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给了她希望,为什么又要如此无情的抛弃她,难道她们这样的女子,就该被弃如敝履吗?
“你就是那个跟谢二郎私奔的花魁?”杜九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身如柳枝,貌若芙蓉,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与福乐郡主相比,就是萤火之辉与月光的差别,他不太懂谢二郎欣赏女人的眼光,或者说不太懂这些读书人的眼光。
听到“花魁”二字,芸娘面色有些不自在,不过仍旧点了点头。
“误会说清楚就好,天色不早,我等告辞了。”杜九与几名护卫走出了屋子,芸娘起身去关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脚软得厉害,明明来人气质温和,待她客气有礼,但她仍旧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住了。
或许……是夜太凉的缘故吧。
“你是说,谢启临与花魁私奔那日,被班婳发现了?”容瑕把玩着手里一枚玉棋子,“竟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属下瞧着,那个芸娘容色并不如福乐郡主半分,真不知道谢二郎怎么想的,放着一个国色天香的郡主不娶,去跟一个风尘女子私奔,闹得两家都难看不说,还把人家扔半路上了,”杜九摇了摇头,“瞧着不像是男人干的事。”
“这样的男人,班婳不嫁给他倒是好事。”容瑕把棋子扔进棋篓里,面色淡淡道,“不下了。”
杜九见伯爷似乎心情不佳,便收起棋盘上的棋子来。
十月初二,当朝最尊贵的公主德宁大长公主大寿,天刚亮,大长公主府便大开中门,用清水泼街,等待贵客们的到来。
班家四口作为大长公主的子孙后人是最先到的,大长公主一看到自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孙女,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伸手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婳婳,你别去忙,这些事有下人操心,你坐着就好。”
“嗯!”班婳乖乖听话,就蹭在大长公主身边吃吃点心,喝喝茶,有客人来了,便维持着笑脸听着这些人花式夸奖她。班婳心里清楚,别看这些夫人小姐陪着笑脸夸她,指不定在背后说了她多少坏话,不过也只敢在背后说说了,当着她的面,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小意殷勤。
“郡主这镯子水头真好,”某户部官员夫人笑道 ,“不过这颜色一般人压不住,就郡主戴起来好看。”
班婳扫了眼在座众人,有人悄悄拉了一下袖子,似乎是想把手臂遮住。
“你可别夸她,这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孩子惯着这丫头,”大长公主笑着开口道,“说什么女儿家就该金尊玉贵的养着,不能受委屈。”
在座一些未出阁的贵女在心中冷笑,可不是金尊玉贵么,就这位郡主的脾性,有几个人敢去招惹?不过心里又有些羡慕 ,若是她们的父亲愿意这么养着她们,该是多么的惬意?
“成安伯到!”
男男女女齐齐望向外面,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锦袍,头戴玉冠的男人朝里走来,他的出现,吸引了很多女眷的注目。
“晚辈容瑕拜见大长公主,祝公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容瑕走到大长公主面前,一揖到底,“愿郡主寿与山齐,家泰身康。”
“快快请坐,”大长公主笑着请成安伯坐下,“你近来可好?”
“劳殿下问询,晚辈一切都好,”成安伯微微躬身答道,“殿下可还好?”
“好好好,”大长公主见容瑕今日穿的衣服上,也带有吉祥之意,心里更是高兴,这是个细心的晚辈,只是……命苦了些。
容家那些过往,她是知道一二的,只是身为皇家人,她只能是瞎子,聋子,甚至与这位成安伯也没有什么来往。这一次他能来给自己贺寿,大长公主的内心是有些意外的。
班婳坐在大长公主身边,小幅度地对容瑕招了招手,容瑕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些。
大长公主注意到两个小辈的动作,不过只当做没看见,让身边的太监领着容瑕去男宾客那边落座后,她见好些小媳妇未出阁千金都有些深思不属,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世人都说女子长得太好是祸水,岂不知儿郎太好看,也是作孽呢?
“太子殿下到!”
