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两人看来,这一次常委会基本上还是贯彻了碰头会上的意图,市交通局局长、水利局局长以及衍生出来的文化局局长三个职位甚至包括武川县委副书记四个职位都按照陈英禄的意图得到了贯彻,而要论实际重要意义来说,市交通局局长和水利局局长位置其重要性和特殊性并不比庆州区一个区长位置差,尤其是交通局长这一职位更显重要。
但是关于庆州区区长这个位置的激烈争执,伴随着常委会上的针锋相对以及碰头会上的种种对峙,都像是有人实况转播一般,纤毫不差的被市里边消息灵通人士所知晓。
官场无秘密这句话委实不假,国人尤其是官员们关于在人事上的细微变化都可以倾注难以想象的精力,所以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位常委的态度变化和语气神态都能被人描绘得栩栩如生,似乎传言者都列席了当时会议,或者是采用多方位多角度录像反复察看了多遍之后才得出这样绘声绘色的画面一般。
“哪有那么夸张?有些争议异议很正常,老付和我在庆州区区长人选上有不同看法,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事实上陈书记一直采取了不偏不倚的态度,大概是想多了解一下常委会的意见观点,当然结果已经出来了。”赵国栋漫不经心的一边批阅着文件,一边回答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桂全友问题。
桂会友显得有些兴奋,臧克明的上位和自己就任归宁县长不一样,自己早已经是市政府副秘书长,而且谁都知道赵市长通过省委组织部关系把自己从宁陵调过来,自己走上归宁县长这个位置是水到渠成,甚至还是陈书记主动提议。
但是臧志明这一次不一样。
虽然赵国栋说陈英禄保持了不偏不倚的态度,但是谁都知道陈书记是倾向于让鲁文到庆州的,碰头会上的点点滴滴瞒不了人,付天没有得到陈英禄的首肯或者至少是就许,萧潮不会把这一个他反对的角色提出来,常委会上萧潮投弃权票就证明了他对鲁文这个人选的不满意。
不敢鲜明表明态度的常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就意味着你自己在弱化矮化自己的位置和分量,作为组织部长萧潮不会不清楚这一段,如果不是考虑陈英禄的态度倾向,只怕萧潮就不会是投弃权票而是要投臧克明的赞同票了。
“嘿嘿,市长,真没有想到果喜部长会有如此魄力的一刻,真是令人惊讶和钦佩啊。”桂全友笑嘻嘻地道。
赵国栋抬起目光瞥了桂全友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全友,我劝你就不要在那里旁敲侧击的说些不着边的话了,一个再正常不过人事任命,为什么总要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呢?这种现象不正常嘛。你是县长,是不是你们县里一项人事任命,也会变得这样波谲云诡充满离奇色彩?”
被赵国栋有点略带责备的口吻说得有些耳热,桂全友打了个哈哈,“市长,我只是觉得果喜部长的表现太出人意料了,嗯,他寻常可是很难得开一回金口的啊。”
“不要小看果喜部长的政治觉悟嘛,他对于很多事情也有他自己的看法,只不过果喜部长善于隐忍和灵活处置,偶尔露峥嵘啊。”赵国栋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说,“晚上有没有啥安排?”
“市长有什么安排?”桂会友也感觉到自己自打下了归宁之后,和赵国栋接触的机会似乎一下子少了许多,先前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后来也就渐渐适应了,一县之长自然不可能再像副秘书长那样整天围绕着领导转,他一样需要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圈子,这种改变是必然的。
“晚上王丽娟请客,……”赵国栋话音未落,桂全友已经反应过来了,笑着摇摇头:“我晚上也有安排,县信用联社新班子成员和我们县政府这边有一个见面会,我怕是不能缺席。”
赵国栋也是笑笑,“那好吧,和老顾处得还不错吧?”
“还行,正像您说的,有不同看法是常态,要正确看待,求同存异,寻求解决之策,已经过了最初最困难的磨合初期,咱们俩也都能大致摸到各自的脾性和观点了,虽然还是免不了争执,不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至少我感觉我们都是抱着一种做实事的心态来开展工作。”桂全友笑着道:“不过这次常委会之后,永彬书记还是有些变化,主动和我们政府这边接触多一些了,不像以前,更多的是我们县府这边主动汇报交流。”
赵国栋无声的笑笑,温言道:“你去忙吧,我也差不多了。”
常委会后这一段时间里高志明都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中,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赵国栋一次得手并不能说明什么,何况这一次庆州区长人选的争夺究竟算不算是赵国栋真正的胜利还很难说,毕竟在最后关头,陈英禄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而是示意赵国栋的意见获得了通过。
无论是陈英禄不愿意表明态度,还是他暗示了态度,这都说明在这件事情上赵国栋并没有真正赢得陈英禄的支持,也许陈英禄只是考虑到其他一些因素而放弃了最终摊牌。
这让高志明既感到高兴,又有些担心,高兴的是原本貌似一直亲密无间的陈赵两人关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而担心的却是赵国栋背后的影响力待会因为这一次常委会而从潜移就化而走向明朗化。
陈英禄这一届还有一年多时间,按照惯例他不会再继续在怀庆市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呆下去,也许会平调到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地市当书记,也许会到省里某部门担任主官,当然也存在可能要升一格担任省领导的可能性,从目前看来,省委主要领导对于陈英禄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陈英禄一走,谁来担任这个市委书记?
