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酸楚一片:“我知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不……”苏澈摇了摇头,“我离他的期望差得很远。他为了能让我当上武林盟主,付出了很多,甚至最后连性命都留不住。”说到这里,苏澈的眼圈微微有点发红了。
想到师父,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恨还是该敬,只是看到苏澈难受,便劝慰道:“师父练功不慎,谁也想不到的,不要把错误都归到自己头上。”
苏澈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他是为了我。他把封喉诀练到了第十层。这门功夫霸道的紧,就算是心法和招式一起修炼,也是大大的凶险,若是只练内力,是必死无疑的。”
我听的苏澈说话越来越吃力,连忙道:“师哥,你别说话了,先歇一会儿再说。”
苏澈道:“不,我要和你说。我一直都不知道爹在练这门功夫,他也一直都瞒着我。直到那天晚上,他突然让我来浮剑堂,还把毕生的功力都传给了我。然后他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生父,我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我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苏澈道:“我也说什么都不相信。爹那时已是回天乏力,但却很严肃的对我说这些,绝不会是说笑。他说我的亲生父亲生前也曾是一位武林盟主,只是在我出生后不久便离世了。他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文才武略无一不有,毕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一统武林,施展抱负。只可惜被人拖累所害,不但未能完成心愿,还不得不以自刎谢世。”
我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梅予锋?”
“是,你竟然也知道他?”苏澈顿了顿,“爹说他很恨那个害了我生父的人,都是因为那个人,我的生父才会不得善终,但他却无法为我的生父报仇。他吃了很多苦独自一人将我养大,一直告诫我要成大事,不要只顾及一己之私,更不要贪图儿女情长而自毁前程,他不但传了我武功,还让我做了盟主,自己却心脉俱损而亡,唯一希望的就是我能完成先父的遗愿,施展先父生前的抱负,一统武林,可是现在我却……”
“难道……师父……”我顿了顿,又住了口。我一直以为师父设计陷害了梅予锋,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苏澈的头靠在石壁上,深长的呼吸了几下:“爹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说这是极大的秘密。他说我生父生前的事情惹怒了正道中的很多人,若是我的身份被人知晓,多半会引来非议和质疑。我问他我生父生前究竟做了什么会引来众怒?为何又会被人拖累而害?以至于要自刎谢世?爹却又不肯告诉我。所以后来我心中一直有很大的疑团,还特意去武源阁翻找过去的年记。”
我想告诉他二十年前的旧事,却又着实难以启齿。想到已故的师父,还有尚在人世的宁舒,还是觉得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只得岔开话题:“师父让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为何你又要告诉我?”
“因为我一直在想,”苏澈闭着眼睛轻声说,“我身上的武功是不是你的?为什么爹的武功突然大进,而你却没了武功。爹自从武林大会后便再也没有提到你,我也不敢问。后来再见到你,我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爹已经去世了,而且是为了我去世的,我不愿去想任何关于他的不好。”苏澈低声说,“其欣,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要恨的话,就恨我好不好。”
“我怎么会恨你。”我说,“我谁也不恨,更不会恨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恨。”我语无伦次的说着,拼命想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颠来倒去的重复同样的话。
苏澈低声问:“你真的不恨我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
苏澈侧着脸,高挺的鼻梁在月光下勾勒出好看的曲线,脸上却依然很苍白。他抱着我的双手紧了紧,轻声道:“其欣,我们离开了武林盟以后,你打算去哪里?”
我说:“我去哪里都好,反正我漂泊惯了。”心里却又不由自主的想到血尘山,不知容止危是否回到了那里。
苏澈道:“……也是。我们可以随便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反正……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惊道:“难道你要和我一起走?你不是要留在武林盟吗?”
苏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问:“到底是还是不是?”
苏澈低下头看着我,轻轻抿了抿嘴唇。我感到他温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渐渐的离我越来越近。当我们的嘴唇快要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惊觉他是要吻我,慌乱之中我下意识的侧过脸躲开了。
我说:“师哥,我们不能这样的……我们都是男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中一片混乱。
苏澈只是默默看着我。
我连忙挣扎着要起身:“师哥,你放我下来吧,我没事的。”
苏澈咬着嘴唇,声音有点哑了:“你爱上他了,是吗?”
