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在路上碰见,就让人捏了,”班婳站起身,“早知道你不稀罕,我还能省二十文钱。”
对于普通人来说,糖是个稀罕东西,所以糖人里面即便加了面粉,价格也有些高。大概是因为班婳出手比较大方,捏糖人的师傅有意在糖人里多加了一些糖,这是他对大方买主的感激之情。
“谁说我不稀罕,我稀罕着呢,”班恒想起自己这个月身上又没多少银两了,于是赶紧捡起盘子里的糖人又舔了两口,“你放心,我肯定能把它吃完。”
“还吃完?”班婳被他气笑了,伸手夺过糖人,用帕子粗鲁地在他脸上擦了两下,“这么甜你吃完做什么,牙齿还要不要了?”
班恒嬉皮笑脸地喝了一口茶,“姐,你是不是要出门?”
班婳挑眉:“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班恒嘿嘿笑道,“就是最近几天,不少人听到你跟容伯爷定亲以后,惊讶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那个周常箫你还记得吧,他昨天一大早跑来我们府上,就为了打听这个事。”
“那你们还真够无聊的,”班婳哼了一声,“马上就是二皇子大婚了,他们不去凑这个热闹,跑来关心我作甚?”
“因为你比二皇子妃美嘛。”班恒理直气壮道,“那些女人各个都想嫁给容伯爷,结果……嘿嘿嘿。”
当初外面那些话传得多难听?
说他姐克夫?又说他姐嫁不出去,什么有貌无脑,好像嘲讽一下他姐,这些人就能更高贵似的。
结果怎么样?他们推崇的容君珀,不是求上门来了么,还是让陛下做的媒,这些人气不气,恼不恼?
一想到这些人很生气,很恼怒,他就觉得很开心。
没办法,想到这些人不开心,他就忍不住开心啦。
“何必跟这种无聊的人一般见识,”班婳站起身,“你也不嫌无聊。”
班恒喝着水道:“他们说人闲话的时候不嫌无聊,我嘲笑他的时候也不嫌无聊。”
班婳忍不住笑了,她知道弟弟一直在为她鸣不平,只是为了担心她难过,从不把外面那些难听的话传到她的耳中。伸手摸了摸弟弟暖呼呼的脑袋,“小小年纪,操心这些做什么?”
班恒抱住头:“姐,跟你说过多少次啦,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还男人呢,”班婳又在他头上摸了几下,“连成年礼都没办,你算哪门子男人?!”
班恒:班家四口,他地位最低……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班婳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他招来身边的丫鬟:“你说……我姐是不是去找容伯爷了?”
丫鬟笑着道:“世子,奴婢哪里知道这个?”
班恒有些低落的托腮:“果然姐姐还是不嫁人的好。”
“世子,您为什么会这么想?”丫鬟把桌面收拾干净,小声道,“郡主若是能觅得如意郎君,便是多了一个人关心她,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班恒恹恹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是……”
但是心里还是不太高兴,他从小就跟姐姐在一起,小时候如果有人欺负他,姐姐就会帮他出气。只要有姐姐在,他就不会受半分委屈,虽然他总是与姐姐斗嘴,但是他心里明白,姐姐有多疼他。
也许……他是舍不得,舍不得让姐姐嫁给一个不太了解的男人,担心她受委屈,担心她过得不好。
身为互相关心的亲人,只要对方不在自己身边,就难免会挂念,会担心。想到姐姐日后嫁了人,就要被人称为荣夫人,班恒就老大不乐意。
姐姐明明是他们家的人。
成安伯府,杜九神情有些不太好看地走进书房,对低头看书的容瑕道:“伯爷,外面有些不太好听的话传了出来。”
“什么话?”容瑕合上书,抬头看向杜九。
“外面有人说你……乃是依附女人之流。”杜九这话说得比较婉约,实际上外面有人说容瑕是在吃软饭。
“我就知道石家人会用这种手段,”容瑕轻笑一声,“由他们说去,多少人想吃软饭还吃不着,由着他们羡慕去。”
杜九:“伯爷,你……”
“而且,我觉得外面的人说得挺对,”容瑕笑容变得随性,“我本就是在吃软饭。”
杜九:……
“价值万金的书籍,有钱也求不到的名画,这些东西随随便便哪一样都能让人疯狂,班家却送了这么多给我,”容瑕抚着《中诚论》的书页,“你说我不是在吃软饭,是吃什么?”
杜九: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是在吃软饭。
这话他没法接。
“杜九,外面这些话不必在意,背后的人就等着我们跳脚,”容瑕垂下眼睑,笑声在书房中响起,“由他们去吧,我不是第二个谢启临,不会中这种激将法。”
杜九犹豫片刻:“您的意思是说,这事是石家在背后操作?”
