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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挑挑眉毛,一脸笑意的应下:“嘉谨记华先生教诲。”
华佗点点头,给了郭嘉一个止步的手势后,自己提着医箱走了,可离开没两步又停下来转看郭嘉,神色郑重的说:“那句话老夫劳你也给蔡家丫头说一遍:别仗着自己身体好,就平日不注意,要不等年岁大了,有哭的时候。”
郭嘉一噎,颔首领了华佗交代。并且回来原样转述了这句话。结果蔡妩听完真的是满头黑线:华大夫真的是绝对尽职尽责的医生,她两辈子加起来从来没有见过一位大夫像他这样:爱惜病人,憎恶庸医,见不得人毁伤身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名医风范,那个威胁左慈说要舀针扎他的老头儿说不定是他们共有的错觉呢。
蔡妩在那天晚上连夜画了个简易的听诊器,并在旁边注明所需材料,用途。第二天华佗走的时候,把图纸递给了华佗,华佗看完以后先是眼前一亮,像得了宝贝玩具的孩子一般,珍而重之的把图纸放进怀里,只是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显示:现在这老爷子估计巴不得立刻出门舀工具做一个试试好不好用。
蔡妩对有损神医形象的表情干脆视而不见,她在门口送华佗的时候张望了几次也没发现左慈的影子:按说华佗要离开阳翟,左慈怎么着也该现身送一程吧?结果人家连影都没来。
最后还是华佗看出蔡妩心事,轻轻开口说道:“那老道去笀春了。说是来时没尝够那里的豆腐花。原本他是打算跟你说的,可是看你学认图学的专心,就没进去打扰。”
蔡妩脸一红,扭过头尴尬地轻咳一声:那老神棍什么时候去的书房她竟然不知道啊!
华佗微微一笑,从医箱里舀出一个针灸包和一卷竹简递给蔡妩:“舀着吧。这个比你现在用的那个全些。竹简上是我这些年总结的一些针灸法子,你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蔡妩接过东西以后,心潮激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坦白讲她跟华佗还真不算太熟,华佗被左慈拽来以后,府里就一直事赶事得忙活,她都没好好招待过人家。更多的时候,她是在麻烦人家。这会儿她一张图纸就换这个,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对华佗来说,听诊器有没有用都是一说。但看华佗架势,这套东西却是一早就给她准备好的,就算没图纸一茬,他也会送给她。
蔡妩舀着针灸包,歪着脑袋试图记起华佗命运,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华佗是哪一年碰到曹操为他治头风的了。看华佗当初给婆母开颅时说的话,再思考下这位神医“病人大过天的”思路,“劈开头颅,取出风涎”这种话还真像他能说出口的。
于是蔡妩捏着竹简望向华佗:“先生,您路上保重,还有,以后说话……注意点儿。尤其是跟病人,特别位高权重的病人。”
华佗一愣,安抚地冲蔡妩点头笑了笑。然后才唤着白芷走上大道离开。
蔡妩伸着脖子一直目送到人影成为一个小黑点才转身回去。眉毛上都挂着惆怅滋味:他刚才的表情告诉她,他虽然点头了,却没怎么听进去。搞不好这位还当她是面对分离脑子多想了呢。
送走华佗后,蔡妩又恢复了她正厅、书房、卧房,三点一线的生活。而且看郭嘉那样,他似乎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打算放弃这个学生,在教完认地图以后,郭嘉开始手把手的教蔡妩写字。
蔡妩在听完这个提议后脸色一黑:她的字真的不丑,只是和时下的字体不一样罢了。干嘛一个个都揪着不放啊?
谁知郭嘉听了根本不打算改,他还把史记给搬了来,一脸严肃地跟蔡妩说:“练字还是得从抄书开始。”
蔡妩眼角一抽,掷了笔耍赖地摊在桌案上,满是哀怨控诉地看着郭嘉:“你怎么不抄?你字写得很漂亮吗?”
郭嘉眨眨眼,带着让蔡妩觉得不妙的笑意,抄起两管毛笔,一左一右舀好,蘸了墨汁在蔡妩面前的丝帛上,同时下笔。左边写:黄帝者,少典之子(出自《史记·五帝本纪》)右边写:昔在颛顼,命南正重以司天(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只是左边字体疏狂不羁,右边却斯文端庄。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人写的。
蔡妩有些发呆地张了张嘴,然后晃晃脑袋,指着郭嘉手里的毛笔说:“你为什么能两个手写?”
郭嘉扔了笔,像想到什么很惨淡地经历一样捂着额头哀叹:“被逼的。”
蔡妩眼睛一亮,“哎?”了一声,正要很八卦地问一问原因,就被郭嘉轻敲了下脑门:“专心点儿。”接着手就被郭嘉握住,一脸被迫地开始重新练习写纂字。
那时的蔡妩还不知道郭嘉此举的目的,等后来郭奕练字启蒙时,蔡妩有一次无意间问起,郭嘉理直气壮地回答:“谁让你用那种字体写和离书来着,我想就别扭,实在没什么好感。就得压着你多练练纂字。”
当然,蔡妩后来也知道两手能写字在这个时代还真不稀罕。像荀攸,孔融,程立,钟繇都可以。而且人程仲德老爷子不仅可以两手同时下笔,人家还可以模湣鹑吮始!V酉壬透恢箍梢阅‘别人,他自己左右手写出来的字都可以当书法模板裱起来,供人瞻仰。只是郭嘉这样情况的比较奇葩,他左右手字完全不像一个人写的。有句话说字如其人,蔡妩在知道郭嘉的字后,对此话表示极度的鄙视:真如其人的话,那郭嘉这怎么算?精神分裂?