听到这些传报,就连大长公主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其他宾客更是心思浮动。前些日子,二皇子伤了班婳手臂,被陛下责令抄书,还关了禁闭,这会儿连太子都亲自来贺寿了,可见大长公主这个姑母在陛下心中十分有地位,不然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见过姑祖母。”太子走到大长公主面前时,便行了一个晚辈大礼,“祝姑祖母松鹤长春,日月昌明。”
“太子请起,”大长公主上前两步,亲自伸手去扶太子,“我们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表妹。”蒋璋对班婳作揖,班婳向他回了一个福礼。
“出宫之前,父皇多次嘱咐我,要好好孝顺姑祖母,”太子抬手让太监把从宫里带出的贺礼抬上来,“这些是父皇与母后的一些心意,请姑祖母一定要收下。”
“陛下仁德,我心甚是感动。”大长公主眼眶发红,一脸的动容,她就像是最和善的长辈,拉着太子的手问着皇上身体怎么样,胃口怎么样。若是别人这么问,未免有窥视帝踪之嫌,可是大长公主这样,却是心系帝王,只会让皇帝觉得她好,不会有其他想法。
太子自然是回答皇上一切都好,吃的好睡得好,就是担心大长公主这个姑母云云,在众人面前很是上演了一把皇室深情,引得众人纷纷夸赞后,太子方才落座。
男客这边,见到太子到来,也是纷纷向他行礼,太子不是爱摆架子的人,免了众人的礼以后,便在上首坐下了。班淮虽然骑射读书不行,但是想要把一个人哄得开心还是很容易,不一会儿太子便被他哄得笑容不消,当着众人的面也是一口一个表叔。
众人见状,忍不住感慨,看太子对班家这种亲近态度,待太子继位以后,班家恐怕还要风光个几十年,他们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容瑕听着四周众人讨好太子的声音,目光穿过帷幔,落到了对面的女眷身上。
今日的班婳穿着一身水红色宫裙,露出了细白的脖颈,梳着百合髻,整个人看起来水嫩至极,容瑕总是在抬首侧目间不自觉便注意到了她。
“君珀,”太子见容瑕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我有一空白扇面,不知可有机会求得君珀墨宝一幅?”
“这是微臣的荣幸。”容瑕放下茶杯,朝太子作揖道,“太子若有需要,随时传唤微臣便是。”
太子素来欣赏容瑕的才华,便与他探讨了一些诗词上的问题,正在兴头上,忽然女眷那边传来喧哗声,似乎还有盘碟摔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子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招来一个太监道:“快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太监回来了,对太子道:“太子殿下,大长公主殿下那边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一位女客不小心打碎了杯盏。”
太子松了口气:“那便好。”
女眷这边,康宁郡主看着自己裙子上的茶水,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勉强压下怒火来。
“婳婳,带康宁郡主去后院换身衣服。”大长公主淡淡一笑,雍容华贵,尽显公主威仪。
第32章
康宁跟着班婳来到一个小院,这个小院修建得很精致; 里面栽种着奇花异草; 看得出是个女儿家住的地方。但是大长公主府就只有她一个人居住,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地方?
“这个院子是我歇脚的地方; 里面有我没上过身的衣服。”
大长公主府的下人打开房间门,康宁看到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摆设用具一应俱全,比她在王府住的屋子还要讲究; 这竟然只是拿来给班婳歇脚的地方?
“班婳; ”康宁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班婳; “刚才那个把茶水泼在我身上的丫鬟; 是不是你安排的?”
“下次你出门摔个跤,是不是还要怀疑我在你在门口挖了一个坑?”班婳觉得康宁郡主的想法有些奇怪; “今天是我祖母的寿宴; 我让丫鬟在你身上泼水; 对我有什么好处?”
“因为你想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康宁郡主早就看透了班婳的本性,冷笑道,“就算你现在是郡主又怎么样,你终究不姓蒋,而是姓班,我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班婳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个康宁究竟是怎么回事,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好的。再说了,现在皇亲国戚姓蒋,再过几年,姓什么还不知道呢。
懒得跟她争执,班婳转身就走,她不想跟脑子不清楚的人说话。
“班婳!”
“康宁郡主,”大长公主府的嬷嬷保持着笑容,对康宁道,“请随奴婢来。”
康宁郡主看着这位嬷嬷脸上几乎没有多少温度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的父亲因为大长公主的缘故,未能成为太子,自然也与皇位无缘。而现在他们全家却不得不盛装前来给大长公主贺寿,而且态度要比其他人更热情,姿态放得更低。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
若她是公主,班婳这个小贱人又算得什么?!
“康宁郡主,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衣衫?”