虽然也存在从外地或者省里调来一名市委书记的可能性,但是即便是高志明极不愿意见到,但是他还是得承认赵国栋在陈英禄离开之后接任市委书记可能性相当大,届时赵国栋担任了两年市长,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赵国栋这小子的人脉和手腕,担任市委书记可能性应该在一半左右。
一半的可能性已经足以让高志明仔细考虑一下自己在这个市委秘书长位置上的所作所为了,常委会上陈英禄的表现已经有一个微妙的暗示,那就是陈英禄不愿意与赵国栋公开决裂,只要赵国栋能够巧妙地把握好尺度,不过分越线,赵国栋在市委里的影响力将会与日俱增,那自己该怎么办?
理智告诉高志明,自己应该注意协调好与赵国栋的关系。这一次常委会上已经表明了付天在和赵国栋的抗衡中天生的弱势,萧潮这个原本应该是他最坚实的臂膀却与他离心离德,甚至作出了投弃权票这样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举动,这足以说明付天在这一次对决中的失败并非毫无原因,自己若不是太过相信他的自信,大概也要考虑一下在这个问题上立场。
没有陈英禄的支持,付天成不了气候,这是高志明给付天下的断言,无论是在人脉根基还是手腕动作上,付天这个据说以前是赵国栋的领导,现在已经被下属超越了。
何去何从?
这真是一个费人思量的难题,个人感情和理智总是冲突,这就是痛苦和快乐的根源。
常委会上的这场余波就像潜伏在海底深处的海啸一般,缓缓地向着四面八方散发出自己的力量,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深处其中者,你才能感受到带来的主化。
感受到其中变化并非只有常委们,市委市府中的这些个普通干部们一样可以清晰感受到,尤其是市政府这边的干部们,似乎来市里这边办事开会的区县领导们变得更加殷勤热情,而市府布置的各项工作落实效率似乎也一下子变得高了不少,这些事情一两件具体上显现不出来,部门领导们也未必注意得到,但是具体办事人员却总能最敏感地体味到。
就像一艘巨轮被某一波浪潮温柔但是有力的推动了一下,慢慢的,它的方向就发生了细微的偏转,而随着时间推移和航程推进,这个细徽偏转产生的后果和影响将会越来越明显。
第六十一节梦想与追求
房子全黝黑的脸膛上透露出一股子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味道,赵国栋笑着摇摇头,就凭对方这副表情。他也知道只怕这个家伙又是谈成了一笔相当可观的生意。
国全能源经过了几年的蛰伏蓄势,随着市场的逐步好转,终于在今年开始露出了狰狞利齿。
宏观经济的向好使得煤炭价格在经历了几年的低迷萎靡之后终于迎来了曙光,尤其是房地产市场的勃发向上,带动了整个诸如钢铁、水泥、玻璃建材行业的发展,这也使得电力短缺现象更加严重,而各地电厂也都开足马力来应对也因为工业经济的陡然加速的电力需求,进而使得对煤炭的需求也是猛增,带动了煤炭价格一路扶摇直上。
国全能源几年的卧薪尝胆终于等来了回报,出于对赵国栋判断的绝对相信和沧浪在资金上的扶持,国全能源所辖的矿山都在去年就从人员培训、设备添加、道路矿井建设甚至人脉铺设等各方面“基础设施”上完成了生产效率和生产能力的全面整合和准备。
各种安全设施和技改上的投入更是让房子全一度整日咒骂赵国栋这些该死的硬性要求,而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赵国栋当初的硬性要求是多么的明智,当然别人在为产能不足犯愁,为安全事故频发担忧,为运输不畅寝食难安时,国全能源下辖的各个矿井早已经卯足力气开始进入了它的掘金狂潮时期。
“运输是个大问题,如果不是我们前两年就开始构建人脉关系,现在我们可真的就是抱着宝山干着急了。”房子全皮肤越发黑了,也不知道是北方强烈的光照使得他“返璞归真”还是咋的,总之,比起以前来,他现在更切合一个煤老板的本来面目。
“但即便是这样,我们的产能仍然受制于运输,这使得我们不能不与发电企业签订电煤合同,他们的价格不够高,但是他们能自己解决车皮问题,外边咱们卖得高,但是车皮无法保证,公路运输成本过高,也是一个坎儿,哎,这就是两难啊!”
