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莲的眼里泪水渗出来。
醉胭馆内,已如火炉一般,白玉之已被烟火熏得头昏脑胀,他犹自支撑,忽的想起什么,自腰间抽出一支短笛。
须臾,短笛之声渺渺响起,笛音在火海里缭绕一片清凉之声。
一曲《短歌终》,是幽幽竹林清新的晚风、是脉脉春水荡漾的柔情。
笛声如人语,寻觅着失去的踪迹。
忽然,笛音之中,一女子的声音弱弱传来:“我在这里……”
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白玉之立时收起短笛,朝着那方向而去:“慕容芜……”
随着这一声出口,猛烈的火舌扑过来,白玉之翻身躲开,地面已烫得不堪,必须马上出去才行,他就地一滚,忽的,指尖触碰到柔腻的肌肤,他猛地回头看去,只见慕容芜正坐在地板上,看见他时,眼神微微一动,唇角牵起一抹笑意:“是你……”
白玉之清澈眸光映着火光,望着她,长长出一口气:“你这个蠢女人……可算找到了你,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快走。”
他说完,要拉慕容芜起身,慕容芜却一声痛呼:“啊——”
“怎么?”白玉之一惊,慕容芜看着他,蹙眉说,“我的脚……”
白玉之低头看去,原来她的脚受伤了,此时,一根裹着烈火的木柱直向下砸来,白玉之立时扑过去,将慕容芜抱在怀里,翻滚到另一边,火光里,似乎已没有退路,白玉之看她一眼:“抱紧我。”
慕容芜一怔之间,身子已然腾空而起,她被白玉之抱在怀里,白玉之向着来路冲出去。
可大门已经被大火封死,没有去路。
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是耶如非耶
此时,焦烟黑漆漆的扑面而来,白玉之侧身避过一阵火流,转而向着窗边而去,燃烧的窗棂,火气盈盈,白玉之抬腿踢过去,窗被破开,此时,脚下已经颠簸摇晃起来,他所在之处应该是个小台子,醉胭馆已被大火侵蚀殆尽的残骸开始崩塌。
他的身边立时围上了许多人,倾城男子惊人之举,令许多人为之感叹。
顾若莲
拨开人群冲进来:“公子……”
她声音哽咽,然而在看到慕容芜紧紧依偎着白玉之时,脸色瞬时暗了。
白玉之抬眼看过去,只道:“没事了。”
慕容芜渐渐平息了心跳,她抬眼看着他,他俊美的脸容已被大火燎伤,红黑交错,心底有软绵绵的疼痛,眼里流下泪来。
为什么?他会冲进去救她,甚至……不顾生死?!
她眼光一动,只见白玉之身上有多处烧伤,渗出鲜血来,而自己只是轻微的擦伤,还有脚上的伤而已。
她说:“你受伤了……”
此时,慕容绍亦冲了进来:“芜儿……你可有事?”
慕容芜却好像没有听见慕容绍的话,纤细的指尖抚过白玉之臂上的伤口:“你……”
她一时说不出话,而白玉之依然淡淡的说:“没事。”
他放开慕容芜,扫一眼慕容绍:“妹妹还陷在一片火海里,幸亏没事,不然想必大哥心里也是不安的。”
他言语里有几许嘲讽意思,慕容绍一愣,心里却亦是有愧疚的,他不敢看妹妹,慕容芜只是说:“走吧,我们回家,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白玉之狡黠的看向她,悠悠一笑:“你走得了吗?”
他看看她的脚,慕容芜微微活动下脚踝:“应该……可以吧?”
“别逞强……”白玉之忽然咳嗽两声,慕容芜向前走出两步,“没问题。”
白玉之心口有微微疼痛的感觉,他蹙眉,抚着,想必是吸入了太多的焦烟。
“白玉之……”慕容芜轻声唤他,白玉之却冷冷的拂开她的手,“我没事,既然能走,就自己走吧,醉胭馆毁了,采女甄选不知要如何进行。”
他好像已忘却了适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好像忘却了大火之中,他给她强力的支撑。
走出火海,他还是他,还是那个清清冷冷、变化多端的白玉之……
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月冷透窗纱
一场大火,吞噬了整个醉胭馆。
于是,万箭穿心的惨烈便会瞬间瓦解她心内的悸动。
她不知所措,没有回答香萍。
及至夜晚,夜风如同细绸,拂过脸颊,有清爽的泥土味道,慕容芜在院子中缓缓踱步,不知为何,便走到了白玉之窗前。
窗影淡淡,月光冷透一纸窗纱,男子的侧影映上窗子,摇摇欲坠的星光,仿佛为他勾勒一抹亮丽的明线,愈发显得迷魅诱人。
他身姿如挺立的松,似乎临着风雪,雪的魂魄成就他冰一样的双眸。
慕容芜脑海里忽然闪过他的眼睛,她微微低头,顿时觉着心里翻腾不已。
有什么可怕的呢?即使不是夫妻,人家救你一命,总归还是要感谢的吧?
