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迪走后,曹军继续往北进发,只是在离居庸关五里之处的时候,曹操忽然下令全体官兵下马而行,从居庸关前,走过去。
郭奕和几个年轻的将领是不太理解曹操这道命令的:不是说要急速行军吗?怎么到了快到目的地了反而开始走路缓行了呢?
可等到了居庸关近前,看到那所苍凉肃穆的坟墓时,郭奕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深秋时节,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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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奕不自觉得放慢了脚步,眼望着管休墓地方向,默默地冲那里鞠了一躬。他其实是不知道管休曾经跟他母亲有过什么渊源的。在他看来,这里躺着的人论亲戚,是他表姐的公爹,论交情,是他爹妈的老乡(以颍川论)。可若论论大义,他却是合该受他这一礼的大汉中郎将管休!
他没见过他,却不妨碍他以汉人的身份佩服他。当然,他同样佩服的还有他的继任者赵云赵子龙将军。不过现在……赵云态度如何,是敌是友都还未可知,一切得等到管迪说服工作完成后再做分晓。在此前,郭奕觉得,自己还是该关心一下自己老爹的身体为妙:他来前可是被老娘亲口托付要看好自己那特不靠谱的爹的。结果过幽州那会儿行军艰难,他一个没注意,回过头来他爹就已经咳嗽上了。
咳嗽不可怕,关键是现在不是时候。若是他们人在中原自然好说,反正他母亲有的是法子让他爹好好看病吃药。问题是,现在是在塞外!
缺医少药不说,他们还在行军赶路!他爹身上还有一堆繁多的军务!
郭奕想想就觉得心里头不踏实:以往他爹生病,也不爱瞧大夫,但那时三分真,七分假,有他娘压着,他爹也不会舀自己身体当儿戏。该吃的药、该忌的食,他即便不情愿,依旧会依着照办。可这一回,郭奕却感觉……他老爹好像……有些讳疾忌医。
被瞒着骗着的滋味并不好。郭奕决定回头就抓董信给他爹瞧瞧:虽然董信那小子挺讨厌,但是在看病问诊上,他还是有两把刷子。郭奕决定自己大度一把,不再跟他计较他娶杜若姑姑的事了。
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管迪才算在众人的忐忑和期望中返回营寨。同样跟着他前来的还有赵云以及应兴等人。曹操喜悦万分,亲自迎出了辕门,还没等赵云行礼下去,就直接架住赵云胳膊,口气万分诚恳:“子龙来前,实乃孤之大幸。”话落,就把赵云连带他随从一道请进了中军大帐。看样子,很有促膝长谈的打算。
其他几个一道跟着出来的人一看这景象,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各自回营:主公这是爱才心起了,今儿一天肯定都是他跟子龙将军交流边塞军事。没咱们什么事了,回去歇了。
不过有人能歇着,有人却又得忙活了。比如荀彧,郭嘉。
赵云来归附,他带了多少人,你得统计好吧?粮草辎重是多少,你得知道吧?来新人,以后要问许都那里多要多少军饷军资也得心里有个底吧?于是整夜里荀彧跟郭嘉都是带着军中主簿们往来在各个营帐之间,到天都放亮时,两人才对着统计给差不多的数据轻轻地舒了口气。
郭嘉望着桌案上堆积一尺还高的账本,伸个懒腰后声音沙沙地说:“总算是弄完了,可累死我了……咳咳咳……”郭嘉话没说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他旁边荀彧蹙起眉,边把水递到他手边担忧地问道:“你这几天可经常咳嗽。我看,还是让大夫来瞧瞧吧。”
郭嘉掩着嘴摇摇头,过来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说:“可能水土天时的问题,过段时间即好了吧。不用麻烦请大夫来。”
荀彧不赞同地看着郭嘉:“水土不服嘛,若是别人,我也就他去了。要是你……”荀彧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郭嘉清瘦的身板,目光里带着明显地怀疑,“不瞧大夫也能好?我看……难!”
郭嘉狠狠地瞪了荀彧一眼,继而轻叹一声:“文若,你觉得现在我若是病倒……合适吗?”
荀彧一愣,继而低头沉默不言。
郭嘉笑了笑,站起身潇洒地甩甩袖子,然后很是闲适地往帐外走去。到了帐门的时候,郭嘉忽然回过神,转看着荀彧,手指向南,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文若,经年相识,你可曾想过,你心里装的国祚江山,还是苍生百姓?”
“这有何不同吗?”荀彧皱着眉,很是困惑:奉孝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这两者实际上就是一个嘛。
“有何不同?”郭嘉淡淡笑了笑,摇摇头轻轻地吐出一句:“嘉也说不上有何不同。但戎马兵火,倥偬半生,让嘉愿意性命交托的却从来不是国祚江山。”
荀彧身子一僵,表情骤然恍惚,待他回神想要反驳时,却发现帐门处已经空无一人。荀彧呆了呆,眼望着郭嘉消失的地方低声喃喃道:“不对。这……这是不对的……奉孝……这是不对的。”
对不对郭嘉反正不太在乎,他在丢给荀彧一个精神炸弹以后,刚出门就被郭奕给抓住了。
郭奕少年表情严肃,满是不赞成地看着郭嘉。
郭嘉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正想找什么借口离开呢,就听郭奕身后一个比塞外寒天还冷厉的声音说道:“郭大人哪里去?”
