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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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鼎食-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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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雅这些日子都有些神思恍惚。谢贤身子刚大好了,脸色尚有几分不好看。谢珠只低着头,也不知道小小年纪有什么心事,竟是一晚上了,连一句话也没说。
老太太没了兴致,站起来道:
『今儿我也乏了,趁早散了吧』
谢桥和谢宝树忙过来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太太。老太太左瞧瞧右看看,见两人如芝兰珠玉一般的品格,愣是高出那几个孙子孙女一大截去,不禁心里高兴起来,拍了拍两人的手道:
『知道你们兄妹孝顺,我这里不用你们,今儿原是该熬夜的,我回去也不立时就睡,在廊下和几个婆子们说些老辈子的话儿倒自在,你们玩你们的去吧,只是若近了水边上,却要小心着,回头掉湖里面,这黑灯瞎火的可救不及的』
两人均都一怔,却也忙应了。
大太太二太太跟着老太太去了。谢贤身子刚好,精神不挤。谢雅自打退了亲事就有些不愉,也无心玩乐,都早早的回去了。谢珠暗暗盯了谢桥宝树一眼,知道两人都不待见自己,也转身去了。
一时只剩下谢桥和谢宝树。谢宝树却不以为意,侧头瞧了谢桥两眼,不禁生出一个调皮的主意:
『不如我带着妹妹到咱们祖父那个菜园子里去偷葱菜可好』
谢桥却知道这里民间原有一个中秋的习俗,相传未婚少女,如果在中秋夜偷得别家菜圃中的蔬菜或葱,就表示她将来会遇到一个如意郎君。还有一句通俗极了的顺口溜:偷着葱,嫁好郎;偷着菜,嫁好婿。
知道谢宝树这是借着由头调侃自己,不禁白了他一眼。
谢宝树却不理会她的白眼,拉着她的手向祖父的菜园子行去。
中秋夜故友乐重逢
祖父盖的这处菜园子,却甚有些名副其实,如今还有那满架的豆角,几畦嫩绿的葱韭,在月色下瞧着甚是整齐。
说是来偷,不过玩笑话罢了,园子里守着的婆子下人,却那里会管他们两个金贵的主子。
谢宝树左手拽了几颗葱,右手揪了一把菜,顺手塞到谢桥手里,戏谑的瞧着她,只是不说话。
谢桥却懒得和他计较,把菜放在一边,去那边不远处的井台上,想着洗洗手,却见那古老的辘轳,一时不知如何下手,一边的婆子要上来,却被谢宝树拦住道:
『你下去吧,我来就好』
说着上前熟练的摇动井上的辘轳杆,咕噜噜的摇了一桶清凉的井水上来。谢桥摇头失笑:
『看起来祖父让你跟着种菜,真有些用处的』
两人洗净了手,却见头上一轮明月如镜,映照在木桶里的清水中,伴着眼前这番田园的景致,到别有一番说不出的味道。
遂让婆子寻了两把杌凳过来,两人就守着井台赏起月来。
后边的巧梅巧兰对视一眼,均摇摇头,拿这两个说风就是雨的主子没法子。
底下的婆子们知道,这两位是如今府里小一辈中最得宠的主子,平日里却是很难轮到她们伺候的,便上赶上来巴结。把那边架上新摘的葡萄,用井水洗净,放在一个粗瓷的大瓯里端了上来。
谢宝树尝了一个葡萄道:
『可惜无酒,若是有那桂花酒便更好了』
谢桥歪歪头道:
『怎么无酒,我们今儿以茶代酒不就得了,说着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谢宝树倒是笑了。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禁叹道:
『明年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在何处呢』
谢桥一怔:
『大哥哥何出此言』
谢宝树扫了眼那边草亭边上站着的巧梅,低声道:
『我说与妹妹听,原也没什么的,只妹妹先不要告诉我娘才好。慎远寻了个差事,过了年便跟着太子殿下南下巡视河道去了,我打定主意也要跟着去历练历练,总窝在家里,却哪里是男儿的志气,势必要去外面见识见识才好的』
谢桥疑惑的道:
『怎么是他跟着太子殿下去,不是上面还有位世子吗』
谢宝树切一声道:
『妹妹快别提那位世子爷了,整日里在烟花柳巷里厮混,哪里有什么正经事。真真想不出一个娘生出这样两个天差地远的人来。算了,不说他们家的事,咱们家也强不到哪里去的。自古至今,似咱们这样累世的仕宦之族,安逸的久了,靠着先祖庇荫,难免生出些贪图享乐的颓废之心,却是败家的势头,我辈既然明白,便要杜绝了才是,别人我也管不了,只我却不愿意做一个如此碌碌无为的寄生之徒』
话语铿锵有力,透着一股子男儿的骄傲和志气,令谢桥不禁肃然起敬。
却不想谢宝树年龄不大,却是个这样有志气的人,有了他,可以预见谢府的未来必不至于没落去。谢家宝树果然不负虚名。
谢桥直觉心潮澎湃,开口道:
