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眼神黯了黯,“他是我的大伯,想来也是不在了。”
班主冷笑了一声,说,“真是孽债。”
乔婉蹙了眉头,“班主为何如此说。”
班主道,“既然两人都死了,我也就可以说一说了。不知你知不知道,当年俜霖乃是我乐庆班的台柱子,我从小养了俜霖长大,就指望着他将我乐庆班壮大,但是,他却是十六七岁就出了事伤了腿,不能再上台。”
乔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事,班主又说,“那次他出事,是搭建的戏台子出了问题,那戏台子本是好好的,后来发现是有人故意腐了戏台下面的木头,俜霖如何走步已经是定下的,就偏偏是他动作的地方木头坏了,他摔了下去,就摔坏了腿,后来虽是治好了却是不能唱戏了。这木头就是你那大伯让人给弄腐的,我最初不知,后来知道了,俜霖已经被你大伯高价买去了,我找过去,他又给了我一笔钱,我只是个生意人,看你大伯对俜霖好,也就没有告诉俜霖真相。没想到两人这都是死了,算算,俜霖这也才而立呀。”
乔婉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真相如此,而且俜霖还是被她大伯母给误伤而死的,的确果真是冤孽。
乔婉不知道俜霖之后是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是她大伯弄腐了木头让他摔坏了腿的,要是他是知道的,而乔家大房的败落,其实也是有他一份么。
乔婉不想再想,和班主行了一礼,就匆匆走了,她实在不想在班主那审视的目光里多待。
乔婉和桃月回到看戏的屋子里,没想到屋子里却又来了新的人。
而这人,还是乔婉认识的,正是林家的大房二房两位太太。
大太太正在说,“想到今日是太太你的生辰,就不请自来了。”
邵氏笑着一张和善的脸,道,“是贵客临门,快请坐请坐。”
照说,林家是商户之家,邵氏是看不上他们家的,奈何他们家现在是皇商了,又有女儿做了大皇子的侧妃,身份不同凡响了。
林家的两位太太,甚至还带着子侄亲自前来给邵氏贺生,想来也不只是贺生,恐怕是要代替大皇子亲近顾家的意思了。
乔婉听顾骁说过大皇子在之前紧逼顾家的事,而且还说了顾大人会上书辞官告老之事,要是顾家真有什么变故,也让乔婉有个心理准备。
不过乔婉这下在顾家两个多月了,也还没什么变故,乔婉就想是皇帝驳回了顾大人的辞官文书,而顾大人势必也是要得罪大皇子的,只是没想到,这没过多久,大皇子就又让了林家来和顾家交好了。
看来对大皇子来说,的确是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乔婉刚才出去了一趟,此时就偷偷摸摸地要躲到后面去,但是却突然感受到一边有人突然射过来的冰冷的目光,乔婉只好看过去,却是在林家大太太身后的一个男人,虽然已有两年多未见,乔婉还是认出来了,这正是已经完全成了人的林保。
乔婉被他盯得头皮一阵发麻,而幸好林保没有继续看她,只是笑容满面地在对邵氏以及其他的太太们见礼。
、117章 麻烦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次看戏使用的流芳园,也是在顾宅里东边,园子不大不小,是专门用来看戏和宴客的地方,大多数时候是宴女客,但有时候也会宴男客。
乔婉避开了林保的视线,人就躲到了后面去,从人堆里打量两位林太太和跟着来的男客,这男客,除了林保,还有林保的两位堂兄弟,该是林家大太太的儿子,只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那位林家大少爷,乔婉以前虽然见过林家大少爷一面,但是对他却是毫无印象,故而已然是认不出来了。
林家的几位少爷,不好在这流芳园里多待,毕竟这里全是女眷,他们又已经是成过婚的大男人了,在这园子里怎么像话。
几位少爷拜见了坐在园子里的太太们,就要出去了,意思是要去拜见顾大人去。
太太邵氏自然不会留他们,就让他们走了。
乔婉看林保走了,这才上前到邵氏跟前去伺候。
没想到两位林太太都还记得乔婉,林家二太太是要忘记乔婉也难,当年林保非乔婉不娶,闹得要她找人去乔家说媒提亲,第一次她也让人去说媒了,没想到直接就被乔家拒绝了,这让林二太太觉得好生没脸,在她心里,只有她家拒绝别人家的,没有别人家拒绝她家的;有着一次也就罢了,没想到林保还有第二次非要她去说媒,第二次自然又被乔家拒绝了,这就让林二太太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不过面上却还要做出云淡风轻来;之后还有一次,就是林保偷偷跑到高邮去,林二太太可不觉得他是专门去看他舅母的,只能是再去找乔婉,但看他后来回家的沮丧和找人撒气,就知道他依然是无功而返。
从此,林二太太可就对乔婉是没有任何一点好感了。
之后也听说乔家和顾家结了亲,乔婉是和顾家的那个才子顾西卿定亲了,这不久前才完了婚。
林二太太此时看到乔婉,只见乔婉身上已经褪去了当年还是家中小姑娘时候的娇俏,带上了新嫁娘子的明艳动人,却又温婉而柔和,林二太太虽然很讨厌乔婉,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小娘子,这做了新嫁娘,就更是楚楚动人到了极点,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也难怪家里儿子对她念念不忘,不过乔婉这样的模样,却不像个能够安生过日子的。林二太太也庆幸她来祸害顾家来了。
林二太太对乔婉笑着说,“乔家婉儿这的确是长大了,既然嫁来了苏州,以后还多来我家走动走动。”
邵氏惊讶地说,“二太太认识这老三媳妇呢?”
