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头上有份材料,能完全帮他脱离困境。”
虽然这话里的真假尚不知,但的确令叶炯榆眼底、心里都为之一亮。谈判最忌讳的事情,她明白,那就是先露底牌,所以她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嘴角微笑的喝着,全身上下散发着漫不经心的淡定。
“你讲啊?空口白话,毫无意义。”
淡定也是可以传染的吧,所以秦振邦的淡定传染了她,这就是传说中的潜移默化?
“没有真凭实据,我会如此坐在你面前?fiona,你心里明白,我绝不是空口白话。”
“那就拿出点我能相信的事儿来,不然,就别在我面前瞎编。”
面对叶炯榆的质疑,处处紧逼,赖哲宁也不恼,他好脾气的耸耸肩,潇洒的摆摆手。
“OK,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儿的部分,以证明我所言非虚。”他端起咖啡,有模有样的喝了口润润嗓子,才将事情慢慢道来。
“海堤投标案从方案到预算都有Roy全权负责,对不对?而你们打败UFA公司也是仅凭预算上的一千万差距,对与不对?你偷看过标书,但却不用修改预算,却又出奇的以这一千万胜出。你觉得是好运?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认为,是个圈套,早就给你们设好的圈套。调查组认为你们可以修改了报价,但事实上是,对方刻意将报价调低了一千万,仅仅是一千万。”
赖哲宁这个故事听起来很绕,绕的叶炯榆背脊发凉,冷汗直冒。标书、圈套、一千万这几个词在她脑海里纠缠着,乱成一团麻,她却仍需强作镇定的接着往下谈。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不明白吗?还是你不愿明白?Roy是你一手栽培的大将,你不愿相信他才是真正出卖你的罪魁祸首,我说的对不对?”
路言,会是他吗?他可是她一手提拔的人才,她对他那么好,他又如何会倒戈相向。但她心底也知道,如此的话赖哲宁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胡说,只是她打从心底不愿承认罢了。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几乎揭开在你面前,证据,对你来说又岂是难事儿?”
“好,就算这事儿你说的全是事实,就算是Roy搞得鬼,他想得到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简单不过的生存法则。”
“照你这么说,Roy也是受人指使,那只是他的是谁?这一切又与他的调查案有什么关系?我又如何能相信你的片面之词?调查组又如何能相信我的片面之词?”
“好,这件事儿,终于正式进入了重点。我手头上的东西就是我想要与你交易的筹码。”
“你要交易什么?我手头上的赖氏股份?还是赖氏内地分公司的掌控权?如果是这些,你皆可以统统拿去,本来就是你们赖家的东西,我不过打工仔一名,代为保管罢了。”
如果皆是这些身外之物,倾家荡产,她定当拱手相让,只要能换来他的沉冤得雪。
“叶炯榆啊,叶炯榆,到底是你在我面前装傻呢?还是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我这么煞费苦心,大费周章就为夺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79、成交
“叶炯榆啊,叶炯榆,到底是你在我面前装傻呢?还是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我这么煞费苦心,大费周章就为夺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今天的赖哲宁不单只与往日再不相同,也必是有备而来。他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里的名贵尾戒,只有语气还保留着他以前的痕迹,玩世不恭。
赖哲宁的话挑得如此明白,叶炯榆的身外之物哪些不是他们赖家的?既然为的不是这些,那他要的便不言而喻了。她镇定着心情,并没有主动挑开她以心里有数的答案,继续装傻。
“既然如此,我想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了,我这趟怕是来错了。”
叶炯榆冰冷的语调将话讲绝,起身准备离去。
“是吗?用你的婚姻来换如何?”
