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写手的忧郁- 第7部分

　　　　陆小华：“……”

　　　　管家说：“老板对照片很上心，出门前特意叫我把它找出来，所以你……哎，我就不说你了。你下课后到校门口一趟，我亲自过去拿。”

　　　　陆小华：“……好。”

　　　　陆小华走出校门的时候宿舍的老大和老二都在他旁边，见到管家后他们都礼貌地打招呼：“陆叔您又来了啊！小华人不小了，您不用这么不放心吧！”

　　　　管家：“……”

　　　　陆小华笑得满脸阳光灿烂，相当爽快地喊人：“爸！您来了哪～！”他的话尾倍儿精神地上扬，仿佛因为见到家里人而特别高兴。

　　　　管家明显有事要找陆小华。老大他们都识趣表示先去占座。

　　　　陆小华爽快地把兜里的照片掏出来递给管家。

　　　　管家见他高高兴兴的模样，把照片收起来以后又有点不忍，犹豫着说：“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

　　　　陆小华讶异：“为什么？”

　　　　管家说：“你爸来看你不该跟你吃顿饭吗？我真要这么走了他们肯定会怀疑。”说着说着管家又严肃起来，“以后你可别随口扯谎了，再这么胡诌我可不会帮你圆。”

　　　　陆小华：“……”

　　　　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时看起来这么冷酷无情的管家居然是大大大大大好人！

　　　　不过事关钱包问题，陆小华还是再三确认：“一起吃饭您买单吗？”

　　　　管家：“……对，我买单。”

　　　　陆小华激动而深情地喊：“爸！”

　　　　管家：“……”

　　　　如果他有这样的儿子，一定先把他揪起来打到他屁股开花！

　　　　陆小华晚上一上线，编辑就给他扔来一个账号和密码。

　　　　陆小华：“？”

　　　　编辑说：“给你认证了微博，你自己去打理打理。”

　　　　陆小华受宠若惊：“还认证了！这么高端！可我没有什么可以炫的东西啊！炫穷行不行？”

　　　　编辑给陆小华回了无数个点点点。

　　　　陆小华是真的很苦恼，他这学位来路不正，经不起炫耀，所以不能往外透露；他没什么业余爱好，业余时间就是在写文；他也没什么热衷的东西，根本跟不上现在的流行。

　　　　就他这样的三流写手，微博能写点啥？

　　　　陆小华想了想，跟老大说：“老大，今天把老二点的菜拍下来没？超级大胃王什么的，必须放出去给大伙乐一乐！”

　　　　老大嘿嘿一笑：“来，我这就发给你！”

　　　　老二正在洗澡，听到他俩的对话后探出头来说：“卧槽你们两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少在外面黑我！小心你们的账号！能吃怎么了？我就能吃怎么着？”

　　　　这时老三插话：“老大也传我一份。”

　　　　老二勃然大怒：“三个！你们三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等我出来以后有你们好看！”说完就砰地关上浴室门，唰唰唰地加快洗澡速度。

　　　　陆小华乐死了，点开编辑帮忙认证过的账号就开始上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大桶饭和六七笼包子、七八份蒸饺、四五个肉菜……

　　　　陆小华在照片后面添了句话，发表微博。

　　　　“今天老爸请客，老二点的东西，P。S。这是他一个人的份——＇食物＇＇食物＇＇食物＇”

　　　　陆小华拿到的这批账号是网站那边统一申请的，早就打通了任督二脉，不仅通过了认证，还把他们这圈人的关注人和粉丝一键复制共享！

　　　　不少陆小华的老朋友都在“小鹿乱撞V”的粉丝里呆着，看到陆小华的微博也“活了过来”，纷纷转发侃上几句。

　　　　新账号刚到手，大伙那股新鲜劲都还在，群里和微博里都非常热闹。

　　　　陆小华乐不可支。

　　　　不过他还有正事要干，在群里天南海北地扯淡了一会儿就点开文档，开始完成接下来要交的课题论文和写作作业。

　　　　老二从卫生间出来时瞅见陆小华又在搞作业，不由感慨：“老幺你家里居然连你这种乖娃儿都跟得这么紧！哥哥弟弟轮番来就算了，连你老爸也经常来看你，相比之下我们就是被放养的可怜虫啊！”

　　　　陆小华笑眯眯，也不否认。

　　　　管家说得对，他这人就是满嘴胡话，真要被拆穿了肯定死得很难看。

　　　　不过他的人生信条是宁可撑着死不可饿着死，眼下热热闹闹就成了，以后的事管它做什么。

　　　　陆小华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他的谎话就差点被彻底拆穿了。

　　　　陆小华当时正上着课，突然接到了发小的电话。

　　　　原来是他父亲进院了，医药费据说要花十几万，他母亲正准备去他小区那边闹，要他卖房子给他父亲救命。

　　　　“现在物价涨得快，你当初二十多万买进的房子一出手，翻上两番是最低的估算。”发小在电话里说，“他们算得可真好，治病花个十几万，剩下的就是你弟弟的老婆本，嘿，真是精打细算，绝对不给你留一星半点！”

