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这是个会礼貌的喊我学长的孩子,他会很好的照顾表弟,有点害羞,却带着少年人的朝气,现在……只能唯唯诺诺的缩成一团,对四周的一切都惊恐不堪,像只被狠狠伤害了的小兽,紧紧抱着自己……
如果说那些人是凶手,那我,其实就是帮凶,坐视着一切的发生,却什么都没有做过。
“夜泉……?你怎么哭了?”
“哦,是罗勇阿。你终于来了,谢清已经没事了,这么晚还叫你过来,真不好意思。”
“夜泉!”
脸上,感觉到温柔的指温,耳边,是罗勇轻声的问语:“夜泉,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流泪了?”
流泪了吗?我抬手摸了摸脸,湿濡一片,我笑了笑,抚着被抓破的手臂,轻轻说:“没什么,只是有点痛。”心,只是有点痛。
罗勇看了看正在被送回病房的高飞,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夜泉,你帮不了他的,你知道的,这就是这个学校的生存规则。”
是吗?是啊,我帮不了他,现在的我,本来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是,我不甘心啊,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事情,一年前是这样,一年后还是这样,我还是谁都保护不了,深深的无力感,让我的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对了,那些逃走的学生都送回来了,只除了一个,那个叫凌云的孩子。”罗勇看着我说。
“为什么?”我吃惊的喊着,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成功逃走,难道他……
“好像是因为那孩子特别难搞,现在学管的人还在□呢。”罗勇无所谓的说说。
“学管?”我听到了这个名词,好像有点印象。
“夜泉,你这两年也太混了,什么都不知道啊,学生管理委员会,和学生会分管着学校的日常事务,学管主要职责就是刑罚,处置那些不听话的学生的机构,学生会则是日常学习、生活的安排,领头人都是黄金一级的人物。”
“那……凌云……”我迟疑的问着,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被学管的人盯住的人,好像还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罗勇耸耸肩说到。
我的心一沉,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沉甸甸的疼着,耳旁若有似无的听到罗勇说:“哎呀,他的那些宠物还在我那里呢,臭死了,改天一定扔掉它们……学校也真是的,应该明令禁止带宠物的……”
根本没听清罗勇一路上说了什么,我心事重重的回到宿舍,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有些筋疲力尽。疲惫的打开门,我微笑着跟罗勇道别,然后走进门里,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房间里逼人的压抑感,还有那不可抑制的,令人颤抖的阴森。
“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低沉华丽的声音,在黑暗中幽荡荡的响起。
就在那仿佛恶魔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盏颤悠悠的烛火亮了起来,昏暗的烛光,照不亮四周阴沉沉的死气,也照不暖那双冰寒的、没有波动的蓝沉沉的眸子。
莫非天!
几乎本能的,我的腿一软,尽管已经初秋,但夜晚的温度依然很高,可是我的冷汗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莫非天?!他怎么来了,而且在我的宿舍,本来熟悉的房间,因为他的存在,一下子变得陌生,又好像回到了那两个月,那个华丽的,幽暗的屋子。莫非天就是有这样的气势,强烈的存在感,仿佛可以让人忽略时间和空间。
“莫,莫少爷,您怎么来了?”我带着讨好的笑,揣测着面前优雅的坐在我的床上的人,极力控制着颤抖,问道。
“过来。”轻柔的嗓音,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力量。仅仅这么淡淡的两个字,就让我头皮发麻。我慌张的跑过去,来到他身边站定,却让他一把拉住扑倒在床上。
“呜……”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撞出来了,我痛苦的喘息着。
“看起来,你过得不错。”他淡淡地在我耳边说着,温热的鼻息喷到我的脖子上,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呵呵,托您的福。”我勉强笑着说,不着痕迹的轻轻挣扎着。
那双冷凝的眸子,一瞬间好像深沉的大海,深深浅浅的蓝色变幻不定。然后,又是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冰冷的打量着我,灵魂,仿佛都被透视一般,我觉得,我的冷汗,又流下来了。
“莫少爷……您……您不是说放了我么?”我强撑着胆子问道。
一阵冰冷的沉默,然后是更加冰冷的“呵呵”的笑声,“我是说了放了你,但没说,不能再找你。”莫非天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居然,挑我的语病?!我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人,看到他在跳跃的烛火下,益发变幻不定的冰眸。
“伤口……好了么?”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没有注意,袖子,已经被他撸到了肘部,浅麦色的肌肤上,一圈梅花一般的伤口中,一道长出新肉的刀伤越发显得粉嫩……他微微皱着眉,阴柔轻声地自言自语着。
不会吧……他又要……?
