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收啊。”
乔四爷意味深长地说,“温大人对婉儿的确是十分看重。”
他的眼神有些深,又盯着乔婉看了几眼,乔婉怕是整个乔家最好看的姑娘家,只是没有什么深闺小姐的教养,据说是女红一窍不通,平常不看女则女戒,倒是捧着话本给他儿子讲故事,又跟着安氏在学管理生意,乔四爷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三哥过世早,害了乔婉,不然以乔婉的容貌,将来应该能够嫁个非常好的人家。
那镯子和金锁的确是太贵重了,安氏没让乔婉一直戴着,一会儿就收了起来。
刘定的大儿子刘明才在学着管理田庄,又在乔家的酒坊里帮忙,以后可以做乔家的管事的,他已经十七八岁,他家早就看上了柳月,想刘明才和柳月能成。
刘定一家,在乔三爷家里,一向是十分尽心,这样的忠仆很难得。
安氏对柳月和刘明才之间的事情是持赞成态度的。
但是自从柳月见了温大人之后,对刘明才就变得不冷不热了,此前去扬州,安氏只带了这两人去,便是希望这两人在一起好好想一想。
安氏是不想逼着柳月嫁给刘明才的,柳月在她身边久了,她已经将她当成半个女儿看。
柳月大约是认清了事实,这次总算是点了头,决定嫁给刘明才了。
婚期定在了第二年的五月,安氏会为柳月准备嫁妆,而且还不少,这让年岁还小的杏月心里也就踏实了,安氏对柳月不差,将来也不会苛刻她。
刘明才和柳月要成婚,所以就在乔三爷家不远的地方新买了个小院,小院有三间正房,两间倒座南房,一对新婚小夫妻能够有这么个院子,已经不差了。
虽然柳月成婚后,还是在乔家做事,但是总归不会像之前有那么多精力了,安氏就要准备再买个丫鬟回来。
*的时候,乔四爷给介绍了一个口碑不错的人牙子,这个人牙子带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来乔三爷家里,安氏从这两个小丫头里选了一个,进来之后,这个小丫头就被改了名字叫桃月。
桃月先住在厨院里的倒座南房里,那是一个小间,阳光照不进去,安氏让好好收拾了,里面安了一张床,一个小柜子和一个小桌子,里面也就成了桃月的住处。
桃月瘦瘦小小的,虽然十一岁了,但是看着比才九岁多的乔婉还要小。
她的家乡是浙江那边,家里有七个女孩儿,最末才生了一个弟弟,因为养不起这么多女儿,父母就将她卖了,被卖的时候才九岁,因为长相太一般,一直没有被卖出去,就跟着干妈,一直帮着做杂物,这次才被安氏接收了。
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小姑娘,大约之前挨过不少打,刚来乔家的时候,胳膊上还有青紫。
在乔家安顿下来后,她比起杏月不知道要勤快到哪里去了,而且做事也利索,收拾屋子院子,洗衣,跑腿,什么都能干。
只是乔家不让她下厨,毕竟厨房是季婶子的地方,她要是将厨房的工作也做了,季婶子恐怕心里会不高兴。
大房家里人走屋空,老太太一个人住乔家大宅那么大的屋子,她也是不习惯的,所以就想让三房搬回去住西院,安氏才不会答应,直接就拒绝了,老太太不得已的情况下,就想让四房搬回去,四房也不答应。
现在大家日子都过得好好的,谁愿意去老太太跟前受她的那些气。
因为也不知道乔翎什么时候会回来,老太太便也没有打算将大宅卖一个侧院出去,所以就通过三太爷做主,将东西侧院分别租了出去,东西侧院本来就是有围墙独立出去的,只需要将从侧院到主院的那道门封了就行。
封门的那一天,老太太叫了四房的几个男丁过去,不知为何,她对乔婉倒是另眼相看,还让她也过去了,一起祭拜了祖先,老太太又在老太爷的牌位前哭着说了很多话,这才让去封了门。
有东西侧院的时候,乔家这个大宅可谓占地宽阔,现在将东西侧院分了出去外租,只剩下前庭正院和后院,面积一下子就小了很多,老太太搬到了正院里住,家里只留了牛妈妈一家,紫芝,还有林雨,门房在,连黄氏身边的小丫头绿竹,都被她卖掉了。
她就开始关起门来过日子,依靠东西侧院的房租过日子,老太太也尽够了,更何况,她还有很大一笔嫁妆私房在。
只是身边没有儿孙,总归是寂寞。
所以她经常叫乔婉到她跟前去说话,乔婉因为她卖掉了绿竹的事情,心里很不高兴,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后来打听到绿竹是被在高邮也算大户的张家买去了,跟在要出嫁的姑娘跟前,到时候要去姑爷家里,那张家姑娘性情倒不错,比起绿竹在黄氏跟前时,日子还好过些,乔婉这才没再计较此事。
进了十二月,马上就下了一场初雪。
雪很小,点缀在院子里树上,倒是好看的。
乔婉还拿了盆子在院子里接了不少雪,存在罐子里泡茶。
十二月二十日,乔璟所在的梅花书院才放了假,他总算是赶在小年之前回了家来。
这么几个月没见,乔璟长高了一些,这次倒是神采奕奕的,乔婉带着杏月跑到门口去接他,他从马车上下来,笑着对乔婉道,“婉儿,给你带了些东西,一会儿拿给你看。”
桃月本来在前院里擦拭因为扫房顶而落下的灰尘,此时听说家中大少爷回来了,也来到院子看。