赵国栋笑了起来,“哪有啥好事都没有占完了的?现在别人都还在为产能和安全担心时,你现在就只剩下运输问题,还要怎么样?日进斗金,你还不满足?”
“嘿嘿,人的欲望啥时候能满足?大概只有进坟墓了才行。”
房子全咧嘴一笑,“当然欲望也是多层次的,我不至于低级庸俗到只顾赚钱花钱享受那么无聊,咱也得有追求不是?”
“噢?那你的追求是啥,说来听听。”赵国栋倒是来了兴趣。
令狐潮把茶送上来之后就离开了,这个人他见过几面,应该是老板的私人朋友,比起前两年似乎黑了不少,口音也有点北方味道了,估计是在北方做生意,看样子和老板是老交情了。
“我的追求?嗯,继续把国全能源有限公司的规模扩大化,产业链延长,现在我们国全能源的焦炭产量还不够,我想要继续扩大投资,尤其是炼焦产业上进一步提升,我要让国全能源在炼焦煤和焦炭产量上都足以和那些国营大矿比肩。”房子全想了一想才缓缓道。
“口气不小啊。”赵国栋淡然一笑,“这个目标似乎有些遥远。国营大矿有国家和政府作为后盾,私营企业永远无法在这方面和他们竞争,前几年那是因为你赶上了那个疲弱时代,地方政府为了提振经济而抛出许多优惠政策来鼓励你投资,看看现在,只怕你就没有那么容易再想要随便兼并收购了吧?无论是在资金上还是政策上,你都会受到很大限制,人,要有自知之明。”
赵国栋的冷水并没有熄灭房子全胸中的火焰,“那也未必,如果说想要兼并收购国营或者集体矿山,恐怕有难度,但是对于私人矿山,一样有机会,就看你如何运作了。”
“唔,我不多说,实际情况你比我熟悉,而且相信你也有很多参谋顾问为你出谋划策,我只是提醒你一点,作长产业链,提高产品附加值。这条路值得下血本,另外,不要局限于现在的区域内,可以考虑跳出这个圈圈,现在你也许会觉得有些遥远,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适用于任何时候任何环境。”
赵国栋不想就国全能源有限公司的具体经营和房子全多探讨,经济景气期煤矿都还不能赚大钱,烘老板们都该去死了,更不用说国全能源在前期做足了准备工作。而且现在房子全也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刚刚接手砖厂的土鳖了,各矿有各矿的矿长。他这个公司总经理助理都有两人,再加上管理层一大堆,也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了。
“我要结婚了。”房子全下一句话立即就让赵国栋差点石化。
“结婚了?”赵国栋差一点把茶水喷出来,“对方是谁,我见过没?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房子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显得十分平静,“你没见过,人挺实诚的,对我挺好,认识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我是干啥的,我告诉他我就一推销员,当时也的确是推销员,推销煤炭,卖都卖不出去,有半年多了,准备抽时间把她带过来给你看看,他们叫啥,北漂一族吧。”
赵国栋目光凝重了起来,“你是说她是搞文娱的?”
“我就知道你心里又在犯嘀咕了,赵德山这小子给我介绍了不少他所谓圈内人,人长得都挺漂亮,风情万种,但是就我这模样,既没有赵德山的魁伟潇洒,有没有许伟的英俊倜傥,就像一煤黑子,整天还得呆在那旮旯里,人家不是冲着我的钱来还能为啥来?我也做不到像赵德山那小子那样吃了抹抹嘴提起裤子就走路,撂不下脸,所以还是算了吧。”
房子全笑了起来,“我一个偶然机会碰上的,她是搞文字的,帮啥编剧打杂吧,人长得一般,估计那文娱圈里的所谓潜规则都轮不上她,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干啥的,我说我是煤矿的推销员,她也信了,一句话,缘分。”
赵国栋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如果是这样,我就要衷心祝福你了,把她带过来,我好好接待接待。”
“嗨,我现在这么忙,每天也就是和她电话联络联络,都快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房子全有些黯然,“有时候为了这所谓事业,好像还真要舍弃不少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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