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脚踝的全都肿了起来,碘酒留下的黄褐色痕迹跟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试着动了动脚趾,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是倒了什么霉,踢个球都能把脚给弄残了,肿成这幅德行,跟猪蹄似的。
“哎!你要去实验室吗?”见着那男生准备出门,她连忙挥手叫住他,“你扶我去下实验室吧。”
离实验室还有近十米的距离,便听见黎孟德暴跳如雷的声音从走廊那端传来,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黎可打了个冷颤。
“我老爸现在还这么凶?”
“平时都很和蔼的,我们做错事了他才会生气,尤其是原则性的错误。”
“今天又怎么了?怎么凶,好久没听见他那么吼过人了。”
“在做创新性实验嘛,有个大一的小女生不会弄仪器,不知点到了哪里,仪器跟抽风了似的,显示出来的图谱血压不像血压,心率不像心率的。沈老师刚刚弄了好久都弄不好,黎教授刚从西校区回来,大约是在那边受了什么气,先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通,沈老师都没能幸免,最后一拍桌子,”男生说得绘声绘色,这时也跟着做了个拍桌的动作,“不知道是谁把生理盐水放在主机上,他收手的时候撞到了主机,于是多米诺效应就此产生,一千毫升的烧杯啊,从主机上滚落下来,一部分液体洒在了主机上,烧杯顺着往下砸到检测仪上,剩下的所有液体全都灌了进去,接着‘滴’一声,电跳闸了,这不是高。潮,高。潮是烧杯砸到桌上四分五裂,好巧不巧地划伤了黎教授的手指。”
男生轻描淡写地叙述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黎可既惊讶又担心,奈何碍着脚伤不能立马跑到实验室,她抓着男生的手臂问:“我老爸没事吧?”
“没事!”男生咧嘴笑,努嘴点了点她的受伤的那只脚,“没你严重,那点血量连个血型都测不出来呢。”
也对,一个烧杯而已,她太大惊小怪了。
到得实验室门口,黎可却不想进去了。
不是因为沈隽在,也不是因为齐烽可能在,而是她不想有一点和他们同时见面的可能。
刚才那一声怒吼之后,实验室里反倒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她猜测大概是正在维修烧损的仪器。
喷了药之后脚上的疼痛缓解了不少,却仍旧涨得难受,脚背高高耸起,跟左脚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不禁又想夸自己明智,穿了一双套趾的凉鞋,靠着脚背上一根可调长度的带子固定,即使脚肿得如此高也还能穿进去。
齐烽。
为什么偏偏要遇上他,在她以为自己再度喜欢上一个人,已经足够幸福快乐之后。
她永远记得那年的圣诞夜,他将她到巧克力工坊亲手制作的巧克力摔在地上,恶狠狠地说:“要我这么做才能证明我不喜欢你吗?你别傻了!”
最后,他丢下她一个人蹲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用没有戴手套的手慢慢地伸进雪地里,把散落一地的巧克力一块一块地捡起来。
即使再度拼装回盒子里,也失去了原来的完整。
她的心正如同那破碎的巧克力,永远地留下了一道道裂痕。
时光终究不负她,将沈隽送到了她身边。尽管开头时她受尽委屈,不管真的委屈还是自找的,最终苦尽甘来,得到了他从不示人的柔情。
沈隽,沈隽,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沈隽!
“黎可?”
她循声望去,果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可扣子已经全都解了下来,露出里面浅紫色的衬衣。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没有系上,从她的角度音乐能看见衣领内侧的金色绣花。这件衬衣还是她烫的,从凤凰回来后去过一次商场,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件衣服,她还故作嫌弃地说他太骚包,总喜欢穿粉嫩颜色的衣服。但,不可否认,他穿起来妖孽得要命。
“沈老师。”她鼻子一酸,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沈隽觉察到她低落的情绪,开口想询问她发生了什么,却听见室内传来说话声,大约是在打电话,正朝着门外走来。
黎可忽然惊醒这是在实验室,双手攥着他的衣摆微微使力从他身上起来,由于惯性,后背砸上了坚硬的墙壁。
她觉得她的后背也要肿了,跟可怜的脚一样,她该不会变成骆驼吧?
“黎可?”齐烽原以为电话要接很久,谁知刚走出门外对方就已经说完了要说的话,三两句后便挂断了电话,他正准备转身就看见了靠在墙上的黎可,以及……拉着她手臂的沈隽。
黎可的目光在齐烽身上停留不到半秒后便匆忙地收回来,拉着沈隽的衣袖,小声道:“沈老师,我脚受伤了,麻烦你送我到我爸爸的办公室,好吗?”