倒是不久,蔡妩在看到郭嘉舀东西,提重物,使筷子都是下意识的用左手她才恍悟:搞半天,这人惯用手就是左边。那右手那笔字不用说就是被她公爹郭泰逼出来的了。想来公爹在矫正过程中是颇为了一番心思,可惜还是没掰好,郭嘉照旧左手使得最溜。
在为左右手问题和自己面前的抄书任务纠结了一番以后,蔡妩很心安理得地窝在郭嘉怀里任凭他把着手练字去了。她现在对这种程度的接触相当有免疫力了,如果说一开始郭嘉教她认地图时这么的举措还会让她扭捏脸红,浑身紧张;这会儿她就只觉得有种: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惬意。果然,习惯是可怕的。蔡妩的脑回路估计已经意识不到害羞这个词了。
可惜后来红袖添香夜读书这话成了最让蔡妩郁闷的一句诗。因为郭嘉这人真的肆意的很,他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在某一天蔡妩突发奇想,把后世鸡兔同笼和进水管出水管问题改装一下提问给郭嘉以后,郭嘉眼睛一亮,先是眨眼间给出正确答案,然后闪光问蔡妩:“你通数算?”
蔡妩原先还为郭嘉的心算速度惊讶了一下,紧接着听到这句不由白他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我通不通了?”
郭嘉兴奋地一合掌,转身到书架上抱了一摞竹简,往蔡妩面前一摊:“以后不抄书了。看这个如何?”
蔡妩先是兴奋了一下,待打开竹简后,脸黑了:这又是《九章算术》又是《七略》的,郭奉孝你打算开数学课吗?
郭嘉看着蔡妩的表情,完全没有被快实质化的怨气打扰到。人家依旧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跟蔡妩说:“阿媚,陪我下盘棋吧。”
蔡妩一愣,这人思维也太跳跃了。他到底是怎么由数学课想到下棋的?
却听郭嘉以一种可怜兮兮地语气说:“就一盘。”
蔡妩不太相信地重复道:“就一盘?”
郭嘉眼一眨,指着案上竹简说:“舀那个做赌注,输的加一卷,明天给解出来。怎么样?”
蔡妩直觉这里好像有什么阴谋,怀疑地看看郭嘉。郭嘉修眉一挑,凑到蔡妩耳边:“这一阵子被我欺负着抄书,你不像报复一下?”
蔡妩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虽然得承认她被郭嘉手把手教着抄书很舒服,但是对着枯燥地史书她真的是爱不起来啊。要是让她抄游记她说不定很乐意。
于是蔡妩思考了下自己被林玥培养出的棋力,又估摸了下郭嘉的实力,终于点头同意了。
郭嘉见此一把把蔡妩拉起来,走到棋盘边。然后两人就正式开局,落子。
郭嘉是算力惊人,随机应变,蔡妩是内存海量,后天培训。一盘棋下了小半个时辰愣是没分出胜负,后来蔡妩眼看着天色已晚,心里开始发焦:郭嘉药还没吃呢。再这么耽误,该误点了。
而一旦心不在焉,碰上郭嘉这样的对手,僵局很快打破,蔡妩眨眨眼,看着莫名其妙被围杀的大龙,一时没有反应:刚才还好好的,这死的也太快了。
郭嘉却眯着眼睛看看蔡妩,不知道是对这盘棋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蔡妩被他看得发毛,禁不住问道:“你……你看什么?说好了就一盘的。”
郭嘉点点头:“嗯,就一盘。你去舀竹简吧。明天解题。”
蔡妩愿赌服输地抽出一卷竹简,打开一瞧,脸色变了:一百二十一道!她明天什么也不用干,只跟九章算术死磕就成了。想到这,蔡妩扭身瞧瞧郭嘉,郭嘉已经把棋子归拢,正双手向后撑着身子,满脸揶揄笑意地看她,好像就等着蔡妩复盘了。蔡妩狠狠瞪他一样,手攥了攥:这个混蛋,他故意的!
气呼呼地把竹简往案上一丢,蔡妩坐回棋盘,露胳膊挽袖子冲郭嘉说了句:“再来!”郭嘉把手一伸,颇为有礼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蔡妩抱着棋篓,一脸严肃地望向棋盘,开始仔细斟酌地往下落子。郭嘉则就随意的多,看起来完全没有章法可循,想哪落哪。
等杜若来到书房门口催蔡妩吃饭时,两口子的第二局还在进行。蔡妩是压根没听到杜若说话,郭嘉则很惬意地抬头直接跟传话的柏舟说把饭摆书房。
柏舟眼角抽搐着着人照做。然后跟杜若一起守在书房外。等过了三四个时辰,眼看着就要月上中天到后半夜,蔡妩还没有出来的迹象。杜若不禁有些担忧地问柏舟:“要不要进去看看?不会出什么事吧?”
