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好奇的打量这里的功夫,陈德海已经备了吃食上来,青菜小粥、馒头糕子,还有给兄弟两吃的软食米糊。
看到这些,仪华越发笃定朱棣是早有安排,也就压下满腹的疑惑,安安静静地吃了午饭。
用罢丅饭,精神了大半日的两兄弟困了,陈德海掀了屋里左边的门帘,说里面有收给妥当的床铺,可以歇觉。
仪华不动声色的听了陈德海的话,让两兄弟一起躺在了那张铺着蚕丝褥子的炕床。
她就尘在一旁,手里拿了一把绢画的纨扇,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给兄弟两打扇子。
陈德海见仪华自己打扇子,盯着兄弟两似在出神,脸上又带着淡淡的倦意,便有些恐仪华不悦,又着急朱棣怎么还没来。
正暗暗心焦之时,只听“吱呀”
一声,外间的木门应声而开,旋即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渐渐离近。
这个脚步声,陈德海是再熟悉不过,他脸上闪过喜色,忙不迭上前打开帘子,未语已先笑道:“王爷您来了!”
陈妈妈、阿秋立马福身迎道:“参见王爷。‘
朱棣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走进,带着轻轻的微喘说:“他们两都睡着了?
小声些,别把他们吵醒了,省得哭闹。‘
说时,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炕前,一手压在仪华的肩膀上,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又弯下了腰,魁伟的身躯笼罩在仪华整个人上方。
他的眼光闪动着,向并排睡着的兄弟两扫了一眼儿说:“这样摆在一块,长得还有些像。”
第154章 秘密(中)
朱棣俯在她耳畔轻轻地说话,温热的气息就这样拂在脸颊,让她想起了两月前的那一晚,激情燃烧的前半夜与宁静安详的后半夜,心里不由漾起了丝丝的温柔。她抑制下这一刹那的悸动,转脸轻扬嘴角:“一母同胞的兄弟,能不像吗?”
仪华一动,朱棣目光就移到了她脸上,发现她两颊丰润了,眼睛比以前更亮了,看起来既年轻又娇艳,和自己印象中的她不一样,仿佛是忽然间长大了,充满了女人的柔情妩媚。朱棣越看越惊奇,不明白仪华一场病后,为何变得青春靓丽。其实是他没留意罢了,仪华卧病了一年多,这期间她从十六岁长到了十八岁,又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非但人长开了也多了母亲的温柔,自然与当初那个小丫头不一样。
朱棣放开仪华肩膀上手,遮去了眼里的惊艳之色,立直身子说了一句“倒也是”,就对陈德海吩咐道:“去备些吃食、茶水。”
陈德海他们三人一听,这才记起什么也没备,又见朱棣一身风尘仆仆,忙出了里屋,一人备吃食、一人备茶水、一人备水盆。
朱棣一路驾马赶来,身上汗水浸湿,未免吵醒两兄弟,去了外间盥洗更衣,再灌了一壶茶水,便就着仪华方才用的吃食大快朵颐。
仪华让了陈妈妈进里屋看着两个孩子,她撩了布帘走去外间,见朱棣坐在木桌前,手里拿了一个馒头,也不让一旁的陈德海伺候,一筷子小菜一口馒头就吃得津津有味,好像是吃了什么佳肴一般。
看着一大盘白花花的细面馒头,只剩下三个孤零零地摆在那,仪华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噎住。她走上前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朱棣的面前,轻蹙着眉道:“光吃这个不易消食,喝点水润润也好。”
朱棣吃馒头的速度终于慢下来了,又抬了一抬眼晴,看了仪华一眼,嘴唇微微一弯,带了一点笑容,不徐不疾的说:“这馒头是细面做的,口感已经够软滑了,味道好又不噎人。”虽这样说,还是接受了仪华的好意,仰头一口饮下,又就了一筷子腌菜,三两口吃下大半个馒头。
仪华两世都是南方人,最不爱吃的就是馒头,几乎一年到头吃不上一次,眼见朱棣这样吃,虽没说什么,秀气的眉却一直轻蹙着。
朱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有洞察秋毫的细致,他见仪华紧锁娥眉,且吃了不少馒头也不腹饿,于是就和仪华说道:“这细面做的馒头真的不错。
一般都是粗面做的馒头,尤其是军中,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不一定有粗面馒头吃,都是吃馕饼、烙饼之类。那时,真的是很想吃上馒头。”
说到这儿,朱棣脸上有熠熠的光彩,声音也振奋了起来,道:“本王刚来北平的时候,对这里的山极为不熟。当时是在冬天,带了七八名侍卫去燕山察看路径,哪知遇上与大风雪,被困在了深山里面。前后一共困了两天一夜,又冷又饿,身上只有干饼,连口水都没有。那阵真的是冷饿的厉害,本王吃了一块干饼,晚上和衣躲在山洞的里,就想吃上一个个热乎乎的馒头。”
