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等人都出去了,才迫不及待道:“这会儿我洗干净了,快来让我抱抱。”
顾嫣然脸上一红,用一根手指戳着他胸膛道:“大天白日的,这么不尊重……”话虽是这么说,但一根手指头能做什么,周鸿只轻轻用力,就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小心地摸着她肚子道:“才出去你就有了身孕,急得我不行,又不能提前回来,可想死我了。”
这话说得太直白,顾嫣然连耳根都红了,小声道:“净胡说,你是去办差呢,哪里能随意的。”
周鸿下巴靠在她肩上,心满意足地道:“也好。之前我还发愁,若回来了还要演戏,我可怎么演得下去。如今有了孩子,只说看在孩子份儿上,我们也该和好了。”他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十分欢喜,在顾嫣然发丝间嗅了嗅,笑道,“好香。”
顾嫣然脸上烫得能煎熟了鸡蛋,轻轻拧了他一下,嗔道:“别高兴得这么早,说起来,如今可该是分房睡了。”
周鸿一听就要跳起来:“胡说!为什么要分房睡?”
顾嫣然红着脸道:“不都是这般说的?没准儿一会齐妈妈就会来叫你跟我分房睡了。”
周鸿拉着她的手不放:“我可不肯,难道你舍得叫我独守空房?”
“我当然不——”顾嫣然说了一半,臊得说不下去,恨恨拧他一把,“你自己去与齐妈妈说!”
“说就说。”周鸿满不在乎,“我说过再不纳妾,只守着你一个。我听军营里有些兄弟说,女子有孕时是十分辛苦的,我岂能不陪着你?若是有什么事,丫鬟们哪里管用。”
顾嫣然听得心里柔如春水,靠着他低声道:“峻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幸好周鸿只应了一声,见她不说话便也不问,手覆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已经开始尽情地想像将来生出来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了。
若说最好当然是儿子。一则能堵住外人的嘴,省了许多麻烦;二则么,若生个儿子,便可以从小便教他骑马开弓,到时候给他做把小弓小剑,用着不知有多叫人喜欢。不过若生个女儿,似乎也不错,若是生得像嫣然便更好了。且女孩儿长大些便可以梳妆打扮起来,到时跟她娘站在一起,宛如一对姊妹花一般,岂不更好?
周鸿想来想去,举棋不定,一时间盼着是儿子,一时间又盼着是女儿,一时间想想若是生一对龙凤双胎当是最好,可转念又想起来在西北时,便有同僚家中女眷因头胎是双胎,虽生了下来,产妇却是死了,顿时又被吓住了,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鸿在这里浮想联翩的时候,丹青已经气呼呼拖了牙白出去,到了僻静处才拉下脸来:“你方才在侯爷和夫人面前蝎蝎蜇蜇的,究竟想做什么?”
牙白心里有些发虚,强撑着道:“我不过是想一辈子伺候夫人,还能做什么?”
丹青冷笑道:“别说得那么好听!想一辈子伺候夫人,就不能嫁人了?”
牙白心里恨得要命,咬着嘴唇道:“我不比丹青姐姐,打小就跟着夫人,便是有个三差两错的也没有什么。我是外头买来的,少不得全副精神都放在夫人身上,才能周到。若是将来嫁了人,岂能不生下自己的儿女,到时候又怎么能如现今这般,一心伺候夫人?姐姐不怕人说,我却是怕的。”
丹青暴跳如雷:“你好利的一张嘴!我给你留着几分面子,你倒牙尖嘴利起来!我且问你,你是一心想伺候夫人,还是一心想伺候侯爷?”
牙白眼看已经没了希望,索性也扯开了道:“当初太太买我来跟着姑娘出嫁,不就是预备叫我伺候姑爷的吗?”
丹青被她噎了个半死,半晌才能说出话来:“夫人好心,放你出去做个正头娘子,你倒不知好歹起来!”
牙白一鼓作气说完了话,自己倒觉得泄了气,也不再跟丹青说话,扭回身子就跑了。一口气跑回自己房中,扑到床上,才发现怀里还抱着个包袱,里头都是这些日子一针一线给侯爷做出来的春衣,想来今日夫人这般样子,此后怕是连给侯爷做件衣裳也不能了,顿时悲从中来,扯过被子蒙了头痛哭起来。
丹青憋了一肚子气,气咻咻地回了正院,果然还没进门就听见齐妈妈在屋里唠叨:“夫人有了身孕,侯爷可要仔细些,厢房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侯爷晚上就歇在那边罢。”
随听周鸿笑道:“妈妈不必担心,我都知道。不过夫人有孕,晚上独睡会害怕,我自然要陪着的。”
齐妈妈好笑又好气道:“夫人房里自有值夜的丫鬟,哪里会是独睡呢?”