那道伤,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慢慢的,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开始麻痒,我甚至能感觉血液在飞速的往那里汇聚,伤口也不安分起来,明明已经愈合了,却渐渐的开始有着撕裂的痛感,就好像……血液在从内往外拥挤……这怎么可能?我吃惊的盯着那已经开始微微抽搐的伤口,难道……
第45章
我吃惊的盯着那已经开始微微抽搐的伤口,难道……
细长白皙的手指,慢慢的爬上了我的伤口,好像在触摸着珍宝一样,轻柔的、缓慢的、带着丝丝凉意的移动着……冰冷,而危险。
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努力忽略那冰冷的肤触,结结巴巴的说:“莫……莫少爷,您……您该不会……又……又要……呜……”没说完的话,被我憋在喉咙里,因为那只苍白的大手,忽然用力按在了那道粉红色的疤痕上,痛得我头皮发麻,汗,流得更厉害了。
摇曳的烛火中,莫非天的脸色苍白的不像人类,白得好像会荧荧发光一样,那双仿佛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微微突出肉芽的伤口,打量着,研究着,品味着,蓝得近乎发紫……
“已经愈合了……”阴柔的声音,似乎带着遗憾的叹息。
“是……是啊,都……那么久了。”我虚弱的陪笑着,小心而缓慢的选择着用词。
“可惜了……”但他的神色一点可惜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依旧是淡漠的表情,专注的眼神,缓缓地细致地打量着我,从头到脚。那种盯住猎物的神色,好象一条毒蛇盯着一只青蛙,冰冷、充满毒性,我缩了缩身子。
“很怕我吗?”
“……嗯。”我抖了抖,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害怕我杀了你?”
“……嗯。”
似乎我的答案取悦了他,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烛光下闪烁的瞳孔发出舒缓平和的光,映射出一片纯粹的蓝。
“乖孩子……”阴缓的语调,伴随着那只抚摸着我颈侧的冰冷的大手,缓缓的撕扯着我的神经。那种不合常理的愉悦,总是能引起我从骨髓深处渗出的恐惧,一点一点,蚕食着我为数不多的勇气。
“莫少爷,当所有人都害怕你的时候,你真的会快乐吗?”我望着他,怔怔的问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只是觉得,每次当他露出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时,那环绕在他周围的,除了阴沉的死气,还有浓浓的寂寞,那是别人都无法触摸的,寂寞。
“夜泉,你在关心我?”发光的蓝眼睛一瞬间飞快地闪了闪,优美的唇角露出一个洞悉一切的笑容。
“……嗯。”算是吧,总觉得,那样冰冷的寂寞,太悲伤了。
“为什么?”
“……”我呆了呆,为什么会为他的寂寞而难过,为他的过去而心痛,这是我没有考虑过的,只是单纯的不想再看到,那样没有生命般的,微笑。
“别让我问第二次。”充满寒意的语调。
“我……我觉得,其实您是个挺不错的人。”我慌慌张张的答道。
“我……听说了,是您让那些人不要欺负我,我一直想说……谢谢,还有……对不起。”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我觉得手心里满满的攥了一把汗。我猜我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着,带动着血往脸上涌。
“……”
诡异的安静,悄悄地在一灯如豆的黑暗房间里蔓延,这样的安静,如果不是那两道冰寒而又灼热刺人的视线,我几乎以为只有我自己。
不知湿热还是冷的汗,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痒痒的,可是我不敢抓,事实上,我一动也不敢动,支撑着身体的胳膊又酸又麻,就快撑不住了。
久久的,就在我觉得支撑不住要倒在床上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缓缓的凑到我的颈窝,对着我的耳朵吹气一样阴柔缓慢的说到:
“夜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因为……你天真的近乎愚蠢,但……蠢得可爱。”低沉磁性的声音,因为语调中的一丝笑意,而变得不那么冰冷,我的心,好像也不受控制的狂跳了几下,这样的他,真的是,该死的性感。
我看着他蔚蓝的眼睛,觉得好像是晴空下的大海,广袤、深郁、平静,蓝得好像能把人吸进去一样,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手指,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碰触那样蓝得欲碎的眸子。
突然,脑中被另一双莹黑的,璨动的,总是含着泪的眸子占据……天啊,我到底在干什么,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居然会觉得一直折磨我的恶魔……迷人?!
