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全笑道,“云南兵事已是初定,大理和昆明均已入囊中,只剩下些残兵游勇,哪还有什么机会?再说了……”马全又掰着指头跟常茂算道,“在那征南大军中,右副将军西平侯沐英,征南将军颍川侯傅友德,左副将军永昌侯蓝玉,这三大帅先不说,他们各自还带着自家儿子,手下也将领无数。这些人个个爵位比你低,军功却都比你高。包括你舅舅在内,谁敢驱使你,你去了,也只有被当尊大神供起来。你又哪有机会立下军功?”
常茂仔细聆听,心中却是赞同,频频点头,只听马全继续说道,“进周不才,和那信国公汤和有一面之缘,我观其为人老成,军功卓著,圣眷颇浓。关键是他是你的长辈,爵位也比你高,与你父亲也是旧识。在他麾下,战事一起,必有机会。”常茂一听,确有道理,大喜过望,起身就给马全亲自斟酒,嘴里已是一口一个老弟。
马全微笑着与他寒暄,面上看不出所以,心中却是暗笑,就凭汤和那个老狐狸,比谁都谨慎,哪会掺和京中浑水,不把你看的牢牢的才怪。蓝云见两人表情神色,料是已尘埃落定,心中大松,仿若多年悬空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甚是欢喜,就将柳依三人叫了进来,“今日大喜,快过来陪我们喝上两杯。”
常茂今天心事初了,心中高兴,几杯酒下肚,浪荡公子哥儿脾性就上来了,也不分场合,抱着玉香就是一顿猛亲,手上已没轻没重的开始搓揉起来。玉香羞涩之极,在常茂怀中挣扎躲闪,偷眼打量马全,却见其目不斜视,偶尔和那流云说笑两句,心中已是凄楚万分,索性也不挣扎,由着常茂为所欲为。
南京城的公子哥儿们,鲜少没在风月场上混过。蓝云虽不怎么去那青楼楚馆,却也不是不知,对那般放浪形骸般的举动,浑不在意。蓝云此时心情极为舒畅,见柳依在旁边怔神,笑着将她拉入怀中,用手勾了勾她下巴,“想什么呢?小傻子一般。”
谁料柳依此时心里却是又恸又悲,见玉香当众受辱,却是无能为力,自己姐妹俩被当成玩物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今日与竟那娼流同进同出,处境之不堪又有何不同。
当下之时,就连死的心情都有,思及痛处,只能将头就势埋在蓝云怀里,拼命隐忍,生怕一时忍耐不住落下泪来,坏了蓝云心情是小,如若被常茂知晓二人关系,坏了大事,姐妹两人将不知是何结局。
马全在一旁默默饮酒,也曾悄悄看那柳依,见其神色不对,再看看常茂玉香那边形态,转念一想,心中已是了然,却是有些不忍。
女子本就是细腻敏感,那流云又是欢场中人,心思伶俐剔透,双眼将场内一扫,虽不明个中就里,却也看出几分端倪,笑着将酒杯放下,轻偎着马全道,“六爷,干喝酒也没甚兴致,莫如我去向那店家借一张琴,弹个曲子为大家助兴?”
马全听此一言,有些意外,低头看了看流云,见她似笑非笑,眼神却是诚恳,好一个通透女子,当即就收了几分轻视之心,微微笑道,“此主意甚好。”言语间已是多了几分柔和。
正当屋内气氛暧昧和旖旎中带了几分怪异时,房门啪的被推开了,呼啦啦涌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蓝仪,身后跟着蜀王朱椿,再后面正是几个小人,婉儿、允炆、耿璿、继祥,却是一个不落。蓝云的长随,马全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脸色已是吓得有些惨白。
两班人马在此等场景下相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目瞪口呆,房间内一阵诡异的沉默。朱椿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头一次露出尴尬之色,有点愧疚的看着雅间内三人。
马全是其中最早反应过来的人,只见他飞快的将流云推开,嗖的一下站起了身,又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衣裳,还好还好,还算整齐,又看着自家女儿,带着几分讨好的笑着。
蓝云却是镇定,怀里依然抱着柳依,和自家妹子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又看了看蓝仪身后一帮孩子,脸色更加阴沉,“你可真是愈发了得了,居然把他们都带来了,上回给你说的全忘了不是?”