也许是胸有成竹,也许是底气很硬,赖哲宁此时此刻就算面对叶炯榆的决然起身离开,语调亦能保持平稳不变,再没有当年鲁莽慌张之气。
叶炯榆知道,他看上的必是她与生育来的东西,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痴心妄想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疯了。
“赖哲宁,如果你这不是开玩笑,那么,我也告诉你,我没时间陪你疯。”
叶炯榆挽着手里的包,抬起腿继续离开的方向,只是她身后的人是那么的死心不息。
“要走尽管走,你心里清楚,以他的情况,现在就连他爸也未必能让他全身而退,只有我,可以。”
赖哲宁的这番话的确成功的留住了叶炯榆离开的脚步,他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案子坐实了,秦振邦的政治前途算全毁了,就连秦启岳也回天乏术。
“哼,你也太大言不惭了。你知道的,我有办法解决很多事情。收起这些趁人之危的小人之心。”
“哦?是吗?我倒是劝你放弃你脑子里那些愚蠢的想法,你这一去,他便真是证据确凿了。”
叶炯榆回过身,眼神冷若冰霜的射向仍旧泰然自若品着咖啡,侧头看向窗外美景的赖哲宁。这男人不仅知道很多她料想不到的事情,就连她下一步打算如何救秦振邦的计划也准确估算,分毫不差。
她的确是打算回去编了个幌子去调查组那投案自首,将所有事情尽数揽进自己身上,这样一来,他便不能烙下以权谋私的罪名了。也只有这样,他或者才能全身而退。
“女人就是女人,就算再聪明的女人遇上爱情的事儿也会脑子发蒙,慌了手脚,就连你叶炯榆也不例外,慌张忽略了全局和后果。看来,你还真是爱上他了。”赖哲宁抿了口咖啡,咖啡凉了有些苦,让他不禁蹙了蹙眉,“你这一去,麻烦的不单只是他,你也恐怕也逃不开香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调查,到时候,你俩真就是对同命苦鸳鸯了。”
赖哲宁冷静的分析着,将这个事件接下来的走向和后果残忍的摊开在叶炯榆面前,她背脊滑落的冷汗湿透了纯棉T恤,被空调吹过,刺骨的寒凉,凉得她的牙齿有点禁不住的打着颤,下意识的将它们紧紧咬住,便再难开口说话了。
“fiona,你还看不明白吗?你们根本不合适,只要你一日还在商场,只要他一日还在政坛,你都将是他命中的软肋,就算他侥幸这次逃过,难保没有下一次。内地的政治斗争你应该比我看得明白。”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低调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敢公开的原因,他们一直漠视着这个死结的存在,自欺欺人的风花雪月,享受爱情,到头来终究逃不过。
他会为她放弃事业吗?定不会,因为那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业,而是家族事业的延续。他甘愿为她放弃让父亲事业更上一层楼的捷径,却仍旧让她的家族成了他家族的后路。
反问自己,她又会不会为了他放弃苦心经营的事业,甘愿做个平凡的女人?她犹豫了一下,心里的天平摇摆着,最后停在了否定的那边。她甘愿为他背负被商业罪案调查科调查,却还是放不下这得来不易的成绩。
他们终究不是会为爱情牺牲所有的人,爱情之于他们都是锦上添花的金线,没有了锦缎,那绣花的金线又有何用?
想着想着,叶炯榆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几步,她赶忙伸手扶住旁边的椅子,才不至于让自己真的倒下。
事实如此,哪里轮得到她不低头,不妥协?
“为什么要换这个?”
赖哲宁清楚的知道叶炯榆的底牌,她也必须知道他的底牌,只有重回平等,谈判才能继续下去。
“答案很简单,我需要你替我得到赖氏的大权。”
“这是你父亲开出的条件?!”
“不然呢?你以为他明知你身份将你招至公司,真就是为了让你平步青云一辈子替他打工?如果是,你就太看低赖胜峰了。他要的远比你想象的多。现在整个香港正在向北望,而内地又是个极注重与政府关系的地方,如果他能成功与那么背景深厚的家族联姻,你可想而知,以后赖氏在内地,又如何能事半功倍,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赖胜峰,这个老狐狸实在是机关算尽啊!在这样深谋远虑的谋划面前,他们显得就像是群未成年的孩子,任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Jason,你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你。”
赖哲宁又喝了口苦得舌尖发涩的咖啡,艰难的将它们吞咽进腹中,优雅的放下杯子,抬起头,玩世不恭的看着叶炯榆。
“我没让你真的嫁给我。我只需要你跟我订婚,订婚后,老头子那边会给我他手头上30%的股份,他说我们正式结婚后,他会给我剩下的20%。只是他不知道,我手头上已经掌握了赖氏25%的股份。”
在悄无声息之间,赖哲宁竟然以一个世人眼中的花花公子,二世祖的形象已经将全盘计划部署好,而这一切瞒住了她这位众人眼中精明的女人,也瞒住了他堪比老狐狸还精明的亲生父亲,甚至瞒住了天下人。
如此一来,赖哲宁想掌权赖氏就再不用仰仗父亲的恩赐。
这活生生的就是一幕太子爷逼宫的戏码,阴谋诡计部得是天衣无缝。
刚刚叶炯榆还在心里感慨赖胜峰这只老狐狸将他们当了孩子耍弄,没想到,他竟被自己儿子算计得如此周详,真正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即将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原来,你是想让我配合你演这场逼宫的好戏。赖哲宁,天下人真是错看你了,你才不是什么二世祖,你根本是个阴谋家。”
“谢谢你的夸奖!算算对你也大有好处,一来,你可以成功的救出情郎,二来,也不用卖身于我,你的脑子那么好,如此划算的交易如何会错过?”
