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雨堂在回俯的轿子上摇摇晃晃的,这几日来确实太过劳累,现在又有些昏昏欲睡了,回去好好歇歇,再喝一碗那白玉桃丝羹……想着嘴角微微的往上提了提,忍不住靠在轿缘睡去。
觉的有些软软的,便移了下头,忽然觉的搁到什么硬硬的东西,博雨堂微微睁开了眼,看见一披祥云批霞在眼前晃动,那上面绣着一只金龙吐珠,翠霞碧玉,镶着十八颗翡翠珠子,正下方绣了个镂空大福字,穿了结牌在下,缀了个红钻。
博雨堂看了会,不觉眼角一挑,伸手去摘那红钻,嘴里喃喃的说:“这个,真漂亮。”
“是吗?你若喜欢,便送与你?”一个声音回应道。
“哦?”博雨堂笑了,轿中光线昏暗,他的笑脸隐隐沾上了幽暗之色,没有明亮的色泽,却如软玉般温润可亲,“这金龙吐珠,只怕不是一般人配的……”眼中灵光流动,忽的睁大了眼睛,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眉目清楚,鼻梁高挺,一副俊朗之像。
“西侯王杨幕雪!”
“哦?你可直呼我名,看来我们关系真是非同小可啊。”
“啊?”博雨堂用锦袖掩了嘴,脸上一红,转为恼怒,“下官不敢。”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杨幕雪的怀里,赶忙起了身,在一旁坐下。
“博大人,何必介意?”
杨幕雪伸手去拽博雨堂,被博雨堂躲过,“王爷尊贵,不敢侵扰王爷。”心里想,怎么会这样,明明自己就坐了轿回自己的黑炎俯,怎么转眼就落在这个人手里?
“博大人,”
杨幕雪一笑,“方才在道上遇见你,想与你话几句,怎奈你俯上下人唤你不应,我就掀了轿帘看,原来你在里面睡着了,我看这天寒地冻的,怕你伤寒就挪了你来我轿中。”
“你,你……”博雨堂怒目相向。
“哦?博大人有何赐教?”
“我要回去。”
“什么?”
遇上这人,只怕自己造化不够,博雨堂一咬牙向前起身,想掀了轿帘喊停,却被杨幕雪一把扣住手腕,硬生生扯了回来,在怀里搂了个紧。
“博大人,自上次皇上登基大宴之后,你就一直躲着本王,让本王很是伤心啊。”边说边把嘴就凑了过来。
“废话,不躲着你还不要被你吃干了,抹净了。”博雨堂心下想着,手上死了劲挣扎,怎奈根本不是杨幕雪的对手,眼看着杨幕雪整个人就压了下来,“雨堂,你可想死本王了。”一阵心肝宝贝的乱叫。
西厢 20
“王爷。”轿外有人呼喊。
“可恶,” 杨幕雪起身道,“嚷什么!”
“王,王爷!户部流大人请礼!”
“流溪?”
杨幕雪一皱眉,博雨堂赶紧推开杨幕雪,掀了轿帘,跌跌撞撞的下了轿,杨幕雪的轿是十六抬,大环抬扣了中环抬,博雨堂行的急,轿夫来不及落那环抬,将博雨堂绊了个结实,流溪在前看的真切,提了身形想上前接住博雨堂,却被人抢了前。
博雨堂又落在杨幕雪的怀里。
“放……放手。”博雨堂去扯杨幕雪的衣襟。
“博大人。”流溪上前一步扣住博雨堂的手,“王爷!不劳您大驾,我送了博大人回俯吧。”
杨幕雪听言微愠,“流大人,本王与博大人事前有约,去他俯上赏花,一路同行,怎么听流大人的语气,恰是本王在强迫博大人呢?”
“下官不敢!”
“不敢?”
杨幕雪扬了下巴,注视流溪,这个明日俯来的人被皇兄纳入皇亲国戚,虽然只在户部落个小文书,却时时跟在皇兄身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皇兄迷的昏了头,虽然漂亮,可皇兄后宫里的宠妃多如繁星,光那亲阂火夜大皇妃薛无夜和那翠木宜兰大妃子林缇就是倾城倾国的容貌,论相貌流溪难得头筹,论武功自是不如皇兄,却又怎么把个皇兄弄的晕头转向,不辩了黑白是非?
当下,言语里就带了刺,“流大人,你户部公事虽然繁多,但你不过一小小文书尔,只这天都黑了还不回自己俯里,却在这拦着我和博大人又是为何?”复又笑道,“我是忘了,皇兄赐你宫内寝宫居所,你现在若还不回去,等皇兄翻了你的牌却未见你的人,不知道心下可会想什么,你都是皇兄纳的妃子了,可要谨守妇道。”说完菀尔一笑,掩不住的风流倜傥。博雨堂听言,抬头怒目杨幕雪,伸手狠狠捶了杨幕雪肩头一下,杨幕雪和流溪俱是一楞。
“王爷好不识大体!”
“哦?” 杨幕雪和杨天彧一般模样的剑眉一提,“此话怎讲?”