那常茂虽是风流成性,但也不至于在亲生儿子面前演那活春宫也无动于衷,他慌忙推开玉香,才发现她却是衣衫不整,雪白柔腻的玉肩已是露在外面,实在是不雅,连忙脱下披风扔给了她。过了半饷,方才似想起什么,只听雅间内传来一阵咆哮:“常继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跑到这种地方来??”声音却是洪亮,震得整个醉仙楼都能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明代服饰制度有着传统的等级制度,以便良贱有别,从布料到花样,女子的首饰,都有分别,有官民之分,也有农商之别。“明季服色,惧有等级”,秀才戴巾,百姓戴帽。庶民百姓,家中再是富有,也不许戴巾。明初服饰,颜色以本色为主,最多也是青黑二色,即使是士大夫,名士们也是如此,“白袍青履”是最常见的士大夫打扮。
没办法,古代真是渣男遍地是啊,希望最后能调教出来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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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捉奸专情难觅
在尹嬷嬷自尽以后,婉儿的女红功课就由娘亲宋氏暂时指导一二,每日的功课减少了很多,却是轻松了不少。平日上午和允炆三人上课,下午大多数时候就呆在了骑射场。
婉儿本是对射箭毫无兴趣,允炆就去求了蓝云,在弓箭铺定制了一张的竹制小淑女弓,精致秀气,小巧玲珑,却是让婉儿爱不释手。为了不让那把小弓明珠暗投,婉儿也开始跟着学习射箭,虽是不甚用心,在射程比允炆几个男孩子近了将近一半的情况下,也能九发三中。
这日已是下午申时,四人正要从骑射场返回别宫时,蓝仪一身男装,骑着马风风火火的冲进了骑射场,飞身下了马就冲到婉儿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走……快跟我走……我二哥,还有你父亲……在那醉仙楼。”
这样的前言不搭后语,让婉儿却是摸不着头脑,直到蓝仪缓过气儿来,方才问道,“云叔叔和我父亲在醉仙楼?可是有事情让我们前去?”蓝仪摇摇头,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半饷方才说道,“哎呀,你就跟我去吧。”
说话间,允炆已走了过来,将婉儿手一牵,小脸一垮,眼底闪过几丝不耐,对蓝仪说道,“怎么又是你,又要拉婉婉去哪里?”不知从何时起,蓝仪就有些怕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贵胄,年纪尚幼,冷着脸时却总让人有些心悸。她见允炆拉着婉儿就要离去,心中一急,该说不该说的都脱口而出,“婉儿,我二哥和你父亲都在醉仙楼,那柳依也在,还不知有没有那些不知哪儿来的狐狸精呢!”
婉儿心中一动,站住了脚。允炆年纪虽幼,却也知不是啥好话,不禁怒斥道,“蓝仪,什么乱七八糟的浑话都在婉婉面前说?”蓝仪也知失言,但想着自己要独个儿前往,心中又有些发憷,顾不得许多,跺了跺脚,咬咬牙道,“婉儿,你就跟我去吧,我二哥身边有柳依,还不知你父亲身边有谁呢,你就不想去看看?”
婉儿顾不上蓝云和柳依的事情,却是想起了自家爹爹,心中咯噔一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再这么下去,没准哪天弄回个女人给娘亲添堵。想到这里,收起小弓拉着蓝仪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们还是坐马车,骑马去闹市,太过扰民。”允炆见婉儿已打定心思,有些无奈,却也不放心让婉儿独自跟着蓝仪,就用眼神示意了耿璿和继祥,也跟了上去。
几人上了马车正要往外走时,朱椿骑马赶到了,听蓝仪说完,颇有些啼笑皆非,“你安生些不行吗?别人家都是夫人去抓外室,从没听过妹子去抓外室的。”听得允炆几人连连点头称是。
蓝仪仗着朱椿近日对她总是柔声细气,百依百顺,眼睛往上一抬,颇有些刁蛮样儿,说道“我是替我没过门的大嫂去的,这就叫替天行道。这一遭我是定要走的,你可别多管闲事。”说完,摆了摆手就让马车继续前行。朱椿心里翻了个白眼,也只得跟上,再加上各自从人,这一行却是浩浩荡荡。
话说蓝仪带着几人到了醉仙楼,不顾侯在门外的长随小厮们的阻拦,气势汹汹的闯到了岫云间,却被眼前的景象有些弄得发懵。除了马全和身边的女子,其余四人均是衣衫凌乱,这样的场景确实是有些少儿不宜。
而最为吃惊的当属继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突然发现自家父亲不仅在场,还是最为放浪形骸的一个,惊得小嘴大张,眼睛都瞪圆了,小脸突地一下涨得通红。只见那常茂紧紧抱着一名女子,那女子已是衣衫半褪,面色潮红,两人紧贴的嘴唇也才刚刚分开。众人俱是富贵出身,纵是年幼,也大致明白几分。允炆和耿璿尴尬的看了看继祥,几人已是羞得面红耳赤。
等两班人均反应过来时,情形已乱成一锅粥。常茂追着继祥要打,继祥人小甚是灵活,绕着桌子边跑边躲嘴里边叫嚷,“父亲,只要你答应不打我,我就不告诉祖母和母亲。”常茂怒道,“小兔崽子,居然敢威胁我了。”边说边追,不明就里的人哪里能知道此人竟是当朝赫赫有名的郑国公。
蓝仪也顾不得蓝云的威胁,冲过去对着柳依就狠狠扇了一巴掌,冷冷说道,“你以为你做了二哥的外室,就能进我们蓝家了,南京城打着这算盘的女人排着队可以绕小半个紫禁城了。我家大嫂就要进门了,你这贱人就别再出现来恶心她了。”
