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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照愣了一下,随即慎重地点头应下。一转身往郭奕的房间去了:那小子现在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母亲这么交代她,自然有考虑要瞒着他的因素。
蔡妩见郭照领会自己意思后,赶紧迈步往前。身后跟着前来传讯的秦东和已经抱着针灸包急慌慌跑来的杜若。。
蔡妩瞧了眼杜若,扭头边走边问秦东:“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家大人是什么时候病倒?是怎么个症状?”
秦东一边大步流星的追着蔡妩,一边抽空跟蔡妩解释:“具体情形秦东也不甚清楚。
只知道今天议事厅里正议事时,忽然起了骚乱,先是司空大人派人去叫御医,再是文若先生急急忙忙跑出来,抓着小了让小的赶紧请您过去。小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大人病了,司空大人听说您通医术……”
后面的话蔡妩已经不稀得听了。她这会儿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秦东的话像一盆冷水,让她从手指尖凉到了脚趾尖,就想着赶紧赶到司空府看看郭嘉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他到底得了什么急症?人有没有大碍?要是摊上心脏病、脑溢血、急性阑尾炎那样的毛病怎么办?她就是真有心给左慈飞鸽传书,让他把华佗从寿春那地儿揪过来,可这疾病不等人,郭嘉撑得住吗?
蔡妩越想心里头越乱,从军师祭酒府到司空府这几百米的距离她警觉的堪比几千米远,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头一样。走到后来蔡妩直接踢了裙裾,也不管庄重不庄重,规矩不规矩的直接小跑起来。到司空府时,门房正在往外张望什么,看到蔡妩愣了一下。蔡妩也不由分说抬脚跨进司空府大门,三步并两步向着前头议事厅跑去。
早晨的司空府下人们来往忙碌,见到蔡妩过来都下意识避开让道,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忙忙地迎出来:“蔡夫人,您这边请。”(作者注:刘备的俩夫人称为甘夫人、糜夫人。曹操的则称丁夫人、卞夫人。同理,蔡妩被称蔡夫人)
而等蔡妩跟着管家来到议事厅门前暖阁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到貌似曹操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吼了句:“吉平呢?吉平呢?怎么还不来?”一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主公稍安勿躁,去请吉平大夫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再派人去催!”曹操这句气急败坏的话音落地,语气立刻一转为关切,“奉孝,你觉得怎么样?”
蔡妩在门外一个急刹停住,就听她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虚无缥缈地响起:“……咳……还好……主公不必……咳咳……”郭嘉话未说完里头一阵惊呼,一个类似曹昂的声音说道:“奉孝先生,您先别说话……”
蔡妩觉得自己听到这些话后,手脚都有些发抖。也不等前头管家进去通报,几步赶到门前“呼”的一下掀开帘子:暖阁里地上散落着几把的竹简,靠里间门帘的地方这会儿挤满了许都高层,典韦、李典、曹昂、夏侯渊等人一个个或面色沉郁或神情焦躁。不时看看里间又张望张望外头,不知道是在等蔡妩还是在等吉平。事由紧急,蔡妩也没来得及跟几位将领讲忌讳讲繁琐,只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紧跟着掀开第二道门帘。
掀开以后,蔡妩就觉得自己腿有些软:在靠里摆放的坐床上,郭嘉微合着双目,侧身缩在那里。左手按着腹部,右手撑着床沿,手心手缝,嘴角衣襟处全是殷红的鲜血。脸色比蔡妩手里的丝帕还要白,额角上渗的冷汗更是看得蔡妩扎眼刺目,难受无比。
床边来回踱步的曹操听到响动豁然转身,见到蔡妩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就是文若所说的奉孝的发妻——那个通医术针灸的蔡妩。
蔡妩勉强对着曹操笑笑算是见礼,随即几步跨前扑到郭嘉床边,声音发抖:“……奉孝……”
郭嘉闻言睁开眼睛,见是蔡妩后脸上先是显出一丝慌乱,随即苦笑了下,把目光向荀彧和曹操之间瞟了下,然后很老实地把手伸给蔡妩:“……是……胃里的问题……可能这阵子过得太颠倒,没什么大碍。”
蔡妩闻言心里如刀子划过一般:急性胃出血,比她路上想的要好很多。但是还是让她止不住的心疼气恼!这人混的很,明明知道自己毛病出在哪里,还这么云淡风轻的跟她说话!他不知道她着急吗?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这丫可气的就算是他生病,脑子也出奇的清醒,而且人还相当的冷静。甚至在她来之前已经给自己估摸着做了诊断!
