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摆放在床头,一想着周天麟在寝室看到这身衣服的欢喜与惊讶,蝶舞脸上不禁漾出了甜甜的笑意。
蝶舞摆好了衣服,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拿起前些日子看了一半的戏本子又看了下去,直到中午,王管家来回话:“姑娘用午膳吧,王爷刚谴人传话,让姑娘不必等他。”
蝶舞这才抬起头,撂下刚刚看完的《钗头凤》,问道:“大军可开拔了?”
王管家道:“大军一个时辰前已经向西行进了,王爷又和圣上入宫了。”
一入宫便不知又有何事,却不知周天麟几时能回来了。蝶舞心里闷闷的,只得撂下刚刚看完的戏本子,到花厅用膳。
直到用过午膳,周天麟还未回来,手边已再无书看,蝶舞百无聊赖,信步进了书房。
整面墙的书柜上,摆满了书籍,蝶舞细细看去,大部分都是兵法史书,只偶尔有几本诗词歌赋,却也是蝶舞看过的。
蝶舞齐齐过了一遍书柜,目光终于停在了那只青瓷花瓶上。宛如月色般清润的瓶身,在白日里越发的细腻精致,蝶舞不禁抬手覆上了瓶身。
青瓷瓶是被固定在书柜上,蝶舞伸手去拿,瓶子纹丝不动。蝶舞再稍一用力,瓶身竟然微微转动,蝶舞一惊,赶忙收回了手,却发现书柜已然露出一丝间隙。
这书柜后竟是一处暗室!
蝶舞知道自己不该窥探周天麟的隐私,只觉得心中不安,像是做了什么错事,正准备转回瓶身之时,不经意间一瞥,却看见透过密室露出的那道缝隙,可以看见密室的墙上隐约挂着一幅画。
似曾相识的感觉漫过心头,蝶舞定定的瞅着缝隙里的那幅画,双手慢慢覆上瓶身,再一旋转,密室之门应声而开,密室墙上的画卷骤然映入眼帘。
蝶舞仿佛瞬间坠入了万丈冰渊,刺骨的寒意冷的她无法呼吸。蝶舞失神一般慢慢步入密室,惊愕的圆睁双眼,视线却再难离开那画中人。
画上是一个身穿火红嫁衣的女子,却有着和蝶舞一模一样的容颜,只是那清冷的面容,决绝的目光,凌厉的嘴角,在一遍一遍告诉蝶舞,她不是她!
蝶舞抬手轻轻抚过画卷一角,劲道的笔锋写出司徒蝶儿四个字,正是周天麟的笔迹,想必是画中人的名字,司徒蝶儿,蝶儿?
蝶舞自嘲的笑笑,昨夜,他柔声唤出的名字,原来另有其人,可又何止是昨夜,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难道不是另有其人吗?自己在他的心里,又何尝是自己?
“谁让你到这里!”一道凛冽的声音像利剑一样,划破午后的宁静,划开蝶舞已然碎裂的心房。
蝶舞转过身去,周天麟怒目圆睁站在密室门口,英挺得身躯绷的笔直,冷硬的轮廓硌的蝶舞心里发痛。
作者有话要说:
、悔婚
蝶舞心里一阵慌乱,只想逃离这里,只想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我这就出去,你千万别生气。”蝶舞颤声说着,就要从周天麟的身侧抢路出去。
周天麟伸手一把拽住蝶舞,还未说话,蝶舞就像触电一样,一把挥开周天麟的胳膊,“别碰我!”蝶舞红着眼睛,突然吼道,继而又小声嗫嚅道,“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来这儿,我这就走,这就回家,再不打扰你。”
蝶舞又要冲出去,周天麟一把扶住蝶舞的肩膀,痛声道:“你要做什么?你胡说些什么!”
蝶舞挣扎几次,始终摆脱不掉周天麟的钳制。
“你放开我!我不是她!你拘着我做什么!”蝶舞终于怒道。
“你就是她!你只不过都忘了!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你身上也有蝶样的胎记!你还做着咱们最后一夜分开时的梦!你的生日就是你离开我的日子!你还说你不是她!”周天麟暴睁着双目,目眦欲裂。
蝶舞愣了愣,轻声道:“原来在你的心里,你一直把我当作她?所以你才会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那么傻,相信你!你为了她十几年来孤独一人,又怎会一朝之间对我一见钟情!而我竟然以为你是真心爱我,只是因为我是我!不是别人!却不知,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替身!”
