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身影,突然觉得好陌生。
越接近宫门口,她的心里就越发不安。
当她看到宫门口盛装打扮的王后,与身后那一群群翘首以盼的美人时,心还是狠狠地纠疼了一把。
当初,她费尽心思想要离开这高高的层墙。如今,只为了他的一句:“相信我。”毅然绝然地再次踏进这牢笼,真的,值得吗?
正出神间,墨尘殇那双大手已经伸到了眼前。
她抬眸,轻轻看了他一眼。黑色的轻纱下,他一对墨色的眸子依旧深不见底,里面却不再是初次见面“似住着一只怪兽”的可怕感觉,而是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坚毅。仿佛在说:别害怕。
她微一点头,将手放入他的掌心,翻身跳下马。他的手掌宽厚且温暖,带给她一股莫名的心安。
“臣妾/微臣参见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慕容暄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跪地行礼。
“免礼。”墨尘殇轻一挥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亦苒儿心里微一失落,却只是一瞬间。
慕容暄站起身,几步奔到墨尘殇面前,满满期盼的眼神,却又不敢流露出过于放肆的表情,微微一笑:“王上,一路可还顺利?”
身后的亦苒儿闻到她身上这股子胭脂味时,微微皱了皱眉,鼻子又开始发痒……
墨尘殇淡漠地扫了一眼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王后,轻轻移开:“还好。”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厌恶。
慕容暄微微低了低头,脸上浮出一丝难堪,但只是一瞬,很快又笑意吟吟诵地又迎了上去:“听说,王上这次在边关受了好几次重伤,都还好吧?有没有痊愈?需不需要让臣妾呆会儿叫太医替王上诊冶……”
正说话间,层层叠叠地朝臣里却跑出一位年近六旬的花甲老人,一身轻便的蓝色便家,脸色有些胖呼呼。
“老臣接驾来迟,还请王上赎罪。”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并没有一丝愧疚,连下跪都没有,只是轻轻了辑。
墨尘殇轻扫了一眼装腔作势的慕容丞相,没有说话。
“爹爹,今天是王上归朝之日,您怎么能迟到,还不穿朝服。”慕容暄显然有些不满,瞪了自己爹爹一眼,眼中微有恼意。
亦苒儿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抬眸。
无法可想,眼前这位年近六旬,嘴边留着一两撇八子胡的老者竟然就是权倾朝野的奸臣慕容丞相。王上回朝,他作为百官之首,非旦不出来迎接,还公然穿着一身便服迟到,这明明就是赤‘裸裸地挑衅。
又看了一眼墨尘殇高大的身影,还有左边那看似小鸟依人的枕边人慕容暄。突然有些心疼他,这十几年来,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慕容丞相听到女儿的质问,八字胡轻轻一动,脸上似乎是有些不屑。
墨尘殇嘴角一勾:“孤出关这些日,朝中还多亏了老丞相,孤一定会论功行赏的。”后面四个字,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话毕,不再理身后众人,摔先往前走去。
“啊……啾……”挡在面前的墨尘殇一离开,慕容暄身上那股熟悉的胭脂味便扑鼻而来,亦苒儿终于一个没忍住,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
文武百官、各宫美人,不约而同将眼神移向人群中这位看似不起眼的紫衣姑娘身上,眼中露出疑惑国。
慕容暄最先开口:“你就是那‘易姑娘’?”
“易姑娘”的事早已在朝中传得人尽皆知。
传说这位身形纤弱的姑娘长相倾国倾城,微微一笑便有颠倒众生的本领。
传说她独自一人深入康国军营,为殇国作战拖延三天最有利的准备时间。
传说她被康军高高绑在战台上那天,连天地都在为她变色。
传说她为了不让殇国王上为难,毅然绝然选择跳下高高的战台,最后一刻喊了一句:“大王……”然后,对下面众士兵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
传说还有很多,并且还在延续。
亦苒儿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前面的墨尘殇却突然转过身殇抢先一步开了口:“她就是孤王曾提过的‘易姑娘’,他曾救过孤多次,王后这次就以贵宾之礼接待吧。”然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站着的朝臣。
慕容研一身蓝色朝服站在众大臣里,注意到墨尘殇凌利的眼神,脚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慕容暄自然也注意到了,立即笑脸迎了上去:“王上这一路一定累了,臣妾在凤似殿备了膳食……”
“不用了。”墨尘殇伸手制止,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玉公公,宣布:“回昭阳殿。”
亦苒儿以西域贵宾身份住进了凌云殿。凌云殿,王宫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用的宫殿,殿内丫鬟仆人应有具有,只是地势有些偏僻,与墨尘殇的昭阳殿,正好遥遥相望。
她入驻凌云殿的第二天,丛画便以墨尘殇的名仪提着一些胭脂水粉来看请安了。
亦苒儿早已取下了赶路用的黑色斗笠,脸上蒙上了一层粉色的白纱,脸上的妆容与身上的衣着皆是按照外族女子的打扮。
丛画还是那身素白色的长裙,群罢绣着一副副墨色山水画。对着她轻轻行了一个礼:“奴婢名唤丛画,奉王上之令送些胭脂水粉到凌云殿,请易姑娘笑纳。”丛画低捡着眉眼,看不清表情。
墨尘殇知道她一向不知道胭脂,甚至对于某些特别烂俗的脂粉还有些过敏。这丛画,葫芦里究竟卖的又是什么药。
亦苒儿不动声色地伸出接过,摒住呼吸,顺手便扔在一边:“好了,你们王上的心意我收到了,请姑娘下去帮我谢过。”
听到这声音,丛画站起身貌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没有任何过敏反映的亦苒儿,眼角闪过疑惑:“那奴婢先告退了。”
顿了顿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诚恳道:“多谢易姑娘在边关对于王上的照顾,不知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你很像宫中一位逝世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每周二、四、六、日 晚上19:30准时更新,鞠躬!
