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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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书-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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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雨,所有的浮华都隐了去。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风卷帘起,湖水如天。这就是江南的雨季了,冷到了骨子里。从碧海听涛阁出来后,过朱雀桁后,到了南岸的乌衣巷。

小轿在雨中的乌衣巷穿行,白雨白墙,青石的小路,修竹的雨巷,尽头的未名之花,沾衣欲湿的花瓣纷扬。连雨中都透着花的香味。六月的时令,似乎是栀子的花香。

乌衣巷的旧宅。很难想象像凛时雨这样的人,会住这样简单的地方,甚至算得上是衰败的一个地方。没有大石狮子,没有兽头大门,也没有敕造的华丽匾额。

雨气雾霭,屋舍简单,随处可见的民居。落轿之后,有小厮来迎,打起轿帘,撑开油纸伞引着我往屋里走。

到了垂花门之后,小厮就不再往里走,恭敬地把雨伞留给了我,弯着腰退了出去。

我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一方清渠的的鱼塘,湖心有小亭。

跟我设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凛时雨靠坐在湖心亭中,身上的衣服也是粗布白衣,一改他一贯华丽的作风。手臂搁在阑轩之上,手中拿了鱼食,懒散地注视着水中夺食的锦鲤。他并不看向我的方向,所以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耳后,轮廓清晰的下颚。有些棱角分明的强势,倒不像花砾那样柔和。

忽然我觉得有些说不清花砾的样子,只觉得很美。

我收了伞,把伞靠在亭子边。深吸了一口气,走近湖心亭。

凛时雨好像这才注意到我,抬眼扫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他脸上的倦容非常明显,穿着布衣,一点也不像权倾一方的贵胄。在这民居一样随处可见的地方,语气平淡地说着一句“你来了”,好像他知道我会来,好像他在等我来。我必须得承认,那一瞬间我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动摇,我好像在可怜他。

我在心底狠狠将自己嫌弃、鄙夷、唾弃了一番,这才笑吟吟地回话:“嗯。璃光有些天没见到凛公子了,公子莫不是忘了我?”

凛时雨摇头一笑:“如今,倒学的有几分样子了。”

雨还在下,凛时雨伸出手,那双手修长漂亮,雨水全落在手心里,他也不问我为什么来,我也沉默着不说话。梅雨天,湖心亭,一坐卧,一站立,就好像我们在这里,只为了赏一场雨。

“我的母亲,据说是吴人。”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小时候听过,就记了下来,按着母亲话里描绘的样子,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白墙黑瓦,有湖有亭,下雨天的时候,在亭子里伸出手就能接到雨。”没有过多感情的话语,但比起他一贯阴狠尖锐的样子,这些话竟然反倒更加温柔酸楚。

凛时雨的身份,是有交代的,母亲是没有来历的女奴,甚至并不是南诏人,貌美,性格温和。被先代南诏王所宠爱,后来就有了凛时雨。因为血统不够纯正,只有一半南诏血的凛时雨不具备成为继承人的资格,但他的才能、性情和品格让南诏的臣民为之折服,尤其是在成天弹琴出游的凛昭的对比下。

后来的事情嘛,身为亲妈的作者君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在继承者问题上,凛昭最后成为了新的南诏王,而凛时雨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一个不想当偏偏当上了,一个相当偏偏当不上。可见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就是传说中的事与愿违吧!快住口,明明是作者君恶趣味而已吧。

这不能怪我啊,故事没有狗血,原文就不可能完结。最后凛昭成了光明皇帝一样的存在,凛时雨就完全黑化掉了。

我一时间讪讪,不知道怎么接口。

凛时雨拭干了手,神色依旧是困倦的,没什么精神,嘴角一勾:“其实昭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和我相争,他说他只喜欢弹琴,喜欢弹琴的时候有人陪着。那个时候还只有十多岁的昭,说这些话的时候,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我亲爱的弟弟,我恨他这份不在意。多少人为了那个位子丧命,昭却毫不在乎。”

凛时雨的神色复杂,我想他肯定很爱他弟弟,可是那个位子真的那么诱人吗?我一个不小心,就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凛时雨深深地望着我,茶色的眼眸里,思绪还残留在之前:“不往上走,就会跌落,就会死。这条路从来没有退路。”

我静静地听着,不说话。他的母亲、他的族人、他的属下、他的同伴以及他背后的支持,如果他落败的话,他们都会死。

凛时雨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重新看向亭子外的雨势:“昭说过,他会遭遇无法逃离的背叛,会遇上一场注定绝望的爱情,最后他会在无尽的绝望死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非常的哀伤。我那时候身上没有半分灵力,会总以为他在说笑,直到很多年之后的兵败,最后在吴国停留。在昭看来,这是就是他最初说的‘无法逃离的背叛’吧,至于‘注定绝望的爱情’应该说的是——”

