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晋师兄和缓地跟我说:“阿莼失宠了,你父皇说她生了病,发配她回紫禁城了。”
帝云出是女帝的小儿子,自幼对宫廷是耳濡目染的,一听到这话题就兴奋,抬头看着我们。
我问楼晋师兄:“她过得怎么样?”。
楼晋师兄闭闭眼睛,长叹一声:“这宫中的女人,实在可怜又可怕,你的阿莼也实在不容易。你母后在圆明园住着,宫中就是那个什么熹贵妃的地盘。她说阿莼病重,不易出宫,让阿莼只许呆在长春殿,一步不许外出。”。
“你们大清怎么这样?还说什么病人脾胃虚弱,只能吃陈粮。那哪是陈粮?分明都是些霉烂生虫的粮食,正常人吃了都得生病!好在阿莼聪明,自己在宫里悄悄用小药炉子熬粥吃,有的时候还自己做点菜。”。
楼晋师兄郁闷道:“我看得都急了……你父皇怎么回事?阿莼不是他的宠妃吗?怎么就看着别人这么欺负她?我说阿莼也太不容易了,又得会玩政治有得会服侍人,不仅要有知识有学问懂情趣会宫斗,现在连饭都得自己做了……那几个嬷嬷还说,宣妃生病了,药一定要吃,奴婢就在这里看着!阿莼当场翻脸,把药泼了她们一头一脸,统统赶出去,她们才不敢放肆。”。
楼晋师兄最后总结:“你啊,既然喜欢上了人家,就赶紧娶回来好好保护着吧。我都觉得她处境有些危险。”。
我点了点头,心情更加抑郁。
帝云出说:“要不要我帮忙?我对这些事情还是很熟悉的,随便乔装改扮一下,把宫中搅个天翻地覆不成问题。让你那位宣妃娘娘,在宫中也能平安些。”。
不用。你想玩的宠妃角色,已经有人扮演了。不过谦妃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弄出这种事情?
楼晋师兄问:“你打算怎么做?”。
帝云出得意一笑,把身子转过去,再回过身来已经变成了一个妖妖乔乔、风流妩媚的小娘子,对我们福身一礼,柔婉道:“公子爷,奴家情愿侍奉公子,一生一世也不出这道门……”
楼晋师兄嘿然无语,半晌才问:“你从哪里凑来这一句台词?挺符合这个世界用语习惯的。”
帝云出再把脸一抹,又恢复了他玉面朱唇的佳公子样子:“我刚才来的时候,刚听见弘晖的一个侍女在这么跟旁人说弘晖。”。
这两人一起看着我,我镇定地说:“想都别想,就算你会易容,但我父皇早已经下了旨意,有生之年都不再选秀了。你不能通过正常渠道入宫,就没法做成高位妃子。”。
帝云出“嗐”一声,十分晦气的样子:“你以为老子想去侍奉一个老头子!算了算了,你让我去勾引你弟弟也成——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四阿哥弘历。说起来,我国家的女子做梦都想娶我,没想到还有要去勾搭其他男人的一天呢!呵呵,说起来还蛮有意思。”。
楼晋师兄打破了他的这个设想,很是高兴地说:“云出,你不必费心了。我在来西北之前恰巧在京城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出戏,就是和弘晖的四弟弘历有关的事儿——有个叫曼沁罗的苗疆女子已经做了你想做的事,你就省省吧,别在外头胡乱行事,耽搁了闺誉,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师弟,你省省吧,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帝云出脸色青白,气急败坏地怒吼:“老子是爷们儿,从来没想过嫁人!哪个敢娶老子?哪个敢娶老子!”。
楼晋师兄自自在在,站在当场,还有点不耐烦似的看着狂笑的我和愤怒的帝云出。
我就知道,整整一个坤元境,从骨子里都是坏的,就没一个好人。就连看起来最老好人的楼晋师兄也黑人不眨眼的。
楼晋师兄说:“你们别光顾着开心,过来看看,那个曼沁罗和弘历见面的场景,我都记下来了。”。
他食指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渐渐拉开,就成了一整面水镜,水镜里,曼沁罗坐在弘历怀里,嫣然笑道:“四郎,我让你快不快活?——”。
“慢着,慢着”,一直不高兴的帝云出忽然笑起来,挥手道,“师兄,先等片刻。”
我们随着他走出帐外,一只海东青飞过来,帝云出伸出手臂让它停稳,喜笑颜开地说:“两位师兄,需得告诉你们一个喜讯,事情成了,噶尔丹策凌已成我囊中物,他的元神此刻正在这乾坤袋中,只需轻轻一捏,便是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牛人出场,帝云出童鞋。估计日后征战四方,平东瀛啊灭西欧啊什么的,都得靠这位了……不过,嗯,尚欠□。现在还只是凭借暴力手段作弊的小孩一个。