周鸿只是笑道:“妈妈就别操这个心了,我有分寸。”连哄带推的,将齐妈妈推出门来,“我这一回来就先奔了兵部,打从早上起就没喝一口水没进一粒米了,饿得很呢。且夫人是双身子,定然也容易饿,妈妈还是快叫人传饭是正经。”
齐妈妈拿他没有办法,一面往外走一面叹气道:“怎的饿成了这样?夫人如今身子还不显,吃不了那许多东西……”絮絮叨叨的,终归是被周鸿拖着走了。
丹青掩嘴偷笑了一下,溜进房里去,小声将牙白方才的话说了,气咻咻道:“没良心的小蹄子,当初若不是太太买了她,说不准就被人牙子卖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如今倒还惦记上侯爷了!”
顾嫣然微微叹了口气:“罢了,当初母亲买她,原也确实是……原不该跟她说这话,让她生了妄想。”
丹青却冷笑道:“夫人可别这么心善。不是奴婢心硬,既是买倒的死契,一条性命尚且掌握在主家手里,更何况是亲事呢?且不说当初太太若不买她,她是个什么下场;单说夫人如今又不是要叫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倒是要给她挑个妥当的人嫁过去做正头夫妻呢,难道是要害她不成?倒做出这副模样来,给谁看呢?”
顾嫣然看她义正辞严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你这样大义凛然的,我若随便叫你嫁个人,你也要嫁不成?”
“当然要嫁!”丹青一挺胸脯,“奴婢是夫人的奴婢,就是为夫人上刀山下火海都是肯的,更别说只是嫁人了!”说着脸上一红,小声道,“再说……夫人又怎么会弄些个不妥当的人把奴婢嫁过去……”
顾嫣然捂着嘴笑道:“嫁人嫁人,瞧你说得这般顺溜,可见真是想嫁人了。我可得与侯爷说说,叫他早日给我们丹青挑个妥当人才是。”
“夫人!”丹青又是红脸又是跺脚,最后索性一扭头跑走了。
顾嫣然冲着她的背影才笑了一声,丹青却又跑了回来道:“夫人,那牙白怎么办?”
顾嫣然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就叫她在针线房里呆着,没事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了。你说话太急,叫石绿好生劝劝她,若能打消了那念头是最好。我这就叫侯爷多挑几个人,到时候叫她自己选一选,总归是跟着我嫁过来的,若是平平安安大家没事,自然是最好的。”到底牙白也是一起撑过了当初周鸿在边关时那段最难的日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也实在不想撕破了脸。
丹青咕嘟着嘴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掉头出去找石绿了。
顾嫣然坐了一会儿,却没见周鸿进来,倒是丹青又噘着嘴回来了:“夫人,王家又来人了。”又连忙补充,“好歹大太太没来,是表叔老爷带着两位表少爷来的,说是要请侯爷去外头跑马。”
顾嫣然不由得抚额长叹。二月里周鸿刚走,王大太太就带着王瑶登门了,说是怕顾嫣然伤心,其实就是来找周鸿的。只可惜周鸿见机得早,已经带兵出城了,王大太太没见着人,没滋没味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忍不住了。
先是问大哥儿究竟是怎么死,又问周鸿忽然领兵出城,是不是恼了她的缘故。顾嫣然均不做答,只含糊敷衍。王大太太自以为问到了要紧处,便腆着脸说起要让王瑶住进来“与你做个伴儿,陪你几日”。
顾嫣然哪里会答应,只说府里刚死了人不吉利,并不愿意让表妹沾了晦气。王大太太看绕着圈儿说了几次都不得要领,心里也急了,索性直接道:“看这样儿,鸿哥儿是有些恼了你了。这时候你可要打定了主意,莫要叫那谢姨娘再把鸿哥儿拢过去。不如挑个人给鸿哥儿放在房里,收一收他的心。”
顾嫣然心里厌弃,脸上不显,笑而不答。王大太太自以为得计,索性敞开了道:“只是那些丫头们个个眼空心大,再没有好的,倒不如找个信得过的,还能与你一条心。”见顾嫣然并不兜览,索性也顾不得王瑶就在旁边,干脆道,“你瞧瞧你表妹可还好?说起来都是一家子的,自然是一条心,比不得外头来的那些狐媚子,用起来不放心。”
顾嫣然再也没料到王大太太能这样直白,倒是自己都有些拉不下脸来,索性假做孕吐,齐妈妈立时进来,大呼小叫地将她扶进了屋里,把王大太太和王瑶晾在外头半日,总算晾得她们自己走了。
本以为这样一来,王大太太也该死了心了,没想到周鸿一回来,王家人又上门,还真是没完没了呢。
、114 第九十九章
既然知道王家的那点鬼心思;顾嫣然也没心情叫人招待王大爷父子了;只叫小丫鬟去打听打听周鸿在前头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还没等小丫鬟回来;周鸿已经从外头进来,背后碧月带着几个小丫鬟子,流水一样摆上了饭菜来。周鸿便过来扶顾嫣然,笑道:“可饿死我了。”
顾嫣然不由失笑:“还当你在前头要留表叔用饭呢。”