郭嘉头皮一麻,收住脚讪讪地看向郭奕身后:那里华佗正背着药箱,绷脸怒视他呢!
“华公……今天出来的好早啊。”郭嘉心虚地摸摸鼻子,眼珠四下乱转。
“比不得郭大人宵衣旰食,案牍劳形,夜不成寐!”华佗话里带着火气,语气内慢慢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老爷子身为医者,最恨别人不爱惜自己身体,尤其他的病人。偏偏曹营里头这种状况还不止一个,曹操领头,下头个个争相效湣囱硬话炎约豪鄢龅忝⌒睦锿肪筒皇嫣梗
郭嘉被骂的干笑两声,走上前,到郭奕身边压低声音质问:“我以为你会叫阿信来呢,你小子怎么把华老先生给请来了?”
郭奕瘪瘪嘴,小声道:“我原本倒是想让他来呢,可是今儿我刚进他帐篷说这事,他二话没说就把华老爷子给叫来了。说是我娘来前给他交代:对付不肯好好看病吃药的你,谁都不好使,就华老先生能舀得住。”
郭嘉噎了噎,揉揉额角表情凄凉:“你娘还真是……了解我的很呢!”
郭奕眨眨眼,看着郭嘉心里纳闷:为啥明明很正常一句话,现在听起来他却觉得他爹其实是在咬牙切齿,哀怨万分呢?
华佗可不管郭嘉到底哀怨不哀怨,他直接扣起郭嘉腕子,跟拉小孩儿一样把郭嘉拽回了营帐,绷着脸地给郭嘉把完脉,狠狠瞪了眼郭嘉后面无表情地舀出纸笔,给开了药方。写完把方子往旁边秦东手里一递:“早晚煎服。连用一月。”
秦东诚惶诚恐地捧过药方,不敢怠慢就要往帐外走,还没等他出门,就听身后郭嘉可怜兮兮地声音响起:“秦东,那个……”
“不必理他。去军医营抓药就是。”华佗干脆利落地打断了郭嘉话,起身指着还要“垂死挣扎”的郭嘉警告道:“你再敢说我现在就把方子换了。用最苦的药招呼你!”
郭嘉惊恐地捂住嘴,只是眼神还在往秦东身上瞟。
华佗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悠悠然飘出来一句:“郭大人若是不想回去以后被蔡夫人念叨,老夫劝你还是好好颐养。不然……老夫可不敢保证回去之后,蔡夫人问起时,老夫会如何回答。”
郭嘉听罢立刻耸眉搭眼,无精打采起来。
华佗不去睬他,只是向郭奕使了个眼色,郭奕会意,趁着郭嘉不注意赶紧跟华佗出了门。
“华先生,可是家父身体……”郭奕心里担忧,声音带了丝颤意。
华佗一扫之前在营帐的横眉竖眼,口气温蔼,面有担忧:“连日行军劳苦,加上操劳过度和水土不服。郭大人身体,确实让人堪忧。”
郭奕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白,浑身发僵地扭头看着华佗,好久不敢问下一句话。
华佗安慰地拍了拍郭奕肩膀:“找时间跟明公说说吧。郭大人现在身体,确实不适宜再这么快速行军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处静谧之所,休养生息。”
郭奕听罢连番苦笑:远征乌丸都是荒郊塞外,除了居庸关还算太平,到哪里再寻静谧之所呢?可是要他爹留在居庸关不去跟着北征?不用汇报曹操知道,但他爹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华佗似乎也知道郭奕难处,叹了口气,思考片刻后跟郭奕说:“居庸关这地方郭大人必然是不会滞留的。再往前,城池中还算医药俱全的,恐怕就只有……柳城了。可柳城是乌丸人的地盘。”
郭奕低头默想良久,咬咬牙:“柳城就柳城了,我现在就去跟明公说。只是……在此之前,华公能否告诉郭奕,从居庸关到柳城百里之遥,公可能保我父身体无忧?”