蝶舞泪流满面,越说越是激动,奋力想要摆脱周天麟。
周天麟紧紧抓住蝶舞的胳膊,不知不觉用足了力气,蝶舞吃痛,呼出声来。周天麟这才惊觉手上的力道,赶忙松开手,蝶舞已然痛的弯下腰去,蹲坐在地上,埋头哭泣。
蝶舞压抑着哭声,只偶尔逸出几声抽泣,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每一下都像一道鞭子抽在周天麟心里。
“蝶舞,你听我说……”周天麟蹲在蝶舞身侧,颤声道。
“不必说了……我不是她,你放过我吧……从此,我和你,再无瓜葛……”蝶舞强忍着悲痛,平静的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踉跄的向外走去,才刚刚走到门口,突然胸中一阵钻心的剧痛,一股甜腥再也按耐不住,喷涌而出,滴落在青石地上点点嫣红的梅瓣,阳光下异常的刺眼夺目。
蝶舞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堪堪就要跌倒。
周天麟紧跟在蝶舞身侧,见她呕血眼看着要晕倒,赶忙要伸手去扶。
蝶舞却挥开周天麟的手,往前疾走两步,扑在面前超手游廊的一根朱漆柱子上,淡淡道:“王爷,成亲的事就算了吧,就说蝶舞无德无才,不配与王爷为妃,求王爷成全,民女自当感激不尽。”
周天麟心里撕裂一般的剧痛,痛声道:“你身子还未愈,千万莫要动气!”
蝶舞低声道:“从此我的生死,与王爷再无干系,民女就此告辞,请王爷以后再莫要相扰。”
蝶舞头也未回,强撑着一口气,用尽全力走出瀚王府。
初夏的骄阳,映的一派融融暖意,刺眼的光芒铺洒在蝶舞周身,却觉不出一丝的暖意。蝶舞只觉得透彻心扉的凉意弥漫全身,冷的她几欲窒息。
回家的路,这般漫长,好似怎么也挨不到头,蝶舞跌跌撞撞,梦游一般的在路上,迎来了周围路人的怪异眼光,蝶舞却浑然不觉。
周天麟一路跟在蝶舞身后,看着她神游一般回到家中,被惊慌失措的雨晴搀扶了回去。眼看着朱门阖上,再不见佳人身影,心中像掏空一般失落恐慌。
周天麟想和蝶舞解释,却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只得颓然的回到王府,让鲁太医速速到程府替蝶舞诊治。
蝶舞毒伤未愈,首要便是不能受气,眼见蝶舞刚才口吐鲜血,周天麟心痛担忧,真恨不得替蝶舞承受这份苦楚。
蝶舞不知如何走回到家中,雨晴见到蝶舞之时,见她脸色苍白,哪还要半分血色?一双眼茫然空洞,只像失了魂一般。
雨晴赶忙将蝶舞扶进房子,急道:“早上出去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成了这幅样子?老爷他们还在前厅招待礼部的使者,这可如何是好?”
蝶舞却突然有了点精神,喃喃道:“你说爹爹正在前厅?”
雨晴奇道:“今天是请期之日,姑娘怎么忘了?”
蝶舞勉力站起,就向前厅走去,雨晴不明所以,赶忙跟上。
前厅本来是前任御使处理公事的地方,程礼学又没事务处理,这前厅自然无用,干脆改造做了饭厅,招待往来的宾客。
蝶舞来到前厅,程礼学正在宴请礼部尚书谭斯平,看到蝶舞进来,众人都是一惊,程礼学赶忙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屋去。”
礼部尚书谭斯平扬眉问道:“这位便是程助教千金?果然天姿国色,一看便是长福之人,难怪能得瀚王殿下青睐。”
蝶舞看着礼部尚书,却突然道:“谭尚书,殿下已然取消了和民女的亲事,还请谭尚书派人将这聘礼抬走吧。”
蝶舞一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众人都愣在当地,谭尚书更是惊异无比,“老夫早上从朝上下来,也未听闻殿下说退婚一事啊!姑娘可不是听错了?”
蝶舞沉声道:“是民女要与殿下退婚,民女无德无才,品行粗陋,不能与瀚王殿下为妃,还请谭尚书回去禀明殿下,殿下自然会与谭尚书言明。”
谭尚书神情凝重,沉声说道:“竟还有这等事,”
程礼学却急了,严辞厉色道:“你这孩子,可是病糊涂了,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回屋去!”
蝶舞正色道:“爹爹,女儿绝不能与瀚王成亲,除非一死!今日之宴,就此作罢,请谭尚书见谅。”蝶舞一边说,一边盈盈跪倒。
谭尚书皱眉蹙额,无奈道:“即是如此,待老夫向瀚王殿下禀告之后,再做打算,老夫就此告辞了。”
一场请期盛宴,就这样不了了之。
礼部尚书一脸沉重,带着官媒和一干人等出了程府。程礼学跟在后面忙不迭的赔罪。
待送出了众人,程礼学转回厅里,冲着蝶舞怒道:“你可是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瀚王?让他此时退婚,你可知此时退婚,已对你名节有损,日后即便是瀚王不怪罪,你又如何能再嫁!”
“便是终身不嫁,也绝不嫁他!”蝶舞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程礼学面前,认真道:“父亲,女儿执意要与瀚王退婚,宁死不嫁,还请父亲早做打算,将女儿遣回苏南老家去吧,这京城女儿已不能再待了。父亲如果成全女儿心愿,女儿愿意终身不嫁,事奉父亲母亲终老。请父亲成全!”
蝶舞扑身叩头,程礼学又惊又怒,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果真执意如此!”