『昔日李白有一首诗,今日妹妹借花献佛,赠与大哥哥倒应景』
说着站起来,清越的声音低声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话音刚落,那边回廊间,几盏琉璃灯迤逦而来,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道:
『你们兄妹倒自在,躲在这里来了,让我们好找』
谢宝树忙站起来讶异的道:
『这大晚上,慎远却来作甚,不说宫里有中秋宴的吗』
灯影中秦思明一身白衣踏着月色而来,睨了一眼边上的谢桥笑道:
『不止我,还有一位故友也来了』
说话间,从他身后闪出一位男装丽人,淘气的冲谢桥挥挥手道:
『桥妹妹我来找你玩了,这些日子可曾想我了不曾』
却正是秦如玉。
谢桥大喜,忙几步过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瞧着仿佛瘦了些,脸色倒还好,想来皇后娘娘的病该是好了。
四人到了那边临水的草亭子里面说话。秦思明扫了两人一眼打趣道:
『你们兄妹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谢宝树道:
『哪里什么悄悄话,不过说几句玩笑话吧了』
说着打量几眼对面的秦如玉道:
『你这样一装扮,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呢,若是别人瞧见你与桥妹妹在一起,却怎么好』
秦如玉白了他一眼:
『偏你这样的酸腐,你们家这内宅里面,哪里会有旁的人瞧见,你当我不知道这个理儿吗』
谢宝树被她的话一噎,遂嘿嘿笑两声掩饰过去。
谢桥拉着秦如玉的手悄悄问了皇后的病,听说果然大好了,才放下心。秦如玉低声道:
『下个月各地藩王进京,如今宫里面正忙着准备迎接事宜,却乱的很呢,我寻了机会出来,这一程子都住在安平王府里头,咱们姐妹见面倒也容易些了』
『藩王?』
谢桥不禁一愣,对所处的这个朝代,了解的不甚清楚,只觉平日里瞧见的衣食风俗颇肖明清,却不知道原来也是有藩王的,那么名声在外的明月公主,是不是会因为某些政治上的考量而下嫁呢。
想到此,谢桥不禁开始为如玉担忧起来。
秦如玉却甚有兴致,冲后面招招手,红芍捧上一个精致的青白瓷小酒坛子。秦如玉接过道:
『这可是最好的桂花酒,你们几个今儿有造化了』
巧兰巧梅忙下去寻来酒盏上来,挨个杯子斟满了,顿觉酒气清冽,桂香馥郁。谢宝树笑道:
『怨不得慎远说你是个酒鬼,看起来名副其实啊,不过这酒的确好』
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落得秦如玉一个大大的白眼。
谢桥不胜酒力,只浅浅抿了几口应景罢了。
秦思明道:
『万寿节将至,下个月藩王就会陆续进京朝贺,我领了陪侍的差事,学里便去不了了』
谢宝树道:
『常听人说,咱们大秦的三位藩王,均龙章凤姿不同凡响,我却不曾见过』
秦如玉哧一声道:
『什么龙章凤姿,不过谣传罢了,去岁我和慎远哥哥见过一次,那定北王,和那个西海王,却都是一脸的大胡子,根本也瞧不清楚底下的模样,那镇南王却因王妃新丧未进京来,故没见着,想来也是徒有虚名的吧』
谢桥和谢宝树不禁愕然。秦思明摇头失笑。
不过谢桥倒是放了些心,即然年龄不小,想来都是早成了亲的,最起码如玉安全了。自古以来一国公主也不过是表面尊贵风光罢了,那些底下的无奈却不与外人知道的。
直到月上中天,秦如玉才跟着秦思明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秦思明一进了自己的院子,久候在廊下的抱琴和入画忙迎了上来。秦思明挥挥手道:
『以后若是晚了,你们自管去歇着,这边有婆子们候着便成了』
入画道:
『主子这话,我们可不能遵从,那里有主子还没回来,奴婢们就去歇着的理儿,知道的说是爷体恤,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轻狂没规矩呢,却让人嚼了舌头,传到老王妃耳朵里,一顿板子都是好的,爷快莫说这样的话了』
两人伺候他换了衣裳,抱琴却问道:
『爷和公主今儿这大晚上的跑那里去了,却到了这般时候才回来,那边院子里的嬷嬷都悄悄来询了几次了』
秦思明忽想到井台边上那个有着一对灿灿明眸的小丫头,不禁笑道:
『去了伯爵府』
两个丫头对看一眼,却明白了几分,服侍着秦思明安置好了,才到外间的耳房里躺下。
吹熄了灯,却被外面的月光照的地上一片清冷银白,入了秋,这晚上已然有些入骨侵肤的凉意。抱琴抱着锦被挤在入画身边。
入画推推她:
『大晚上的,干什么还不睡,仔细明日里精神不挤』
身子却朝里面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来。抱琴躺在她身边,好半响才低声道:
『自从咱们二爷从园子里回来,府里头就私底下都传老王妃瞧上了那伯爵府嫡出的三姑娘,说要给咱们二爷定下呢。若说消息不实,你瞧咱们二爷的形容,却仿佛对那位三姑娘不怎么一般呢,姐姐说是也不是』
