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害人。”夜灵幽幽道,“玉之,宋阁主是女中豪杰,她亦不该被儿女情长牵累……”
“大哥……”
“玉之,还是想想斗彩大会之事吧。”夜灵打断他,“到时候秦明定会以惠云为要挟,而你不能让惠云死的一个原因也许便是……惠云死了,白家和慕容家的恩怨,也许真的要石沉大海了,对不对?毕竟白夫人与季芸若勾结着,是不会说出真相的。”
白玉之笑笑:“还是大哥了解我,不错,所以她绝不能死。”
“那么,斗彩大会之时,我与天目老人则带圣教之人包围行宫,天目老人自会部署,而宋阁主混在胭脂女中,见机行事。”夜灵道,“我想,秦明会在斗彩结果出来之前动手,但众目睽睽下亦不会公然弑君,定会言李铭辅不是龙种等借口,又有惠云在手,那时候,朝臣都在,李铭辅想要坐稳这个江山不易……”
夜灵顿了顿,又道:“其实玉之,你又为何一定要李铭辅坐这个江山!”
“大哥,江山,他已经坐了这么久,只有他能坐,虽然他因年轻气盛,于军权有失误,才会养虎为患,可若是他死了,宫中其他皇子的年纪又小,只怕倒时候大粤江山混乱,令外敌有机可乘,大哥……阜疆一直对大粤虎视眈眈,而千姝公主……”他修眉微微一凝,似有沉重之色,“一去阜疆,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夜灵点头:“不错,除李铭辅外,唯三皇子适龄,可三皇子心术不正,贪酒好色,更加昏庸无能。”
“所以,为江山不乱,亦只有如此。”白玉之似考虑十分周全,他眉间的愁绪却一缕缕的深刻。
夜灵看他一眼,本还要再言,却感觉他眼里的忧虑蔓延,他终究没有开口。
明日,一早……便许是另一片天空了……
…………………………
月是一轮月,却是两处凉。
慕容芜坐在窗边,季芸对于她的回归显得烦躁不已。
慕容绍与云斓带着香萍而来,慕容芜转身,香萍便跪倒在地:“小姐……对不起……我……我……”
她咬唇,说不下去,慕容芜却懂了:“不必自责,哥哥定觉得,白玉之与你的毒脱不开关系,才会令你连我都瞒着,其实你的病早就好了。”
“小姐,白家不简单啊,当时……我就是看到了白夫人和夫人她……她们竟然在一起说话,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听到,真的,很快跑开了,可当天晚上,她们还是派人来害我……之后……之后我便回到了慕容家,便记不清再之后的事情了。”香萍的话与林海源不约而同,看来,白夫人与季芸的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娘的死,亦可能与她们有关。
与她们有关也便罢了,若是果真与惠云有关系,那么……只怕她与白玉之便再也没有将来……
即使,她可以接受白玉之,哥哥也不能接受。
更重要的是,白玉之自己!也许……便不会没有纠结。
她枉然笑了,想起小时候,一定要为母亲报仇的誓言,她是否要亲手杀了对方?若对方是惠云呢?是白玉之的生母呢?
今日在那样的情形下,白玉之依然没有选择让惠云死。
血,毕竟浓于水,而白玉之亦是重情义之人。
见她沉思,慕容绍道:“明日与白家的恩怨定要有个了结,芜儿,你如今便明白,我当初为何不愿你嫁入白家,不希望……你爱上白玉之了吧?”
半晌,慕容芜只是望着窗外月光,月光涣散迷离,星色却暗淡。
“哥哥,你好自私。”慕容芜忽然说。
慕容绍一怔,云斓道:“你哥哥为了不让你陷入危险,一直极力保护你,小姐,请不要这样说少爷。”
慕容芜转头,一滴泪水沿着素净的面容滑下来:“哥,你从小便一个人背负着这些沉重,你要我远离这一切,你什么也不说,于是,你看着我嫁入白家,看着我……对白玉之付出感情,你都不说,如今又说,我该明白你的用心?哥哥……我不懂,我不是娘的女儿吗?为何不让我与你一起承担?为何……要让我一步步的远离的这个悲剧,却走向另一个悲剧?”
慕容芜泪落纷纷,心里积蓄的委屈似倾泻而出。
慕容绍一怔,望着慕容芜流泪的脸,他却发现他无言以对。
是啊,自己口口声声的保护妹妹,口口声声要让她远离这一切纷争,可是他却没有告诉她一切,而令她与白玉之之间有了情愫,到头来,面对杀母之仇,面对家族之恨,她反而受伤更深。
慕容芜转头不再看他,星天有闪耀的颜色,骤然,心痛如绞——
明天……过了明天之后,她与白玉之也许便再也没有明天……
……………………
明天,还有最后两章!!!!!比预计的字数要多了,所以又拖了两天呀》《
第7卷 云想衣裳花想容 斗彩大会【一更】
斗彩大会【一更】(2023字)
夏日尽,花叶片片凋于夜色,转眼成泥,秋意之下,万花鲜妍再也不复昔日风光……
今年的斗彩大会似有凄凉之感。
刘文连忙拜倒:“参见皇上。”
“免礼吧,刘大人朕先去更衣,恐会晚上一会,云妃不会参加,太后也不会,你看如何安排。”李铭辅说着,转身进内殿。
刘文应了:“遵旨。”
刘文好奇的看看身边两个人,其中,白玉之是流城家喻户晓之人,他亦是见过的,而另一个蒙面之人,他却不知。
皇上怎么会和白玉之在一起?他甚是疑惑,却没有问。
白玉之与夜灵随着走进内殿。
内殿宫女为李铭辅更衣,李铭辅神情沉暗无比:“怎么?还不走吗?是要挟持朕到底不成?”
