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芜忽然心神一定,在那样的目光下,仿佛……什么都是安静的。
她站起身,将断了的云裳抱在怀中:“会实现的,我是说……你娘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白玉之随着站起来,看着慕容芜,慕容芜挤出一丝笑,却轻轻垂下了眼睫:“我会将它缝补好,出嫁那天,一定穿着这件云裳,做天下独一无二的新娘!”
一句话,令整个夜都寂静下来。
适才的喧闹似乎一瞬间不见了。
顾若莲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江岳山握着手中长剑,不知所措,而白玉之依然那样安静,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好,那么……我等你。”
等到那天,大婚之日,你穿着这身云裳,做我的新娘!
慕容芜对向江岳山,江岳山的迷茫与失落依然止不住他的恨意,慕容芜了解他,于是更坚定的说:“江岳山,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如果你没有杀他,我会穿着这身云裳嫁入白家,如果你杀了他,我依然会穿着这身云裳嫁入白家!”
什么?!她言外之意便是即使进门便成了寡妇也无所谓吗?
江岳山不由得身子一震,这一次,白玉之的眼里亦闪过刹那惊讶。
慕容芜径直向门口走去,她的背影在月色清辉下分外妖娆,白玉之微微皱眉,一直紧握的手掌慢慢松开,可眉心的沟壑却越来越深……
江岳山回头看着白玉之,白玉之瞬间冰冷的眼神亦令他心头一颤。
这与适才温文尔雅的白玉之分明如两人一般。
“识相,便速速离开,否则……”白玉之没有说完,只是转身向内堂而去,顾若莲跟在他身后,江岳山忽然感到一种迎面而来的气魄,咄咄逼人,竟令他不敢再跟进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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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嫁衣白如雪
一切的决定仿佛就是那么一瞬之间。
回到慕容府,慕容芜觉得脑中混混沌沌的,睡醒一觉,便觉得昨夜不过是梦。
可看着妆台上放着的云裳,又猛然惊觉不是。
天啊,昨夜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白玉之悠悠的笑容,暖融融的眼神为何止不住的在眼底回荡?
头疼欲裂,她都不知当时是怎么了,竟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想起来,颇有些懊悔,太丢脸了,这日后嫁进白家,在那个讨厌的白玉之面前,真是抬不起头了。
她微微皱眉,望一眼菱花铜镜中的自己,怎么了?只是一夜,只是这一夜,为何想到讨厌的白玉之,心里竟不再有那种厌恶的感觉?
不不!一定是睡昏头了。
她拿起云裳,自妆台边的绣包里取出针线,那线是前次去京城,带回的雪丝线,正好用在这云裳上,望可不必留下太多的痕迹,想来,这是白玉之母亲留下的遗物,就因为自己,被江岳山损毁,心里难免歉疚。
是了,是歉疚,所以昨夜她才会说出什么……他生或死都会嫁给他的混账话了。
“小姐……”
正在心烦意乱,香萍的声音传过来:“哎呀小姐,你在做女红吗?”
慕容芜不语,只是一针一线细细的缝着。
“小姐,这是什么?你昨夜在白府没发生什么吧?”
“你这丫头越来越罗嗦了。”慕容芜将云裳往旁边一放,回头看向她,“你问题那么多,我也要问问你,最近,怎么都不见那母女俩有什么动静?”
香萍皱皱眉:“我也不知道,最近倒是安静呢。”
“那……苏家怎么说?”慕容芜觉得奇怪,只听说苏家来了一次,却不知为什么风平浪静的。
香萍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慕容芜轻轻推开她,向床边走去。
“最近她们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呢?”香萍一边说,一边拿过慕容芜放在妆台上的云裳,“小姐,这到底是什么?”
慕容芜坐在床边,靠在床沿上:“我的嫁衣。”
“嫁衣?”香萍一惊,几乎叫了出来。
“嘘……”慕容芜将食指放唇上,“叫什么叫?”
“可这嫁衣……”香萍低了声音,想了想,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小姐,可是昨日见了白公子,所以回心转意打算好好嫁进白家了?就是嘛,白公子一表人才,多少名门闺秀求都求不得呢。”
一反常态的,慕容芜竟没有抢白,可她的眼神变得略微迷茫,望着窗外飘荡的桂子花,纷纷如雪,就好像那夜铺天盖地的雪片,落满了娘的坟茔。
如今,她就要出嫁了,也好,自此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从小就没有阳光的府院。
她转眼看看妆台上的云裳,唇际忽然轻轻一牵,云裳雪白,大婚之日视为不吉,可是,又何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用这抹白色祭奠娘的惨死,用这抹白色埋葬那段伤透心的情!
而她,曾发誓母仇不报绝不出嫁,如今……也要嫁人了!