仪华听了说不出什么感觉,又有些不理解他一介皇子如此遭遇,可一想到流落漠北的那段日子,好像又没什么可以惊奇的地方了。
朱棣见仪华低头沉默,侧着脸儿,露出皎洁的面庞,发出的光亮似比月华也湛亮清澈,他心中不由一动,打消了等一双幼儿睡醒的念头,邀仪华单独出游,道:“两兄弟还在睡,留了陈德海在这照看,你随本王在外面山里走走。”
话说得命令口吻十足,仪华抬头瞟了朱棣一眼,想着到外面走的地方不远,这里又有陈德海看着,两兄弟应该不会有事,便也微微点头应了。
走出屋子,郊外空气请谅,虽是五月仲夏,也没有骄阳炙人的不适。小院子里,从三间正屋口铺砌了一条三寸略宽的小道,直通到了木栅栏出口。仪华由阿秋扶着,随朱棣身后走在石子小路上,一路出了院子。
院子外王府侍卫与朱棣的亲卫守着,他们面前还停了两匹枣红色的骏马。
朱棣走到略高大的骏马面前,一脚踩上马镫,姿势利落的翻身上马,然后低头俯视地上一众人等,吩咐道:“你们全守在这里不许离开。王妃,你上马随本王身后。”
仪华看了一眼马背上一身淡青色劲装的朱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朱棣看着浓黑的剑眉竖在一块,陈德海赶紧陪笑道:“王爷,王妃虽然骑术堪称女中豪杰可是今日王妃不太适合骑马。‘朱棣迷惑的看了一眼陈德海,又转眼上上下下看了仪华一遍,片 刻,眼中蓦然一亮。
原来仪华今日做富家女子打扮,穿着梅绿色水纬罗对襟衫儿,白 杭绢画拖地裙子,金红凤头高底鞋儿。
一身夏衣薄衫,勾勒出仪华苗 条的身段,看着也的确赏心悦目,却无法有较大的动作。
“上来!”
朱棣弯腰伸出手,言简意赅道。
仪华有些不愿,却知不能在众人面前扫了朱棣的脸面,遂略微迟疑 了一下,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由他一拽之下,坐到了马背上。
一个软香的身子落入怀中,淡淡的幽香索绕鼻端,朱棣深深地吸了 一口气,欺上仪华的白皙小巧的耳垂,道:“坐好了!”
三字落下, 不等仪华回答一声,双腿猛一夹马肚子,扬鞭一甩,马蹄四掀,飞似地 住山坡下面驰去。
马背上的风有些大,到了郊外的平地上,午后的热浪开始一阵阵的 扑来。
热气呼呼的吹在脸上,仪华有些头脑浑然,可隐隐传来的纳罕 助威声、棹歌乱响声,让她不得不头脑清晰,回身抓住朱棣的衣襟, 略微紧张道:“王爷,划龙舟就在附近,若让人看见了有些不好朱株满不在乎地一哼,造:“我们走的偏路。根本不会有人发 现。‘仪华极为不喜朱棣过于自信的态度,尤其是缘何落入漠北之后,于 是她又道:“王爷,荒郊野林,又没侍卫一旁,若是遇到流痞刺客却 也不好。‘朱棣脸色一下子铁青一片,紧抿着唇,半天吐出一句:“同样的失 误,本王不会再犯第三次。‘话落,两人之间气氛微微沉下。
不过好在驾马驶入城外一处密林之后,又约行两刻钟的功夫,到了 今日的目的地。
此地草木葱翠,四面前是参天的大树绵延数里之遥,望不见天际。
这时正是烈日当空之际,火焰似的阳光自树间射下,渐浙显出一条新 砍的婉蜒小山路。
朱棣跳下马,将马栓在一棵树干上,指着那条婉蜒的小山路,抬头 望着仪华道:“下来,我们去那里,本王有东西让你看。‘说毕,又 向仪华伸出手。
仪华顺着朱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呀一处石岩峭壁,上面杂草丛 生,根本是一条不通的死路。
一眼望下,仪华不知道朱棣葫芦里买的 什么药,只依言把着他的手下了马,又顺从的跟着他走向那条不通的死 路。
小山路上杂草无数,石子处处。
仪华穿着一双高低绣鞋儿,没走 上几步已很是吃力,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吁吁喘喘了。
朱棣回身看了一眼不停擦汗的仪华,四下里眺望须臾,突然跑开 砍下一条小儿手粗的木辊,用佩刀剔下上面的荆棘,折回递给仪华道: “杵着它好走些。‘说时,一把将木辊塞在了仪华右手,又牵起她的右 手。放慢脚步继续走去。
两只手心里都是粗糙的手感,朱棣手上布了一层略厚的死茧,木辊 上是凹凸不平的疙瘩。
可是这一刻,仪华却觉得它们拥有奇妙的魔 力,仿佛与她手相触的是上好的丝绸软被,既顺滑又温暖。
又走了好一会儿,他们到了山岩之下。
朱棣放开仪华的手,警惕 的四处看了一看,大步上前,拔出佩刀,不顾石岩上的荆棘杂草,以 刀、手拨开面前的草木植物,后面竟出现一个狭小的山洞入口! 停在一旁歇气的仪华,不胜惊讶的看着山洞,问道:“这是……”
朱棣站在洞口。
,看着仪华的目光,犹豫了那么一瞬,又坚定地望著 她。
仪华的心怦怦跳动,她感到这个山洞是朱棣的一个秘密,而现在 却要告诉她。
山洞的入口非常狭小,仅仅只咬一人的宽度。
仪华压下心中的跳 动,侧着身子随朱棣进了山洞。
泪里十分的漆黑,似乎也十分的深, 站在洞Э诘氖焙颍寄芴嗬鞯暮艉羯
狭小而未知的空间,总能带来压力与害怕。