我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颤声说:“我不知道。”
说完了话,我才想到苏澈的话中并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而我脑中却唯一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脸庞,顿时额上的汗滴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提意见的大人,我每条都认真的看了也记了,不足之处以后一定会修文改正的。
很多人说这篇文不如我的上一篇,其实这样说是不公平的,因为上篇文的第一稿我写的绝对比这封喉诀惨不忍睹千百倍,后来修了N次重写了N次才有了最终稿,所以不能这么比的,这一篇我也会负责到底,至少改到自己满意为止(大家不要PIA我)我很感激给我提意见的大大,你们的话永远都是我最珍惜的,不管是骂也好赞也好。
第七十九章
苏澈面色更加白了,过了好久,依然只是沉默着。
我心下又是惶恐又是担心,问道:“师哥,你怎么了?”
苏澈道:“我在想我们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的事,真是又是遥远,又是近切。那时候的自己很简单,天天同他在一起,只觉天经地义,亦将天长地久,从不知烦恼。莫名的情愫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觉走在他的身后,非常想保护他,又非常想让他来保护我。许多年过去,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情的对象变成了另一个人。喜欢被他保护着,更愿意义无反顾的保护他。
苏澈说道:“小时候,你常常会闯祸,更常常会撒谎、骗人……”
我有点羞愧,也不知是该低头认错还是该点头称是。
“可是现在回头想想,你撒谎总是为了更让我担心,闯祸也总是为了让我更多注意你。是这样的吧?”
他轻声说着,顿了一顿,有点艰涩的道:“你刚才也是在骗我吧……你是想让我为你担心,对不对。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你对我……一直都不会变。我知道的。”
我低着头:“不是的……师哥,我已经改正了。”
苏澈的双瞳显得恍惚而涣散,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微微一笑,却不知为何,那笑容显得十分忧伤,眼睛却像是在憧憬什么一样。
“……我记得……你说过要再去江南玩,你说要去钱塘府,还有燕子坞……我也答应了一定会带你去。不如我们就去江南,你一定会很喜欢那里的……”
我呆了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还是那年师父要我们拜访各大门派的时候,路经江南,我对苏澈说过想同他多玩几天的话。只可惜这个愿望后来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没想到苏澈会一直记得。
他轻轻收紧了手臂,将我揽入他的怀中,我紧贴着他的胸口,这才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我惊道:“师哥,你受伤了?”
苏澈勉强笑了一下,想抱住我,手却无力的垂了下来。我这才觉察到他的襟前有大片粘稠的湿迹,甚至都渗过我的衣服了。洞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我颤抖的伸手去摸,只觉如晴天霹雳一般。四支羽箭在他身上穿胸而过,都是致命的位置,只露出一点点冰冷的箭头。
“师哥,大师兄。”我叫他的名字,他过了好久才攒足了力气回应:“其欣……”。心好痛,痛的几乎像是撕裂了一样。
我按着他的胸口,不知怎样才能减轻一点他的痛苦。四支羽箭仿佛是刺在我的心上,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他受了伤,那样危险的境地,我在他的保护下安然无恙,而他却像从前一样独自承受伤痛,在无处求援的情况下默默忍耐。
他从来都不会说自己痛,自己难受,他只是习惯忍耐而已。
“师哥,师哥……”我哽咽道,“我现在就去找人救你,那个神医现在还在浮剑山庄,我这就去叫人,你一定要撑住……”我一边说,一边用力翻身,跌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足并用的向外爬去。
直到洞口,我才听见山崖另一端传来喊杀和兵戎相交之声,惨叫打斗的声音不绝于耳。隐隐听到有人叫“有刺客啊”,还有空气中的淡淡烟味,我心下奇怪,我跟苏澈不是早就离开了么,怎么还在打啊?