即使是出于礼貌,也是要感谢的吧?
她咬咬嘴唇,走上台阶,正要叩门,却见那窗影之上赫然多出一个女子身影。
那身影绰约,长发如水,月光不合时宜的打乱了她的影子,她与白玉之越靠越近,慕容芜的心跳忽而一顿,她下意识侧耳在窗边,只听里面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你为她奋不顾身之事,我听说了,很是惊讶。”
这声音有些许熟悉,可是……却不是顾若莲!是白雪卉吗?似乎也不是……
若是白玉之的客,那么自己又是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
那玲珑身影更近了那挺拔的身躯,慕容芜心一颤,只见,那两个影子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她惊讶的睁大双眼,看那样子,那女人该是伏在了他的背上。
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一言碎一语
“你爱她吗?”女人说。
慕容芜怔楞的站在原地,她几乎站立不稳,他们谈论的果然是自己!
那么白玉之冷漠直接的不爱,和隐晦的缘由,都是在证明,自己的愚蠢吗?
城郊江边的温柔!
慕容家府中的维护!
烈火熊熊中的拼死相救!
难道……都是假的吗?
那些若有似无的错觉,难道……真的只是错觉而已?!
这女人的话,似乎令她陡然清醒了,不错的,白玉之与她……至今仍然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
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悸动,都只不过……是一种讽刺而已!
自己果然是蠢女人!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她怔怔的落下眼泪,唇角咸涩的味道沁在舌尖儿上,苦涩难当。
她转身要走,房间内却忽的叫道:“谁在门外?”
她站住脚步,随着门声的响起缓缓回过头,月色之下,浮云过夜,院内幽风摇荡她衣袂翩然,她看着白玉之走出房门,眼底的月光依然静如湖水,却倒映出她失落而逃的狼狈样貌!
眼底忽而一阵酸热,泪光与月色交融,一滴滴的陨落在月色长裙上,破碎成裙摆上绽放的夜莲花。
白玉之微微蹙眉,迎风而立的女子,不经意而流露的软弱突地令他心头有一阵异样的疼惜。
然而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淡淡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偷听吗?”
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公主李千姝
慕容芜不及言语,便见自他房中,走出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绯红色纱榖长裙,内衬流泻如水的乳色绣丝纱,身量纤楚、体态婀娜,眉含黛、唇似丹,一双盈盈美目,流露几分傲然又似乎浅浅的隐藏在眼底最深处。
慕容芜一惊,这女子……不正是去往慕容家巷子里遇见的女子吗?
她怎么会在白府?怎么……会在白玉之的房中,而看上去,他们不但早就认识,而且交情匪浅,心里一阵阵的刺痛,令她说不出话。
她只是默然垂首,掩饰她突如其来的落寞。
在这女子绝艳的姿容下,素颜的自己显然愈显得苍白无力……
“少夫人怕是误会了什么,才在这里……”那女人抿嘴而笑,嘲弄的眼神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慕容芜虽然心底失落,可她从来容不得别人如此奚落自己。
她收拾心情,仰起头道:“这位姑娘错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他死没死,既然他活得好好的,依然可以美女在怀,那么看来我是多虑了,不过也好,我自不必再为连累他受伤而内疚。”
她转身要离开,却被人抓住手腕,她回头看去,只见白玉之若无其事一般看着她,他稍稍用力,将她拉近到身边,清澈目光深深的望着慕容芜,修长的指略微抬起她的下颌,慕容芜水溶溶的眸子便映在了他的眼底,他幽幽笑了:“哭过了?”
慕容芜瞬时大窘,脸上烧热不已,连忙甩开他:“谁哭过?只是这些日都没有休息好。”
白玉之笑着摇头:“好!你看可怎么办?”
他转眼望向那清傲的女子:“十三公主,你将我妻子弄哭了呢?我要怎么哄她?”
十三公主?
慕容芜大惊,她转头看向她,十三公主的眼神掠过一道明晃晃的寒光。
她身子一颤,她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个一再追问她与白玉之洞房之夜,以及对白玉之投怀送抱的女人,竟然会是大粤朝高高在上的十三公主——李千姝。
李千姝神情微微一滞,随即冷笑道:“想必少夫人定然胸襟广阔不会在意的。”
她言语中带着刻意的讽刺,眼神更有几分凌厉气势。
慕容芜看着她,她的艳美与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猝不及防的惊人消息,令她有些许怔楞。
白玉之缓步走到她身边,忽然揽住她的腰:“好了,夜深了,公主亦该回了,如此夜景,春宵一刻之际,我们也回吧。”
白玉之好似闲话家常,慕容芜看着她,尤其感到李千姝的目光如冰如剑,他是故意的吗?又是这一套?!