“除了他们家,还有谁这么担心我背后的势力大起来?”容瑕讽笑一声,“随他们去,他们再跳脚,只要我们不放在心上,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属下担心那些文人因此对你有其他看法,”杜九面有为难道,“有些人难免人云亦云,对您终究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你把这些读书人想得太简单了,”容瑕摇头,“只要我还没有失势,只要陛下还信任我,他们就不会轻易地人云亦云。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真正的傻子,石家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这个方法对谢启临有用,便以为对他也有用,当真是好笑。
人世间的人形形色色,谁的想法又会一样?
杜九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听到伯爷这么说,也只能点头道:“属下这就安排下去,让人知道,话是从石家这边传出去的。”
不过是玩舆论手段,他们这边也不是没有用过。
“伯爷,”管家捧着一个木盒进来,见杜九也在,对他点了点头:“刚才班世子让人送了一样东西过来,您要亲眼看看么?”
管家早就明白,每次打着班世子名号送东西的护卫,实际上是班郡主的人。每次伯爷收了班家送的东西,心情就会格外好,所以这次见班家送了东西过来,他便直接拿到了书房。
“送东西的人呢?”容瑕接过盒子,问了一句。
“送东西的人说,他还有事,所以扔下盒子便走了。”管家没有看盒子里放着什么东西,所以也不知道班家这是干什么。
“我知道了。”容瑕对管家点了点头,管家便沉默地退了下去。
杜九好奇地看着盒子,这是班家又送什么珍贵书籍来了?
想到外面那些吃软饭的传言,杜九觉得,伯爷这软饭……吃得还真是太容易了。
容瑕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躺着的东西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杜九抬眼,班郡主送了什么东西,竟然让伯爷高兴成这样?他大着胆子往前面蹭了几步,看到里面放着的竟是一个不值钱的糖人以后,愣了半晌?
这糖人是什么意思?
耿直地,没有与年轻女人接触过的杜九,完全不懂这种男女之间的情趣。他只觉得,今天的软饭似乎有些便宜。
容瑕拿起糖人,在糖人的手上舔了舔。
杜九忙道:“伯爷,不可!”
容瑕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嗯,这个糖人很甜。
第73章
如意收拾首饰盒的时候,发现郡主的表情很愁苦。
当如意给郡主端来桂圆莲子粥的时候; 郡主的表情仍旧很愁苦。
“郡主; 你怎么了?”如意见郡主表情一直不对劲,偏偏还不说话; 就觉得郡主现在这个模样真是有意思极了。要知道,郡主可不是藏得住话的性子,现在一个人闷了这么久都没开口,可真算是难得。
“没事。”班婳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连桌上的莲子粥都没有心情用。她故意让捏糖人师傅捏了一个丑丑的容瑕; 就是为了送过去逗他玩的; 没有想到她竟然放错了油纸包; 把捏成自己模样的糖人送出去了。
想一想都觉得……她还是很要脸的。
“真没事?”如意见摆在郡主面前的食物,郡主都不感兴趣了; 这还叫没事?
“对了; 明天是不是二皇子与谢宛谕大婚?”班婳突然想起; 谢宛谕与二皇子的好日子应该要到了。
“正是明日; ”如意道,“夫人说,咱们家带孝,就不去参加皇子婚礼了。”
“去了也没什么意思,”班婳单手托腮,“反正就是你给我见礼,我给你回礼,这种热闹凑着也没意思。”
用了几口莲子粥后,班婳摇了摇头:“我去躺一会儿,晚膳的时候再叫我。”
如意伺候班婳到床上躺着,见郡主躺上床没一会便睡着以后,她把帐子放了下来,轻手轻脚走到外间,吩咐了两个丫鬟随时在内间门口候着,以免郡主醒来的时候,找不到人伺候。
两个小丫头欢天喜地的应了,能到主子身前伺候,那也是个颜面。
如意端着没动几口的莲子羹刚出门,就碰到了从宫里回来的常嬷嬷,她忙屈膝行礼。
“郡主呢?”常嬷嬷见屋子里静悄悄的,如意手里又端着东西,就猜到郡主可能睡觉去了。想到这,她压低声音道,“陛下让我给郡主带了一些东西回来,既然郡主已经睡下了,东西便先都放到夫人院子里。”
如意原本还担心常嬷嬷是大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会对郡主的规矩要求十分严格,所以常嬷嬷刚来那几天,她一直战战兢兢的,害怕自己做错什么,给郡主也带来麻烦。
幸而常嬷嬷是个非常随和的人,也不因为她在公主殿下身边伺候过便倚老卖老,不仅教了她们这些丫鬟不少东西,还对郡主十分好,就像是……就像是民间娇惯孙女孙子的奶奶。
“郡主胃口不好吗,怎么就用了这么点东西?”常嬷嬷知道班婳有下午用些吃食的习惯,也知道她胃口很少,今天竟然只用了这么点,倒是让她忍不住担心,是不是郡主身体不舒服。
如意摇头:“奴婢伺候郡主睡觉时,郡主身上并没有发热,瞧着也不像是身子不舒服,或许是有些困了。”如意下意识里,没有把郡主方才表情不太对的事情告诉常嬷嬷。
她是郡主的贴身婢女,即便是常嬷嬷,也不会事事都告诉她。
班婳迷迷糊糊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但她实在是太困了,就像有什么拉着她,催促着她睡过去。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在飞,穿过一层层浓雾,降落在皇宫最高的屋顶上。
前方的广场上,百官齐拜,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着玄衣镶金边龙袍的男人,御冠前的垂珠遮住了这个男人的脸,她想要靠近一些看看,却始终动弹不得。
她干脆在房顶上坐下来,她在这边,龙椅上的男人在那边。
“起!”