可是,她不会忘记这仇恨,不会忘记大雪纷飞的每一个寒冬!
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臆想惊人心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慕容家两女同嫁,大红色灯笼垂挂了整条街。
慕容府门前,锣鼓喧嚣、鞭炮震天,人来人往,举袖为云。
慕容家与白家、慕容家与苏家,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天作之合、门当户对。
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只怕除了这三家人外,无人能够真正看清。
………………
慕容芜坐在妆台前,今日,从不描妆的她,亦要梳妆打扮。
慕容家的香女,化妆手法妙在浓似乎浅,而淡似乎深,此次嫁女,自当一展长计。
香女拿起金雕珍珠嵌着的妆盒,妆盒亦乃慕容家独有,底部皆刻有慕容二字,敷粉不同于往常的白粉或名贵的珍珠粉,乃慕容家以配方独有的檀粉为敷白所用。
檀粉,乃将胭脂与铅粉调和于一起,呈檀红色,与先敷白粉再涂胭脂之法,有明显差异,色彩均匀、娇媚如桃,杜甫曾有诗云“暗砌匀檀粉”,便是对此种妆容的赞誉。
菱花铜镜中,香女以螺子黛为慕容芜画小山眉,螺子黛亦乃极名贵的画眉石,加上慕容家香女纤手绝妙,其眉形便若远远山脉,连绵悠长,衬得慕容芜一双湖水般的眼更添明净纯美。
随后,金箔花钿、新月斜红,按部就班,再以脂粉点了杏靥,檀口淡淡,柔唇轻红,娇柔妩媚。(1)
不需几时,红妆美人,悄然生姿,慕容芜一身鲛绡白云裳,容色艳极,衣袂却清素淡雅,美不胜收。
香萍惊叹道:“小姐,你真该化妆的,太美了。”
慕容芜脸上却无丝毫喜色。
她承认,她常常纠结,有时候豪爽奔放,有时候多愁善感,明明都下定了决心,这次嫁人,就会逃离这个家了,可为什么,听着门外喜乐齐鸣,心里反而有种惶然不安的感觉?
她甚至紧张的捏紧了衣袖。
“小姐……”过了良久,只听香萍的声音再次传来,香萍是要作为陪嫁丫头随她嫁入白家的。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慕容芜轻轻皱眉,却见香萍面色惶急,目光惊凝不安。
她心里一紧,猛地站起身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香萍用力的点头,慕容芜转头吩咐屋内的香女和婢女:“都出去。”
众人有些犹豫,慕容芜说:“都没听到吗?”
慕容二小姐的性子人人都了解,但凡是惹到了她,只恐怕会闹个天翻地覆。
几个人缓缓的退了出去,只剩下香萍和慕容芜。
“怎么了?香萍?”慕容芜绝艳妆容笼上一层暗色。
香萍急匆匆的说:“小姐,那夜,我是说那天你拿回云裳的那一天晚上,可见到了江岳山吗?”
慕容芜心头一颤,点点头:“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吗?”
香萍眼神忽然沉下去,;脸色也变了。
“到底怎么了?”慕容芜追问。
香萍杏核一样的眼睛水淋淋的,面色亦瞬间苍白了:“江岳山……他……他昨夜……死在了城郊白羽林中。”
“什么!”慕容芜震骇的僵住了身子,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香萍。
香萍颤抖的目光、惊慌的神情,令慕容芜颓然后退两步。
眼前,白茫一片,是又下起了雪吗?她不信,她不相信!
门外依然喜乐喧天,满眼喜红,那红色如同火焰,几乎要烧起来。
心,忽然被滚烫的烙铁烙过,生生的疼。
怎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江岳山!那个出剑无情的夺命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横死荒野?
眼前忽然闪过白玉之轻轻的笑容,她心一颤,猛力的摇头,她闭上眼睛,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他?拥有那种虽淡泊却也温暖笑容的男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可心里转念一想,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为什么,与慕容家从无往来的白家会突然向慕容家提亲?又为什么季芸明明定下了慕容雪嫁入白家,最后又会变成了自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白玉之!
她忽然觉得可怕,心口凉丝丝的一悸。
她转眼看向香萍:“将原先那身喜服拿来。”
“什么?”香萍不解的问,在这之前,不知劝了慕容芜多久,她都不肯换下这身白衣。
慕容芜将云裳脱下,语声变得冷冷的:“快。在这事情问清之前,我决不能穿着这身云裳,不明不白的嫁给白玉之!”
慕容芜感觉,自己好像被操控了,并且……每一步都被算计得异常精妙!
那个人是谁?那双手……又是谁?!