我只是在琢磨他的P……这一位,喜欢男的也可喜欢女的也可,又这么二囧,一定得好好给他安排一位虐他才是。
卧底
弘晖篇 第三十六章。
少女的同情与温柔,真有磁石般的力量。——巴尔扎克。
“不可!”我和楼晋师兄一同喝道。
帝云出有点纳闷,脸上笑意未褪,满含疑惑地抬眼看着我们。
楼晋师兄说道:“这是在俗世界,寻常人没见过我们这番手段,你若是贸然使出来,只怕要吓坏他们。以后弘晖就不好在此地立足了。”。
我进一步和他解释:“要是策凌暴死,那人们只会说我运气太好,没人会肯定我带兵的才能。我到这里来打仗是为了给日后争储赢取筹码,要是你这么一弄,那我这番来西北就白来了。”
帝云出听了一笑:“我当是多大个事儿,不过是打败这野猫儿罢了——弘晖师兄你放心,用不着你出马,我就能拿下这家伙,且还不是用这等背地里的手段,是堂堂正正的。”
我想想,点头:“这番便让你去迎敌也可以,只是我还得先给你安排个身份才是。”
帝云出笑嘻嘻的,浑不在意的模样。
楼晋师兄拉了我一把,背着帝云出悄悄说:“不是我说,弘晖,云出这样儿着实让人不放心,他这么不把下界中人当回事,只怕日后要跌个大跟头。”。
我听了好笑:“云出闹笑话也不是头一回了,在这里又能出多大的事,吃一堑长一智,师兄你也别担心,他总归吃不了多大的亏。”。
楼晋师兄板着脸说:“他到底是女尊世界出来的,就如同你我的师妹一般。师妹出门在外,你应当多护着些。”。
我含笑点头应了。心里却不是很以为然,帝云出的问题就是搞不清自身的性别定位,一方面把自己当“娇娇男儿”,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才气能力足以自傲,所以兼具着少爷脾气和小姐性子,很是难缠。现在他主动避开了长老的宠爱纵容,落在我的手里,不让他成长些,看清楚现实,那我不是浪费了上天赐给我的大好时机。
帝云出冷笑道:“不知这两人又躲到一旁去编排我什么了。”。
楼晋师兄淡然地说:“我们身为师兄的,怎么会编排你,不过你还是把这人放了吧。不是我说,这位噶尔丹策凌,也是够倒霉的,好好的带着族人在此地深山里淘金挖矿,偏偏有些大志向,想着要挑战清廷。他自己也有本事,能把清朝的大军打得大败而归。偏偏生不逢时居然遇到弘晖,这次更是背运,又来了你这个混世魔王……”。
帝云出听了,点头:“人就应该不满足于现状,像他这样天天想着扩张领土壮大自身,也是个有志向的好汉子。既然这样,我就把他放了。”。
楼晋师兄满意地点了点头,和我对视一眼,都流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
帝云出说的什么“好汉子”,其实应当当成“好婆娘”来听的。于是噶尔丹策凌,好好的一代枭雄,如今就变成了帝云出口中的“有志向的好婆娘”……。
唉,有帝云出的地方,总是这么的喜感。我以后得把他介绍给阿莼认识才是。
帝云出手一扬,方才正在沙地上昂首踱步的海东青鸣叫一声飞了过来,又把那个承载着策凌元神的袋子运走了。
在此地有部分传说,神鹰能承载人的灵魂,帝云出这番作为倒成了神话的现实版。就是风沙甚巨,也不知道策凌的元神吹了这一路凉风,又吃了一路沙子,回去策凌会不会害个头风病。
楼晋师兄难得看到帝云出这么听话,很是满意地说:“弘历和曼沁罗的故事还没看呢,先到帐中来看了我们再讨论讨论下一步该怎么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弘晖你尽管吩咐,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帝云出落在后头,抬头瞧一眼苍黄的天空,露出了一丝浅笑。
我瞧他一眼,懒得说破他的那点小心思——不就是在策凌元神中种下了一道符咒?估摸着这符咒不是诅咒用的就是号令用的,策凌落到这小子手中,还真是怎么也逃不过。
帝云出果然不是个安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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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大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出香艳的戏码。
曼沁罗全身上下只围了一个小肚兜,和上身□的弘历纠缠在一处,两人黑发交缠,面庞相亲,香冷金倪,被翻红浪,喘息声声的,看上去真是相当的限制级。
帝云出“啊”了一声,脱口而出:“怎么竟是这女的在上头?”。
楼晋师兄手忙脚乱地要去止住画面,手一滞,反问道:“难道女尊世界不都是女子在上?”