仪华正受着惊恐,双 手死死拽住衣袖时,朱棣却将移开的草木植物重新覆在了洞口。
刹那 之间,唯一的光亮消失了,眼前是全然的黑,耳畔是死一般的寂静,仪 华瞬间紧张的叫道:“朱棣,你在哪?‘……嗡嗡地是山洞间的回音。
第155章 秘密(下)
呼地一声吹气,火折陡然一亮,视线一点一点的恢复,看清了对面的人。
忽闪的火光中,朱棣微微噏动嘴唇,似乎有笑容在唇间扬起: “我在这,你别怕,没事的。”他说这话时,头略略地低下去,声音温和低沉,听了颇使人安心。
仪华的惊恐渐渐消散了,这就意识到刚才行为的偏失,忙略定了定心神,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王爷,这里太黑 了,我们来此做什么?‘朱棣察觉到仪华的紧张,以及那故作镇定的语气,他脸上真的浮起了笑意,不答只安慰道:“别怕,马上就不黑了,你等本王一下。”说着,他举起火折晃在石壁前,目光随着火光慢慢移动,然后猝然伸手取出一个嵌在壁上的火把,将它点燃。
煌煌地火光,照亮了这个漆黑狭小的山洞。
仪华随着延伸的光亮看去,才知道此地与其说是山洞,其实它更像一条秘密通道。
这个洞的入口很窄,里面却是出乎人意料的幽长整齐,就像一条曲折而长的小径,一直绵延伸展到不知名的远方。
再细看之下,略知它约有八尺高,三寸宽,而且壁沿打磨的根平,一看即知是人为挖凿的。
仪华默默地打量着,越看越觉得它很像前世的沟渠隧道,好奇之下,她不假思索就问:“这是王爷让人特意挖的暗道?”
这世间的女子,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就是抛头露面的村姑田妇,她们各有各的见识,却都不能短短打量片刻 ,就一口道出它为何用。仪华因为前一世的见识,眼光在某些方面,自然高于其他女子。
朱棣不知这个缘由,激赏的光芒从眼中漫出,他的语气铿锵有 力,道:“不错!这正是本王特意令人挖凿的暗道。”言至此,他目光移向望不见各头的暗道深处,刚毅的脸庞是晦暗不明的神色,嘴角略翘起微讽的弧度,问她:“你还记得去年九、十月间,你建议本王修路挖渠吗?”
仪华脸颊微红,她想起了近来数月里,街头巷尾对她的赞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恩”了一下。
朱棣没注意到仪华少见的羞涩,双目平视幽深的前方,慢条斯理的说道:“修路之初,本王就打算修一条出城的暗 道。从城郊最近的树林,一直延至本王的寝宫,除了可以方便行事,也可以以防被囚之险。不过当时本王却从不相信,在北平、在王府会有被囚之险,可这一次却真实的摆在了面前!呵……原来看似尽在本王掌握之下的北平,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坚固牢靠。”
仪华感觉到朱棣说最后一句话时的冷厉,她微怔的抬起头,见朱棣 脸上被阴郁之色笼罩,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上前 一步,有些急切的喊了一声“王爷”。但是叫了之后,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咬着唇望着他。
语中的关切缓缓流出,朱棣慢慢的敛了冷意,低下头目不转晴地看 着仪华,道:“年节时,若是有这条暗道通住你的寝宫,你就可以在外面平安生产,也可以避开毒药迫害。而不又昏迷四天三夜,差一点命丧……”
没说下去,但朱棣的声音巳微涩了起来,沉默好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道:“所以,本王下今改道,从此之后这条暗道将会一直通到你、我的寝宫,以备危急关头,你母子可以平安逃开。”
仪华呼吸一紧,她没想到这次的事,朱棣如此耿耿于怀。甚至介意到将来往王府的暗道告诉她,并且另分挖一条通向她的寝宫?!
一时仪华心里复杂纷乱,她分不清自己的想法、越发纤细的情感,她只知道朱棣在逐渐的改恶,从两月前的那一声 谢谢起,开始改变对她的态度。同时,也不可否认他的改变,己经深深地影响到她了。
朱棣好似察觉出仪华心思浮动,他也不再等仪华的反映或回答,就举着火把往住壁上一插,与仪华正面交身而过,然后执起她的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这里本王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往里面走走,所来也无事,全当看看地形也好。”
朱棣一直说着话,嗡嗡地回声不断,洞内又潮湿阴暗,深处不停地灌出阴寒的风,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骇意。
仪华打了一个冷颤,反握住朱棣的手,脚下停住道:“我们不要再往下走了吧?‘闻言,朱棣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