　　　　明明是盛暑天气，发小的话却把陆小华浇了个透心凉。

　　　　这会儿可是典型的人情社会，他母亲真要为这事在小区里闹起来，再来个好事人往媒体那边一捅，“不孝”的大帽子铁定就要往他头上扣了。

　　　　陆小华说：“帮我挡一挡，回头请你吃饭。”

　　　　发小说：“成，我保证让她闹不成。”

　　　　陆小华安安静静地在树荫底下站了好一会儿，把电话打到了陆裕林那边。

　　　　陆裕林那边似乎很惊讶：“哥？！”

　　　　这个称呼让陆小华觉得更加心冷。

　　　　陆小华说：“照顾好你爸妈，别让他们再来打我房子的主意。这房子真不值钱，就连你去国外念书的钱都卖掉它可以拿到的钱要多，你有贵人相助，前程似锦，再这么闹腾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好好说服你爸妈别再惦念着那间小破房，别让我瞧不起你，陆裕林。”

　　　　陆小华一口气说完所有话，挂断电话回到教室上课。

　　　　窗外的夏蝉“知了知了”地叫，吵得陆小华的精神再也没办法集中。

　　　　从小到大陆小华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偏偏经常被逼得不能继续安分守己下去。

　　　　比如他怕校外那些小混混怕得要命，可弟弟总是被欺负，他不能眼看着弟弟被打，每次都会挡在弟弟面前，结果回去以后又会遭到一顿怒斥或者一顿打，因为他总去“打架”；比如每次考试他弟弟总是病倒，他不得不照顾大半晚，第二天往往直接在考场上睡着，偶尔考好一次还被老师找去办公室，要他诚实一点别走邪门歪道。

　　　　一开始陆小华并没有察觉不对劲的地方，毕竟陆裕林是自己的弟弟，多疼一点不算什么。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一个布局已久的陷阱，等他恍然大悟的时候已经变得孑然一身。

　　　　而那个时候陆裕林志得意满地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对他说：“哥，你这辈子就只剩下我可以依靠了，你不想办法讨好讨好我吗？”

　　　　这就是陆裕林的意图。

　　　　他在进行着一场狩猎，并且已经把猎物逼到死角。

　　　　他要的就是让猎物在他面前摇首乞怜，一辈子都只当他的附庸。

　　　　陆小华并不是多有骨气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弯不下腰。

　第14章　他真是太高兴了

　　　　过了两天，发小就那边来消息说没事了，好像是因为有伙人去了医院一趟。

　　　　那伙人戴着墨镜，穿着西装，看起来浑身黑色会气质，一出现陆母就服了软，安安分分地在医院照顾陆父。

　　　　陆小华一听就明白是谁出面了，老板这是雪中送炭刷好感度来着，难为他日理万机之中还腾得出手来管这事儿。

　　　　不管是不是沾了陆裕林的光，反正总算了结了一桩麻烦事！

　　　　陆小华心情很好，上课时变得精神百倍。而且自从发现柯老愿意搭理自己，陆小华几乎每次下课都一路跟着柯老走到校车停靠的地方，争取比别人多十几分钟的“答疑时间”。

　　　　在柯老面前他始终不敢太放肆，一直都保持着乖宝宝形象，不过在遇到有争议的问题时陆小华顽抗到底的坏毛病就暴…露了，时不时在校车前拖着柯老继续辩。柯老无可奈何，只能笑骂：“你小子怎么就这么拧。”

　　　　校车司机也认得陆小华了，见着他跟柯老一起走来就说：“看来我得先去吃个饭。”

　　　　其他人都一笑。

　　　　柯老对陆小华的观感非常矛盾，既是喜欢又是不解——这么个肯学肯钻研的小子，怎么就得靠“走后门”进来？不过这种事到底不能搬到明面上来问，柯老也只好把这一页揭过了。

　　　　光是从开学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他对陆小华这个学生非常满意。

　　　　临上车，柯老回头说：“明儿我要录文化论坛那个节目，你来帮我打打下手，八点钟，市电视台，别迟到。”

　　　　看着校车渐开渐远，陆小华还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好事儿来得太突然，他简直不敢相信！

　　　　柯老今年虽然被安排下来带着新生，但市电视台最有口碑的“文化论坛”却还是离不开他。这个节目做得非常好，深入浅出地介绍了很多有用的文化常识，以前陆小华就没少泡在这个节目补充“文化基础”。