、今非昔比
亦苒儿脸色一变,原本轻放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漫不经心地转过头,面向一旁侯着的大丫鬟:“将我与一位死者相提并论,这便是你们殇国的带客礼仪吗?”
那大丫鬟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磕完头又转向一旁的丛画。“丛画姐姐,你就不要为难小的了,易姑娘一向不喜欢人打扰。”
丛画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是奴婢唐突了。”又似不经意叹息一声。“只是可怜了那位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到如今还相信她的主子逝世了,不知为此受了多少委屈……”
亦苒儿抬眸,眼中闪露惊鄂,丛画那一挘咨纳碛耙丫г诹柙频畹淖谴ΑN兆欧鍪值闹讣饨ソシ喊住H绻碌妹淮淼幕埃绻饩浠笆谴曰室馓崞鸬幕埃谥心俏豢闪咭欢ㄊ窍啥�
顺手拿起一旁的胭脂盒,打开,一股恶俗的胭脂味扑鼻而来。
“啊……啾……”亦苒儿不由自主打了一声喷嚏,胭脂盒迎声掉在地上,摔成两半。里面的瓶瓶灌灌渐渐滚远。
丛画对她到是很有研究,她对那些胭脂味过敏,连汣汣娘子都没有查出来。
亦苒儿是在丛画离开后第二个夜晚悄悄溜进侧君苑的。
盛夏,墨蓝色的苍穹布满了棋子似的星星,她独自一人走在去侧君苑的路上。明明是月朗星稀的盛夏,偶尔阵夏风袭,却让她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一把推开侧君苑的大门,一股霉烂的味道迎面而来。皎洁的月光透过院中大树的枝丫细细碎碎洒在空无一人的侧君苑里,一院的冷清寂寥。
她想起很久前的一个画面。她去参加墨尘殇新进103位美人的宴会带着一肚气回来,同样是一把推开侧群苑的大门,仙儿正带着一大群丫鬟奴才吃得正欢……鼻子一时有些发酸。
没有主子的侧君苑,已经成功颓败为王宫最荒僻的角落。侧群苑里的奴才同样被调到各宫各院。她一路问了好几个丫鬟,才打听浣衣局有一位名唤仙儿的丫鬟。
等她一路找到浣衣局时,夜,已经很深了。四周随处可闻低低虫响。
远远地,就听见了骂骂咧列的声音:“主子的衣服能用这么大力搓吗?要轻轻用手揉,你知道主子一件衣服有多金贵吗?”
这并不是仙儿的声音,亦苒儿悄悄将院门推开一条缝。
同样是一院的白色月光,诺大的浣衣局却站了两个人,均是一身灰色粗布麻衣。一个手拿皮鞭,嘴里骂骂咧咧;一个坐在地上,面对着一大堆衣服,吃力地搓洗着。
“啧啧,瞧你那倔强的表情,不服气是吗?还等着你那位死主子回来救你是吗?告诉你,你主子她已经死了,没有主子奴婢只能做最卑贱的奴……”
“你胡说。”坐在地上的女子听到这句话,突然一下子跳起了身,一反刚才的懦懦弱弱“我们家主子没有死,她没有死,她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主子,我不准你侮辱她。”月色下,蓬乱的头发下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泪痕,眸中却是波光磷磷,正是仙儿。
“啪”的一声。仙儿本就瘦削的小脸立即多出五个鲜红的指印。“死丫头,竟然学会顶嘴了……”
亦苒儿只觉得怒火冲心,正欲推开门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腰上突然一紧,一只大手顺势抚上她的嘴,整个身子已经被拉离了浣衣局的大门。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月光下,亦苒儿看着突然出现的墨尘殇,颐指气使。
淡淡的月色下,墨尘殇一向清冷的神色现显出几缕难解的复杂之意,伸手拉住她的手往凌云殿走去,脚步缓慢面沉重。
亦苒儿安安静静跟在他身旁,偶尔抬头看看他冷俊的侧脸,既觉得心安,又觉得彷徨,他就在她身旁,她却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大叔……我想让仙儿回来。”眼前将要走出凌云殿的大门,亦苒儿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开口。
刚刚是她太冲动了,如果不是墨尘殇极时出现拉住她,她一个冲动跑了进去,虽然一时解救了仙儿,她却会迎来更大的麻烦。
墨尘殇已经推开了凌云殿的大门,殿内的候着的几位奴才歪七竖八地倒在一旁,已经熟睡了。他握紧她的手走向院角一旁的石桌旁。语气带着认真:“你能确定她是安全的?”
