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的继室夏氏挨了林保的打,脸上的痕迹过了好几天才完全消掉了,趁着这一日是朝廷的休沐日,料想顾宅的男主人会在家,林保又出门为大皇子办事去了,夏氏就好好打扮了自己,往顾宅里来了。
从林宅到顾宅,只有半条胡同的距离,夏氏也没有戴上帏帽,只是让丫鬟撑着伞,就娉娉袅袅地往顾宅而来。
顾宅里的门房自然不能挡住她不让她进门,再说,被乔婉从苏州顾家带上京的人很少,现在顾宅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是上京之后或者买的或者雇的,门房也不知道夏氏和顾家两位主子之间的恩怨,知道夏氏是邻居,就直接让人进门了,又让人到后面正院里来通报。
乔婉正闭着眼睛半躺在贵妃榻上,顾骁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一边为她扇扇子,一边在翻一本书读给她听。
乔婉几乎是半睡半醒地说道,“你也是好不容易才遇到一日休沐,自己出去会友玩去吧。这样在我跟前做什么。”
顾骁笑道,“我只听说过要将夫婿留在家里的,没有听说过要将夫婿赶出门去的。”
乔婉睁开眼瞥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么伺候我,让我压力好大呀。”
顾骁被她逗笑了,道,“那你就当我是在伺候咱们的孩子吧。”
说着,又关怀地问,“今日没有太闹腾你吧。”
乔婉道,“他现在才七个多月,要闹腾力气也不够,等八九月了,胎动就会厉害了。”
顾骁于是将书往旁边一放,人就俯下身将脸往乔婉的肚皮上贴,乔婉无奈地道,“干什么呢你。”
顾骁说,“我听听他的声音。”
乔婉道,“能有什么声音,听到心跳吗。”
顾骁这样听了好一阵,才说,“没什么声音。”
于是乔婉给了他一瞪,这时候进来通报来客的人已经将夏氏前来的事情告诉了桃月,桃月便隔着门帘子在外面对两人说道,“三爷,奶奶,林家的那位少奶奶前来拜访,要见吗。”
乔婉意识到她说的是以前的红榴,她根本懒得应付她的那些显摆,便说道,“说我身子不舒服,就不见客了。”
桃月这下声音就要欢喜了一点,“嗯,那我就这么去回了。”
顾骁还不知道林家现在的当家主母是他以前的丫鬟,就问道,“他家的少奶奶经常来找你吗。”
乔婉不以为意地答道,“之前来过一次罢了。”
顾骁说道,“林家的那位三公子,现在一心为吴王效力,上一次在苏州,他没来得及保护家人,据说母亲和妻子都死在了倭寇手里,他已经又娶了继室是不是。”
乔婉点点头,想了一下还是告诉了顾骁,“他现在的继室,是提的他原来的一个妾室上来的。”
顾骁皱了一下眉,乔婉知道顾骁的意思,像他这种读书人,觉得提妾室做正妻,是十分无礼丢人的事。
乔婉又说,“这人你还认识的,就是以前跟着你的那个红榴。不过据说她现在姓夏。”
顾骁惊讶了,“她?”
乔婉道,“你还记得她呀。”
顾骁道,“怎么会不记得。”
说完,又马上明白了乔婉话里的深意,赶紧解释道,“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我也就只是记得罢了。”
乔婉哼哼两声,道,“现在她是别人的正妻了,即使你还记得也没用了。”
顾骁无奈地说,“你总要曲解我的意思。”
乔婉笑着不答,两人正是柔情蜜意地说话,没想到外面却传来了吵闹声,让两人都是一阵奇怪。
这吵闹声越来越近了,有人在说,“我们少奶奶有着身子,你们敢碰她试试,要是出事了,你们赔得起吗。赶紧让,赶紧让开,让那个没有廉耻的贱人出来。”
这个声音尖利里又带着粗粝,该是一个年岁不小的妇人的声音。
然后是紫玉的声音,“你们这是擅闯民宅,我们奶奶根本就不想见你,你这样闯到人内院里来是什么意思,你们不走,我们可是要去报官的。”
然后是夏氏的声音,“报官?你们赶紧去报官,你们家的少奶奶的丑事正好就让大家都知道。”
桃月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少奶奶又从不做亏心事,有什么事不好让人知道。”
夏氏冷笑一声,“什么事都能让人知道。那怀着身子了,还勾引人丈夫的事情算不算。”
桃月尖声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也不怕撒谎要被拔了舌头。”
夏氏道,“到底是谁的舌头该被拔掉。让你家少奶奶出来对峙就是了,让街坊邻居都来听听,都来看看,她有没有勾搭我家相公。要不是她勾搭,我家相公会三番五次给送礼过来,上一次在街上,好几个轿夫都能够作证,她是不是故意扮作虚弱,勾引我家相公前去问询,然后还故意靠在他身上。这些都是她不洁的证据,又不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我可是不怕天上地下神灵鬼怪的,只怕是你们要怕。”