只见一个一身月白儒衫的少年牵着乔婉,少年身量已经修长,明眸皓齿,矜贵又爽朗,桃月那一瞬间,满脸通红,飞快地要往后面躲。
杏月已经看到她了,赶紧叫她,“桃月,你过来,大少爷回来了。”
乔璟也朝桃月看过去,问,“她就是母亲新买的丫头吗。”
乔婉说,“是啊,母亲叫她桃月。十一岁了,非常勤快。”
桃月不得已,只好上前来给乔璟见礼,乔璟微笑着看着她,说,“以后就一直在我家了,别这么拘谨。”
桃月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是脸蛋绯红。
、第五十四章 老祖宗
第五十四章
虽然这一年乔家发生了很多事,但是重熙二十五年,还是在一片祥和里过去了。
重熙二十六年,在一片鞭炮声里被迎接而来。
大年初二,乔婉被乔璟带着去亲戚家里拜年。
乔家在高邮是大族,在这里住着有几百号人,和乔家三房比较近一些的,也有不少人。
一家一家地拜年拜过去,也是需要时间的。
族里的那些长辈们,看到两个因为守孝还穿着棉麻旧衣的孩子,一方面要哀叹三爷走了一年多了,一方面又要赞扬乔璟的争气,进了梅花书院读书,乔婉也渐渐长大了,有了大姑娘的样子。
最后在三太爷家里坐下,乔璟被一帮子同龄的堂兄弟们拉着一起去玩了,乔婉是小姑娘家,自然不能跟着,便被比较熟悉的嫂嫂立树媳妇杜娇玲带着进去和内院的姐妹们玩了。
乔婉常年在家里,很少来走动这些亲戚的,和乔家的这一干堂姐妹们根本不熟悉。
再说,虽然是堂姐妹,但是其实她自己也数不过来这是堂了多少辈了。
她家和三太爷家里,还是在三太爷的祖父那一辈是亲兄弟来着。
乔婉对这些复杂的亲戚关系,一向是摸不着头脑的,见到人嘴甜就叫就是了。
三太爷家里虽然家业挺大,但是太过枝繁叶茂,人口便也不少,至今没有分家,乔婉在内院屋子里和一帮子姐姐妹妹们坐在一起,数了一数,没有出嫁的姐姐妹妹,就有十来个之多。
这一群姑娘家,看穿戴,看神色,就可看出身份的高低和受宠程度来。
乔婉在那里坐下,大多数人是不乐意搭理她的,只有六娘子来和她说悄悄话,“婉娘,大伯家里,大伯真就做和尚去了?你们那边二少爷走丢了,真没找到了?”
乔婉家里这边和三太爷这边在族里是分开排行的,所以六娘子才叫乔大爷也叫大伯,叫乔翎二少爷。
乔婉不想多说这件事,就只是装作腼腆地笑了笑,说,“嗯,就是这样了。”
六娘子看他不想多说,便也只好不问了。
一群姐姐妹妹们也都是分成好几团的,有的在比较首饰,有的在攀比衣裳的料子和做工,也有在玩翻手绳的。
乔婉觉得这样挺没意思,就想走了,正好这时候立树媳妇也走过来了,她就起身去和她说了句悄悄话,然后又对搭理过来她的六娘子说,“六姐姐,我先走了,有点事情。”
看来六娘子也是受排斥的人,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也怪没意思,但是却不能离开,就对她摆摆手,说,“以后再来玩。”
乔婉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又和屋里的姐妹福了个礼,这才和立树媳妇走了。
她才刚走,房间里就有人说,“大过年的,穿那么旧的衣裳,还是棉麻的料子,即使是为了守孝,也太差劲了些。她也真好意思是乔家人呢。”
又有人笑着讥诮道,“这也难怪和前面立树嫂嫂关系好,都是丫鬟的身丫鬟的命。”
也有人小声说,“立树嫂嫂也不差……”
马上就被另外的人的声音掩盖了,“他们那一边,据说是彻底败了,那家大伯,以前说是疯疯癫癫的,现在更是去当和尚去了,连家里公子哥都走丢了,说不得被拐卖去了哪里呢。”
六娘子倒是个热心的,说,“这些闲话还是少说吧。婉娘的大哥,不是进了梅花书院读书吗,将来也是要光耀门楣的人。”
就有人笑起来,“将来的事,谁说得准。上半年,她们家还不是求到了祖父跟前来。”
……
房间里声音太大,乔婉跟着立树媳妇出了门,走在檐廊上的时候,想不听到这种声音也难,立树媳妇便很是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婉却没有像立树媳妇想的那样羞臊,反而是面色平静,她对着立树媳妇笑了笑,说,“嘴都长在别人身上,她们怎么说,咱们也管不着。不过只有说人的本事,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一群坐在内院里的小姑娘,不过也是井底之蛙罢了,以这种话来打发时间,又能有什么出息。
乔婉虽然以这种话来开解自己,但到底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该生的气其实还是在往心里憋,立树媳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乔婉跟着立树媳妇又走了几步,前面一个老婆子迎面走过来,立树媳妇赶紧笑脸相迎,说道,“刘妈妈,怎么走得这么急。”
刘妈妈对着她不大热络地看了一眼,又看向了乔婉,说道,“姑娘们都在这里等着的吧,老祖宗让大家都过去见一见呢。”
然后又对乔婉说,“这是北市口那边的孙女儿是不是?”