“我相信她。”亦苒儿同样认真点头。
“那易儿呢?”墨尘殇双手抱胸,反问一句。
易儿?亦苒儿蛾眉轻皱,歪着脑袋看着他:“什么意思?”她不想提起这个人,一点也不想,被人出卖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算了。”墨尘殇注意到她神色间的难过。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力气有些紧。“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好,你只管好好呆在凌云殿,不要乱跑便是。”
亦苒儿安安静静靠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股子熟悉的龙诞香,心,似乎渐渐安定。
墨尘殇伸出手轻轻抚上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幽深的墨眸看着不知名的远方,那里月色寂寥,星光灿烂。
“我还有一件事。”半响,她的声音自他胸口传来,有些闷闷然。
“嗯?”他漫不经心一哼,思绪从九宵云外拉回。
“我不喜欢丛画来到凌云殿。”声音依旧有些闷。她想起离开边关时丛棋的提醒,再配合着那一日俗气的胭脂香,背部就有些发麻。
墨尘殇听到这里,轻轻将她从自己胸怀挖出。
细长的睫毛倒影在白皙的小脸上,偶尔一颤一颤。月色下,那对明亮的眸子里倒影出他伟岸的身影,里面已经没有了初次见面那种忧郁,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成熟……
偶尔一阵夜风袭来,院落外的白桦树叶发出沙沙的细响声,落叶乘着月光的痕迹落在脚下,无声无息。
她注意到他眼中的审视,以为自己问错了话。又不能脱口一句:丛画喜欢你吧。想了好久,才想出一个万完的法子。“我不喜欢她身上那股胭脂味,会打喷嚏。”说完,唇还微微嘟了嘟。
如此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也只有她会冒出这样一句如此煞风景的话。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神情却是愉悦无比。对准她白皙的额头引上轻轻一吻:“你先回房休息吧。”说摆,转过身,便要离去。
衣角却是一紧,他转过身,只见她白皙柔嫩的小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角,头微微低着,话里带着三分委屈:“你不留下来吗?”还有三分羞涩与三分不自知的期望。
一阵风袭来,吹起她颊边的秀发,原本白皙清秀的小脸不知何时上了一层红晕。
他心中一紧,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能抽身离去,也太不男人了吧。
亦苒儿第二天醒来,预料之中,墨尘殇已经离开了。如果不是屋中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龙诞香,她当真会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她的黄梁一梦。
凌云殿里伺候的丫鬟奴才都是经过墨尘殇千挑万选的,她在殿里是不必带面纱的。所以,当殿内伺候的大丫鬟禀报说外面有一位名唤“仙儿”的要见她时,她还是以备万一带上了那块粉色的面纱。
的确是仙儿。小小的个子端端正正跪在殿外,夏日的烈阳考得她有些晕头转响。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普通丫鬟所穿的碧绿宫装,头微微低着,就算有了胭脂的掩饰,左脸依旧肿得老高老高。
亦苒儿克制住心里的激动情,没想到墨尘殇办事的效率如此之快。扫了一眼四下侯着的丫鬟,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人来了记得及时禀报。”说罢,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仙儿:“你跟我进来吧。”
一进房间,亦苒儿便拉下脸上的面纱:“仙儿。”
听到这熟悉的轻唤,仙儿先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这张脸,然后摇摇头,竟然一言不发。
“仙儿,你怎么了?我是亦苒儿啊。你还好吗?”亦苒儿拉住仙儿的手,注意到她左脸的脂痕迹。“还疼吗?有没有上过药,那浣衣局的人真是欺负人。”眼中隐有沾光闪过。
“主子………”眼前这张脸比以前更瘦削了,也更美了,没了眼角那颗泪痣,整个人多了一股凌利的清冷……仙儿看着这张脸上的关切,喃喃吐出两个字,依旧不肯相信。
亦苒儿脑袋一歪:“你不会失忆了吧……”
话未说完,已被仙儿一把抱住:“是主子,真的是主子。”这才像她的主子嘛,话未说完,号啕大哭起来。
亦苒儿双眼含泪,轻轻拍了拍仙儿的肩膀,这才像她的仙儿。
“主子,你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你不知道我当时看到你留下的信有多担心。你独自一人……”仙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咬咬唇。“对不起,对不起,我都不知道易儿是王后的人,对不起,是仙儿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