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小李的添油加醋,我大汗涔涔地缩回了被窝,酒后失德啊酒后失德,以我一向在人前的纯洁大方的美好少女形象,怎么能如此失态地怒吼群雄呢,更倒塌的是,怒吼也就罢了,我怎么还如此无耻地轻薄了应颜呢,这,这,这,我还有脸去见应颜跟寿芳芳么。
我鸵鸟了,生平第一次想无故旷工了。
大冬天的,我窝在温暖的被子中不肯出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不好意思打电话给应颜请假,想来想去,最后找借口给应颜发了个短信请假一天。
应颜向来不回这种请假短信,他嫌打字费时间,所以我发完了短信安心地躺在被窝里继续鸵鸟。
应颜果然如意料中般没回短信,可没等我安稳上一分钟,我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这次他居然一改常态,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手机捂在被窝中发出沉闷的铃声,我头皮发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应颜二字,一咬牙,摁下了接听键,总要面对的,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
“丫丫,”手机中的应颜似乎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开口,声音很是和颜悦色,“你,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没事,我没事,”羞愧之下我条件反射般,一听应颜的声音就迅速接了上去,话出口后我忽然想起之前的请假借口是生病,又立刻改口,“那个,我就头疼,头疼得厉害,大概昨天喝多了,医院就不用去了,休息下就好。”
“你昨天的确是喝多了……”应颜随口接了一句,说了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之后是长长的沉默。
这种令人尴尬的沉默隔着话筒从应颜那边蔓延到了我这边,我张着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啥好。他该不会是想起了昨天被我强吻的事吧?
我抖了抖,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好好地提什么喝多呢?
与应颜比耐心绝对不是我辈人物能做到的,此人生来就有让我深感被压迫窒息的强大气场。没沉默多久,我便抵挡不住败下阵来,情急之下,我抢先赖了昨天的恶行,装无辜我向来得心应手:“是啊,我昨天真喝高了,从来没这样醉过,现在居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一醉就爱发疯,昨天肯定是丢死人了。”
应颜依旧沉默着,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忽然说话了:“没事,你什么也没做,我让小李送你回家后你就睡了。”
还好,应颜挺厚道。我擦汗,大大地呼了口气,解决了这个最大的心结令我十分欣慰,感激之余我狗腿了一把:“应经理,早上很忙吧,我休息半天就可以了,下午就来上班。”
一说完,我又想抽自己,明明今年五天年休假我一天也没休过,明明我短信中说好了请假一天的。应颜有啥可怕的,一见到他,我就狗腿成这样。
在我强烈鄙视自己时,应颜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金口:“这边的事让小李去处理,你好好休息,明天再来上班。”
我松了口气,正要挂电话,忽听那边应老大又开金口了:“丫丫,你,你之前的男朋友就是程家嘉?”
大概因为从不关注这些粉红泡泡,,应颜问起这个来没了平日里或狗腿或果断的风格,语气有些期期艾艾不好意思,听着很不自然。我习惯了他的威胁利诱道貌岸然,骤然听他这般说话,觉得非常别扭。不过老大发问,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了:“是的,不过我们分手了。”
应颜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其实,老三这人,有时护短了点,心地还是不错的。”
应颜果然不适合做八卦劝解工作,就这么苍白无力的一句话,他说得困难无比,还干巴巴的,与小李的舌绽莲花那可是天壤之别,亏他还经常找员工谈话,做人家的思想工作呢。
我摇摇头,甩掉脑中一闪而过的应颜喜欢我才这般为难的想法。咱不知道,不知道,啥也不知道。
我暗暗叹了口气,程家嘉,应颜的话成功地让我心情低落了起来,昨天,我说的做的,似乎过了……
我的走神被应颜的一句话惊醒了:“怎么啦,你没事吧?”