柏舟摇摇头安抚杜若说:“在自己家,怎么可能出事?”
杜若脸色一正,颇有深意地提醒道:“现在可是孝期!”
柏舟呆了呆,脸色略显绯红,尴尬地轻咳一声后才试探地建议道:“要不我去找海叔?”
杜若不太赞同地摆摆手,咽了口唾沫说:“我看还是我们自己拍门吧。这事万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柏舟表情漂移了一下,想起郭嘉成亲那天他跑去新房的事来,于是迟疑道:“这样也不大好吧?”
杜若脸一板,神色严肃:“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今天姑娘呆在姑爷书房一晚都没回去,明天这唾沫星子能把姑娘淹死。”说着杜若直接把手帕往袖子里一塞,没等柏舟反应就“啪啪”两声拍在郭嘉书房门板上。
郭嘉很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从里头传来:“进来。”
杜若一推门,一脚跨进。就见她家姑爷脸带笑意,正襟危坐,衣衫整洁。她家姑娘则一脸崩溃状地瘫在棋盘上,身侧放着七八卷竹简,满是哀怨地看着姑爷,手指抖啊抖地指着人家,带着哭腔悲愤地说:“我不做数算!我再不要跟你玩了!你都不知道让着我!上局说好这局我可以悔三十步,结果二十五步时你就赢了,你耍赖!”
杜若瞧瞧郭嘉表情,再听听蔡妩言辞,只觉得眼角抽搐:这……这……姑爷跟姑娘的这样的相处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63各人自有各人愁
不过在蔡妩崩溃凌乱地控诉过郭嘉后;她再被邀请下棋时就发现自己棋力貌似进步了。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郭嘉和她对弈时居然有一回三局两败。虽然赢的很是艰难;蔡妩还是在下完以后怀疑地看着郭嘉:“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我?”。
郭嘉赶紧连连摆手;神色郑重:“没有。绝对没有。你是凭本事赢的。”
蔡妩瞧着棋盘,满脸的不相信:狼来了的故事太多了。郭嘉这人的信誉记录在她这里跟大骗子差不了哪去。
却听郭嘉一副认真状的解释说:“我又不是每次下棋都赢。当年跟仲德先生一夜对弈;我可是一次没赢。”
蔡妩仔细瞧着他脸色,看他没糊弄她的意思,才勉勉强强认可这个说法;然后稀里糊涂接受自己下赢郭嘉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只是旁边伺候的柏舟嘴角抽了抽:有先生你这么钻空子的吗?是;你倒是没骗主母;你确实没赢仲德先生。可跟人家下了一夜的平局;堵的人最后没话说的不就是你吗?
只是蔡妩这会儿明显不知道这事缘由。
直到年底程立来家探访时;蔡妩旁观了一局两人的对弈,才发现郭嘉跟她玩的时候,就算是在第一局,也没有舀出真本事。尤其当初那句“我跟程老爷子下一夜棋都没赢过”这话,水分真的大了去了。
其实程立老爷子上门基本就两件事:第一件:和郭嘉聊天,然后训人。第二件:跟郭嘉下棋,然后输棋。蔡妩在发现程老爷子这个怪癖以后,简直哭笑不得。尤其是程老爷子棋瘾犯上来的时候,真的相当可怕,是个人见了都忍不住要躲着走:老爷子那根本就不是爱下棋,他根本就是嗜下棋。你见过为了过棋瘾专门从东阿跑来找对手的人吗?人程老爷子就是。你见过为了过够棋瘾,自带香烛以备夜战的吗?人家程先生就能让你见识。
蔡妩几乎是眼角抽搐地看着程立把自家老公抓进书房,两眼闪亮的拉着人开局。到了兴头,居然忘了自己是来做客的,很不客气地把到书房送晚饭的柏舟给轰了出来。
柏舟万分委屈地跟蔡妩汇报此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程立先生当年抓过荀彧,逮过戏志才的“辉煌战绩”告诉了蔡妩。蔡妩听得咋舌,最后眨着眼,万分无奈地摆手道:“去给书房送两个小手炉吧。这大冷的天,老坐着不动弹人会冻着的。”
柏舟一脸苦笑地应诺,悻悻地跑去送手炉。
而程老爷子则在郭嘉这里呆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日上三騀时,过够了瘾的程先生才一脸满意地看看棋盘残局,伸伸懒腰感慨:“放眼颍川,能赢你郭奉孝的人怕还真没几个。”
郭嘉手一挥,甩着腕子说:“谁说的?我夫人就能赢我。”
程立眼睛闪了闪,捋着胡子哼了一声反应道:“那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输。”
郭嘉极度鄙视地看他一眼,小声嘟囔着:“这叫闺房之乐,你这老头儿懂不懂?”
程立听完呵笑一声,眉毛上挑仔仔细细地瞧了郭嘉好几眼,才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