林二太太对邵氏说,“怎么会不认识,我的娘家就是高邮,她家当年就在我家隔壁,我回娘家,就见到她,也算是看着她长成了如今这般大,原来还是小姑娘,现在都嫁人了。”
邵氏更是惊讶的样子,道,“没想到还有这份缘分呢。”
林二太太说,“可不是嘛。”
乔婉只是温温柔柔笑着听她们说话,而林大太太也拉了乔婉说,“当年我也是见过这个小娘子一面的,当时就觉得难得地长得好,故而至今还记得呢。只是当时听说是说给你娘舅家的表弟了,没想到现如今却成就了和顾家三公子的姻缘。”
乔婉心里沉了一下,笑着道,“当时只是大家打趣我和表弟,实则没什么事。”
林大太太就恍然大悟一般地笑了一下,说,“顾家三公子可是才学好得很,当得起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神童呢,将来,你就等着诰命上身吧。”
乔婉谦虚了几句之后又道谢。
乔婉好不容易应酬完,林太太她们开始听戏,乔婉也就到门口透透气,这时候一个丫头跑了过来,将一个荷包给乔婉,说,“三/奶奶,这是有人带给您的。”
乔婉觉得莫名其妙,而且这个丫头,她也不认识,于是乔婉警醒地不接那个荷包,说道,“你是谁跟前的丫头,这个荷包是谁带来给我的,这……我倒是不好收的。”
丫头没有将手里的东西交出去,就愁了一下脸,说,“三/奶奶您在内院里,大约不认得奴婢,奴婢是在前院六一院里做洒扫伺候的,很少到内院里来。这个荷包,是一位客人要给您的,说是给您您就知道是谁了。奴婢却是不好说的。”
乔婉愣了一下,前院六一院她是知道的,是专门待稍贵重的男客的地方,既然是那里的客人让带的,定然就是男客了。
乔婉心想自己怎么会收男客的东西呢,而这个丫头是不知道规矩还是怎么的。
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是谁,这种东西,怎么能够浑收下,你拿回去吧。”
她说着,就要转身进看戏的厅里,而且心里也大约知道这荷包是谁故意要给她的,应该也是没有怀着好心。
那位丫头看乔婉要走,就更是着急了,伸手拉住了乔婉的衣袖,乔婉被拉住,就更是滞了一下,回头看她,“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乔婉看着是个温和的人,这么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却是有一股很大的威势感在,将小丫头吓了一大跳,不自觉就放开了拉住乔婉袖子的手。
乔婉又要走,丫头就赶紧说道,“三/奶奶,您就收下吧,不然奴婢没法对客人交代。”
乔婉没有理睬她,直接往一边走了。
她在一瞬间的思索之后,并没有进看戏的厅里,而是从后面的檐廊走到了另一边去。
她还是挺怕那小丫头跟着她到厅里去胡乱嚷嚷的。
小丫头想要跟上来,桃月在之后跟上了乔婉,就挡住了小丫头,说道,“你这个丫头也真是的,怎么随意将前院客人的东西拿来给咱们奶奶,你这是傻的吗。”
小丫头愁着脸说,“客人说和三/奶奶是旧相识。”
桃月不知道小丫头到底是受了什么威胁,才做这种没由来的事,便道,“胡说八道。”
小丫头委屈地看着桃月,这时候,红杏和太太身边的丫鬟绿萼过来了,红杏问,“桃月姐,这是怎么了?”
桃月蹙了一下眉,对那个丫头说,“你赶紧走吧,别傻乎乎的做些傻事。”
那丫头犹犹豫豫地十分为难,手里的那个荷包被她袖在了袖子里,又朝乔婉看,乔婉已经到了另一边去吹冷风去了。
那丫头只好转身走了,走了一段路后,红杏扔下绿萼过来跟上了她,红杏叫住她,她就对红杏说道,“红杏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红杏说,“你不在前面做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前院今日应该还有些客人吧。”
丫头说道,“有些客人在。”
红杏便叫了她到一边去说话,而且是在园子里的梅花树后避开了可能从路上路过的人,她问道,“之前见到林家来了几位公子,是来拜见老爷的吗。”
丫头道,“林家的几位公子都还在六一院呢,似乎是找老爷有事,又没有说,只是在谈天。”
红杏点点头,说,“林家是大少爷来了吗。”
丫头道,“却不知哪位是大少爷,只是听老爷叫了一位是立乾少爷,还有一位三少爷,和另一位是老四的。林家之前和咱们家很少有交往,我在六一院里又没伺候多久,都是不认得的。”
红杏心想大少爷的确来了,又问丫头,“你来找三/奶奶是什么事呢?”