周鸿闻言;不由得敛了笑容:“表叔也是有些昏愦了,竟由着婶娘闹腾;全然不知辖制。若是祖母在世;看见了只怕也要伤心。”王大爷如今是没有半点继承到王尚书父子的风骨,也跟王大太太似的贪心不足起来,上赶着送自己的女儿来做妾,“还有两位表兄表弟,也实在是——”王大爷夫妇是送女求荣,这两位是送姐求荣,且比王大爷还不如,不知是不是全随了王大太太,毫无廉耻之心。
“表叔说什么了?”顾嫣然也叹口气。
“说要约我出去他们新置的庄子附近跑马,又说什么郊外春光正好,恰好踏青赏花。”周鸿没好气道,“我说夫人身子不方便,就不去了。表叔还没说什么,表兄倒先一力邀我独去,真当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其实本来他还不觉什么的,直到王大郎拼命劝他留顾嫣然在家里,自己跟他们出去踏青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真去了王家置办的庄子上,用膝盖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老话说,妻贤夫祸少,篱牢犬不入,果然是有道理。”周鸿颇有几分感慨,“倘若表叔娶个贤妻,如今也不至如此。”
顾嫣然轻轻撇了撇嘴,心想若王大爷自己立得住,又怎么会纵得王大太太这样轻狂和肆无忌惮?不过这些话说来无益,只会败坏心情,横竖他们夫妻已经有了提防,谅来王家也无从下手。王瑶今年也十七了,眼瞧着再拖一年就要成了老姑娘,到时候王大太太也只得替她另谋出路了。到底是亲戚,这里头还有周鸿能被分出来的几分恩情,能不撕破脸,还是不要撕破的好。
“不是说饿了么,快吃罢。表叔那里,推了就是。”
周鸿点头:“我说你有孕在身,我不好独个出去,就给推了。”周鸿说到此处,又欢喜起来,“这个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同样有此感觉的,是二房的沈青芸。
“怪不得她敢冲着庶长子下手,原来是自己有了身孕。这头周鸿才出城练兵,那头她就诊出有孕,这个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冷妈妈侍立一旁,也叹了口气:“二奶奶好心计。”二房里的下人,可不敢在沈青芸面前管顾嫣然叫夫人。
沈青芸越想就越恼:“当初我也是瞎了眼,还当那孟氏当真不肯把人嫁进来……”真是终年打雁,反被小雁啄了眼,怎想到自己千般设计万般设计,却给周鸿娶进了一个厉害角色来。倘若这一胎她生了儿子,将来那爵位还有什么指望?
“太太还是先别管这些了,姑娘马上就要出嫁,敲定了嫁妆单子才是正经。”冷妈妈看沈青芸面色阵青阵红的,怕她气倒,连忙想将她的心思转开。
谁知这话更捅了马蜂窝,沈青芸将面前的单子一拍:“敲定敲定,叫我如何敲定?就这么薄薄几张纸的东西,哪里带得出门?”
当初昌平侯府家业平平,沈青芸嫁过来的时候,嫁妆便算不得十分煊赫。原本因着平南侯府富可敌国,又只有周润一个嫡女,十里红妆自不消说,沈青芸可是打周润落了地,就开始打算着给女儿攒嫁妆了。
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平南侯的爵位会落到了周鸿头上,反将二房分了出来。如此一来,二房手中分到的财产与从前简直有天壤之别,沈青芸还要替周瀚打算。虽然周润的嫁妆已然算是丰厚的了,但与沈青芸当初所想却是大有差距,怎能不让她焦躁呢?
冷妈妈心里也明白,暗暗后悔自己不该提嫁妆这事儿,硬着头皮道:“姑娘这嫁妆也不少了——”
尚未说完,便被沈青芸打断了:“不少?你瞧瞧!总共才区区九十六抬!”抬数倒还不算少,可里头首饰绸缎古董之类死物多,铺子和庄子这样能进银子的活物却少。这种嫁妆,沈青芸从前是最瞧不上的,乃是看起来好看其实不实惠。首先绸缎这种东西,若放得久了,花色不新鲜不时兴了,价钱便要贬下去,除非有那等极珍稀的料子,多放几年还说得过去。至于首饰,虽然也是极撑脸面的东西,但若想翻新式样还要再花银子进去。古董更不必说了,就是摆在那里的,当真要用的时候,去当当都不方便。
一想到自己女儿出嫁,居然也要置办出这样有面子没里子的嫁妆,沈青芸就恨不得将长房那对小夫妻千刀万剐,偏偏,她还就没有办法来对付他们。如今家都分了,长房那里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下人们管得死死的,二房根本就插不进手去,饶是沈青芸有千条妙计,如今也是根本施不出来,除了生气又能做什么?
冷妈妈心疼地看着沈青芸。分家这也没多久,沈青芸却是明显地憔悴了好些。这些日子,周励心情也是极差,少不得时时要埋怨沈青芸几句。沈青芸初时还忍着,后来夫妻两人便时有吵闹,周励越发的不爱在家里呆着,便回来了,也在前头书房的日子多。开头倒也罢了,只有小厮服侍,后来宿在书房久了,就添了丫鬟,如今已经有一个成了通房,只还没过明路罢了。
冷妈妈是知道此事的,但沈青芸却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