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水逝船移,一声声的巨响在空洞的暗河中闷声回响。
“啊……”慕容芜一个不稳,向一边倒去,李铭辅立时撑住她的身子。
坐在小船之上,河水如从天而降,倾泻而来,似乎越发急促。
浪涛打在脸颊上,扑面的冷水冻得人身骨剧裂。
黑暗、寒冷、恐惧突袭而来。
慕容芜感到肩上有一双手紧紧的扣住,她抬头看去,对上李铭辅淡定如风的双眼,他眼里永远闪烁着自信的光泽,面对如此巨浪滔天,顷刻便丧命的局面,亦是这般面不改色……
可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心安。
忽然,又想起了白玉之,烈火之中,只是他的一个眼神,只是他的一双手,便可以给她源源不断的力量。
心内的悲哀被突地一个巨浪打破。
“啊……”她一声惊叫。
小船在暗河中急剧晃动,此时,暗河顶部不时滚下碎石,直朝船上、身上打去。
慕容芜因惊吓和寒冷,身子不断发抖。
李铭辅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龙眸深凝,前方是暗无天日的大水……难道,他便果真要名角于此吗?
他不甘心,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第3卷 美人如花隔云端 娇影入水流
正自思想,突地,一卷大浪朝着小船席卷而来,巨浪拍打,小船忽的翻起,李铭辅大吃一惊,因剧烈的摇晃,身子被甩出了小船,撞到一块巨石之上,怀中的女子亦被冷冷浪涛卷了起来。
慕容芜花容失色:“啊……皇上……”
李铭辅伸手要拉住她,却只触到她湿透的衣襟,一声锦帛撕裂的声音,慕容芜只感到身子被巨大的水浪席卷而去,忽而有如飘忽的一片孤叶,渺小而不堪一击。
“少夫人……”李铭辅用力把住岩石,龙眸凝聚,他眼看着慕容芜被滔滔巨浪卷走,最后只剩下一个白色的点,渐渐……消失……
…………
暗河越深,河水越是阴寒,一阵阵寒气让人逐渐没了知觉。
“啊——啊——”从麻木、没有知觉,到周身自骨头到皮肉的剧痛,令慕容芜感觉自己已经到了阎罗地府,正在接受阎罗王的刑讯。
自己是死了的吧?那么急的水流……
小船在她眼前支离破碎……
自己怎会还有命在呢?
“醒醒……”一个声音冷冷的传进耳朵里。
“她已睡了两日两夜了,还是不醒,九香回御丸已经服下三四颗了,怕是活不成了。”
“她的叫声好尖刺耳,说明还蛮有力气呢。”
“要不要去禀报师太?”
朦胧中,慕容芜听到两道声音,娇滴滴的。
正当她意识逐渐有些清晰的时候,那声音却消失了,静得毫无声息,连一丁点儿的鼻息都没有。
她没死吗?她还活着?她被人救了么?可是……怎么可能?
“师太……”
正想着,就听见刚才其中的一个声音再次响起:“这女人也许活不成了,总也不醒的。”
“她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流域河。”这是一个沉静得疏离的女子声音。
慕容芜侧耳听着,企图动一动身子,却发现怎么也是不能,身骨如同要裂开一般,剧痛难忍。
“难道……也是为着胭脂泪而来?”
胭脂泪!慕容芜突地心上一颤,虽然她整个人动弹不得,可是意识却已经清醒,虽然她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可是感觉还在,胭脂泪!她没有听错。
可是,这是哪里?这是什么人?为何她会提起胭脂泪来?!
第3卷 美人如花隔云端 剑光映夜寒
她用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只听那沉静的女人又道:“最近斗彩大会在即,山里又要不太平了。
她腾的坐起来,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同时,她亦终于睁开了双眼,鲜血染红了素色锦面被,慕容芜呼吸急促,却感觉好受得多了。
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尼姑打扮的中年女人静静的看着她:“总算是吐出了这口污血。”
慕容芜环视四周,中年尼姑身后站着两名俗家打扮的年轻女子,她们皆是面容白皙姣好的女人,只是目光清冷了些,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一说话,慕容芜便觉得喉咙疼痛难忍。
中年尼姑道:“这里是万古山,我们是这山中人,而你……”
她沉静的目光闪过一丝暗色:“姑娘,贫尼倒要问一句,你只身一个女子,又为何会出现在万古山流域河?”
“流域河?”慕容芜不解的望着尼姑。
中年尼姑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一阵清爽的晚风拂进来,令慕容芜心中舒爽了许多。
“贫尼惠云,这里是万古山兰迦寺,适才我的徒弟明心在流域河畔救起了你。”
不错,自己是掉进了暗河,被巨浪卷了起来,随即没了意识。
原来,竟是被救至此。
慕容芜连忙勉力走下床,低身说:“多谢师太救命之恩,慕容芜无以为报。”
突地,惠云抚着窗棂的手猛地收紧,她转回身的刹那,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忽而寒光烁烁,她上下打量着慕容芜。
“师傅……”明心在一边亦是眉目纠结。
慕容芜一怔,怎么回事?
