在在的困难,必须用实实在在的方法解决,鼓励、安慰什么的,对强者而言,吊用没有!不给他添乱,不给他添堵,凡事忍让,坚定不移陪他走到最后,便是我给他的最大支持。”
叶环又上一课,意味深长凝视文渊。
文渊继续说:“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正是因为太简单了,人们往往忽略。有次看报道,某女卖器官整容,大家群起声讨,心理学家为她做心理辅导,鼓励、安慰的话说了一大通,坚强啊,自信啊,自强啊……他妈的狗屁不通。人家整容的目的是为求一份好工作,赡养久病卧床的父母,现实的困难是急需钱,没文化没学历,长得丑又找不到好婆家。心理学家真要辅导人家,掏个十万八万才是正经的,嘴皮子一翻,跟公知似的,人前大义凛然,人后祸国鞅民。”
“嘻嘻,愤青哥哥!”叶环越看文渊越可爱,“别光顾着骂心理学家,江离需要的钱呢?你说过,还有个人想试试,什么时候试呀。”
文渊神情不自然,“过两天吧,我酝酿下情绪……”
“哈,上刀山下油锅么,谁啊谁啊,叫你这么畏缩?”叶环好奇心愈浓。
文渊嚅嚅的,忽听手机铃音响。
“卧槽,说曹操,曹操到!”他指着叶环,“不许吭声!”按下接听键前,又补充一句,“也不许放屁。”
40同妻
“绒绒……”文渊舔嘴唇;局促不安道;“你还好吗?”
叶环把眼睛瞪得滴流圆;原来是她!富得流油的豪门贵族淑女;哥的前任女朋友……哦不,前情人!
难怪举止失常;神思不定;一个大老爷们儿;跟前情人借钱;亏他拉得下面子!
叶环心里难受;江离就那么好,你就那么爱他?
“渊渊,我想你……”
“我也想你……”
两人突然一起沉默;一时无言。
“你有心事……”
文渊压低嗓门;语调温柔。
“算的么?”
“一听就听出来了,你在我面前,好像从来都隐瞒不了什么。”
“是的,你是我……是我……”
水绒说不下去了,顿了一顿。
“有件事,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
“说吧,我听着呢,关于你老公的吗?”
“嗯,一个礼拜前就想找你了,可我怕自己是胡思乱想,今天实在忍不住,觉得他越来越不对劲,我……我……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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