丫头却不是真的傻乎乎,就说,“倒不是什么事。”
红杏说道,“你在我跟前还说假话呢。”
丫头犹犹豫豫地将事情说了,原来是林家的那位三公子,要她将一枚荷包拿来给三/奶奶,说是旧相识,得知她出嫁了,之前没有送礼,这算是补起来的。
红杏于是挑了一下眉,翘着唇从丫头手里抢过了那只荷包,那是一只绣着并蒂莲的藕荷色荷包,看着就像是定情信物,红杏将手伸进荷包里,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没想到里面却是两把雕刻精细又镶嵌着宝石的短剑,荷包并不太大,这短剑说是短剑,其实只是装饰品,不过还是让红杏好生奇怪,于是将荷包还给了丫头,说,“三/奶奶没收么。”
丫头摇头,很是愁苦的样子。
红杏笑了一下,说,“你到底收了那林家三公子什么好处,看咱们三爷不在,就这么往三/奶奶跟前送这种东西。”
丫头红着脸不说话,于是红杏就道,“把这个荷包给我吧,我拿去给三/奶奶。”
丫头道,“你给三/奶奶会接?”
红杏说,“是我在三/奶奶跟前伺候,还是你在三/奶奶跟前伺候?”
丫头于是将荷包给了红杏,然后又说,“你可得给呀,不然林家那三公子之后问起来,却是要怪到你头上的。”
红杏说,“放心吧。”
她这么说了,又问丫头,“林家大公子是一直在的吧。”
丫头点了点头,然后红杏才让她走了。
乔婉觉得遇到林保就不会有好事,他要出幺蛾子,自己根本拿他没办法。
乔婉刚才从另一边上了楼梯上了这座阁楼的楼上,从楼上看到了红杏和丫头在一边说话,又看红杏从那丫头那里拿了荷包。
乔婉就知道会是这样。
无论这个荷包最后的结局如何,林保将它让一个丫头拿来给乔婉了,那么,这就是乔婉的过错。
乔婉知道此事结果如此,便也没有去交代那丫头什么。
反而不如从根子上将和林保之间的关系完全撇清。
红杏拿着那荷包并没有及时来找乔婉,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118章 抓奸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乔婉一会儿又下了楼,进了大厅里去,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戏,乔婉觉得这戏唱得好唱得美,但是她却没有那么清闲而幽静的心思来听。
太太邵氏也是没有正经听的,她在和林家大太太小声说话,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一直都是笑容满面,而另外的太太奶奶们,这是三五成群地也在自己说话。
乔婉便走到了安大姨的身边去,安大姨坐在靠角落的位置,和另外几位太太在一起边听戏边聊天,便也并不寂寞。
乔婉过去后,她就拉着乔婉的手拍了拍,也没有过多的话要说。
乔婉等了一阵,就看到如月从外面进来,不过只是等在门边并不往里面进,乔婉知道了她的意思,就走到太太邵氏跟前去,说道,“婶婶,这府里有几株绿萼梅花,本该是要翻年才开的,没想到有一株今年就开了,这倒更像是专门给您贺生的呢,现下时辰不早,正好也要用席了,我觉得去看看那绿萼,就去用席,如何呢。”
因为是向晚君安排宴席的事情,她便只是在流芳园里出现了一会儿,也就走了,是去安排宴席去了。
乔婉这么一说,邵氏也就起身高兴地说,“说起来,咱们家的那株绿萼的确是有些奇怪,本该翻年后才该开的,没想到如今就开了。”
林大太太说,“那定然是你们家里会有好事发生了。”
邵氏比较高兴,说,“一起过去看看吧,这绿萼,也是难得。”
于是一众人等都起身从流芳园里出去,那绿萼在前面流芳渠旁边,而且距离乔婉所住的梅香院并不远,以乔婉所见,其实是因为在梅香院的西跨院里建了个小厨房,从下面安排了一个排水沟,热水总是从下面过,以至于影响了那绿萼的花期。
顾家的园子里即使在冬天也是不寂寥的,各种花树种得多,虽然大部分已经凋零,却也有不少常青树,更多是梅花树多,从早梅到晚梅都有,几乎整个园子都是浓烈的梅花香。
而梅香院和向晚苑都是被包围在梅花树之中的,梅香院都是名副其实了。
大太太走在靠前的位置,而最前面却是几个打头的丫头们,有人说,“看,就是那株绿萼梅花。”
然后又有人说,“怎么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