想到这儿蔡妩已经拉过郭嘉腕子,手搭在他脉门上给他诊脉了:郭嘉医术补充最最多的还是她怀奕儿时看的医书,那跟半吊子差不多的水平想想就太不靠谱。她还得自己再诊断一次。结果就在蔡妩把脉的空当,郭嘉因为刚才话说的太多,嘴角又有血迹断断续续往外冒。蔡妩见此,心里那个滋味哟,别提有多疼多痛了:一般胃出血病人呕出的血液因为食物混杂其中,会呈现出咖啡色,但是郭嘉这吐得却跟身上划了道口子似的,全是鲜红鲜红的。蔡妩不用想都知道,他这几天除了昨晚的宵夜,他压根儿没吃一点东西。这就是个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他这么熬着啊。
而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闪过的时候,蔡妩自然而然得觉得自己眼睛发涩,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一颗颗的往下掉。诊完蔡妩直起身:郭嘉这回倒是医术靠谱了一回,确实没诊断错,是急性胃出血。对付这个,以她的能耐问题应该不大。而且杜若拿着金针就在外头,现在止血开方就可以。
而门外的杜若不愧是跟随她多年的人物,这会儿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已经把金针通过典韦递送到里间了。蔡妩瞧了眼郭嘉,吸口气闭了闭眼睛,也没想着让荀彧他们回避,直接上手解开了郭嘉衣袍,然后在众人惊诧不已的目光中,面色平稳,下针如电。仿佛她扎的只是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普通人,而不是她自己刚才为止掉泪心疼的自家夫君。
郭嘉像个听话的小布娃娃,不带一丝反抗,任由蔡妩摆弄。看的几个一旁站立,深知郭嘉为人的曹操、荀彧等人则在担忧的同时也咋舌不已:这事儿有意思啊,谁想到这位一刻不带消停的军师祭酒居然也有这么老实八交的时候。看来这位祭酒夫人果然有点门道。
等身上被自家夫人立起一根根儿金针后,郭嘉已经因着蔡妩本人在施针时做了些小手脚,头脑发昏,眼皮发沉,昏昏沉沉的睡去。
蔡妩眼瞧着终于止血,人已睡着的郭嘉,轻舒口气站起身。转脸瞧瞧屋里的三个人,荀彧她认识,旁边那位身材高大,只有眉骨处留着一道三寸长伤疤的应该是郭嘉跟她说过的一条眉毛的夏侯惇。至于中间那位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不用说就是曹操了。蔡妩拿眼神偷偷打量过曹操后不由感慨:后世对他的演绎真的是算得上极度美化。眼前这人除了眼睛锋利如,精芒内敛,长相真是平齐无比,属于扔大街都不带显眼的一种。
“曹公,可有纸笔?蔡妩想给外子开了疗养的方子。”
曹操闻言愣了愣,随即冲门外吩咐道:“来人,拿纸笔。”
不多时,一个小吏端着托盘纸笔上来,蔡妩在刷刷刷写下方子后,给曹操行了一礼:“多谢曹公。”
曹操摆摆手,眯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蔡妩,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蔡妩这会儿也有些面带复杂地偷偷打量着曹操:就是这个人,用人没轻没重,把人给累坏的;就是这个人,好色多情,马上要搭进去自己儿子、侄子的;可也是这个人,让戏志才愿意为之鞠躬尽瘁,至死不悔,也是这个人让郭嘉愿意出山入世,劳心劳力。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蔡妩一时想不出个头绪。
而其他还站着的两人里,夏侯惇是在蔡妩要纸笔后就已经出门跟几位同僚说里头无碍的情形。屋里只有荀彧一个,在见到蔡妩和曹操之间的诡异气场后,不着痕迹地来到两人中间,声音不疾不徐出言说道:“主公,算时间吉平该到了。奉孝这情形是不是还请他再看看……”
仿佛在印证荀彧的话一般,他这句还没说完,外头就有人通报说吉平到了。曹操立刻醒神,点头应允。紧接着门帘一掀,从门外走来一个背着药箱的人
108最后一试看机缘
临近晚饭的时候,郭嘉才算从昏睡中迷迷糊糊的醒来;眼睛四下转转;发现已经是在自己家里了;不由有些愣怔。再一扭头,蔡妩正端着粥碗那略带威逼意味的眼神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缩了缩脑袋。挣扎着撑起身子,刚要跟蔡妩解释什么,就见蔡妩把粥碗往自己面前一杵,声音不带一丝好气:“手没伤着吧?没伤着自己端着喝了。”
郭嘉心不甘情不愿地瘪瘪嘴,微偏头拿眼睛偷偷地瞄了瞄蔡妩,发现蔡妩态度强硬;脸色严肃后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像刚学会吃饭正在挑食的小孩子一样;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送。瞧模样;这碗粥吃的是寡淡无味,索然至极啊。
蔡妩在整个过程中就一言不发的钉在一旁,俩眼睛睁得大大,瞧着郭嘉动作。那架势看上去就像地主老财瞄上自家长工一样,郭大祭酒要是敢偷懒,少喝了一口,蔡妩这邪恶地主就敢立刻干出咆哮卧房的事儿。郭嘉就是在这么诡异的气氛下把晚饭吃完的,等他粥碗见底,眨眨眼觉得自己该跟蔡妩说点什么时,蔡妩压根儿不给他时间,一转身又从桌案上拿了冒着热气的药碗:“这个已经放凉了。我去叫厨房再煎一碗。你好好歇着吧!”说完也不等郭嘉反应,蔡妩直接扭身走了。
郭嘉瞧着蔡妩出去的背影干瞪眼儿:这是……在生他气了吧?啧,这事儿不好玩,得赶紧想个法子把夫人的怒火平息一下,不然她老这么呛着他还不正面搭理他,这要谁谁受得了?