柳依没提防,被扇的头一歪,脸色已是煞白如雪,身子有些摇晃,心里已是明镜般: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未料会来的如此之快,等他的未婚妻过了门,可还有我的活路?做人外室,就注定会有这样的遭遇。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沟渠,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带着妹妹随爹爹一起去了,何苦当下受此侮辱。想到这里,近日因玉香而倍受折磨的柳依已是心痛入骨,紧紧咬着唇,豆大的眼泪滚滚落下。
蓝云素来心性冷硬,今日听了蓝仪所说之话,心中却是不断闪过念头:依依向来清高自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不禁转头看去,只见柳依已是满脸泪水,嘴唇已是被咬出了血。
蓝云有些茫然,只觉心里有个地方,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他死死盯住柳依,舔了舔唇,有些费劲的叫出她的名字,“……依依……”,却见柳依呆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任凭眼泪滑过破败不堪的嘴唇。
蓝云心里有些钝痛,看了蓝仪一眼,没再呵斥她,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温度,他拉着柳依的手,对马全道,“进周,我们先告辞了。”他半抱半拖的带着柳依离开了醉仙楼。路过朱椿时,停顿了半饷,低声说道,“大名公主和驸马那边,多谢你帮忙。只是以后如果你再看不住蓝仪,那我们当初的约定就只有作废。”
看着自小相依为命的二哥理也不理自己扬长而去,蓝仪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朱椿刚被蓝云添了堵,见蓝仪一副落魄样子,忍不住上前奚落她一番,“我不知道永昌侯是怎么教出你的,哪有做妹子的管闲事管到自家哥哥外室的?还打了人,以后谁愿意娶你这样的,又泼辣又善妒?”
蓝仪一听,瞪着眼睛恨了他一眼,“你以后也会这样对吗?是不是个个都会这样?”说到这里,眼圈发红,已是满脸黯然。朱椿见她那平日透亮灵秀的眼睛像蒙了层灰似的,不由心软,叹了口气,将手轻轻搭在蓝仪肩上,“我和别个不同,从小到大最烦女人,就你这样的,一个就够了。”
蓝仪此时心中稍暖,虽不知真假,可作为皇子,有这番话也是不容易。罢了罢了,女人再刚强又怎地,像那马皇后,与皇上同过患难,共过生死,如今紫禁城里排的上名的妃子也有二十多个。蓝仪本是趾高气扬的来,此时却是有些颓然,只觉疲惫不堪。
朱椿见向来明媚娇憨的蓝仪这幅模样,有些心疼,揽过她肩膀,又看了看房间里混乱的状态,柔声道,“瞧你们把这闹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我先送你回蓝府。”说完,也不看其他人,带着蓝仪离开了。
从头到尾,一切宛如一场闹剧,婉儿虽是有些同情柳依,却也无法不心疼蓝云那未过门的正室。到底是谁对谁错?婉儿想起那句久违的歌词:“女人为何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世间男子已经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这真真是个太过复杂的命题。
婉儿摇摇头,晃去脑子的念头,现在不是时候去思考那个带点哲学色彩的问题。她只是知道,初进房间时,那个美貌女子的的确确是偎在爹爹身上,尽管爹爹很快就将她推开了。这就是所谓的逢场作戏?别说这个时代了,就如几百年后的后世一般,一夫一妻又如何?包二奶的还少?男人们谈个生意应酬应酬,不是也要找个小姐吗?
婉儿有些困惑,不知是不是自己对爹爹或者说男人要求太高了。她清楚的知道,就凭自家娘亲的心性,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没准遇到合适的,还会抬进门做个妾。至于会不会心底默默的难过,这世间就无人会顾及了。
马全看着女儿,她没有像往日那般甜甜叫爹爹,也没有扑上来紧紧抱着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面带疏离。马全心中隐隐不安,在他的脑海中,他从未觉得携女支宿娼,甚或置个外室有什么不对。没这么做,只是因为忙得没有功夫,也没遇到心仪的女子,如若是柳依那样的,他觉得也未尝不可。
可马全不知为何,就是隐隐的感觉,如若真有那么一天,婉儿会变成另一个人。她素来乖巧懂事,小小的就心思颇深,她绝不会像蓝仪般大吵大闹。她或许会像大多数闺秀一般,安安静静的接受,对他会客客气气的,甚或毕恭毕敬的。只是再也不会满脸信赖,毫无芥蒂的扑在他怀里叫着爹爹。
他的这种感觉非常强烈,所以对烟花之地下意识的回避,同窗和朋友想赠个女子,也是全部推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却是异数,可他没做什么不是,就是和那流云喝喝酒说说话而已。可被女儿撞见的一刹那,推开流云成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妻子在这里,恐怕也不会如此,马全嘴角略弯,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过了半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