“这个不必担心。”华佗轻舒口气,捋捋胡子跟郭奕苦笑道:“你师祖护起短来可是不讲理的很。不为别的,就只你母亲是那疯老道的徒弟,我也不能让你父亲出事。”
郭奕舒坦了。给华佗施了礼,恭恭敬敬地把老爷子送走,转过身就去了曹操的营帐:去的路上他还在心里念叨:幸亏我娘有先见之明,特意嘱咐我好好盯着我爹呢。不然……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被自己儿子感激了的蔡妩对北方情形是一点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坐在廊下边晒太阳边跟杜若一道看着郭嘉留下的取名名单,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定名字呢。
“姑娘,杜若觉得这个‘璞’字不错。”
“意思是好,可是……郭璞?跟果脯是不是很像?”蔡妩摇摇头,否决这个建议。
杜若默了声,继续往下看。
“姑娘,姑爷取的这个‘敏’也很好呀。”
“过敏?更不好听了。再换了。蔡妩想都不想,直接驳掉。
杜若为难了,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这都半个月了,姑爷一沓的预备名单眼看着就要下去一半。姑娘她还是没找到满意的。杜若觉得很可能姑娘看名单的时候,不是要想名字,她只是在睹物思人,想姑爷罢了。
蔡妩倒是没察觉杜若的腹诽,她只是无聊地翻着名单,浏览着剩下的名字。忽然,蔡妩眼睛一亮,手指着一个“旸”字问杜若:“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杜若凑过去瞟了一眼,没啥特别感觉又不好扫了蔡妩兴致,只好打着哈哈说:“还好。意思挺不错。”
“当然了。杜若,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字跟照儿“照”也很配吗。而且和两个哥哥名压了一样的部。嗯,就是这个了。”蔡妩眉开眼笑地拍板决定,不等杜若说什么就抚着小腹跟孩子絮叨:“旸儿,娘告诉你,你有大名了。比你两个哥哥幸运许多哟,他们可是……”
杜若满头黑线地看着蔡妩举动,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自从那次昏倒以后,蔡妩就被杜若遣了一群人给严实地看管了起来,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紧张地前后跟着。杜若自己解释是:姑爷临走时说让我看好姑娘。
而蔡妩却被扰的不胜其烦,抱着家里唯一剩下的郭荥,眼泪汪汪地诉委屈:“荥儿,娘好可怜,连走路都被人看管的那么严。”
郭荥蹙眉绷脸,看着蔡妩,偏头思考片刻,无比认真地问道:“娘觉得烦了?”
蔡妩狠狠点头。
郭荥眨眨眼:“那就不要让那些人跟着了。”
蔡妩一噎,张嘴看着郭荥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她不该跟小儿子抱怨的。跟他抱怨,最后郁闷到的还是她自己!他压根听不明白她到底苦恼在何方!
蔡妩满脸沮丧地站起身,边失落地往回走边心里祈祷:肚子里这个可一定要是女儿,要再是儿子,不管他是跟郭奕一样淘气还是跟郭荥一样揪心,她都得因受不住刺激少活个一两年了。
不过第二天的时候,蔡妩倒是惊讶地察觉以往跟在她屁股后头的一串人今天就只剩下杜若跟杜蘅了。蔡妩很是纳闷,她在杜若不注意地时候揪过杜蘅小声问:“今天怎么就你们两个?”
杜蘅表情古怪:“夫人,其余的人,都被二公子支出去了。”
“支……支出去了?干嘛了?”
杜蘅迟疑了下:“张女和杜女被二公子支去厨房,以后专门负责夫人膳食。王女、齐女被支到庭院打扫去了。二公子说,以后但凡庭院里有一个可能会搁到您脚的石子,都要舀她们试问。刘女被……”
“停。”蔡妩伸手止住杜蘅的话,满脸哭笑不得,“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杜蘅闭了嘴,心里暗自嘀咕:其实二公子有时候,也蛮那个啥的……至少他这么一弄,就算杜若在郭府地位超然又有老爷临走时亲口授权,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蔡妩自然也看出这点了,所以在之后的一段日子她过得很是舒适:在严重的害喜期度过后,蔡妩开始食量剧增。因为身子重,加上偶尔还会出现的头晕目眩,蔡妩倒是不怎么爱四处转悠了。她更多的是待在太阳底下,一边看杜若绣花,一边跟杜蘅聊天。
然后从杜蘅嘴里听说自己小儿子最近又干了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比如,联合曹冲青天白日把没穿外袍的周不疑祸祸到房顶上。又比如跟着周不疑把曹冲打扮成生病垂危状,故意吓唬先生,躲过考课。再比如一身乔装后到街上进行他所谓“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是一脸正气,无比严肃的郭荥。等完事了,跟人解释、斗嘴、挑衅、吵架的活儿,全部都是周不疑上。而善后的事通常都得曹冲哭笑不得又万分无奈地接揽。有时候曹小哥得一边冲人开解一边回过头骂郭荥。
等挨骂完以后,郭荥通常会袖着手,万分无辜地道一声:“不是你们说那谁谁谁,貌似忠良,心存奸诈吗?我觉得你们说的挺对。嗯,教训他有错了?”曹冲和周不疑这时候通常都是无比头疼:“郭公子!郭老大!活祖宗!我们说过很多话的,你不用句句都记那么
清楚!有些是就事论事,就事论事的懂不懂?不用太较真的!”郭荥会眨眨眼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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