这个声音班婳听得很熟,也是她听过好多年的声音。
王德,大月宫的太监总管。
她疑惑的偏了偏头,新帝登基,竟然会毫不避讳地用前任皇帝留下来的心腹太监,这个皇帝还真够奇怪的。
忽然,原本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突然抬起头,她忘进一双漆黑犹如旋涡的双眸中。
忽然,她身边的场景又变了,她站在了一个阴森可怖的地牢中,地牢的墙上满是斑驳的脏污痕迹,她分不清这只是简单的脏东西,还是……人血。
身后传来痛苦的惨叫声,她慌张地回头,看到了那个穿着玄袍的男人,他背对着她站在一个牢门前,牢里关押的人她也认识,这些年一直只长个不长脑子的二皇子。
二皇子张大嘴在骂着什么,可是她一个字都听不清,她往前走了几步,在快要靠近玄衣男人的时候,便又走不动了。仿佛有什么在拖着她的脚,不让她靠近。
用来关押二皇子的是个牢笼,二皇子蹲在里面,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戾王殿下,您就在此处好好颐养天年吧,”王德笑眯眯地看着牢房里的二皇子,“这里风景别致,相信殿下您一定会很快习惯的。”
班婳这才注意到,王德左手缺了三根手指,看起来格外奇怪。
戾王……
这是新帝给二皇子的封号么?
突然,玄衣男人忽然转过身来,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仿佛掉入了无尽深渊,满身冷汗地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床帐上的莲纹。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她披上外衫,从床上走到桌边桌下,沉思良久以后还是无奈地叹口气。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做梦了,就不能让她看清那个玄衣男人是谁吗?这简直就是拿着饵料钓鱼,鱼儿想上钩还不让,简直有病。班婳觉得自己不高兴了,偏偏这个不高兴还来得莫名其妙。
如意进来的时候,见到班婳嘟着脸坐在桌边生闷气,忍不住想到:“郡主,您睡了一觉心情还不好么?”
“越睡越生气,”班婳把手往桌上一拍,桌上的茶壶都跟着跳了跳,“这简直就是耍着人玩,以后见到有人喜欢穿黑衣服,我先揍了再说!”
如意:???
“姐!”班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不过他知道班婳有可能还没起床,所以没有闯进来,“容伯爷又给我送礼物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反正他就是一座过河桥,再好的东西也只是在他头上过过路,跟他没啥关系。
班婳想到自己送错的那个糖人,于是更气了。
她撇了撇嘴,哼哼道:“我不看。”
如意伺候着她穿好衣,又把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梳顺,才转身去开门。
“世子,请。”如意给班恒打了一个眼色,示意郡主的心情可能有些不好。
班恒迈进去的脚往后缩了缩,但是见他姐坐在桌子旁,委屈巴巴地模样,他又硬撑着头皮走了进去,“姐,你怎么了,不高兴?”
班婳趴在桌上,抬起眼皮看了眼班恒,有气无力道:“我又做梦了。”
一听到姐姐提“梦”这个字,班恒心里就无比紧张,他绷着脸,屏住呼吸道,“你……看清脸了吗?”
班婳摇头。
班恒瞬间泄气,小声道:“老天爷这是耍着我们玩啊。”
让他们知道了,却又不让他们知道清楚,这比不知道还要让人纠结啊。就跟人在看一场特别有意思的戏,兴趣正浓时,突然这些戏子收起行头,高冷的表示,他们不爱唱了?
如意见姐弟俩似乎有悄悄话要说,便识趣地退到了外间。
回头还能见到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她忍不住摇头轻笑,郡主与世子的感情真好。
“姐,算了吧,”班恒道,“反正这些梦也没用处,咱们还是别费这脑子去想了。你有时间就去看看美人,遇到不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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