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条触手在空中飞速的舞动着,裹着尖利的呼啸,狠狠的抽在王动的背上,清脆响亮而密集的声响在半空中回荡——可正在遭受鞭刑的王动却像是忘记了疼痛,他只是盯着那台震动的手机,眼睛也不肯眨一下。
这时,自天空中传来西王母的声音:“老三,别玩了——杀了他。”
天机用厉鬼哭号般的声音回应:“杀了他?不!我还没玩够!我要把他带给我的耻辱,成倍的还给他——我还要废掉他的神力,留他一条性命,苟延残喘很多很多年……”
“马上杀了他!”西王母的声音带了些严厉,“这是命令!!”
“为什么?”
“因为,我接受了几个年轻人的赌约……”
第二十章 成败之间
“赌约?”天机问——他的灵魂正在燃烧,所以与王动这一战,很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战,他要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将所有情感一并释放出来:愤懑、扭曲、暴躁、不甘……等等等等,他要把无数次鞭笞留给王动的疤痕,作为自己墓碑上的篆刻的铭文;他想要王动活下去,像个废人一样苟延残喘,永远生活在他留下的噩梦之中——只要王动恐惧着,他就算是活着,以另一种方式生存在认识之间。
可是现在,天机所有的希冀都要因为西王母的一个赌约化为乌有。如果他杀了王动,那么这世间将再也没有他存在过的证明,没有人会时不时想起他,他就要像烛龙一样,被所有人遗忘——偶尔被提起,也是敌人在标榜其战功的时候会用他的名字作为证据……
“什么赌约?”天机追问,追问的时候,他仍在不停的抽打着王动,带着锋利的倒钩触手一次次割开王动的皮肉,把血肉从他的皮层下翻出来……
“这你不需要知道。”西王母冷冷的回答,她的声音在微微发抖,却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你受伤了?”天机发觉西王母的声音不太对劲。
“这你同样不用管……呜!”西王母厉声说道:“杀了他,马上!”
天机仍是在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似是没有听到西王母的命令一般。
“徒儿,算为师求你了……”西王母用乞求的语气说道:“就像当年一样,好么?”
“不好!!”天机说:“当年,我对你言听计从,对你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拼尽全力去执行,可是,无论我负多么重的伤,你却从未叫过我一声‘徒儿’——我知道,当初你收留我,只是因为可怜我;在你的心里,我和那些在你的床榻上来来去去的男人一样,都是一群贱种……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不如他们,因为你从不让我进你的房间一次……一直以来,你都是在可怜我,而可怜我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你的慈爱,而是你希望有一条只能仰视着你,只能匍匐在你的面前,对你惟命是从的狗——这便是你将我扶上南斗三王的原因,这也是你当初在镇西府救我的原因,这更是你为了完成天府的命令不惜牺牲我的原因……”
天机确实是疯了,随着灵魂燃烧殆尽,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脑中唯有那些偏执而疯狂的念头保留下来,灵魂里唯有那些最阴暗最坚硬的部分还在燃烧着,这就是维系他最后的疯狂的仅存的燃料了……
“既然如此。”西王母并未肯定天机的说法,但是也没有否认,她只是断断续续的说道:“那我只好亲自除掉你了——幻境之内,万物皆可为我所用,因为我是此间唯一的主宰!彻底燃烧吧!!”
西王母话音刚落的瞬间,天机静止了片刻,仿佛时间于此定格。
下一个画面里,天机举起了他全部的触手。
密密麻麻的触手全部竖起来,直刺苍穹——仿佛一片刀戟密林。
他整个人也燃烧起来——不过,那些在他身体表面跃动的,却不是能给人带来温暖和光明的火苗,而是幽蓝色鬼火,是冰冷的鬼焰。
天空之中,忽然有雪落下来。
蓝色的雪,炙热的血。
在每一片雪花里,似乎都囚禁着一个狂躁的灵魂,那灵魂不安的跳动着,奈何却跳不出那小小的冰晶,只能无助的向地面坠落。
王动似乎听到了,有成千上万的冤魂在哀嚎。哀嚎声穿透他的耳膜,钻进他的脑袋里,几乎要将他的脑浆点燃。难以忍受的炙热几乎将他全部的意识驱离出去,那炙热顺着他的脊椎,很快就袭便了全身——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要烧起来了。他隐隐觉得,那些蓝色的雪花就像是星星之火,只要有一片落到他的身上,他就会像一团干草燃烧起来——王动甚至看到了,自己燃烧起来时的情景:一团幽蓝色的火焰里,只有唯一一团赤色的火苗,那一抹赤红虽然深陷在那团幽蓝色的中心,却是那么的醒目……