手机那边,应颜还在干巴巴地安慰我,他的声音有些飘:“你,别担心,老三对你很好,你们,你们会和好的。”
我回过神来,对着手机正色道:“我没事,我们正式分手了,不可能再在一起,昨天是凑巧碰上的。”
我的语气很坚决,应颜在手机那边好象呼了口气,善解人意地不再说什么,只说了句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
请好了假,又成功赖掉了昨天的恶行,不管昨天怎么样,至少我可以自欺欺人地正常面对应颜了。我心情放松地躺在床上,想好好睡个回笼觉,可这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睁着眼睛躺在被窝中,宿醉的后果开始显现,我的头很痛,浑身酸软,这被窝也越睡越冷。
我终于躺不住了,摸到件衣服准备起床,才把一只手套进衣袖,我就被衣服上的酒味给熏倒了,昨天我喝了多少酒啊,这身上,衣服上,全是令人作呕的酒味。
我强忍着难闻的味道披上了衣服,一起床就直奔衣柜,我要找套干净的衣服,好好去洗个澡。
衣柜正中,一条结得歪歪扭扭的领带赫然入目,嗯,这是我结的红领巾结。这条领带跟程家嘉的其它领带挂在一起,这个结显得很是格格不入,在其它那些漂亮齐整的领带结相映衬之下,这个结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叹了口气,这就象我跟程家嘉走在一起一样,他本来就跟我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我们之间的差别太巨大了,各自的朋友,各自的习惯,各自的观念都是那么格格不入,硬要靠在一起,结果只会很痛苦。
门当户对才是硬道理啊,我想我之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伸手,把这条领带从衣柜中拿了出来,慢慢地解开了那个结,随手放在衣柜旁边的桌子上。衣柜中剩下几条领带挂得很整齐,少了这条突兀的,这一排领带看上去顺眼多了。
我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那些热乎乎的水流,冲在身上太舒服,似乎每个毛孔都张大了,我好好地冲了半个小时,不光冲干净了浑身的酒味,顺便把我郁闷的心情也冲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才二十五而已,还有大把的青春等着我呢,有舒服的热水澡可洗,有漂亮的衣服可穿,这生活如此美好,我又岂能庸人自扰。
哗哗的水声中,我隐约听到外边我的手机在响,刚刚接完应颜的电话后,我把手机丢床上了,起来急着洗澡,忘了把它拿进卫生间了。
手机响得不是时候,我正冲澡冲得起劲,哪还会去理会这个,我又不是啥重要人物,能有啥大事,等我冲完澡再说不迟,手机响响断了,断了又响,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没声了。
第五十九章
我洗完澡从卫生间中出来,却意外地被客厅沙发上的程家嘉吓了一跳,他怎么来了?才搞定了应颜,又来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我隐约记起了昨天晚上他暴走的样子,立刻感到头大无比。
刚洗完的头发很湿,还没来得及吹干,正往下滴水,肩上胸前的衣服被打湿了一片,我转身返回卫生间去拿擦头发的大毛巾,心中想着要不要换个门锁。
“丫丫,先别走。”程家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他这次的态度倒是一改往日的焦躁,不急不缓的。
这令人我感到惊讶,昨天晚上的闹剧过后,以程家嘉一贯的作风,必是要有一翻大风波的的啊。我回过头,只见他正抬头望着我,眼睛中布满了红丝,下巴也青青的,他的神情疲倦但却挺平静。
见我回头,程家嘉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我过去:“丫丫,你先别急着走,过来,我们聊聊。”
我迟疑,程家嘉见状,居然还咧了咧嘴,故作轻松地说:“我又不会强吻谁,就想跟你好好聊聊天呗,你怕什么?这么大胆的丫头也会怕?昨天晚上你怎么就一点也不怕了?把我好一顿臭骂。”
他这是在开玩笑?我更觉不太正常,而且,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拿我最丢脸的两件事来说。
我深感羞窘,顾不得心中有解,狠狠白了他一眼,程家嘉的嘴咧得更大了,看到我的窘样,这次他倒是真笑了,笑着笑着,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我深深叹气:“丫丫,你已经很久没这样瞪过我了。”
这话说得有点感伤了,可没等我应景地悲伤一下,他又笑嘻嘻地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翻白眼时才最好看,瞧这小眼皮翻得多灵活,这小眼睛翻得多专业啊,一般人可翻不出这水准。”
闻得此言,我那刚跨过卫生间大门的右脚脚底一滑,这人,着实无赖得让人切齿痛恨。
程家嘉大约瞅着了我的摇晃,几步蹿了过来:“小心。”
都是他的话惹的,我忍不住暗中腹谤,避开了他相扶的手:“没事,地太滑了。”
程家嘉对着一双扶空的手,无可奈何地叹气:“丫丫,你非得这样么?”
我从毛巾架上抽下了毛巾,一声不吭地擦着滴水的头发,固执地不去看他。
程家嘉也沉默了,只是靠在门上,抿着嘴,默默地看着我使劲跟头发作战。
半晌,他慢吞吞地开口了,象被咬到舌头般,几句话说得困难无比:“昨天我跟应颜喝了一宿,差点干了一架,刚刚你跟他说的话我听到了,你真决定了?我们,真不能再试下?”
