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土坡,一个亭子,不过倒是古树参天,很适合歇凉。
此时一个雪青色上橘纯白纱裙的姑娘,正坐在石凳上,认真的看着一本书,她的手不时的在一旁写写画画。
她看的很认真,就连一只蝴蝶慢悠悠 落到她头上歇脚都不知道。
“女孩子家看书也会看的如此上瘾?”刘三台甩着胖胖的有些发酸的手,对自己的老婆小声嘀咕。
“咳。”有人在身后重重的咳了一声。
吓得两人差点跌倒,回过身,看着黑着脸的富文成。
“他大叔回来了啊……”二人忙笑呵呵的打招呼,掩饰了几分尴尬。
说罢不待富文成搭话,就相互扶着一溜烟的走了。富文成看着他们的背影,终是没说话,抬脚进了院子。
他站在院门口,静静看了亭子里坐着的姑娘,那姑娘微微皱起眉头,用手拄着头看着伸过来的花枝发呆。他的脚步惊动了她。
“爹,你回来了?”秋叶红放下书,笑着站起来,“车挑好了?”
富文成看着她,脸上浮现笑,点了点头。
“恩,那我没什么收拾的……”秋叶红笑呵呵的说道。
话没说完,就听李青的声音在外响起。
“好啊,这就要走?太没良心了……”穿着雪青袍子的李青大步进来,手里海捧着几个帖子,“是不想吃我的喜酒,还是舍不得随礼啊?”
看到他,富文成也露出几分笑。
秋叶红更是大笑。
“我小气?”她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我不过是拒绝了你两次,你就转投他人怀抱,太不给面子了,我还等着第三次答应你呢,你这样对我,我不去闹你的婚宴,就是给你最大的谢礼了……”
李青哈哈大笑,抬手敲了她的头一下。
“你也就罢了,穷得叮当响,不过,他也太小气,这么大的事,就算不见送喜帖的人,也好歹给点面子随个礼吧?怎么说也是亲戚……”
他重重的叹气。
秋叶红的脸微微一僵,随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李青冲塌挤挤眼,“要是你,要是你给他腮红成亲贺礼不?”
秋叶红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哈,就知道,你们一样……” 李青大笑,“死犟死犟的……真是……”
他啪的拍了下手,“真是太绝情了!”
秋叶红依旧没有说话,看着李青接着摇了摇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摸样。
“这一点你们不如我啊……”他笑呵呵的拍着手里的礼单,“买卖不成情义在嘛,谈不成了,至于闹得不共戴天一般?你瞧瞧……”
他拍着手里的礼单让她看,“这些可都是我的一些旧友送的,啧啧,由此可见我的人缘多好……”
“好你个头啊!”秋叶红再忍不住,笑了,拍了他的头一下,“瞧你一入城那受欢迎的样,就知道风流债不 少……以后给我注意点……。”
李青嘿嘿笑了。
“真的要走?”他问道。
秋叶红点点头,,看着天道:“听你说的那么多旅途见闻,我也很好奇啊,天下之大,出去长长见识也好,省的只会看到眼前这一点点天…”
李青带着几分迟疑,看向富文成也点点头,眉间还有一丝忧色。
“那好,去走走吧,大多二多我会照顾的好好的,路上那些朋友我打了招呼,至少不至于让你们父女饿的讨饭…”他笑道。
富文成也笑了,宠溺的看了看秋叶红,再冲李青道:“放心,我们父女俩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李青这才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们二人,“那一路保重,记着,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赵青。”秋叶红看着他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救我多次,谢谢你容我肆意,谢谢人如此洒脱。
“哈。”李青笑了,伸手敲了她的头,“谁让我当初答应金姨,唯小姨之命是从。”
一辆简单的马车拉出来时,刘三台夫妇都站在门外相送。
“姑娘啊。”刘夫人拉着秋叶红的手,“都是咱们青青害了你啊……”
秋叶红失笑,就连李青也变了脸色。
“舅母……”他皱着眉头,“我哪有那么坏……”
“还没还没!”刘夫人敲了他的头,“好好的姑娘,跟你学的,非要四处跑……”
秋叶红大笑,再一次冲他们施礼,坐上马车,富文成冲他们拱拱手。
“保重。”双方同时说道。
啪的一扬辫子,马车得得前行,慢慢消失在巷子口。
头上是玉宇无垠,脚底下一马平川,秋景迷离,不冷不热,微雨过后,地无纤尘,正是行路的好天气。
“爹。”秋叶红靠在车架上,晃着腿,看着天突然唤了声。
“嗯?”富文成转过头看她。
“你后悔吗?”秋叶红依旧望着天说道。
富文成淡淡一笑,转过视线,甩了几下鞭子。
一个低贱的下人,爱上高贵的郡主,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结果的爱。
“我很庆幸,很高兴,很幸福。”他慢慢说道。
“为什么?”秋叶红往他身边挪了挪,有些不解,“你不觉得很痛苦?这么折磨……〃富文成看着她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傻丫头,爱我所爱,有什么可痛苦的?就是痛,也是很幸福,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爱,多好……”他笑道,再一次扬鞭。
马蹄得得,轻快而行。
秋叶红微微发怔,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富文成转过头看她,叹了口气,才要说话,就听身后马蹄急响,伴着高喊慧娘的声音。
是李青的声音。
这个时候,该是拜堂了。
富文成和秋叶红大惊,忙勒马停下,跳下马车,一身新郎吉服的李青已经到了眼前。
“我的天,你会逃婚吧?”秋叶红瞪眼,又神色古怪的想笑,“原来你心里对我还是……”
“去你的。”李青喘着气打断她,“想什么美事呢”
秋叶红吃吃笑起来,忙问到底怎么了?该不会有婚前恐惧症吧?