“女儿执意如此!女儿再也不愿与瀚王有任何瓜葛,请爹爹速速安排,让女儿早日离开此地。”
程礼学痛声道:“等我与你母亲商议再做决定吧,你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
正在此时,小宝从大门跑了进来,“老爷,瀚王命鲁太医给姑娘诊脉来了,正在门外面候着。”
还没等程礼学说话,蝶舞冷冷道:“你请鲁太医回去吧,就说以后都不用他来诊脉了,还有柳月梅香她们几个,你也让她们随鲁太医一同回去。然后你再去城西咱们家住的地方看看,看看官府给复建的房子好了么?若是好了,咱们这就搬回去住。”
小宝一脸惊诧的看看蝶舞,又看看程礼学,犹豫不定,直到程礼学点了点头,疲惫的挥了挥手,淡淡道:“去吧!照小姐的吩咐去做。”
小宝这才狐疑的出了前厅。
周天麟刚刚回到府中,就有家臣通报,说是礼部谭尚书有事求见。
这个时候礼部尚书应该在程府请期才对,怎么会到他这里?周天麟心里一凛,赶忙叫人请谭尚书进来。
谭尚书面色凝重,向周天麟施礼后,将蝶舞在请期宴上的一番话转述给了周天麟,忧心道:“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周天麟剑眉深蹙,静静的听完谭尚书的话,强打着精神道:“谭尚书,程小姐的话只是一时的气话,不必放在心上,本王的婚事如期举行,还有劳谭尚书费心了。”
谭斯平拿眼偷看周天麟,却见他神情沉重,脸上全是疲惫之色,也不敢再多问,答应着起身告辞。
谭斯平刚走不多时,王管家过来传话,说蝶舞拒绝鲁太医为她诊脉,就连柳月四个也被程家送了回来。
周天麟脸色越发阴郁,眉宇之间尽现痛楚之色,足足半晌,才低声吩咐道:“你去将程姑娘平日常用的珍惜药材,一并给她送到程府,再告诉程助教,好生照看蝶舞,莫要耽误了下个月的婚期。”
程礼学正以为与瀚王结亲无望,将事情一字不差说给了郑氏,两人以为蝶舞定是得罪了瀚王,正在房中唉声叹气,忽听小宝来报,说瀚王府王管家亲临。
程礼学慌忙到前门迎接,看见王管家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每个人都提着大大小小的木匣,正在狐疑,王管家笑道:“小的见过程助教。”
程礼学慌忙回礼,王管家又道:“王爷惦念姑娘身体,特命小的带来补品药材,还命小的传话,请程助教务必照看好程姑娘的身体,莫要耽误了下个月的婚期。”
程礼学有一丝为难,不知该如何应答,蝶舞生性倔强,他不是不知道。刚才蝶舞所言,竟是誓死不从的意思。原本看着蜜里调油的两个人,怎么忽然生出这么大的嫌隙?
王管家处事精明练达,如何瞧不出程礼学的犹豫之色,赶忙笑道:“程助教,这小儿女之间有些磕碰口角也是常有之事,过几日便好了,程助教若连儿女亲事都做不了主,又何来当这个一家之长呢?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儿女遵从,万万不可失了主次。”
听王管家这么说,难道只是两人只是伴了几句口角?这倒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程礼学一个纠成一团的心总算舒展了些,客气道:“有劳王爷费心惦念小女,这么说,婚事如期?”
王管家笑道:“当今圣上亲自降旨赐婚,金口玉言,岂是儿戏?任谁都没这个胆子敢抗旨不尊,婚事自当如期,程助教早做准备。小的在此先给程助教道喜了。”
程礼学心里窜起一股冷意,今天自己岂不是晕了头,差点顾及了蝶舞一时的气话,若要真听了蝶舞的话悔婚,将她送回苏南老家,延误了婚期,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即便没有圣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瀚亲王又岂是能得罪的?
程礼学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陪笑道:“同喜同喜,请王管家代为答复殿下,我们程家上下对王爷的眷顾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王管家这才笑着点头,命人将匣子放下,离开程府回去复命。
程礼学送走了王管家,回到厅里,忧心忡忡坐在椅子上,满心琢磨该如何劝解蝶舞,这丫头的一根筋也不知道像了他俩谁,只是这一次,万万不能再依着她的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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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寒
晚膳将近,蝶舞按耐不住,到前院来寻小宝。
“城西的房子可建好了?”蝶舞本就不想承周天麟太多的恩惠,而此时此刻更恨不得立时搬走。
小宝其实早就从城西回来,官府已经给失火的人家重僻了地方,盖了一片简易的安置住房,只是程礼学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宝务必守口如瓶,只说除了这里,再也没有容身之处,让蝶舞断了搬出去的念头。
听蝶舞问起,小宝赶忙答道:“回姑娘的话,这城西还是一片狼藉,连碎砖烂瓦都还没清理完全,哪能这么快起房子,姑娘还是安心在此养病吧。容小的最近四下探看探看,要是有合适便宜的住处,再搬不迟。”
看来短期内想搬走是不能了,毕竟还有父母兄弟,总不能让他们陪着自己露宿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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