他突然住口,亭子外的雨帘中,飞入一个黑色的身影,利落地翻入,然后单膝跪地行礼说:“爷,北汉的人已经到金陵地界了,从朱雀门走,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到这边了。”

我倒退了一步,被这人身上的杀气骇到。是影卫,从服饰上来看,却穿着东吴军士的黑衣。但是他如果真是东吴的军士,对凛时雨的称呼就应该是“相爷”或者“凛相”才对。这个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的影卫,眼瞳很淡,眼眶很深,是外族的气息。

凛时雨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脸色的笑意生动起来:“来的还真快。吩咐下去,一个不留地狙杀。”

那影卫利落地点头应了一声,又道:“还有公子昭的下落,只查到他在听涛阁出现过。”

凛时雨并不意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这就是所谓注定绝望的爱情吗,真是惹人发笑。”他这样说着,讽刺的意味,然后朝我走过来。

我那时候其实挺害怕,他谈笑着下令狙杀,并且他做事情完全没有避讳我的意思,这让我整个人都心寒起来,他要杀的人是谁?会是凛昭吗,他出现在听涛阁又是为了什么?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这种感觉非常强烈。我把双手拢在衣袖里,死死地掐着自己,脸上才保持着平静。

凛时雨淡笑着,语气异常的温和:“原本应该煮茶听雨,可惜被琐事所扰。”

我迎上他的目光,跟着一笑:“不打紧。”

我知道他会很忙,果然没有猜错,他披上一个斗篷就往外走:“你为了什么而来,我大概都知道。清河的事,不用在意。只能说,你来,就没让我失望。”

雨声将他的声音淹没,我听得心里一寒,他果然是知道的。

他走后,我也重新坐回小轿,出了小巷,心事重重。

雨势加大,豪雨之中,狭小的巷道上,和一架马车狭路相逢。我听到女子咳嗽的声音,我听到一个男子不断地催促再快些,并且询问车夫附近哪里有医馆,他的声音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清贵和优雅,在这样嘈杂慌乱的环境里显得更加。然后又是女子咳嗽的声音,艰难地说着什么,话语声实在听不清楚。

不过那个女子的声音却让我认了出来,是阿决啊!我惊喜交加,焦急地抬起帘子,只看到一个车窗上剪影,然后马车绝尘而去。

阿决她受伤了。另外一个男人又是谁?

“停轿。”我喊道,这里最好的医者只有神医了,我得把这个信息传达给他们。

出了轿,打了一把伞朝着马车的方向追去。

然后我又看到了凛时雨府上养的影卫,他骑在马上,一袭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阴狠得像某种猛禽,鹰隼地注视着我:“姑娘还是别插手的好,这些人都是爷下了狙杀令的。”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是说,凛时雨要杀的是阿决他们?

我死死地注视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十几条黑色的影子已经追了上去。

“他是什么人?”我问。不可以软弱,不可以浪费时间,我平静地说,“那个女子,是我的侍卫官。”

“魏婴。”那个影卫冷冷地吐露了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乌衣巷的由来,就是一群穿黑衣的驻扎在石头城的军士,噗噗。

除了西楚,四国的主要人物基本上都出场了。吴王孙昊也快了。

昨天考六级回来,累觉不爱,估计下学期还得再考。

更新会在21号,周五。传说中的三更什么的。没人表扬我嘛,滚来滚去……不出意外的话,26;27两天也都是3更




、圈圈肉②①

圈圈肉②①

魏婴!?

他说的是谁?看着影卫阴冷的眼神,我肯定他说的就是北汉王。这人真是够放肆,一国之君的名讳都敢直言。凛时雨的这个影卫,不简单。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东吴王都先是出现南诏王,现在连北汉王都现身了?

我抬头看向那个枭傲的影卫,心头一时间纷乱。就好像被什么事物吸引而来。这些隐藏在暗处的藩王们都被驱动着,伺机着。

那么关于这一点,吴王又会怎么回应呢?但是现在根本就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所以的思绪也仅仅是在瞬间划过。冷雨打在脸上。

我紧紧地握住伞柄,冷漠着表情。直视着马背上的影卫:“魏婴的事情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的侍卫官不能出一点点事。”

他低头看着我,似乎在思索。

雨落川下的水雾之间,我冷冷地注视着他。其实毫无原因的,他大可不必理睬我,我只不过是凛时雨一时兴起留在身边的人而已,说出来的话根本没有分量。我那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不断地暗示自己:璃光你可以做到,可以变强,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那个影卫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他身后的墙边有一条新的影子冒出来,追上之前的十几个人。