、159章 结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顾骁听着外面的话说得越来越难听,看向乔婉,乔婉沉着脸蹙着眉要起身,顾骁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道,“好了,我出去,你休息着吧。”
乔婉看向他,道,“你知道我和林保之间没有任何事,她说的事情是上次我在路上突然犯呕,林保正好经过,看紫玉扶不动我,就过来扶了一把,不过我马上就推开他走了。如果你要计较这件事……”
顾骁低下头突然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不必说。”
乔婉皱眉道,“我是怕你误会。”
顾骁听外面还在说难听的话,便道,“好了,你在这里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我出去看看。”
说着,便往外面走,到了堂屋门口,正好看到一个丫鬟半扶着一个美艳的妇人站在那里,这个妇人一身艳丽打扮,顾骁几乎分辨不出来她是当年那位红榴。
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丫鬟和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此时正是那位仆妇在说话,“我们少奶奶是来要个理的,她这般勾引我们爷,实在难看。我们少奶奶一向宽宏,要是她被休了,是个自由身,我们少奶奶倒是愿意接受她,让爷来抬了她进门做妾。但现在她怀着身孕,却勾搭我们爷,即使是为你们家的三爷着想,我们少奶奶也不该不管这事。”
顾骁走了过来,说道,“请从我家里出去。”
桃月紫玉她们看到顾骁走过来了,都是一惊,然后让开了路。
夏氏和她身边的几个下人也看了过来,夏氏也算是好几年没有见过顾骁了,顾骁已经过了及冠,加上为官一年有余,同当年还是少年时候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平常就显得深沉话少,现在沉着脸满身威严气势,就让几个妇人心里打起了鼓。
顾骁道,“请你们赶紧从我家里出去,如若不出去,别怪我让护院来把你们拉出去,我夫人现在怀有身孕,要是气得身子不好了,你们也要负起责任来。你们说的那事,要是是真的,就请让你家男人过来对质,要是是你故意污蔑,那故意构陷人名节有亏的罪名,你们就最好要想好去承担。”
顾骁说得平平稳稳,但是隐隐的怒气却是掩也掩不住的。
毕竟顾骁是官老爷,几个下人在他面前都不敢发话了,只有夏氏望着顾骁,还说道,“顾大人,你倒是好涵养,家中妻子和人通/奸了,你都还不在意。”
顾骁气得严重冒火,“既然你这样说,那你下次就抓奸抓双再说。”
说完,又对一边的一个伺候洒扫的粗使婆子说,“她这么污蔑家中主母,男女有别,我不能动,你们不知道为主母抱不平吗。”
他才说完,几个人都十分看不惯夏氏,加之夏氏再如何只是商人之妇,怎么能够和顾骁这位居传胪的两榜进士相比,故而大家都不再怕她。
桃月第一个冲上前去,将夏氏往门外推,道,“你们再不出去,我们就不客气了。”
夏氏尖叫着说,“我肚子里有孩子,我要是出事了,你们可赔不起。”
顾骁却不为所动地说道,“这么大热天来我家里闹,你自己也没把自己身子看得太重,我们何必管她。”
桃月和紫玉齐上,又有其他婆子小丫头过来赶人,将她们又推又攘,几乎是要打起来了,把她们推出了内院院子。
夏氏尖酸地嚷道,“顾大人,你枉为朝廷命官,你那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还难说呢……”
顾骁没有理她,转身进了屋。
乔婉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刚才院子里声音那么大,而且窗户是开着的,乔婉不可能没有听清楚。
见顾骁进屋来,乔婉就微微偏了头不看他。
顾骁坐到原来的位置上去,伸手抓住了乔婉的手,柔声说道,“那样的叼毒妇人,不要在意她的话。我不会相信的。”
乔婉愁着眉不答,顾骁看她闷闷不乐,只好伸手碰了碰她的面颊,道,“和那种人生气多不值当,等她下次要是还敢来,我让人将她打出去。”
乔婉因他这话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你倒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顾骁因她这话恼道,“她那样的刁蛮妇人,我一个男人,才没有心思和她说话。”
乔婉叹口气将脸埋到了顾骁的肩膀上,低声道,“真是惹不起躲都躲不开了。”
顾骁道,“我来处置这件事。”
乔婉说,“你能怎么办。”
顾骁道,“这种人,根本不配人和她讲道理,下次她出门……”
乔婉蹙眉道,“难道你还叫人去打她一闷棍吗。”
顾骁说,“他也只配这样。”
乔婉倒笑了起来,抬起头来,伸手捧住顾骁的脸,柔柔地看着他,道,“还是算了吧。你相信我就行了。你一个大男人,有的是国家大事要做,何必在一个妇人身上浪费力气。”