慕容芜出乎意料的拂开他的手,她看看李千姝,李千姝动人的眼睛此时霜水融融,她心下一思,她虽然厌恶白玉之的举动,可是,她更厌恶李千姝凌驾万物的桀骜眼神。
她沉下口气,笑道:“想必你与公主还有话要说,你们说,我先回房便是。”
她转身走开,目光刻意在李千姝脸上停留一瞬,她面无表情,素颜女子更显得冷漠非常。
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不识画中人
李千姝心里有气,可却无发作处,她紧紧攥着衣袖,目光沁在月光满地的石子儿路面上,斑驳诡异。
是啊,能怎样呢?她是白玉之明媒正娶的妻子,若自己有失仪态,那便是无理取闹,若自己毫无反应,却也不甘就这么落了下风……
她突地转头,正要叫住慕容芜,白玉之却忽然柔声说:“公主,芜儿失礼了,你不要见怪才好,她不懂得宫廷礼仪,未能依礼拜见公主,白某在这里代她赔礼。”
说着,欠身一揖,李千姝眼神疑惑:“你……”
她不能相信,这是那个高傲自负、冷漠如冰的倾城男子,适才,明明适才他还与她说,对于慕容芜没有半分爱念,却为何转瞬之间就是另一张脸孔?
“白玉之……”李千姝很少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白玉之悠悠而笑:“公主,夜深了,还请早些歇息,待斗彩大会之上,白某定将一展长才,不会令公主失望……”
李千姝本是打着斗彩大会的名目前来流城,她却不知,白玉之已娶了慕容家小姐为妻,得知之时,伤心不已,她望着他,明明润如水,清如月的男子,却为何可以这样无情?
她咬紧嘴唇,知道此时纠缠不过令白玉之厌烦。
索性转身而去,那一袭华丽长衣,扫过院落里凋零的桂子花儿,香气袅袅,飘荡在李千姝身后,白玉之的眼光亦由平静变作冷冷的鄙夷。
他亦转身走开,回到书房中。
书房内,慕容芜坐在桌案边,随手捏着一支白玉云毫,仔细端详着放在他桌案上的一副女子画像。
这画像笔力均匀、描画精心,一笔一划都似凝了真情切意,只是这女子却没有脸,白玉之不曾为这样婀娜多姿的女子画眉点眸,勾唇描鼻,见白玉之进来,慕容芜沉思的神情立时一变,冷脸说:“还真快呢,有没有留人家公主多住两夜?”
白玉之冷笑:“说话何必如此刻薄?你并无须在意她。”
“无须在意?”慕容芜将手中云毫掷在桌上,飞溅出点点墨星,她站起身,看了白玉之良久,无语。
“你干什么?”白玉之淡淡说。
亦走到桌案旁看着那幅画,那是自己画了一个月之久的画作,他想要描画出心里采女的样子,可是始终都没能完成。
他不知怎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己的画笔?怎样的女子才配得上白家的妆容?
他苦心思索,李千姝适才曾言愿意为他画中之人,可他婉言谢绝了,李千姝追问他心里的画中人是谁,他始终没有答案。
半晌,二人皆是沉默的。
“是不是在你心里所有女子都是不必在意的?”隔了良久,慕容芜才说出这句话来,燃烧的烛火,摇摇晃晃,乱舞在纸面上。
白玉之依然是平常的脸孔,低头看着一纸墨画:“或许吧……”
慕容芜心尖猛地一痛,深吸口气,感到无比艰难。
她转头看向他,他执起白玉云毫,笔尖流水,行云而书,那纸上女子身姿便愈发栩栩如生,仿若披了仙家裙纱。
他无所谓的样子,令慕容芜有些恼火:“女人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白玉之眼也不抬,专心于那一笔一画:“什么也不算……她们……不过是有所图的,女人……还不都是如此……”
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言辞间的不妥,慕容芜却怒火攻心,她一步踱上去,忽的抢过白玉之手中云毫画笔,白玉之一愣,抬头看她,她心口起起伏伏,望着他的眼神,如同将醉胭馆付之一炬的熊熊烈火。
她紧握着云毫笔,一字一顿:“女人都是如此?那你娘呢?”
第2卷 越女新妆出镜心 白家点采女
一句话,如同夏日晴空一道闪电,在白玉之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立时冰冷了眼神,修长柔顺的眉峰陡然如刀,他咬牙,切齿说:“你说什么?”
如此可怕、如此骇人、如此阴枭恐怖的目光,令慕容芜愣了片刻,但随即便冷笑说:“不是吗?你既然将所有女人都说成唯利是图之人,那么不是自然包括了你的母亲?”
“住口!不准你亵渎她!”
“亵渎她的是你!”
面对他的盛怒,慕容芜无丝毫退避。
她看着他,眼里照映着他的冰冷,他狠狠的望着她,仿佛那一道目光便是一柄长剑,直插入慕容芜心里去。
那种眼神,出现在如此俊美的脸上,烛火摇曳,愈加热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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