康宁转头朝屋内看去,屋子里有长长一排衣柜,里面挂着各色华丽宫装,每一件绣工都十分不凡,她愣了愣,看着为首的嬷嬷,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我们家郡主没有上身的衣服,平日里都是老奴在看管 ,”嬷嬷看了眼康宁,从柜子里找出一套紫色宫装,“您皮肤白皙,气质不凡,这一套勉强能够配衬您。”
这条宫裙很漂亮,裙尾用暗纹绣着腾飞的孔雀,流光溢彩,十分华丽。
康宁有些心动,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穿。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惠王崇尚节俭,信奉佛教,妻妾子女从不用过于华丽的东西。
“不了,”康宁移开视线,指着一件素色襦裙道,“我喜欢简单一些的。”
嬷嬷依言取了衣服来给康宁换上,但裙子上身的那一刻,康宁就意识到不妙,这裙子看似普通,布料却是附属国上贡而来的雪缎,因为制作不易,所以量很少,仅供陛下、太后皇后使用,没有想到大长公主府竟然用这样的料子做裙衫。
“好一个出尘仙人,”嬷嬷眼带赞叹,“郡主好眼光,这裙子果然才是最配称您的。”
康宁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看着自己曼妙的身姿,说不出换下来的话,这裙子……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人让她换上的,她不算是不遵父规了吧走出院子的时候,康宁觉得所有人都用惊艳的眼光在看着自己,坐下喝茶的时候,她忍不住想,成安伯有没有注意到她呢?
“容伯爷高见!”
“这话说得妙!”
与班恒关系比较不错的纨绔子弟身份都不低,大长公主大寿,他们自然也要来贺寿。原本他们觉得像容瑕这样的人,定然是满口之乎者也,规矩礼仪,没先到这次聊过以后,才发现对方是真正的君子,而不是那种整日规矩不离口的酸儒,顿时便于容瑕亲近起来。
能与班恒交好的几个都是心思不坏,但一般不太干正事的人。他们觉得容瑕不错,便把他当做兄弟看待,顺便还显摆了一下自家的霸气斗鸡将军王,勇猛斗蛐蛐大元帅,几个人凑做一堆,就算没酒没茶也能热闹起来。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只觉得容伯爷真是好修养,即便是面对这些纨绔子弟也能耐心以对,而不是一味的嫌弃与不耐烦,君子不愧是君子,做事就是如此面面俱到。
虽然纨绔派与上进派的看法存在差异,但是结局还是好的。
宴席开桌以后,容瑕恰好与蒋玉臣同桌,自从上次容瑕在猎场偏帮班婳以后,蒋玉臣与容瑕便没有在私下的场合里交谈过。这会儿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蒋玉臣脸色有些不太好。
容瑕仿若忘记当天的过节,与同桌之人相处融洽,唯有蒋玉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这几年不在京城,年少时那些好友与他也疏远了,见面以后颇有些相顾无言的尴尬气氛。
“世子,这些年见识了京城外的风土人情,不知有什么比较有意思的事?”容瑕拿起酒壶,在蒋玉臣杯中倒满酒,“也给我们讲一讲,让我们开开眼界。”
“成安伯见多识广,饱览群书,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蒋玉臣把酒一饮而尽,“我还是不要贻笑大方得好。”
同桌人原本还想跟着容瑕一起问两句,但是听蒋玉臣这话,便都闭上了嘴,不去讨这个没趣。
成安伯仿佛没有察觉到蒋玉臣语气中的不客气,笑着再次帮他满上酒以后,才转头与右侧的人小声交谈着。但凡目睹了这一幕的人,都觉得蒋玉臣个性倨傲,目中无人。
实际上当年蒋玉臣离开京城前说的那些话,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京城是污秽之地,他们这些留在京城里的人又算什么就你出淤泥而不染,就你品行高洁,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哭着求着保住世子之位干什么,有本事就别回来。
吃了吐,还好意思嫌弃别人污秽,脸有天这么大!
原本大家对蒋玉臣只处于有点看着不太爽的状态,可是看到蒋玉臣对京城众人颇受推崇的容伯爷都如此态度后,他们这种不爽就化为了愤怒,连容伯爷这等君子你都如此态度,那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又是什么地位?
王府世子算什么,他们在座诸人,谁不是贵族出身?再说了,惠王当年干的那些事,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不然他不会摆出一副诚心信佛,节俭低调的模样。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谁,当年的惠王可不比现在那位闹腾的二皇子好到哪儿去。
蒋玉臣很快就感受到了同桌之人对他的冷淡,偏偏从礼节上挑不出半点错误,他目光扫过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们,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容瑕摩挲着手边的酒杯,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温柔得掐出水来。
让旁人看了,只觉得成安伯果然好气度,遇到如此无礼的行为,却不与之计较。
大长公主的寿宴办得很热闹,有宫里送来的贺礼,有太子亲自过来贺寿,更是彰显了她在皇家的地位。加上太子对班家人亲近的态度,所以在寿宴结束以后,众人向班家人提出告辞时,脸上的笑容客气了几分,殷切了几分。
康宁穿着雪缎制成的襦裙,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确实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她目光往院子里扫了一眼,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成安伯,原本踏出的步子顿了顿,刚想开口说话,却见成安伯朝另外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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