若如赖哲宁所说,她的确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订婚罢了,他得他想要的皇位,而她也能成功让秦振邦全身而退。
“我们得有协议,只是订婚。”
“自然只是订婚。”
“你必须得先把材料给我,UFA必须撤销举报,我才能答应与你配合。”
“可以,你的诚信我也的确信得过。而且,我担保,举报方看到我手头上的证据会立即撤销举报,保证他全身而退。”
叶炯榆深吸一口气,狠狠一咬牙。
“好,成交。”
这一连串的事情,叶炯榆没让linda跟着,也没让linda知道有交易的这件事儿,她必须确保事情能圆满结束,至于过程,他无需知道,也定不能让他知道。
就在赖哲宁与叶炯榆交易成功的那天下午,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敦促他让人拿着那份材料去了UFA亚太总公司。
赖哲宁给叶炯榆的那份证据里面有一盘录音带,清楚的收录了UFA与郑恒串通密谋陷害秦振邦的整个过程,而这中间,她意外的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曹或年。说意外并不是意外他是幕后的主谋大老板,而是意外他竟然与郑恒如此勾结,狼狈为奸,竟能串通国外顶级的公司陷害秦振邦。
路言是他们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也是被利用得最莫名其妙的棋子。路言年前因为炒孖展输了很多钱,欠下一屁股债,就是这样的金钱纠葛成了他们这群人利用的把柄。他们为他还清的债务,只要求他透露赖氏投标案的竞标底价。
于是,路言早早的自己已经做好了一份报价,却未敢告诉叶炯榆,直接透露给了对方。任何人都以为对手如此想知道自己的底价是为了赢,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竟是为了输。
竞标成功的那一瞬间,路言也傻眼了,就连他被叶炯榆辞退的那一天,他也无法明白自己竟是成就这个阴谋的最大帮凶。
也正正是因为这样,叶炯榆再也容不下他。
UFA的高层对于赖氏提出的铁证如山瞠目结舌,心虚的再没敢说什么,赖氏代表应承,如若他们撤销多赖氏的诬告,赖氏将不予追究,否则,赖氏将将这份证据交给香港商业罪案调查科,届时,UFA面临的不单只是诬告的罪名,还将面临多项不正当竞争的罪名。
除了答应,UFA再没有别的选择。
赖氏仅答应不在香港提告,却没答应他们不在内地追究,证据的原本早就被叶炯榆拿在了手上,她要将这份重要的证据留给秦振邦,她知道,他一直很想对付曹或年,这必能帮上他的忙。
赖胜峰看着自己儿子终于牵着叶炯榆的手走进家门,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原本皱纹不是很明显的脸,此时皱得难看,至少在叶炯榆眼中是的,极度厌恶。想想,自己竟然能给他卖命的打工这么多年。不过再想想,阴险狡诈本就是商人本色,换了老板也未必就不是这样,天下乌鸦一般黑。
“fiona,Jason终于把你追到手了。”
追到手?混蛋,明明就是被你逼的。
赖胜峰必是不能知道她与他儿子的交易,所以还能这么虚伪的笑着。叶炯榆看着那张虚伪的老脸,很想上去就给他两耳光。但是,她忍下了,很有职业道德的咬牙微笑着,赖哲宁已经完成协议,她必不能失信,定要陪他演完这出好戏。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Daddy,我们想先订婚。”
“也好,也好,这样婚礼有充足的时间办得隆重点。那订婚时间定了没有?”
“我找师傅看了日子,下个月初八,因为时间比较匆忙,我们想订婚宴简化些,等婚礼再大搞!”
“下个月初八?”赖胜峰嘴里呢喃着这个日期,“订婚宴简化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过两天就召开个记者招待会公告天下吧!”
老狐狸必是老狐狸,绝不是省油的灯。
叶炯榆听到记者招待会这个事儿,心里停跳了一拍,这是他们之前没有商量好的,赖胜峰突然来的这一招杀她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赖哲宁。
赖哲宁脸上的表情没变,眼中仍旧是习惯了的玩世不恭。
“daddy,既然有订婚宴,又何必搞记者招待会,这太多此一举了。”
“赖家娶媳妇是大事儿,肯定要提前公告天下。”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我让秘书去联络记者,我看就三天后吧,你们也好好准备下。”
80、胃病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我让秘书去联络记者,我看就三天后吧,你们也好好准备下。”
最后说的那句话,赖胜峰说得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叶炯榆差那么一点点就没能忍住,冲口翻脸。她紧紧咬着牙关,觉得满口的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放眼过去,自己何曾这么被人钳制,如此窝囊!
从赖家位于半山的大宅出来,一路上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