“是属下的疏忽。没有查清楚,不过既然是姑娘的人,公子爷一定会网开一面。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影卫这样说着。他自称属下,这便算是视我为主人。哪怕只是口头的尊敬,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松了一口气,魏婴根本就不需要我担心,他是四国中最沉稳的王,就在初到这个大周世界的时候,我还听到摄政皇叔称呼魏婴为“狐狸”,这样一个心狡若狐的男人,我并不觉得他会这样容易被人狙杀。我只要阿决没事就好。

影卫没有离开的意思,之前那架马车已经没有了踪影,也不知道那十几个影卫有没有追上,或者说,现在已经怎么样了。

“你,不需要过去吗?”我问。

影卫整张脸只露出眼睛,我只能看到眼神并不是很平静,但是他没有上前的打算,只是在这里候着。

他并不看向我,只是说了一句不必。

白天的秦淮南岸,烟雨中,非常清冷。周围除了这几个人,好像再没有其他人。静得有些诡异,太不同寻常。

与其干等着,不如想一下其他的事情。我又问:“毕竟这里是王都治下,你家公子爷这样行事,就不怕惊动吗?”

“乌衣巷都在控制之中。能有什么会惊动的,就算吴王那边……”影卫说话的样子非常桀骜,突然没有往下说,视线往身后的白墙一扫。

顺着他的视线,我就看到白墙黑瓦之上,像是凭空出现的两个身影。非常年轻的一男一女,一蹲一站。少年蹲在墙垣之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杆,刘海遮住了眼睛,只看到半张白秀的脸。他撑着一把墨色的伞,吐掉了嘴里的草,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喂呀,好大的口气!这么嚣张惹人厌的家伙,除了铃澜还真少见。”

铃澜就是他身边的女子,没有撑伞,少年也没有给她撑伞的意思,细雨中的女子像冰封的雕像,连神情都是冷漠的。

“话那么多,会死。”一边的蓝衣女子、也就是少年口中的“铃澜”面无表情地翻了一个白眼。

鲜明对比的,是她身边咧着嘴笑的少年,眼睛都隐藏在刘海之下,看上去心情很好。

我心里忽然一乐,觉得有好戏看了。这两个人可是魏婴身边的一对活宝,一个话痨,一个毒舌;一个爱笑,一个冷面。

然而,影卫没有露出过多意外的神情,抬头看向白墙,慢慢地说:“叶铃澜,江浸月。北汉王手下的七杀之二。在下恭候多时了。”

“嘻嘻,为什么把我的名字放在铃澜后面呢?不由地让人恼火,真是的……以前的老名字还被翻出来,叫我瑟瑟就好了,江瑟瑟。”少年依旧是咧着嘴笑的样子,一口白牙笑得有些渗人,“你全身黑漆漆的,我就叫你黑不溜秋吧。有来有往,对大家都公平。”

这边影卫明显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和少年同来的女子已经不耐烦起来。

“烦人。”蓝衣女子疾步奔来,手里握着的长剑换手,跳下白墙,长剑出鞘,直指影卫,在同一瞬间,她的眼神也变得亮了起来。

另外一边,江瑟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说的也是呢。再说下去,斛律那边可能就快死了。”

虽然话里说着同伴快死了,但并没有几分担忧的意思。

北汉王手下最强的杀手之一,就是眼前这个跳下高墙,而后慢悠悠走过来的锦衣少年。他名为江浸月,字瑟瑟。是北汉望族之家出身,后来父亲为奸人陷害入狱,在狱中自杀。当时还是北汉储君的魏婴为其父翻案后,江瑟瑟便成了汉王的手下。这个望族出身的隽秀少年,父亲屈死之后,家族败落。那段时间里,他当过小混混,吃过不少苦,已经不是昔日娇贵的公子哥。机缘之下,又拜得名师。他性子狠决,肯下苦功,学得一身好功夫,只盼刺杀奸人以报父仇。学成之后,遇魏婴,一身冤案才得以平反。

“公主大人,又见面了。”江瑟瑟撑着伞,把头一歪,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我注意到他说了“又”字。仔细一想也对,回鹘是为北汉所灭,璃光也是被北汉王送给周天子。江瑟瑟他们会认识璃光也很正常。

一直以来都是敌对的关系。我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看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警惕地往后退。

另外一边的叶铃澜已经和影卫交手,看到江瑟瑟向我走来,影卫想过来救我,但是铃澜拦住了他:“战,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不过今天你的对手,只是我一个人。你不要分心得好,会死。”

叶铃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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