“慧娘……”李青的神色满是焦急,夹杂几分忧虑,“他只怕不行了……”
秋叶红脸上的笑有些发僵。
“什么他不行了?”她强笑一下问道。
赣州府衙驿站外,突然重兵把守,一对对的人来回奔走,不时有背着药箱的大夫进进出出,引得路过的行人驻足探看。
“是窝阔台的余孽……”
“不知怎么碰上了……”
李青的话在耳边时断时续的响起,很快被疾驰的风带走了,秋叶红听不清楚,也没心听,她听进耳内的只有一句,“旧伤原本已经崩裂,再受重创,怕是……”
那些余孽,那些余孽是追踪她来的,秋叶红的嘴唇咬出了血。
他不走,他为什么不走,不是走了吗?走了多好……
该死的……
走了多好,谁要你多管闲事……
“慧娘,慧娘,不哭,不哭……”李青的手有些慌乱的给她擦眼泪。
“站住,什么人敢闯府衙!”看着飞驰而来的马,将士们呼啦啦的将长矛大刀对准他们。
“刘家赵青。”李青大喝一声,丝毫未停。
为首的将士听到了,忙大手一挥,人群瞬间散开,李青连人带马进了大门。
简单朴素的府衙门驿站的正房门外,挤满了人,大小官员,带伤的狼狈的将士,以及老老少少的各种大夫,乱成一片。
赣州知府如丧考妣,灰头土脸的站在屋门外,看着各种汤药被端进去。
列位祖宗在上,一定要显灵啊,保佑这位侯爷的命啊,要不然我就要陪葬了,全家都要陪葬了……
“让开,让开。”
院子里乱了起来,一匹马竟然闯了进来。
“大胆!”知府大人几乎气疯了,厉声断喝,在看到来人后,铿锵的声音陡然转了弯。
“青……”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把就接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深切自责,李青已经一手推开他,将一个姑娘推进屋内。
屋内血腥味汤药味混合,只冲的秋叶红脑袋嗡的一声。
眼泪涌出,让他看不清屋内的景致,忍不住伸手胡乱的摸。
耳边是李青焦急的声音,“怎么样?怎么样?”
“……依旧不醒啊,不醒汤药不进啊……”
人们乱乱的答道,要命了啊……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拿南瓜藤来!给我拿南瓜藤来!”
这个女声尖利,压住了屋子的混乱,大家都看去,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已经冲进了室内。
“南瓜藤?”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解。
“快去找!你们这些蠢材!”李青急喝到,抬脚踹在就近的一人身上。
屋子里的人立刻轰了散了。南瓜藤被拿来了,四五个大夫包括知府夫人在内,都在屏风后探头看,只见这个小女子,反复清洗了那根南瓜藤,然后抬起安静的躺在那里的小侯爷,将南瓜藤插进他的嘴里。呃…………围观的人一阵恶心…………
看着眼前前胸被裹起来的史玉堂,秋红叶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i,不能哭,要是哭了,就看不清了……
“你给我听着,小畜生,大夫来给你治病了,你给我挣点气……”她大声说道。
稳稳的下了胃管。
一动不动的史玉堂喉咙一阵起伏。
“醒了醒了。”就近的人看到了大声喊道。
“闭嘴!”秋叶红瞪了他一眼,一伸手,“拿药来……”
汤药慢慢的费劲的终于灌了进去,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慧娘……他动了……”李青有些激动的喊,指着那蠕动的喉咙。
秋叶红摇摇头,慢慢的在一旁坐下,她的身子不停的发抖。
“没有……没有……那是胃刺激反应……”
李青的神色黯淡下来,抿了抿嘴,拍了拍她的肩。
夜色浓浓上来,驿站里灯火通明,知府家的丫鬟捧着食盒从屋子里退出来。
满满的食盒丝毫未动。
“哎,那是侯爷的人?”小丫鬟低声说道。
另一个摇摇头,又点点头。
“肯定是,要不然怎么那样伤心……”
她们齐声叹了口气,伤心总是让人很难受的,但愿侯爷化险为夷。
大夫说了,只要今晚能醒过来,就跳出鬼门关了,要不然……
再一次灌了汤药,秋叶红坐下来,才觉得人如同虚脱一般,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除了烛火燃烧的斑驳声,别无他声。
她就坐在史玉堂的身边,握着他冷冷的手,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她控制不住地打寒战。
“死猴子……臭猴子……小畜生大夫出手了,你可不能不给面子……”
她反反复复的低喃着,不止不休。
“郡主……”有人探进头来,殷勤的笑道,“您休息去……”
“滚……”一只鞋子砸了过来,来人飞快的缩回头。
蜡烛慢慢的燃尽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慢慢的又亮了起来。