帝云出目瞪口呆道:“女子地位尊贵,自然应当躺着享受,怎么能这么耗费精神……哦对,是我想岔了,你们这原本就是男子地位更高的,他们这样也份属应当。”。
楼晋师兄说:“不是这样……”。
帝云出莫名其妙问:“我哪里说错了?”。
楼晋师兄无颜以对,我忍笑听着,注意到,曼沁罗浅紫色的长指甲已经伸到了弘历的脖颈旁边,下一秒就要刺进筋脉里去了。
这倒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色泽美丽的长指甲里面,还爬着一只极为细小的、但是肉眼可见的虫子。
这危险关头,“砰”的一声,房门被轰然掀开,四福晋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转身就关上了门,见到这般情景立马捂住嘴,红了眼眶。
“贝勒爷!你怎能如此羞辱于我?我做错什么了?你竟把这贱婢领来我房里,这是我们的婚床啊……”她声如裂帛,泪如雨下,“你这贱婢又是何人?是怎么混进贝勒府的!”
弘历怔了怔,翻身坐起,他撑着额头,眼神一时迷茫一时清醒。曼沁罗丝毫不惧,背过身子慢条斯理理好了衣襟首饰,竟然还踱步到梳妆镜旁的镜架上,拿起一方手巾仔细擦了擦脸。
弘历盯着她,冷声说:“你是谁?”。
曼沁罗不耐烦地说:“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你们俩个是谁?”。
弘历和四福晋一时面面相觑,四福晋断然道:“你擅闯贝勒府,便是死罪,来人——”
曼沁罗天真地说:“你这大婶是谁?我可是四福晋从云南请过来的密医,专门治人不孕之症的,你要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四福晋,你可要想想清楚。”。
四福晋听得脸色一阵青白,问:“你既然是医生,怎么又、又……”她一时也说不出口,就把眼睛闭一闭,不想面对似的。
曼沁罗委屈万分:“我怎么知道,这个人方才像是喝醉了,过来拉着我就把我拖到了这里,一会儿叫我‘沉沉’一会儿叫什么‘阿——”。
弘历打断了她:“行了,你去把引荐你入王府的人喊来。我要看看你的书引。”
曼沁罗摸着手指甲,漫不经心地说:“是高侧福晋引荐的——她也要治这个病症呢,我说,这府上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女人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治不孕?该不会是那个男的有问题吧。”
旁边站着的两个人脸色都是一阵青白。
曼沁罗自吹自擂:“不是我说,我治这个病可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你看我穿的好看吧?还有这金耳环?都是受益人给的诊费。就连知府的夫人都向我寻过生子的方子……不过上门出诊就是有危险,今天居然还遇到这种事情,让我以后怎么嫁人啊?”。
她撩起袖子,露出左臂上殷红的一点朱砂:“还好阿爹当年给我点了守宫砂……要不然真要沉塘了!”。
弘历自从听了那个“阿”字,就一直紧紧盯着曼沁罗的脸,此时眼神时不时一阵恍惚,过会儿突然说了一句:“这事交给你处置——她既不是我们府中的人,就不能让她死在府中,你且妥善安置,待我日后来处理。”。
他气息急促地走了出去,四福晋眼神怨愤,难以掩饰地紧紧盯着他青衫萧肃的背影。
曼沁罗笑微微的,幽沉沉来了一句:“小娘子,你想不想来一蛊相思汤?或者青春饺子?我可是苗疆出身,见惯了痴情女子绝情汉的戏码,你要想挽回男人,我这儿有绝招……”
四福晋吼一声:“滚!”直接把她掀了出去,曼沁罗也不生气,笑着给四福晋抛个飞吻才走。
场景切换,再看时,曼沁罗白衣如雪,金环束发,赤着纤足,正在月下单脚跳着格子。
弘历站在一旁悄悄看,曼沁罗忽然扬声说:“你还不出来?”。
弘历咳嗽一声:“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顽?半夜也不睡觉。”。
曼沁罗笑眯眯地说:“其实我是想跳舞了,我们那儿,每逢月圆总有对歌会,男男女女都在月光下对舞,看顺眼了就到房子里、山谷里、树林子里相会,也没人会管。结果在这里,稍微跳跳舞就有人说你要浸猪笼沉塘……怎么这么多规矩?”。
说着,她叹了口气。
弘历问:“你想家了?”。
曼沁罗苦着脸说:“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去啊?”。
弘历无奈道:“你医术这么好,我府中妻妾都离不开你,过些日子,我也需得你去帮我办件事情。唉,若早些寻到你,那我十三叔也不会这么早离开人世。”。
曼沁罗问:“你不会要把我进到御前去吧?我跟你说,我可不敢去见皇帝,你要硬把我献给你爹,我就自己悄悄跑回苗疆去。”。
弘历说:“你贸然走了,高大人一家都会受牵累,你就不怕这个?”。
曼沁罗“啊”一声,嗔怒:“你可真是坏人,明知道高大人是我的恩人,还用他来威胁我。”
弘历没说话,这两人一时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曼沁罗忽然问:“阿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弘历答:“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和你一样天真可爱,长得也很美。”。
曼沁罗哧哧笑:“也?你是说,我很美了?”。
弘历笑起来:“何须多问?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说的就是你这样的美人。”
曼沁罗眼睛一转,含嗔:“那你怎么喜欢她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