白玉之笑道:“不,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我的三个条件,否则……”
他眉尖儿一挑:“这江山易主,恐怕就在今日了。”
李铭辅看着他没有说话,白玉之与夜灵走出大殿。
秋,难得见清朗的明空,夜灵道:“你先去,我与天目老人汇合。”
白玉之点点头。
小时候,他曾随父亲参与斗彩大会,每逢斗彩大会都是流城盛世,家家户户几乎都会围在行宫周围,望高台上歌舞笙箫。
高台歌舞,可透过行宫围墙望见,不得进入行宫的,亦会在外观看,皆不要错过这一场盛会。
白玉之走到玉案前,因慕容家屡屡获胜,每年,都是慕容家玉案在中,白家、苏家两家分列左右。
他抚着玉案,有沁凉的感觉,自指尖传来。
他曾几次看到父亲落寞的自斗彩大会回到家里,然后会发很大很大的脾气。
会砸坏家里的东西,他那时候只是看着,经过林海源的提醒,白玉之依稀记起,记忆里,父亲的确有几次去了慕容家,他亦随父亲来到过慕容家两次,父亲渴望妩妆,他却不曾听说。
他只听父亲说起过,妩妆是至高的化妆术,属于慕容家,妩妆的配方是制香师都想知道的秘密,但是,当时父亲所说的是,他一定要研制出超越妩妆的胭脂来。
“在想什么?”是慕容芜的声音。
白玉之回身看她,今日的她依然素面朝天,一瀑长发连绵如绸,发上只有一支蝶玉簪子,簪子上一颗明光熠熠的流珠,令她看上去活泼不少。
“在想妩妆。”白玉之静静的说。
“妩妆?”慕容芜从来都知道白玉之对妩妆并无兴趣,然而此时却想起妩妆?
“不错,为了妩妆,不知结下了多少恩怨,其实……”白玉之欲言又止,脸上竟有一丝遗憾。
“其实什么?”慕容芜追问。
白玉之摇摇头:“没什么,你今日……很适合做采女。”
慕容芜一身淡粉色蝶翼薄丝纱,衬着她发上蝶簪灵动如生,若误坠乌云一般。
慕容芜道:“是吗?我从不描妆,却只怕无法令你拔得头筹。”
白玉之笑笑:“正因你从不描妆,才可惊艳于世。”
“玉之你倒是来得早。”说话的是白夫人,白玉之回头看她,她身边站着白雪卉,白雪卉瞥一眼慕容芜,对于慕容芜曾勾搭她为采女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慕容芜不理会,白玉之亦没有说话,转身坐在玉案边,慕容芜亦坐在了他的身边,白玉之望向中间的玉案,慕容绍已经到了,慕容家采女于汀兰,昔日醉胭馆优秀的女子,今日亦只是素淡的妆容,一身胭脂色罗裳,慕容绍坐在玉案前,饮一杯桌上清酒。
他不看白玉之,亦没有阻止妹妹去为白家采女。
苏家亦落座了,因与慕容家婚事恩怨,苏紫云没有好脸色,苏家采女相貌亦是绝佳的,只是嫌气质冷淡了些。
三家到齐,台下已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我觉得本次取胜的还是慕容家。”
“不一定呢,没见慕容家的女儿嫁到了白家了?呵,这次胜负还不一定。”
“只可惜妩妆一直是个谜,无缘得见啊,慕容夫人又过世了。”
……
台下的议论声,声声入耳,一缕缕胭脂的香味伴随着嘈杂的议论,一声鸣锣,止住了这阵喧嚣。
众人朝着中央主台看去,歌舞亦停止了,所有人拜倒在地:“参见皇上……”
声音入云霄,李铭辅沉郁的神情有了几分平静之色,他目光投向白玉之,白玉之只是静静的与他对视。
半晌李铭辅才道:“平身。”
众人各自落座,其余人等亦散开来站到一边,秋阳高悬,晴空之下,玉案前的三家人,神情各异。
第7卷 云想衣裳花想容 真假之间【二更】
真假之间【二更】(3003字)
李铭辅显然没有心情闲话,他不过起身,走到红绫之前,斗彩大会规矩,由皇帝亲自拉下红绫,表示斗彩开始,各家制香师,可为采女描妆,由来自京城、流城其他各地知名制香师最终评断。
李铭辅伸手拉下红绫,歌舞再起,白玉之、慕容绍、苏紫云各自一拜,玉案高台上,胭脂水粉间,战役拉开。
白家玉案前,白玉之展开胭脂匣子,慕容芜还是第一次见到,白玉之拿起金雕珍珠嵌着的妆盒,敷粉不同于往常的白粉或名贵的珍珠粉,乃是名贵的檀粉,
檀粉,乃将胭脂与铅粉调和于一起,呈檀红色,与先敷白粉再涂胭脂之法,有明显差异,色彩均匀、娇媚如桃,杜甫曾有诗云“暗砌匀檀粉”,便是对此种妆容的赞誉。