王动看到了几个结局,却没有看到任何生的希望。
可是,他并没有爬在那里等死,而是趁着那些逐渐烧起来的触手落下之前,艰难的向前爬动——他的手机,仍在“嗡嗡”的震个不停。
那些触手燃烧起来,幽蓝色的火焰沿着触手,沿着那片刀戟密林蔓延着,很快就将其包裹起来——遥遥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蓝色篝火堆。
炙热的蓝色雪片,缓缓的降落下来,距离王动的身体,仅有一尺之遥了。
便在这时,幽蓝色的刀戟密林,蓝色的篝火堆突然压了下来!它们带着凌冽的寒风,直直的向王动砸下来。
寒风卷动了雪花,却没能将它们吹散,触手群身后卷起的气流,反而将那些蓝色的雪花聚集到一起,组成了一团火焰——一团仿佛被冰封住的鬼火。
鬼火紧随在触手之后,砸向王动。
王动终于摸到了他的手机——他艰难的把手机举起来,轻轻的吹了吹落在其上的灰尘,而后摁下了接听键。
“老婆,我爱你。”停顿片刻后,他深情的说道:“我也爱宝宝……”
燃烧的触手已经杀到了。
王动脸上幸福的笑容因为凛冽的寒风而凝固,他的话音也戛然而止——白色的冰霜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铺满了他整个身体,把他包裹起来——他被冻成了冰雕,仍旧保持接电话的姿势。
时间仿佛被人可以放缓了。因此我们可以看到触手逐渐的向王动逼近,他身上的霜层也越来越厚,就在白霜完全遮住他那碎裂的镜片之前,他的瞳孔之中,忽然闪现出一星光芒。
那一星光亮,没有颜色,却是无比的明亮——仿佛,那就是世间最纯粹最原始的第一抹光明……
那点星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最后把他整个眸子都覆盖起来,然而,那无色的光芒却并未停下脚步,仍旧恣意的扩散着,随着光芒的扩散,霜雪融化了。
光很快就涂满了王动整个面庞,整个身体,整片大地——而后,就是整个世界!
那团巨大的幽蓝色鬼火,在那瞬间占据整个世界的光芒面前,没有任何抵抗之力——那光芒仿佛是世界上最强力的褪色剂,而那一团幽蓝鬼火,不过是最劣等的染料。
所以,就在那光芒充满世界的一瞬间,那团幽蓝鬼火、以及那些蓝色雪花,在一瞬间消失了,消失的彻彻底底,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仿佛,对于那光芒来说,这天地不过是一块巨大的画布,而它就是万能的画匠,可以抹掉任何不满意的色彩和败笔——可是王动呢?他却安然无恙,似乎,画匠对于他这一笔勾描,还是相当满意的,然而,他似乎也仅仅满意于这一笔,除了王动,所有的一切,都被抹杀掉了。
是故,那纯粹的光明,那耀眼的光芒,就成了构成这世界的绝对主题。
紧接着,便有两个影子,自那片耀眼的光芒里走了出来。
从那黑色的剪影看出来,那两人一胖一瘦——胖子的手上,还托着一个球形物体。
那个瘦子紧跑两步,来到王动身前,抢过了他手中的电话,笑着说道:“是刘方嫂子吧?我是二愣啊!啊对对对,就是夏若杰。嗯,王动他没事……什么胡言乱语?那是他喝多了……不不不,我们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您知道王动是多么顾家的一个人。您问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嘿嘿,因为我的妹子遍布天涯海角……不不!王动他不是来找妹子的,他是来……”
刚才还半死不活并且当了一次冰雕的王动忽然跳了起来,一把夺过手机说:“老婆啊,我这里没事,你可千万别听二愣胡说,也千万被动气,动气对宝宝不好。嗯嗯,不会,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不信你听,我这里没有任何女孩的声音……”
王动刚刚将手机举起来,就听到一声悲恸的呼喊:“小涅——!”
焦浩然等三人循着那声音望去,在天际尽头,似乎看到了一根红线。
几乎是在扎眼之间,那根红线就蔓延至半个天空,将半边苍穹染成了赤红色!
“吒——!”一声尖利的鸣叫自天际传来。
那声音很好听,便是让百鸟用最美妙的嗓音齐鸣合声,也不及其的万一——可是即便如此,可那声音却让闻者毛骨悚然——因为,那就是传说中凰鸟之鸣。
而且,自那声鸣叫之中,焦浩然他们似乎还感受到了一种情绪,愤怒……
“胖子!胖子!”夏若杰大呼小叫道:“赶紧把鸟儿的脑袋还给他啊,凰鸟要怒了!!!”
焦浩然却没有直接回应夏若杰的话,他反而带着几分兴奋喊道:“成功了!句芒醒了!我认得她的声音!”