可惜蔡妩不给他这机会,在除去两刻钟以后,蔡妩又端着碗药汤进来,见到郭嘉以后把碗往榻边的桌案上一放,给郭嘉一句“奕儿他们还在外头,我去看看”后,扭头就走。
郭嘉下意识伸手拦人,却被蔡妩不着痕迹地躲过,然后继续头也不回的出去。郭某人瞧瞧药碗又瞧瞧蔡妩背影,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家夫人有时候比千军万马还要难对付。
蔡妩这边出了门以后,也并没有真像她说的那样陪着郭奕郭照去了,她在给郭嘉送粥的时候就已经把两个孩子伺候完,让他们回去休息了。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生病的郭奕开始听到蔡妩休息的命令时还有些不太情愿,等郭照拉着郭奕嘀嘀咕咕着:“明儿你就要去司空府念书了,我听说司空大人的公子个个都聪慧的很,你去了可千万别给父亲丢人。”
小郭奕很不服气地反驳:“爹娘教过我不少东西,肯定不会在他们面前丢人的。”
郭照眯着眼睛一脸不信:“说是这么说,可你敢让我考考你吗?”
被挑起好胜心的郭奕很不服气揪着郭照:“考就考。咱们去书房!”然后俩小孩儿没用蔡妩多说,就一个个颠儿颠儿跑去书房了。正好让蔡妩剩下心思,专心对付郭嘉这个不省心的大人。
等郭嘉捏着鼻子屏着呼吸以喝砒霜的姿态把药汤全部喝完,蔡妩才一步一缓地走到屋里。进屋也不理郭嘉,对着榻上的人像是视而不见。只在卧房从南墙根儿靠窗的针线簸箩开始,一直收拾到北墙立着的大衣柜,整个过程沉默诡异,看的郭嘉莫名其妙。等蔡妩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分类装好都放到一旁铺好的一个包袱面上时,郭嘉终于察觉出不对头了:这哪是要收拾东西出气?这分明是一副离家出走的模样嘛!
“阿媚,你……这是在干吗?”很疑惑,很不解的军师祭酒大人忐忐忑忑地开口询问。
结果蔡妩压根儿不理他。
“阿媚,你收拾包袱……干吗?”
蔡妩还是不理他。
郭嘉无奈只好把声音略提了提:“阿媚,你别不理我呀,你这到底是要……”
结果他话没说完,蔡妩就豁然转身,猛地扭头正面看向郭嘉。郭嘉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家夫人脸上已经全是泪水,俩眼睛肿的跟桃核一样,可饶是这样,泪珠子还是“啪嗒啪嗒”止不住地往下落。郭嘉被吓了一跳,挣扎着就要下榻,却被拎着小包袱匆匆过来的蔡妩给拦下了。
蔡妩坐在郭嘉榻前也不说话,可泪珠儿却一个劲儿地往下落。郭嘉立刻伸手给自己老婆擦泪,可怎么擦就是擦不禁。让他眼瞧着那个心疼滋味哟,估计他正胃出血那会儿也没这会儿难受。
擦到后来郭嘉干脆把人搂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阿媚……不哭了,不哭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蔡妩一把从他怀里挣出来,声音哽咽,略带鼻音:“你知道秦东忽然回府说你在司空府突发急症时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你那会儿情形有多吓人吗?你知道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吗?”
“我……”
“不用你啊你啊的。我知道我说不过你。只要你肯用心思动脑子,我和奕儿、照儿我们三人绑一块儿也未必有你说的精彩有理,未必真能驳倒你。所以我不跟你争这个问题。你任劳任怨多虑劳心甚至不惜毁伤身体,这我都能理解,可我就是看不下去!”
“我就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在榆山我好好养了六年的人,才来许都一个多余就病倒了呢?看着你那样儿我心里难受你知不知道?”
“阿媚……”
“成了,奉孝,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估摸着你也就是这样的人:一忙活起来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顾及不了。我说了你未必听得进去劝,不说我看着你这样心里憋闷的慌,想来想去,还是我干脆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孩子回阳翟……看不到了……自然也就不知道你在这里有没有劳累忙活?还可以……假装你没伤、没病……没痛,可以像之前榆山一样,有事没事去侍弄侍弄庄稼,去池塘里钓钓鱼,去……”
蔡妩说到这儿彻底说不下去,低着头把脸埋在两手间“呜呜呜”的哭出声来。郭嘉被她刚才的话弄得有些愣怔:他倒是宁愿她冲他吼冲他嚷冲他大发雷霆,罚酒罚书房罚浴桶随便哪一样都比现在情况好使。可惜就像他了解她一样,这丫头照样知道怎么样能更快的让他妥协:明知道她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