沈隽这才发现她红肿的脚,眼里染上一丝心疼。
她的手紧紧地捏着他宽大的实验服,拇指上原本红润的指甲都微微泛白。她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莫名的,他转头向齐烽看去,后者被他那凛然一瞥震慑到了,一言不发地进了实验室。
刚进到办公室,他反手把门一关,同时落了锁。
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转身过来,柔软的身体扑进他的怀里,踮着脚去勾他的脖子,他极其配合地低下头,终于吻上了此刻万分渴望的粉唇。
他一改往日的柔情,狠狠地咬着她的唇,拽着她的丁香小舌拖入口中,吮吸轻咬,像是要把她吞入腹中一般。
“宝宝,不要哭。”
Chapter 28 奇怪梦境
黎孟德回到办公室时,黎可一双眼睛红得跟小兔子的似的坐在长椅上,沈隽坐在她身旁玩着手机。
二人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沈隽刚欺负了黎可一般。
“怎么了?”
黎可怯怯地抬头朝黎孟德看去,小声回答:“没怎么。”
“沈隽欺负你了?”黎孟德把白大褂随意地丢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浓茶。
沈隽闻言转头看她,正对上她还带着潮气的双眼。
“没……他没欺负我。”若是在其他时候黎孟德这么问,黎可一定会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但此时此刻她心里藏着事,心虚着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黎孟德脸上露出笑容,他这女儿,今天是转性了?
“她脚受伤了,刚帮她上药呢。”沈隽放下手机,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伪造的情况。
黎可晃了晃受伤的右脚,给黎孟德看最好的证明。
“我还以为有多严重,没伤筋动骨的,过两天消肿了你照样能活蹦乱跳。”黎孟德探头看了一眼她红肿的右脚,摆了摆手。
“很痛的!”黎可撅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黎孟德没看她,无奈地笑着摇头。
“真的很痛的老爸!脚背都磨破一层皮了,肿得跟猪蹄一样!还是卤猪蹄!”
“别找我诉苦啊!”黎孟德食指一点沈隽,笑道:“你老公在旁边,找他去!”
被自家老爸这么调侃,黎可脸上的温度腾地上升了好几十度,一片滚烫。
她搂着沈隽的手臂,将脸颊贴在上面,咬着唇笑:“老公和老爸又不一样!”
“去去去!二十几岁了还朝老爸撒娇!”
“我永远是老爸的小公主,这可是你说的!”
“公主出嫁了,那可是别人家的王后了,让你的国王宠你去!”
“老爸……你肯定是不爱我了!”
“哎,你这姑娘!”黎孟德好气又好笑,上午西校区的事让黎孟德心里很不痛快,回来这边又恰巧碰见实验室出问题,痛骂了一通后他心里的火还是没消完。跟黎可耍了这么几句嘴皮子,阴霾的心情倒是放晴了。
黎可嘿嘿地笑:“老爸,你的气消了?”
“消了消了,不跟这帮熊孩子计较!”
沈隽搀扶着黎可走在落日余晖下的校园小道中,黎孟德嫌黎可走路的速度太慢,而他自己又是个急性子,连连叹了几声后大步朝前走去,很快便将二人落在身后好一段路。
黎可不明白,沈隽却是知道的,黎孟德是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沈隽或许是黎孟德教学生涯中唯一没有骂过的学生,然而这次没能幸免,纯粹是黎孟德带入了个人感情。
得知黎孟德回到本部,沈隽急忙赶到办公室向他寻求帮助,黎孟德嘴上说着“好”,却仍旧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迹象,喝了口茶缓解奔波的劳累后顺口问了他一句“可可呢”。
他们从凤凰回来那天错过了与黎孟德吃饭的机会,之后的日子黎孟德总是北京上海的跑,参加大大小小的研讨会,到了最近几天才闲了下来。
沈隽想起在大连时的那顿晚饭,开口道:“我和可可的婚姻是否可以不故意隐瞒?”
“不是说了等毕业之后的吗?”黎孟德皱眉。
“不是要特地公开宣布,而是不隐瞒,若有人问起的话再作回答。”沈隽简要地说明自己的意思。
“不行!”黎孟德拍桌而起,唇线紧紧地抿着,对上沈隽惊讶的表情时他的浓眉也深深地蹙起,他也想起了大连那次几个老同事说的话,语气软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你看着办吧,但是不能影响到你们两个,这是底线。”
话是这么说,但黎孟德不能在心里完全地说服自己,所以,在实验室时怒火才烧到了沈隽身上。
此刻,他可以将二人甩在身后,无非也是想通了罢。
年轻人的事,还是要自己把握。
“要不要背你?”
她现在走起路来比刚才刚费劲,右脚稍微用一点力,脚上的那根筋就被拉扯得生疼。
他也疼,心疼。
出门前还白皙细嫩的小脚丫子,现在肿成了这般模样,他要是丝毫不动容那才说不过去。
她脚下的步伐迈得很小,每一步仅有正常跨步的一半,黎孟德的身影早消失在了路的那端,以他们俩蜗牛般的速度,回到家时估计黎孟德都补完一觉了。
“可是,这是在学校。”在他开口之前她就有了这个想法,但碍于是在校园里,即使离开学还有近一周的时间,除了部分研究生外校园里几乎没有其他人,可以说得上是荒凉,但……总归还是不好吧,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呢?