“大哥,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夏若杰同样带着哭腔说。
“现在也不是把鸟儿的脑袋还回去的时机,一不留神,那光芒就会将这脑袋从这个世界里抹杀掉!”焦浩然背身指着身后光芒的源头说。
“那什么时候才是?”夏若杰焦急的问。
“那就要问王动了!喂喂,别打电话了!!”焦浩然说着,把王动的手机抢过来,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欠费!”然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擦,我可是从来没这样挂过我媳妇的电话!”王动说。
夏若杰打断王动的话说道:“马上使用你的神力,看看我什么时候把鸟儿的脑袋还回去是最合适的!不然,你就再也没有跟你媳妇解释的机会了!凰鸟会把咱俩烧成焦炭的——你看看。”他扳着王动的脑袋,看向铺满半边天空的火云……
“有那么严重么?你现在不是左目么?你还怕凰鸟?”因为被夏若杰捏着嘴巴,所以王动有些吐字不清。
“我是赝品啊!”夏若杰哭着脸说道:“而且模仿左目太耗神力,三秒钟之后,我将因为灵力枯竭而晕倒——到时候,就再也没有左目神力的庇护了。”
“可是,根据我的观察结果,五秒钟之后,才是把鸟儿的脑袋还回去的时机……”
第二十一章 凰鸟再临
听完王动的话,夏若杰只说了一个字:“拖!”
焦浩然的回应也是一个字——“溜!”
而王动在沉默了一秒钟之后,一把从焦浩然手里把萧涅的人头抢过来说:“降!”
一共只有两个字的对白,却花了三秒钟的时间——因为三秒钟,实在是太短了。
三秒钟后,凰鸟如期杀到。
一条巨大六尾凰鸟展翅飞来,体色五彩斑斓,头若鸡首,喙如燕颔,长颈似蛇,圆背如龟,利爪似鹰……凰鸟背上端坐一人——焦浩然等人都认得那纯美的女子,正是萧涅异常在乎的小萌……
而“小萌”也同样在乎萧涅,所以看到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之后,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重重的一挥手——身下凰鸟,像是收到了进攻的指令,即刻俯冲下来。
王动然见状,急忙双膝着地跪倒,把萧涅的脑袋高高举了起来。
夏若杰则是摆开了防御姿势,似是要生生抗下凰鸟这一击,可是他刚刚摆好姿势,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看来,模仿左目神力,确实是极其消耗灵力储备的一件事。
而焦浩然则是转身要逃——作为这个风险极大的计划的制定者,他觉得他必须是最后一个阵亡的,那样即便是死了,也算是死个明白了,到时候在黄泉路上,也好给王动他们解释——为了不做糊涂鬼,他心甘情愿当一次裸奔的胖子……
然而凰鸟的反应却出乎焦浩然的意料,它并没有用利爪穿透那三人的胸膛,而是顺势抓起了那颗头颅,掠着王动的头顶,直接飞进了三人身后那炫目的光源。
很快,凰鸟巨大的身躯,就隐没在那纯粹的光明之内。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焦浩然忽然停下了逃跑的脚步,拍着胸脯回头说——从他逃出去的这一段距离来说,他远没有逃出凰鸟的攻击范围,若是凰鸟真的有意取他的性命,现在的他早就被串在凰鸟的爪子上做成烤串了。
“我早就说过投降。”王动像个事后诸葛亮一般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竟然不相信我这个能预知未来的人——真是白痴。”
“咦?王静静,你背上的伤好了?”——这就是夏若杰从地上坐起来的第一句话。
“我嘞个擦!”焦浩然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指着二人大骂道:“你们两个人的节操都让狗吃了?!一个跪下来求饶,一个躺地下装死……”
“貌似,转身就跑,丢下兄弟不管的某人没资格指责我们把?”王动扶了扶眼镜说道:“五十步笑百步嘛!”
而夏若杰仍是在研究王动背上的伤势,他啧啧称奇道:“王静静,你藏了什么秘药?能在眨眼之间就治好重度外伤?而且还不留疤痕……”
“笨蛋!是句芒帮他治的。”焦浩然说:“他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早就看到了结局——话说,既然你已经知道她不会为难我们,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还要跪下?站着不行么?”
王动讪讪道:“在家跪搓板跪习惯了,一看到美女发脾气我的双膝就不由自主的发软……哎呀,忘记了!你小子刚刚挂了我媳妇的电话,我得赶紧打过去解释。”说着,他便把电话逃了出来……
“现在是给媳妇打电话的时候么?!”夏若杰白了他一眼道:“西王母……咦?西王母的气息怎么消失了?”
“跑了呗!”焦浩然说:“她根本就没有胆量留下来,看看最后谁能赌赢!”
“那是,有王静静这个作弊器在,谁愿意跟你赌?”夏若杰道。
“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焦浩然说:“既然西王母已经跑了,为什么我们还在幻境之内?”
“三。”王动毫无征兆的说了个数字。
“你秀逗了?”夏若杰和焦浩然齐声问。
“二!”
“知道你二,没必要说出来!”
“一!”说着,王动潇洒的摊开双手,似是要展示什么成果——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