立树媳妇说,“嗯,是的。”
刘妈妈说,“也去一去老祖宗跟前吧。”
乔婉有心不想去,不过立树媳妇却没考虑她是否愿意过去,或者是她根本不能违拗刘妈妈的话,就对刘妈妈说,“那等姐妹们一起过去。”
一会儿,原来等在厅里玩的莺莺燕燕们一起出来了,乔婉见她们瞧不上自己,自己也瞧不上她们,便也并不主动和她们说话。
三太爷的母亲,已经九十多岁高寿了,一直镇在这个家里,倒还是耳聪目明,算是把管着整个后宅。
乔婉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实在不应该跟过去,但是刘妈妈发了话,立树媳妇就一直牵着她的手,硬是去了老祖宗住的院子里。
老祖宗的儿媳妇孙儿媳妇和曾孙媳妇,以及还没有出嫁的孙女儿、曾孙女儿们,都来了,怕是有几十人之多,一个个挨着给她拜了年。
房间里的椅子凳子也没那么多,曾孙女儿都是站着的。
老太太眼睛倒是厉害,扫了大家几眼,就数出了几个出嫁了没有来的,又问几个曾孙媳妇有没有要添丁的,其中一个嫡曾孙媳妇已经怀了四月的胎了,老祖宗就把她叫上前去抚着手赞扬了几句,然后让身边的老妈妈单独给了一份礼,那是一只金镯子,那沉甸甸的感觉,还有上面雕刻的花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下面另外的曾孙媳妇和孙媳妇没有不艳羡的。
老祖宗跟前,她是不想看到姨娘小妾这些人的,所以在这里的,都是正经主子。
立树媳妇是庶子的媳妇,在这些人里,就是很没有地位的,再说她在三太爷跟前做事,一家里,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在这个家里,她最没有地位,连有些奴才都得奚落她几句。
老祖宗又说了几句话,就直接叫了立树媳妇上前去,立树媳妇低眉顺目地走到了她的跟前,老祖宗看着她,眼神严厉,道,“跪下。”
立树媳妇僵了一下,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老祖宗也没有再说她什么,便让身边的老妈妈给大家发过年钱,那是专门的红包包着的,上至五六十岁的儿媳妇,下至几岁的小曾孙女,人手一份,看来这是老祖宗这里的规矩。
乔婉站在最尾上低垂着眼睫毛将那份红包收了,在老祖宗跟前,一屋子本来该很多话的女人,居然都规规矩矩的,没有人敢发出点额外的声音。
老祖宗不知道怎么就将乔婉瞄到了,“咦”了一声,指了乔婉一下,说,“这是哪一家的,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乔婉只好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小姑娘已经用大嗓门说道,“曾祖母,她是北市口那边乔家的孙女儿,是立树嫂嫂带来的。”
乔婉不知道老祖宗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那个刘妈妈难道不是她跟前得力的人,刘妈妈专门叫她来的,难道老祖宗并不知道她是哪边的人。
老祖宗眼睛打量着她,道,“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到老婆子跟前来,这是多少岁了?叫什么?”
乔婉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立树媳妇,走到了老祖宗跟前去,说,“我叫乔婉,十岁了。给老祖宗拜年,祝老祖宗身体安康,福如东海。”
老祖宗笑了笑,“这张嘴倒是甜,脸蛋也好看。”
下面不知道是哪位又在说,“不就是长得好看嘛,京里之前来那位温大人,祖父招待的那一位,听说一来看到婉娘子,就收为义女了。”
乔婉憋了一肚子怒气,简直就要忍不住了,说道,“那是义父和父亲是知交,才有此渊源。”
下面就有人笑,乔婉没有在这种大家族里呆过,所以完全不明白,这么点事,有什么好笑的。
老祖宗拉着乔婉赞了几句,就又说道,“立树媳妇不是个好的,以后你还不要和她有过多接触,你还小,别被带坏了。”
立树媳妇紧紧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乔婉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要是是她,她一定忍不下来的。
乔婉是个直脑筋,说,“倒没觉得立树嫂嫂哪里不好。”
下面惹起一堆人嗤笑嘲笑,乔婉简直要忍不住炸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