　　　　要不是这些年来都是这个文化论坛的忠实观众，陆小华也不可能在某些问题上跟柯老辩起来。

　　　　陆小华还记得当年自己坐在打零工的快餐店里，边吸溜着素面边看过一个柯老的访谈。他甚至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柯老说：“我认为知识是属于每一个人的，谁都可以拥有它，就看你愿不愿意入这个门。”

　　　　被问起写作相关的事，柯老又说：“我觉得写作是一件很美妙的事，等你摸着了门道，所有的汉字——我们方方正正的方块字，都会听从你的指挥，变成一篇篇绝妙的文章。”顿了顿，柯老又笑了起来，“刚才你问写作的门槛是什么？写作的门槛很简单，只取决于一个动作——你拿起笔或者没有拿起笔。只要你拿起了笔，你就迈过写作门槛了，你可以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你老得动不了都还能继续往前走。”

　　　　正是因为当时那一段话，陆小华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拿起了笔。

　　　　想到柯老临上校车前说的话，陆小华都快站在路边哭了起来。

　　　　他真是太高兴了。

　　　　等他回宿舍点开后台，陆小华又碰上了第二件喜事，网站发来的最新短信弹了出来。

　　　　三江申请通过了！

　　　　心情太激动，陆小华一口气存了好几天的稿子，顺便把三江感言也写了出来。等陆小华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跟老板说好了晚上要过去，一下子跳起来，急匆匆地往老板那边赶。

　　　　老板当然不会特意等陆小华，陆小华赶到时老板已经自顾自地忙起来。管家把陆小华带到书房，让他自己在一边呆着。

　　　　老板眼都没抬一下，继续忙碌。

　　　　陆小华忐忑不安地坐了好一会儿，简直如坐针毡。等确定老板真的不想理自己的时候，他把邪恶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小老婆，等“小老婆”跑起来以后他就像鱼入大海，该赶稿时赶稿，该胡侃时胡侃，自在得不得了。

　　　　等到“小老婆”被人啪地合上、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自己跟前时，陆小华麻利地把自己刚刚还在敲击键盘的手缩到背后，一副虔心忏悔的乖巧模样：“对不起老板我下午忙得忘记了时间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吧！我知道您的心胸比天空还宽比大海还广，一定不会跟我计较这种小事！”

　　　　说着陆小华的手又伸了回来，咻地移开自己的“小老婆”。然后他毫无形象地抱紧老板的裤管，一瞬间就红着眼涕泪横流，要多真挚就有多真挚。

　　　　老板却越听越生气。

　　　　这小子好上手得很，稍一威胁就能让他摇尾乞怜。陆小华的听话让他很舒心，这确实没错，可转念一想，就算换了个人来威胁他结果大概也是一样的——这家伙一样会躺在床上任人摆布！

　　　　这种乖巧和听话根本就是装出来的，要是他不发怒，这家伙乐得自己一个人玩儿。

　　　　老板冷嘲：“你忙？就你能忙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陆小华泛红的眼，“陆小华，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陆小华知道自己又惹着这位大老板了，连忙摆出最认真的表情回道：“下次一定不会了。”

　　　　陆小华信誓旦旦，老板却信不过他的鬼话，二话不说就将他压在椅子上。

　　　　陆小华背脊发凉：“能不能到床上去！”

　　　　老板冷笑：“你有资格挑地方吗？”

　　　　陆小华硬着头皮跟老板商量：“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明天早上我要出门一趟！”

　　　　听到陆小华连周末都想跑了，老板怒火中烧：“出门？那就要看你起不起得来了。”

　　　　高兴了一整天的事被人硬生生挡下了，陆小华脑袋一片空白，不知怎地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掉，怎么止都止不住。

　　　　见陆小华还真哭上了，老板办了他也不是，不办也不是。他有点恼火，过了好一会儿才硬梆梆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了转圜的余地。

　　　　陆小华倏然收了泪，高高兴兴地看着老板。

　　　　老板：“……”

　　　　他有种自己又被骗了的感觉。

　　　　没错，又。

　　　　这个家伙从小就机灵过了头，插科打诨起来谁都比不过，即使当初是在他每年最煎熬的日子碰上的，这家伙也有本领让他变得开心起来。那时候他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似乎在参赛者资料里面见过，于是临别时随口问：“你也参加了这个比赛？叫什么名字？我回头看看你的表现，要是卷子答得还不错，我就把冠军给你。”

　　　　结果这家伙说，他叫陆裕林。

　　　　那么小就满口谎话，真是让人恨不得把他抓起来狠狠教训一顿，只可惜他那时候太忙，根本腾不出手来管这点小事。

　　　　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这家伙居然撞到他手上来了。

　　　　想到陆小华前科累累，老板在陆小华身上可着劲捏了一把：“别摆出一副‘快来吃掉我’的表情，要不然明天起不来可别哭。”

　　　　这明显是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