想着,忽然头晕晕的,眼前顿时一片白茫,怎么了?怎么好像全身轻飘飘的?她只听见香萍叫了一声小姐,她身子一软,向前跌倒在床榻上,便再也没了知觉……
………………
(1)古代女子化妆步骤:七步,敷白、抹脂粉、画黛眉、染额黄(或贴花钿)、点面靥、描斜红、涂唇脂。
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城郊有玄机
慕容芜醒来时候,仿佛置身于冰窖中的冷,她全身瑟瑟的发抖,睁开眼,只见漆黑一片。
怎么办?那喜乐声也似乎越来越远了。
逐渐……再也听不见声音。
自己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谁……要害她?
季芸吗?还是……白玉之!
她不知为何会想到白玉之,只是那一念之间,尽管她迅速的否定了,可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一阵难过。
正想着,那阵摇晃好像停止了。
她却更加心惊。
直到有人声传进来:“这女的醒了没有?”
“管他呢?按夫人说的做。”另一个人说着,慕容芜来不及反应,便忽然有一道光射进来,许久的黑暗,让她微微闭目,再睁开时,只见那两个人全都以黑巾蒙面,目光阴冷。
她想开口说话,可是就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来是醒了,不过药力还没过。”一人说。
此时,慕容芜隐隐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快给她吃下解药。”
“你可想好了,给她吃下解药,她却未必会和你走。”
“她没有别的选择!”那声音分外熟悉,慕容芜仔细分辨,她睁大双眼,只见其中一黑衣人将一小粒药丸塞进她的口中。
顿时,一股凉气通灌全身,心口的郁气亦似乎慢慢化去,逐渐,手脚似乎有了知觉,只是因为长时间的不能动弹而微微麻木。
她终于能勉强支撑起身子,颤颤的站起来。
月光之下,凉风拂面。
河畔晚风夹杂着岸边青草的香味儿格外清甜。
她只见那月下的背影,高大却落寞,她四下看看,她认得这里,这里是流城城郊落月河,之所以命名为落月河,便因月色落满长河之时,河面会有莹莹点点的水光犹若星辰。
只是今夜的落月河并不静谧,伴随着凉风,河面荡起层层涟漪。
慕容芜忽然冷冷一笑,看着那背影,她止不住心里的鄙夷:“江岳山。”
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江风簌簌冷
一声之后,那人身子仿佛一颤,半晌,他缓缓回过头,果然,夜色浓郁,水汽氤氲,浮在那人的脸容上,不是江岳山是谁?
“为什么?”慕容芜充满疑惑,“你不是死了?香萍明明说你已经……”
“死的是夺命剑!”江岳山的声音有些沉,面对慕容芜如此冷漠的眼神,他依然做不到平心静气,“芜儿,难道……你很希望我死吗?”
“可……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芜攥紧双拳,夜风荡漾她纯白色不急换下的云裳,已经缝补好的云裳,看不出曾断裂成残的痕迹,江岳山似乎感慨的看着一身皎洁的慕容芜,微微苦笑,“你不会嫁给白玉之的,我早就说过。
她暗暗握紧双拳,听着江岳山缓缓说道:“芜儿,跟我走!”
“不可能!”
“我会用我一生补偿你,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夺命剑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江岳山,一个可以给你平静生活的江岳山!”江岳山上前一步,他扣住慕容芜的肩,目光殷殷恳切,可慕容芜依然一脸冷漠,她看着他,只是冷笑,“江岳山,你不要让我更看不起你。”
江岳山扣着慕容芜肩上的手更加紧了力道,他的目光亦变作了夜间杀手的冷酷:“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凭什么?那白玉之除了一张脸,又有哪里胜过了我?你与他不过几面之缘,却比过了我对你这许多年来的真心吗?”
“江岳山。”慕容芜想要挣脱他,可无奈药力才被化解,周身依然无力,她越是想要挣脱反而被江岳山更加牢牢的扣住。
她肩上火辣辣的疼痛,肩骨都要碎掉一般。
“放开我!”慕容芜大声喊道。
江岳山却得寸进尺,手臂用力一揽,将慕容芜拥在胸前,他目光痴狂,迷乱的看着她。
“你今天……真美。”江岳山的声音有微微颤动。
他看着慕容芜的眼神亦越发放肆。
今夜,慕容芜化了新娘妆,更出自慕容家香女之手,艳极而纯,美如水中绽放的夜莲花,清艳而风华绝世。
“你……”慕容芜暗暗心惊,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岳山忽然将她整个人放倒在草地上,慕容芜惊叫一声,嘴唇便被牢牢堵住,江岳山几乎掠夺一般想要占有她的一缕芳香,慕容芜侧头闪避,双手被他牢牢按在草地上,青草味道变成了苦味,她挣扎说:“江岳山,若你今日毁我清白,我定要亲手杀了你,我会恨你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恨你。”
欲火之下,心智全无。
这样的毒咒,这样的咒骂,江岳山都似乎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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