这头发太长了,洗过后纠作一团,我拿着梳子怎么也梳不通,越扯越纠结,一用力,我的头皮被扯得生生发疼。
一只大掌打横伸出,从我手中拿走了梳子,程家嘉就象以前我洗完头时一样,帮我轻轻地梳着头发。
我不自在地转了转脑袋,却被他一把摁住:“别动,我来帮你梳,就一次,最后一次。”
靠,这话说得太高明了,但凡女人在心中尚有感情的情况下,若得心上人这么充满悲伤地说上一句“最后一次”,大多是抵抗不了,只是我这人生来有些怪僻,往好听了说,就叫意志坚定之类,往难听里说,就是呆板固执死犟,别看我平时嘻嘻哈哈看着挺随便挺好糊弄的,但若是我真下了狠心,那便是死不回头的主。
我自己也知这脾气有点不太妥当,平日里总是尽量收敛自己,只是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到关键时刻,这恶劣脾性就暴露无遗。
比如此时,这么一个美妙的人儿,这么深情厚意地说着动听的情话,这么情意绵绵地做着温柔缠绵的事,我愣是煞风景地一甩脑袋,一把从他手中拽回梳子,继续自个儿往头上胡乱刮扯头发,呲牙咧嘴地回绝人家一腔柔情:“别搞得这样煽情成不成,我扛不住。还说是最后一次,分手就分手呗,你是不是还准备来个告别仪式。”
暧昧的气氛消兴殆尽,程家嘉也破功了,哧地笑出声来,他不再摆出深情款款的温柔模样,一拍我的脑袋:“行,要不咱这就来个告别宴?”
我忽然觉得这样子挺好,好似恢复了以前在网上跟善解人衣玩笑打闹的样子,大概我跟程家嘉的关系就在朋友这一层才是最融洽最妥当的,这从今往后,咱就保持这纯洁的朋友关系吧。
我当下也不再板着脸,伸手把挨得很近的程家嘉往门外推了推:“好,告别宴就告别宴,你先出去等会儿,等本姑娘打扮完毕就去赴宴。咱们这也算是好聚好散了,以后上网还可以继续瞎闹着玩。”
程家嘉抿抿嘴,看着我目光闪动:“丫丫,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充满活力的样子,似乎什么事都困不住你,怎么样你都能活蹦乱跳,跟你在一起别人都会跟着高兴起来。”
原来我的作用就是做个活宝让大家开心,我很尽职,再接再励了一把,回头向他抛了个还算妩媚的眼风儿:“你悠着点,虽然我的确是那么的讨人喜欢,但你也别过了,稍稍夸那么几次就行,别太崇拜我。”
程家嘉哈哈大笑,又拍了下我的脑袋,转身往客厅走去:“您真是太谦虚了。”
我们是在第一次约会那个小海鲜店里进行告别宴的,我又一次喝高了,程家嘉变了法地激着我喝酒,我事后想想,他一定是故意的,当时我却没怎么体会到他的用心,情绪很是高涨,跟着他一杯一杯地干,或者我内心隐隐还是希望喝醉了,象昨天撒酒疯一样,借着醉酒这个由头,最后再放纵一次自己吧。
可惜的是,这一次,我却没任何动作,可能是昨天刚醉过的关系,我没喝多少就直接晕乎了。在轻飘飘的感觉中,我好象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感觉很熟悉,很舒服。另外,我好象哭了,又好象没哭,我记不太清了,我有印象的就是,程家嘉最后揽着我,一下一下地拍抚着我的背,好象絮絮地说着跟我认识后的一些事,说着他从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后来我就睡着了,我再一次从酒醉中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我依然在自己的床上,跟早上的情形一模一样,一样的头疼,一样的满身酒味。
我恍惚了一下,这今天的事有些荒唐,会不会只是我做的一个梦啊。可我一抬头就看到了,我放在衣柜旁边桌子上的领带不见了。
程家嘉,他真的来过了,我们真的分手了。
我忍住头痛坐了起来,拎起了早上才换上的衣服,这白色的衣服就是容易脏,早上才换上,现在肩上有了一大块水渍干后留下的印迹。我摇摇头,丢开了手中的衣服,跳下床,又去衣柜中翻干净衣服。
一打开衣柜,我就楞了下,这早上还挤得满满的衣柜,现在显得有点空,程家嘉的衣物全不见了,我拉开了边上的鞋柜,他的鞋也没了,一下子,这屋中关于他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似乎他从来不曾出现过。
他,真的走了。
手机嘀的一声,提示我有短信来了,我回过神来,低下头去看手机,短信是程家嘉发来的:“丫丫,醒了吧。我走了,应颜说得对,我一直只顾着自己喜欢,一直在勉强你。这一次,我不勉强你了,尊重你的选择。”
我拿起手机打了个哆嗦,好冷啊,这大冬天的,只穿着内衣站这屋里,我感到刻骨的寒冷,仿佛从骨头中渗了出来,让我的牙齿都在格格打战。
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我嗵嗵往卫生间跑,娘的,太冷了,不行,我还得洗个热水澡热乎热乎。
第六十章
我以为程家嘉也就一时起意,以他以往的脾气,实在不象这般容易放手的人。但这次,他倒真被应颜说通了,之后的一星期中,他说到做到,没再出现在我面前,也不曾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