秋叶红的声音已经嘶哑了,她坐的累了,慢慢的斜倚在床边,将脸贴在史玉堂微凉的脸上。
室内一分一分的光亮如此刺眼……
“……你醒过来……醒过来……你要是醒不过来……我下辈子可就要缠着你了,你不想见我也不行…………”她的嘴唇发干,嗓子哑哑的几乎无声了。
晨光投上了窗棂,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下来。
“你太狠了……你比我狠……你什么时候都比我狠……”她终于忍不住崩溃了,抱住他的脖子,大哭。
没有拔出来的南瓜藤被撞的动了动。
史玉堂的喉咙发出一阵呼噜声,秋叶红没有在意。
“……难受……”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含糊不清。
秋叶红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向史玉堂。
史玉堂依旧双眼紧闭。
她迟疑一下,伸手晃了晃过南瓜藤。
“……你才……狠……”史玉堂喉咙大劫,紧闭的眼也微微张开,含糊的说道,“这东西……难受死了……”
秋叶红有些不敢相信,怔怔看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小畜生……”他冲她眨眨眼,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
这笑,比晨光还要刺眼。
秋叶红放声大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第三个吻
晨光再一次投进室内时,守候的大夫终于吐了口气。
“怎么样?”看着大夫轻轻的走出来,堂屋里的众人忙问道。
大夫点了点头,“万幸……”
他的声音很低,但屋内所有人都听见,就有人忍不住高兴的要拍手欢呼,幸好被其他人制止住。
同样几宿没合眼的知府大人终于缓了口气,年近五十的人撑不住了.被人架着走了。
屋里的人慢慢退了出去,只留下服侍的丫鬟以及值守的大夫。
屋内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史玉堂睁开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似乎眼前是个陌生的世界。
他静静的看了会帐顶,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只觉得浑身的疼痛乏力。
似乎做了个梦……
声音惊动了屋外的人,丫鬟大夫一起冲了进来,吓了变了脸。
“侯爷……你可不能起身啊……”四五个人涌了过去,慌手慌脚的要安抚这个已经半坐起来的人。
伤成这样,到底从哪里来的力气啊。
“慧……”史玉堂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嘶哑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疼,竟是开不得口。
他的神色有些疑惑,没有伤到喉咙啊。
“侯爷安心,郡主说,是胃管……南瓜藤的缘故,过几天就好了……” 大夫看出来,忙细心的解释道,一面伸手扶他躺好,“侯爷,如今可不能动,伤口要是再开了……”
大夫的话没说完,手里扶着的人就突然弹了起来,看着胸口瞬间有血迹渗出来,丫鬟们忍不住惊叫一声。
大夫脚一软,就要跪下,祖宗哎……
这个不听话的病人站了起来,然后踉跄的向外走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神奇的景象……
“侯爷啊……”大夫第一个回过神,一头的扑了过去,要命了。
他扑过去的正好,支撑住了那个摇摇欲倒的身子。
含糊的声音穿进大夫的耳内,他瞪大眼,运用望冉问切终于明白了这个病人的意思。
“侯爷是说郡主?”
面如金纸的史玉堂点了点头,额头上已是虚汗遍布。
“郡主睡着呢……”小丫鬟们忙说道,一面往对面的屏风指了指, “郡主天明才睡下……郡主熬了两宿了,实在走……”
她们的话音才落,停下喘了口气的史玉堂踉跄的冲那边去了。
一众人低声喊着跟了上去。
史玉堂的手扶住了屏风,整个人都压了上去,如果不是身后的大夫丫鬟们眼疾手快,这扇特意从知府大人家抬来的如意花雕屏风就要倒了。
当然,这个屏风倒了无所谓,关键是砸到后面长榻上的人就糟了。
长榻上,穿着豆绿撒花交领衫的姑娘正面朝里睡着,原本搭在身上的薄被子滑落在地上,她睡的沉沉的,此时天已经带了些许凉意,沉睡中可能感到玲,微微缩起肩头。
不是梦……
史玉堂跌跌撞撞的是了过去,想要看看她的脸,却是再也撑不住,倒在榻边。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