博鱼堂满脸潮红,言语间几乎都带着震动:“流大人是皇上钦点的皇妃,虽未入主后宫,却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后,按得辈分也是王爷的兄嫂,王爷此番言语冷嘲热讽好不成体统。”
杨幕雪见博雨堂状似羞愤,目光朦胧几乎带上泪色,脸色泛红,竟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博大人,你不要激动,本王知错了,你可不要哭啊。”
“谁,谁说我哭了。”博雨堂一把打掉杨幕雪伸过来的手,却见眼泪落下如珠,自己觉的惊奇,伸手去摸,泪却落的凶。
“怎、怎么哭了?”博雨堂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却发现十指颤动,根本不听使唤。
杨幕雪叹了口气,将紫黑色的绣锦丝袖一拂,揽了博雨堂入怀,轻语道:“雨堂……”
博雨堂如攀了救命的稻草,捉了杨幕雪的袖子,却脚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流溪在一旁看的真切,知道这几日博雨堂苦苦撑熬,这下被杨幕雪撩拨的,于是想上前去扶了博雨堂,却被杨幕雪回头一望,杨幕雪的眼睛乌黑有神,紧紧的盯着流溪,流溪想到流晴的眼睛,坚定而充满勇气的眼神,流溪顿了顿,拱手做揖道:“有劳王爷送博大人回俯。”
杨幕雪点了点头,于是流溪转身离去。
博雨堂一路上呜呜咽咽的,到俯里的时候也是哭的累了,杨幕雪着人打了水,亲自为博雨堂拧了帕子给他擦脸,博雨堂也未反抗,就任那杨幕雪在他脸上擦擦洗洗的。杨幕雪看博雨堂一副痴痴的样子,饶有兴趣的刮了下博雨堂的鼻头,“雨堂,平日里见惯了你伶牙厉齿,嬉笑打闹的样子,未尝想到还有这副痴像,你可真是本王的暖心炉啊,就怪不的本王如此喜欢你。”
博雨堂听得此言,抬头看了杨幕雪,半响蹦出一句,“我最讨厌你。”
“啊?” 杨幕雪着实吃了一惊,“此话怎讲?”
“如今皇上要立千秋之业,整日忙碌,却偏偏些个臣子狼子野心,搅的不得安宁,你是皇上同父之兄,却不见你有何建树,也不帮衬皇上,终日缩在自己的馨波俯里种花养草……”话未说完,却看见杨幕雪盯着自己笑而不语,于是微皱了眉头,阖首思忖。
“雨堂,你冰雪聪明却也有糊涂的时候?”复低下头来,在博雨堂耳边轻语,“明日你不去围猎,实是错过一场好戏啊。”说完搁下手中绢帕,朗朗笑着离去。
“好戏?”博雨堂喃喃的念着,“什么好戏?”
西厢 21
天气已转春时,却还是有些冷。
大道上每隔三丈之余就有一骑马侍卫,早早的清了道,打了生人回避的牌桨。本来皇上围猎是宫中大事,应当要的大排场,若不是杨天彧治律严谨,不好奢华之道,下面的人怕是想铺条金道银路来开排,却见杨天彧骑了匹雪白身乌黑蹄的马,领了后面一干人等行进,有些文官见皇上骑马,自己当然是不敢坐那车辇,只好跟着骑马,却不善骑术痛苦不堪,除了跟来的大皇妃薛无夜和大妃子林缇是坐那车辇之上,连流溪都是骑马随后。
一行人,带了侍卫,丫鬟几百好人,浩浩荡荡的向万兽园行进。
流溪忌惮昨夜与博雨堂的对话,紧紧跟在杨天彧后面,生怕出了什么事,那西侯王杨幕雪却无事般优游,只在较中坐了不出来,让流溪看不透。
这厢博雨堂正高坐明理大公殿上,堂下跪了个侍卫。博雨堂盯着那侍卫看,他平日里嬉笑惯了,偶尔放下脸来不言语,却是让人觉的阴沉,只因那娇好的面容,和那双单凤细眼到不会觉的骇人。
“那夜你可看见了流大人亲去火灵堂兵库?”博雨堂问道。
“是,卑职亲眼所见。”侍卫低头答到。
“看那值勤的排序,那夜除了你还有别人当值?”
“没有,那夜是卑职一人当值。”
“哼。”博雨堂冷笑一声,仿佛冰凿之物,冷冷的扔在了地板之上,铿锵有声,那侍卫听得不禁一个哆嗦。
“你们守夜向来两人当值,但因为总人数是单数,所以每一大轮值总会有一人落单,你上月里已经是轮过单,这月怎又是你?”
“啊?”堂下侍卫一惊,却没有想到博雨堂连这种小事都查的清楚,口里结巴到,“卑职不敢诳语,本不是卑职守夜,因为守夜的人与卑职换值,所以……”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调换,当这火灵堂和朝廷的规矩是自家里的衣物,换来换去?”博雨堂一拍桌案,吓的堂下侍卫俯首在地。
“那夜守值的人与你商定二更才换,二更时分流大人已经被皇上招去倾心殿,之后一直未离开过,你是哪只眼睛又在了哪里看到流大人的呢?”