入画蹭坐起来,目光灼灼盯着她看了好半响才道:
『你心里计量着什么,趁早的歇了心思是正经,别人不知道,你我都是清楚的,满府里都说咱们是二爷的人,却不过是二爷护着咱们的权宜之计罢了,若不然,世子爷张口要咱们,谁也拦不住的。纵是你我生了这个算是稍稍齐整的模样,却那里是造化,说不得就是一场祸事。二爷念着咱们自小伺候的情分,一心相护,原是你我的运气,万不可再生出那别样的心思来才是』
抱琴道:
『我不过说说罢了,倒招出姐姐这样一番教训的话来,我知道咱们二爷是个心思正的,难不成将来就只娶那位三姑娘一个。纵是二爷满心愿意,咱们家老王妃郡王妃可容的吗』
入画重新躺下道:
『那就不与你我相干了,左右是主子们的事情,能保的如今周全,我心里已是足了,将来如何再瞧着吧,守着咱们的本分心,总不会错的。』
说着竟自睡去了,抱琴也翻个身叹口气,心里头乱遭遭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想头,却是理也理不清的。
结冤家宝树初露心
时序进了九月,太学里头放了授衣假,因秦思明忙碌,谢宝树便整日里呆在家里读书写字,闲了便去寻谢桥说话,间或对弈两局消磨时光,隔三差五也可约上子谦敬生小酌一番,倒是别样自在。
只秦如玉每每寻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喜欢和他拌嘴,倒引得其余几人在一边笑话他,真真唯小人女子难养也,圣人的话原也不错。幸好没多久她就家去了,不过说起来,她还真有几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猜不透。
说来便来,说走竟是寻不到一点影儿了。他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几次,慎远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的岔了开去。若问桥妹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竟不知哪家倒霉摊上这么一位小魔星。
想着,自己不禁摇头失笑,却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谢桥迈步进来的时候,正瞧见谢宝树靠坐在沿炕一侧,手里虽握着一卷书,眼神却直愣愣的盯着对面墙上的一副画发呆,间或摇头傻笑,甚为有趣,遂扑哧一声笑了。
谢宝树回过神瞧见她,不禁挑眉道:
『今儿却是那阵风,把妹妹吹到我这里来了,巧梅,巧梅,妹妹可是稀客,快端咱们的好茶来』
巧梅一手撩开帘子嗔道:
『还用爷巴巴的吩咐,我们难道都是摆设不成,姑娘都和我们在外面说了会子话了,爷不知道琢磨什么呢,这样入神,竟是没理会』
说着把手里两个斗彩团花小盏放在炕几上:
『这是前儿从尚书府敬生少爷那里得来的黄山供菊,这时节喝这个茶,最是清心明目的了』
谢宝树伸手指着她道:
『你这张嘴越发和桥妹妹廊下那个呱噪的黑老鸹一个样了,哪里用你巴巴的献浅子,敬生那小子早给桥妹妹送来了,难道有我的,竟没有妹妹的不成』
那巧梅被他排揎一顿倒也不恼,只笑道:
『姑娘有便是姑娘的,来了咱们院子里,我泡上这个来,便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谢桥笑道:
『这话说的原不差,我这里领巧梅姐姐的心意便了,我哪儿有前儿新勾画好的几张花样子,回头让巧兰给姐姐送来,以作答谢』
谢宝树道:
『你们倒是说起话来,生生把我晾在一边,却是哪里的道理』
谢桥和巧梅两人均掩嘴低笑。巧兰轻轻一拉巧梅,两人退出去到廊下坐着去了,屋子里只留下她们兄妹吃茶说话儿。
谢桥吃了口菊花茶才道:
『我是来问大哥哥,老太太说,过几日要去郊外的普济寺烧香还愿,这一来一去便要几天的,你可跟去吗』
谢宝树点点头:
『势必要去的,以前你都在南边,那普济寺你没去过,却是个绝好的地方』
斜桥哧一声道:
『和尚庙哪有什么好处,不过暮鼓晨钟罢了』
谢宝树摇摇手道:
『不然,不然,那普济寺依山而建,傍水而开、不止山明水秀且香火鼎盛,虽为前朝兵祸所毁,但先帝下旨修葺重建,却比之前的规模更翻了一番有余,昔有普济疏钟诗云:寺外青烟烟外峰,烟中佛寺晓鸣钟。烟消寺出钟方歇,钟撤烟飞寺又封。此地散花真普济,当年题壁可重逢。山僧若解纱笼意,漫说诗人莫继踪』
谢宝树说的得意,谢桥不禁心驰神往。谢宝树瞧了瞧她的神色笑道:
『况,那寺中还有一眼菩提泉,泉水清冽而有香气,烹茶最是难得的,只这时候去,山中早晚甚凉,却要多带些厚衣裳才是』
说着侧目打量谢桥两眼,状似无意的道:
『那个秦如玉若是能在,和妹妹做个伴儿倒恰恰好』
谢桥微微一怔,不明白刚说着普宁寺的事情,怎么就转到如玉那里去了。她刚回宫时日不长,想来必是出不来的。不过常日里如玉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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