惠云向明心一摆手,示意她不要言语,她看着她,尽量平静的说:“小姐,你复姓慕容,可是流城宫廷御用慕容家女儿?”
慕容芜一惊,点头说:“不错……”
话音未落,慕容芜便感到一阵寒气自脖颈处侵袭而来,“唰”的一声,身边明心竟抽出了腰间长剑,明晃晃的剑光刺入她的眼眸,她一惊回头,不解的望着惠云:“师太……这……”
莫非,她们竟与慕容家有何仇怨不成吗?
第3卷 美人如花隔云端 疑云满竹斋
惠云的脸色亦沉了下去,她定定的望着慕容芜,亦没有阻止徒弟的出手:“果然……还是为了胭脂泪而来,你们这些个制香师,表面上活色生香,骨子里却尽是些污垢肮脏!”
“师太,我想您误会了……”
“没有误会,哼!便当我惠云白白救了你!你走吧,胭脂泪……你休想得到!”惠云拂袖转身,对向窗外冷月当空。
慕容芜连忙辩解:“不,师太,我虽是慕容家女儿,可这一次实在是被奸人所害,被迫误入万古山,实在不知……”
她说着,却忽然住口,她本来要说,实在不知这与胭脂泪有何关系。
可是,实际上她确实知道万古山中,有一名尼姑,她的手中握有制香师梦寐以求的胭脂泪。
惠云回头看她:“怎么?说不下去了吗?”
慕容芜抬眼看她:“不,师太,不瞒师太,慕容芜确实知道万古山、知道胭脂泪,可是此次来到此处,却决计不是因为它……是……”
说道此处,她忽然想到了李铭辅,连忙回头看明心:“这位小师傅,你救起的只我一人而已吗?”
明心看惠云一眼,惠云道:“不错,只你而已。”
“遭了……”慕容芜拧紧眉头,这么说……李铭辅有可能在湍急的河水中……
不对!他该是抱住了一块岩石的!
“师太,可有船可入流域河吗?我有个朋友恐怕还被困在那里……”
“哼!”惠云不等她说完,便挥手一掌,重重打在慕容芜脸上。
慕容芜措手不及,疑惑的看着她:“师太……”
“还不是变着法儿的要去寻胭脂泪?你这姑娘,好深的心机……”惠云似咬牙切齿。
慕容芜百口莫辩:“不是的……我……”
“不要再说了。”惠云不容慕容芜说话,向着身边的明心道,“给我看牢了她,不准她踏出竹寨一步!”
正欲离开,从门外又走进一名女子,依然是年轻的模样,秀气娇美:“师太,外面有一人十分狼狈,求见师太……”
慕容芜心一颤,立时道:“师太,许是我的朋友。”
惠云回眼看她,一脸严峻:“若是你朋友便更好,将他们关在一起,斗彩大会前,不得……离开半步!”
说完,惠云转身而去。
“师太……”慕容芜只是步子动一动,喉间的剑便更加一分力,她转眼看向明心,明心的眼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冷冷的看着她,“师太说了,不许你踏出竹斋!”
慕容芜一怔,心下一思,此刻强争显然非明智之举,她体力本便耗损严重,此时莫说是与这持剑的女子抗衡,便是让她走出这竹斋都显得无比困难。
她脚下软绵绵的,心里却定了下来,她看向明心:“好,我不走便是,姑娘可否将剑拿来?”
明心看她一眼,娇弱苍白的样子,想来耍不出什么花样。
于是将剑放下,转身出门,慕容芜听见锁链的声音,随后……整个竹斋便陷入了一片长久的寂静中……
第3卷 美人如花隔云端 重逢不是处
因为静,慕容芜觉得更加疲累了,她躺在床上,不知又睡了多久。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李铭辅的脸:“你醒了。”
慕容芜一惊,回忆起之前的事情,随即隐去:“是,我睡了很久吧?”
她全身酸疼,却觉得好多了。
李铭辅点头:“自朕被关在这里,也有三天了。”
三天?自己竟睡了三天三夜吗?
慕容芜揉着额头,香鼾初醒,一身单薄的素白丝裙令她身量美好妖娆,她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便牵扯得衣襟荡漾,飘然若仙。
她莲步轻轻,走到窗前,想要推开窗子,却发觉推不开:“这窗推不开。”
“是呀,他们怕咱们会逃走。”李铭辅镇静的说。
慕容芜回头看着他,他的目光亦正盯着她,有一种异样的温柔,慕容芜忽的感觉自己衣衫单薄,连忙走回床边,缩在了被子里,她尴尬的抬眼看他:“皇上,你是怎样逃出暗河的?”