他清楚她在犹豫、坚持什么,可她脚背上的伤痕如此的触目惊心,即使她极力忍耐着让自己不要出声,但还是泄露了吸气声。
“别闹,我背你。”他的动作比语言更加不容拒绝,强势地抓着她的两只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微微躬下身去碰她的大腿,“上来。”
她鼻尖一酸,听话地搂住他的脖子,两手相握放在他前胸锁骨的位置,数着他搂着自己大腿的力道向前一扑,便被他牢牢地固定在了背上。
这样一来她原本及膝的裙子向上滑动了一小截,即使里面穿了打底裤,她还是略带尴尬地提醒他:“裙子……”
他反应过来,一手稍微向后挪,三指按在她被的裙摆中央,以防裙子再度上滑。
他稳步朝前走去,身高的优势让他一步能迈很宽,一分钟走的路程跟刚刚三分钟走了一般长。
她把脸侧着贴在他的后颈上,右手握住自己左手的手腕,左手腕正好搭在他左胸的位置,能够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沈老师,你不问……我为什么哭吗?”
从那一吻结束到黎孟德进来,他们一直维持着黎孟德看到的姿势,半句交谈都无,她锁担心的追问更是没有。
他的侧脸浸在红色的夕阳残辉中,紧抿着唇,眉峰蹙起,脸上的神情沉重而复杂。
半晌,他终于开口:“你不说,我不问。”
简简单单六个字令她再度泪如雨下,湿热的液体浸湿了薄薄的一层衣料,打湿了他衬衣的后领。
他手握成拳,用力地攥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无声地流着泪,没有作一句解释,他果真如他所承诺那般沉默着。
她若不说,他便不问。
黎可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黎孟德亲手做的晚餐,沈隽的厨艺再好,终究缺少一种味道:父亲的味道。
过去近十年的日子,同黎可朝夕相处的人是黎孟德,现如今她已嫁作他人妇,成为了泼出去的水,可对黎孟德的思念和爱却只增不减。
早在办公室时黎孟德就发现了黎可红肿的眼睛,两人回来时她脸上更是布满了泪痕,他却半句询问都没,故作不见。
他的女儿他很了解,性子倔就算了,关键是还怪得很!动不动就哭,哄了她半天往往得到的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
“你们今晚在这住还是回去?”
“回去吧。”黎可没搭腔,沈隽便出声做了决定。
“我要在这里住。”黎可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微抿。她一整晚都沉默着,此刻突然出声让两个男人俱是一惊。
黎孟德留下一句“自己整理床”后便进了书房,将这一对一坐一站小夫妻留在客厅里。
“我先把碗再去换床单,你看会儿电视等等。”沈隽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她的回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想去揉揉她那颗小脑袋瓜子,手上却跟挂了千斤重的重物一般,一寸都抬不起来。
他收拾好碗筷时,客厅已没有了她的身影,顶上的大灯也已经关掉,只留下了墙上一盏昏黄的壁灯。
贴着卡通画纸的房门半开着,月白的灯光从门缝中钻出来,斜斜地洒在地板上,随着他脚步的移动慢慢地落到他的脚上。
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蓝紫色的圆领T恤,后背的正中印着“FXY”三个字母,看起来大约是学生会的会服。衣服遮到臀部的位置,她没有再穿裤子。
她把整齐叠好的粉色碎花的床单抖开,半跪在床上一点点将床单铺好,每一个角落都理平整。
跟床单相比起来,她的皮肤甚至还要粉嫩上那么几分,他想。
“怎么不等我?”他单腿跪到床上,双手握着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他搂在怀中,双双倒在刚铺好的床上。
她咬着唇,不去看他。
“脚还痛吗?”他不恼,开口反而更加温柔。
“……不怎么疼了。”他的目光太炙热,她努力地想躲避,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这里没有浴缸,你不要洗澡了,用热毛巾擦一擦。伤口破皮了,若是沾了水,很有可能会发炎的。”
“嗯。”
他扬起唇笑,在她唇角落下一吻,轻柔得像是一片花瓣擦过。
“怎么不穿裤子?”他拿捏着力道拍她的屁股,发出一声脆响,不大不小。
“没找到。”
“我还以为,你故意不穿的呢。”
“才不是。”
“我以为……你打算勾引我。”他凑到她耳畔,声音含笑。
放在平时,她必定会反咬回去,可现在……她的思绪混乱得很,像是被弄乱的毛线球,怎么理都理不清。
“我好累,睡觉了,好吗?”她连假笑都强装不起,说这话时声音细如蚊喃,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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