白玉之手法轻盈,慕容芜感觉如风拂面,他修长的指,手法如神,白玉之以螺子黛画小山眉,螺子黛乃极名贵的画眉石,加上白玉之巧手绝妙,其眉形便若远远山脉,连绵悠长,衬得一双湖水般的眼更添明净纯美。
白玉之唇角露出隐约笑容:“很美……”
白玉之如绣的眉眼凝视着她,秋阳之下,有恍惚错觉,慕容芜甚至感觉,若时光就此停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们,只是简单的两个人,不必要去面对世间的纷扰。
金箔花钿、新月斜红,白玉之又以脂粉点了杏靥,檀口淡淡,柔唇轻红,娇柔妩媚。
不需几时,红妆美人,悄然生姿,慕容芜一身鲛绡蝶衣,容色艳极,衣袂却清素淡雅,艳则极致,素则端庄,妩媚风饶不失典雅贵气。
而慕容绍则以胭脂粉勾面,薄粉微微而笼,淡淡胭脂色晕开,于汀兰轻颦浅笑之间,妖娆之色里竟有几分真纯。
而苏家采女亦有风采,涂脂画黛,便以苏家最负有盛名的唇脂醉红为采女上妆,苏家采女亦是一身流红衣裳,看上去极是耀眼夺目。
三名采女各自妆点好,本要一起走下高台,白玉之却叫住了慕容芜,他久久凝视她,长裙逶迤,素净蝶衣勾勒她纤瘦身量,她容颜似雪,长发披散,一支蝶簪挽了万缕柔丝,耳上珍珠亦是纯白色的,她周身再无他饰,艳丽与纯色,冰雪气质尤其逼人。
“玉之……”慕容芜亦望着他,觉得他的眼里似有所诉。
白玉之这才回神,执起画眉石,在她眉梢的一个细微缺角处一勾,那若花瓣凋了一般的眉,便再无缺憾,连成一线,双眼亦更加明亮了。
“去吧……”白玉之轻轻的道,今日的他有一些忧郁。
他眸光忽然有一瞬暗淡,那一瞬,竟令慕容芜有一丝心痛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这一眼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她没有多想。
三名采女各自站在李铭辅面前,李铭辅惊艳于描妆之后的慕容芜竟如此绝色。
艳丽至极的妆容,素净至极的衣裙,那女子便好像是自天阶走来的云中仙子,抖落了尘俗与纷扰,却无碍她的芳华。
慕容家二小姐上妆的样子,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
无不发出惊叹与议论。
“慕容家小姐真是美……”
“嗯……也不俗气。”
“到不知是因为倾城公子的化妆术已然出神入化,还是本身便是个美人胚子。”
……
人群中的议论令慕容芜觉得好笑。
作为评判的各位制香师盯着三个人细细打量,眉宇间皆有赞许之色。
各自写下玉牌,放在内监的梨花托盘上,上呈天子。
李铭辅的眼神一直盯着慕容芜,待玉牌呈上方才转眸望向了白玉之。
他的眼神有复杂之色,白玉之却平静异常,他不过与他对视,许久,李铭辅终究低下了眼睛,那一瞬,终有些许妥协之色。
白玉之唇角微微一勾,一边,慕容绍却没有放过这个细枝末节。
他见李铭辅将玉牌一一放好,走到台前,正要开口之时,忽然上前一步:“皇上,且慢。”
一声,令四周瞬时发出议论的声音。
皆回头看向他,慕容绍望白玉之一眼,白玉之却依然神色安静,不为所动,慕容绍迈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皇上,草民有冤,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四周顿时寂静。
李铭辅亦凝住了眉,看一眼白玉之,却笑了:“哦?慕容公子有话,不妨待斗彩大会结束,再与朕说不迟。”
“不,那便只恐来不及了。”慕容绍的话,令李铭辅诧异,他看看白玉之,但见慕容绍亦望向白玉之,心想,莫非此事与白玉之有关?
李铭辅于是道:“如此,慕容公子便起身,说来便是。”
“谢皇上。”慕容绍起身,却转身对向白玉之,向来病弱的公子,忽然有坚毅的神色,甚至似乎有恨,他直指白玉之,“白玉之,你以我慕容家妩妆取胜,胜之不武。”
此言一出,整栋四方。
人群之中,皆发出阵阵惊叹。
李铭辅亦是一怔,慕容芜骤然转身:“哥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