李铭辅想了一会说:“朕都不知道是怎样逃出来的,木船被打散了,朕抓住一块木板随着大浪漂移,浪后来慢慢的小了,朕便出了洞穴到了岸边,只是体力已经几乎耗尽了,费了很多时候才找到一间寺庙,却想不到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只是她们囚禁我们不知何故。”
慕容芜轻轻一叹:“为了胭脂泪。”
“胭脂泪?”李铭辅不解,他是被直接关进了竹斋,惠云对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慕容芜无奈的道:“是一种十分名贵的胭脂水,凡是制香师恐怕都想要得到吧?只是原本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而已……谁知道竟是真的……”
“那么……她为何要囚禁咱们?”李铭辅追问。
慕容芜摇摇头:“具体,我并不知道,只是她们听说我是慕容家女子,便认定我是为了胭脂泪而来,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我关了进来。”
李铭辅恍然一般点头,正要说话,只听门声响起来,两人同时朝着门口看去,只见明心推门进来,见慕容芜醒了,冷声说:“既然醒了,就随我来吧,我家师太最爱干净,你们两个这样多日不沐浴更衣,师太颇是觉得不舒服呢。”
慕容芜看看李铭辅,李铭辅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以李铭辅的武功,对付明心难道会有问题吗?
李铭辅笑着说:“明心师傅特别厚待我,喂我吃了软香水。”
慕容芜一惊,她听江湖朋友说过,软香水,一种令人全身无力的药水,没想到这深山野寺之中,竟会有。
慕容芜也觉得身上很不舒服,沐浴更衣也正合她意,于是道:“小师傅请带路。”
明心示意外面的尼姑进来,将李铭辅扶起来,而明心一人带着慕容芜向着另一边走去。
第3卷 美人如花隔云端 兰汤浴软香
一路走来,慕容芜不禁有些惊诧,既是寺院,可为何布置如此华美精致?回廊九曲,不比慕容府的逊色,湖光秀美不比白府的简陋。
慕容芜由她们引着来到沐浴池。
整个沐浴池以玉石筑成,以绛紫与明红两色雕刻出沐浴殿的火热与舒适,这样华丽的颜色,偏偏又有青白两色的纱幔左右飘摇,白如雪,青若水,清素得极致,与艳丽到极致的砖色相映,水ru交融、张扬又沉静。
行于玉阶上,一股清凉与温润自脚底漫生,袭上心房,袭遍全身,紧绷的心绪立即舒缓沉静下来。
慕容芜衣衫褪尽,没入兰汤碧水,明心立于纱幕之外。
仿佛好久未曾沐浴过了,全身浸在温热的水中,暖意融融。
青葱玉指捏起水面漂浮的花瓣,那花儿便在指尖上留下嫣红的颜色,她侧头沉思……这是什么花瓣儿?这样的颜色与汁液该是十分适合做胭脂花用,可是她却不认得。
花瓣的形状与色泽是极妖艳的,看得久了,竟有些头晕目眩。
不……不对!
这种晕眩的感觉,该不是眼花!
是……
她再动一动,猛然发觉,全身都已经绵软无力,就如同中了软香水一般,难道是这花瓣儿有毒?
还是……这水?
她转头看向明心,明心已然冷笑着,掀开柔柔纱幔,缓步走了进来,阴森的看着她……
第3卷 美人如花隔云端 飞花渐玉露
此时此地,她觉得静得可怕,水声清晰得刺耳,仿佛一座华丽的囚笼,而她就是被囚禁的囚徒。
明心走近她,眼光高高在上,纤长玉指捏起慕容芜尖削的下巴:“不……”
慕容芜眉心一皱,不解其意,明心目光一闪,唇际凝了狠色:“妩妆的配方是什么?”
慕容芜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明心竟然会提到妩妆!
这座寺院究竟隐藏了什么?为什么她们会对胭脂有这样的偏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慕容芜淡淡的说,波澜不惊。
明心冷笑:“此时此刻,还由得你吗?”
慕容芜亦微微一笑:“怎么?杀了我吗?”
明心摇摇头,用力甩开她的脸:“你倒是想呢……”
说着,她站起身,转身向着帘幔外走去,她目光在氤氲的水汽里迷离不清,慕容芜凝眉思索之际,她拍拍手,只见有两个尼姑面无表情的押着一个人走进浴室。
水雾弥漫中,慕容芜隐约认出,被押着的正是李铭辅!
她心里顿时一悸,望见明心阴冷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一些:“你……”
“我定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明心的声音似飘忽一般流利在水雾里,她一个示意,两名尼姑便将李铭辅推到了浴池中……
“哗”的一声,水浪高扬,飞花溅玉。
慕容芜侧脸一躲,再睁眼时,只见李铭辅双唇紧咬,面红耳赤,气息混重,目光却透露着强忍的克制……
她心下一思,此地之人善于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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