顾骁闷着不答,之后直接伸手包住了乔婉的手,拿在唇边亲了一下,怕乔婉热到了,又拿了扇子扇扇子。
夏氏是专门挑着顾骁在,而林保不在的日子去顾家里闹这场事,她想的是顾骁不可能不在乎乔婉的不洁,即使顾骁面上保持着镇定,而且否定她的话,心里肯定也会对乔婉起芥蒂,而这事顾家的丑事,他们肯定不会来找林保对质,林保整日里忙来忙去,特别是最近最忙,他肯定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她也算是瞒天过海了,要说她怕谁,她谁都不怕,林保除了打她几下子,也都拿她没法子,因为她现在在林侧妃面前很讨好很得看重,时不常地要去陪侧妃唠嗑听戏。
乔婉也不是吃素的,知道夏氏一定不会就此罢手,反而会在街坊邻居见抹黑她,所以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让人去将夏氏的底儿给掀掉了,说她本是顾家的丫头,因为和林家的大少爷偷人,被送给了林家大少爷,然后林家大少爷又转送给了弟弟,在苏州遭遇倭寇时,林三爷的正房死了,她就用了手段做了继室,实乃一个十分恶毒的妇人,现在又上不得台面地来故意抹黑原来的主子。
这样的消息在邻里之间传出,周围住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家,或者是官员或者是巨商人家,家中主母要治家,自然是最瞧不上和厌恶这类人,于是夏氏想要去别人家里串个门子都不被欢迎了。
于是夏氏和乔婉之间的仇就更是结下了,有一天,顾宅门口一大早出现了一包东西,门房去打开来看,里面是个带着胞衣的死婴,将东西放到顾宅门口的人,心思自然是十分恶毒,顾骁得知此事,让大家都不要在乔婉跟前去说,让了人将那死婴去埋了,又烧了些香烛纸钱,然后又专门请一个高僧前来做一场法事。
乔婉得知要请高僧来,不由诧异,问顾骁道,“家里又没什么事,为什么要请高僧来做法事。”
顾骁便道,“马上就是七月中,来一场法事也好,正好可以祭奠先父母。”
乔婉想想便应了,让人为这件事做准备。
顾骁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因为被人扔死婴在门口的事情生气,暗地里却让人去调查了这件事,夏天天亮得早,自然有人起得也早,便找到了证人,说是看到那人像是林宅里的一个婆子。
虽然顾骁猜想也该是林家的那个女人做的,但是得到证言就更是生气。
顾宅里的法事做得大张旗鼓,邻居家里来询问,便说是七月中的法事,祭奠顾骁仙去的父母。
法事做了一天,乔婉只是接待了高僧,之后也觉得有些累,晚上早早便睡了。
顾骁将从寺庙里求来的开光的佛珠戴在乔婉的手上,又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乔婉虽然从来不抱怨事情,似乎她也没有什么愁绪,但是她睡着了,神色时常是带着些忧愁的,顾骁很心疼她。知道她在家里撑起这个家不容易。
顾宅才刚做了法事,这天晚上,就又有人摸黑要扔东西在顾宅门口,顾骁早就算准事情有一必有二,每天晚上都让人在门口值守,又在门口铺了纸张,上面淋上一层浆糊,又牵了一根细线,连着院子里的一个铃铛,只要有人前来,不仅会牵动细线,而且鞋子上会黏上浆糊。
所以有人前来,就绊到了那根线,院子里的铃铛声音便响了起来,而因为夏日蝈蝈和蝉叫,掩盖了铃铛的声音,外面的人并不能听到,还在准备将东西倒在顾宅的门口。
正是这时候,那值守的人便叫了另外几个等着的护院,一下子打开门就冲了出去,将那来扔东西的人抓了起来。
有人进内院里来悄声汇报此事,顾骁没吵醒乔婉,自己起来了,到院子门口了问候在那里的护院,“抓到的是谁了?”
护院说道,“是林家的一个老婆子,上次还来过咱们府上。”
顾骁让通报她的紫玉不用跟着去,回去伺候乔婉,怕她会醒来,正好帮忙掩盖一下他的行踪。
顾骁来到前面,那个老婆子已经被绑了起来,而且还被用布给堵住了嘴。
、160章 咎由自取
第一百六十章
顾宅里对这个老婆子一通审问,这个婆子自然不是对夏氏忠心耿耿,死不招认的人,夏氏不过是给了她一些钱,她就来做了这伤天害理的事情罢了。
所以顾骁对她诱之以利,逼之以刑,她自然什么都招认了,甚至连上一次在顾宅门口扔了死婴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是受家中主子,也就是夏氏的指使来做了这件事。
于是顾骁直接将这些写成了招认状,让她在上面画了押,然后一大早,他就让人押着这个婆子,拿着招认状并状纸去了京府尹衙门,向上呈了这事。
京府尹是个十分繁忙的衙门,因为是在京城里,这里官员遍地,各种公侯贵卿多得是,京府尹这个官可是十分不好当,非心思有十二分的玲珑才能够当得顺当得久,现在的府尹高大人便是这种玲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