“啊……我,我……”
“说!”
“大人饶命!”
“看来,是要发你去十宗才肯开了口么?”博雨堂微微一笑,人畜无害般的笑容,却吓的侍卫摊到在地,“大人饶命啊~~~”
“哦?”博雨堂低了头抽了个文在手上翻阅,“饶你性命?那就把话都说来听听,看本官是否中意。”
“卑职确实看见了流大人,只是……只是不是他入那兵库,是……”
“是”了半天没听见下文,博雨堂抬头看那侍卫,只见他趴在堂下一动不动,大惊,“右侍卫!”
右侍卫急忙行到堂下查看,“大人,他已气绝,好象……是服了毒。”
“服毒?方才口口声声说的饶命,现在服毒自杀?”博雨堂挑了挑眉。
“难道是之前就已服下?”
“……”博雨堂想了想,“快备轿,去火灵堂兵库。”
“是!”
博雨堂一行人到了火灵堂兵库,果然一副兵械重地之像,用了微黑的大理石筑建,隐隐透露威慑之力,博雨堂行到入口处,被门前门卫拦下,“大人请留步。”
西厢 22
“哦?”博雨堂颇有兴趣一笑,却似个春花绽放般的透露出香气,那门卫脸一红低头道,“大人请留步,这,这兵械重地,未得了大皇妃和皇上口令,外人是不得随意入内的。”
“那我问你,你们火灵堂的人就可随意入内?”
“这个自有排列规序,每日操练时会有人入内取兵器,平时也是不可随意进去。”
“恩,”博雨堂停在当前想了想,又问,“那大皇妃呢?”
“啊?”
博雨堂微闭了双眼,轻叹一口气,黛眉平缓,目如微星,回头对侍卫说了句:“进去。”
“是!”后面左右侍卫得了令,迅速用将入口处侵占,拿下了两个门卫,“把这把守的人全部拿下,不得遗漏,火灵堂高手众多,若得了消息,我们定是讨不得好处。”博雨堂快步进了火灵堂兵库。
库内温度似乎低于外面,博雨堂一进来就觉有股冷冽之气扑面而来,兵库内点着火把,照着陈列的兵器隐隐泛着金光,博雨堂找到了刀剑陈列的地方,果然看见上下三层,共七柜排列整齐的放着配刀,其中一层中缺少了四把配刀。博雨堂上前仔细查看,半响突然转身,把身后的左右侍卫吓了一跳。
“今日大皇妃可有随行皇上?”
“大皇妃亦有随行!”
博雨堂一皱眉,撩了官袍快步行出兵库。门外停着轿子,博雨堂却抢过一匹银铠红缨马,翻身上了马。
“喝!”博雨堂快马出宫,朝了万兽园的方向急驰而去,左右侍卫紧跟其后。
“皇上!!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博雨堂咬紧了牙关,扬鞭催马。
等着把帐篷扎好了,七七八八的官员们按照等级在各自的营帐前休整,杨天彧坐在案前休息,薛无夜从外行了进来,“皇上!”
“免礼,”
杨天彧笑着招手,“无夜,你过来。”
薛无夜轻挪步向前,笑着回应。杨天彧轻搂了薛无夜,笑问:“是否累了?”
“臣,还不累。”
“哦?当真好体力,那稍后与朕一起狩猎?”
“臣尊旨。”
“无夜。”
“皇上。”
“那配刀之事,你查的如何?”
“回皇上,尚无消息,但臣会督促。”
“好。”
流溪站在营帐外,皱了眉头,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昨日里博雨堂嘱咐自己要跟着皇上,以免出乱,可是……
“流溪,”
杨天彧一眼看见站在营外的流溪,笑着松开薛无夜,“你进来。”
流溪犹豫了一下,入了营帐,行礼,“皇上,大皇妃。”
“无夜,你先去休整吧。”
“臣尊旨。”薛无夜退了出去。
流溪心里怪怪的,低着头没说话。杨天彧笑问,“稍后可想与朕同行?或在这营帐内休息?”
“臣……”
杨天彧没等流溪说完,一把搂过流溪,“流溪,你可吃醋?”
“臣不敢。” 流溪脸微红,稍做抵抗,却惹来杨天彧的吻,落在侧脸上。
“朕这些日子忙碌了些,忘了好好宠爱朕的流溪,流溪可不要怪朕,恩?” 杨天彧打趣道。
流溪复抬头看着杨天彧,这个一国之君,霸道又宽容,热情又冷漠,做事独断却果决,这样一个人站在高高的殿堂之上招呼自己,将自己虏获身边,逼迫流晴远走江湖,是要恨他,恨他霸占自己,恨他威迫流晴,恨他……但这些日子他确实消瘦了……流溪盯着杨天彧看,心里念念挂挂。
杨天彧看他看的出神,忍不住亲下去,“流溪,想些什么?”
“皇……皇上,等会请让臣随身后,不要离开。” 流溪挣脱开。
“哦?”
杨天彧听言有些吃惊,“你,莫不是吃了醋?”续而一笑,“朕的流溪也会吃醋?”
“皇上!”流溪一怒,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