下意识的,我把头偏了过去,直直的看着隔壁董明的床,那清新的味道,一天一天的变淡,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揪起来,他还好吗?我在为了他而努力支撑下去,他呢?武连威有没有找到解药?我该怎么才能救他?
刚才清旖旎暧昧的气氛已经不复存在,接踵而来的,是沉重的心痛。
明,明,你到底怎么样了。。。。。。
“夜泉,你在想谁?”冰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没……没想谁……”我看着那双冰蓝的瞳孔,平静的、冰冻的、无机质的、一闪不闪的盯着我,寒意,慢慢的从肌肤,渗透到肌肉,扩散到血液,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让我有种从皮肤到骨头都被层层解剖的感觉……不自觉的,我抖了抖。
“在想董明吧。”恶魔,果然能一眼看穿人心的软弱。
“真的,真的没想,就是有点想家。”这可是实话,我想家,很想很想,想的心都痛了。
莫非天定定的看着我,直到看到我心里发毛,才慢慢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夜泉,想我了吗?”
我一愣,还是乖乖回答:“想了。”
“想我什么了?”轻柔的诱哄的问着。
想你的残忍,你的冷血,你的……悲哀……
但是我不敢说,只能垂下眼脸,避开那探究的视线。
“嗯?”轻柔但不容反抗的声音。
“想……想您最近在忙什么。”我一惊,慌张的随口说了一句。
“呵呵……”低沉的笑声从那个冰冷的怀抱中震颤着发出来,突然的,一只冰冷的大手,钳住我的下巴,强硬的抬起我的头,我的视线,对上了那两颗冷残的、洞悉一切的冰珠,瞬间让我仿佛从头淋了一盆冷冰水,浑身都在打颤。魔鬼,是不喜欢有人对他说谎的。
“这次,学会闭上眼睛了么?”他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三声轻缓而有规律的敲门声。
反射性的,我浑身一激灵,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又看了看莫非天,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瞬间凝结,静止,冰冷,没有生气,仿佛无机质一般。
“进来。”低沉的,听不出情感的声音。
房门自动开了,外面的光线一下子倾泻进来,莫非天微微皱了皱眉,来人迅速把房门关上,一切,又沉浸在黑暗中。
“少爷……”来人恭敬的低头,是那个英俊的穿白衣的男生,我记得好像叫天凛。
他看了看我,眼中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一闪而过,我才反应过来,莫非天还压在我身上,这……这……这气氛暧昧得有些奇怪,让我的脸腾的一下热了起来,全然忘记恐惧,挣扎着要从他身下爬出来。
他却轻松的制住了我的挣扎,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天凛,我清楚的看到,一滴汗,从他的额头滑落。
“怎么样了?”
“……刚刚得到的消息,老爷……去世了。”低沉而恭谨的语气,含着一丝哀痛,很轻的,却像一声炸雷一样,震住了我。
他刚刚说了什么?
老爷?……莫非天的父亲?
去世了?!
这是我的幻听吧?
我猛地把头转向莫非天,力量大的几乎扭到脖子,仍然是面无表情,没有泪水,没有激动,没有哀伤,只是淡漠……
所以……这肯定是我的错觉,我一定听错了,但是心脏,为什么鼓噪的那么厉害,好像有什么,要发泄出来。
“准备直升机,半小时后出发。”冷静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是!”男生恭敬的点了点头,像来时一样,迅速而突然的离开了。
匿大的房间里,突然变得死寂。
“在想什么?”突然的开口,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啊?”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单音节,我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整个人懵懵的,脑子无法有任何反应。
“我父亲死了,给你震撼很大?”他很淡,很冷,也很疑惑的问着。
“莫……莫少爷”,喉咙堵的难受,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在往上涌,压抑不住,我哑着嗓子轻声说:“我很抱歉。”
“为什么?”仍旧是很淡很冷,也很疑惑的声音。
因为你父亲死了……因为你的淡漠没有表情……因为你的平静镇定……
轻轻的,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吧,答不出来,不知道怎么答……才不会让他感到伤心。
突然的,他泛起了一个阴冷的笑容:“夜泉,如果你的父亲死了,你会有什么反应?”真正疑惑的语气,还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