我仔细的听了一会儿,疑惑中又是一阵恐惧,隐隐感到浮剑山庄中正有一场大变,莫非是薛鸣夺权,还是横生变故?我回头看了看苏澈,他却只是静静的靠坐着,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了。他的手仿佛是想拉住我却又最终没有力气了一样,蜷缩着手指垂在地上,月光照着他苍白的面颊,显得清冷而静谧。
我心下大惊,连忙爬回他的身边,颤抖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我屏住呼吸,山洞中一片安静,却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师哥,师哥!”这次无论我怎么叫,他都已经不会回答了。
脑中一片漆黑,曾经的一些影像却纷乱的浮现出来。这世间,总有些事情在不经意间叫人刻骨铭心。
比如,某个夏日炎热的午后,阵阵的蝉鸣,使整个浮剑山庄不再那么静寂,外面树影轻摇,我躺在地上的凉席上,辗转难眠。我看见苏澈正在窗外的烈日下练剑,脱去了身上的外衣,露出年轻青涩的身体,我注视着他,渐渐远去,转眼间,快十年过去了,但是这一幕,我还是记忆犹新。
比如,十三岁的时候,我站在槐树底下;有风吹过,一片叶子飘到我的头上,又落到我的肩上;苏澈微笑的站在我的面前,轻轻拿下那片叶子,放到我的手里。我看着那片叶子,于是,我便记住了。至今,那叶子还时常飘过我的思绪,脉络清晰……
比如,我总是喜欢一个人跑到山后的溪边去摸鱼。终于有一次在我溜了一圈绕回溪边时,我看见苏澈正站在溪边等我,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有着阳光阴影,温暖而安静。
比如,某个晚上,昏暗的潜心阁外,我去看望他,他问:“你还来看我干什么?”我笑笑,不答话。其实,那一刻,我多想吻吻他,明眸似水,唇吻如线……
我抱住苏澈,将脸紧紧贴住他的身体,哽咽着;却痛的哭不出声来。我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心里像裂开一个大洞,难受得像要死去了。
忽然,我感到背后似乎有种无形的压力,回头看去,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无声无息的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我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听见的却是熟悉的声音。
“我来迟了。”那人淡淡的说,“……不,我来的正好。我应该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吗?”
他轻描淡写,但眼里却显得十分混乱而复杂。
我望向他的面容,他明显消瘦下去的面颊和冷淡的眼神。我感觉身体在不住的颤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听见我发颤嘶哑的嗓音,疑惑的走近了几步,借着月光看到我的脸,就像呆住了一般。
“你愿意为了他毁容,却不愿意我给你治伤。”他停了一会儿,“我自认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再认错你。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转身离开,步履轻快的就像一阵烟雾。我嘶声喊道:“容止危,你回来!”
心中突然一阵酸痛,竟然痛哭失声。就像一个摔了跤的小孩子,明明开始时可以忍住不哭,见到父母来了却就是憋不住泪水。
他黑色的背影陡然挺住,转过头来望着我。
“你回来!”我吼道。话音没落下,便被他紧紧抱住。我颤抖着手想抓住他的手臂,却是不听使唤。眼泪滚滚而下,我不顾一切的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他这才觉察出不对,急急的拉住我的瘫软无力的手,又摸到我的脚边:“怎么会这样?你的手脚怎么了?”
“容止危,你救救我师哥。求你了,带他出去,救救他吧。”
“你要我救他。”他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苏澈。仿佛知道了些什么,顿时沉默下来。
“是!你救救他吧!”我急急的抓住救命稻草,“你练的内功跟他是一样的,你的武功那么厉害,我以前那么重的伤你都能治好,你也一定能救活他的,对不对?你救救他吧。”
我每说一句,容止危的脸色便沉下一分,我却丝毫不觉的只是恳求。
容止危紧抓着我的手臂,一字一句的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带走你之前,问过他可不可以。他当时说什么?他说你的生死同他无关,你已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我心中一阵刺痛:“我记得!可是他是我师哥……”
“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是要我救他吗?”容止危看着我,“若是我救活了他,你打算怎样?”
我脑中乱成一片,“救活”两个字却清清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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