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离去後,薛潘看著烛火印出来的重重壁影,纷扰的过往原本朦胧一片,此时,却格外地清晰了起来。
“只怕,要变天了…”薛潘闭上双眼一叹。
☆、第十章
几乎是上百年前,玄真道君在传说中的仙妖之争中亡故,遗留下修仙残卷,便成了众妖魔争夺的宝物。
幸而玄真道君的同门师弟玄元道君将其守护得很好,但依旧波及到了武林门派。也有人说,玄真残卷只留下一卷和二卷,玄元道君将其补回全三卷,正是靠这玄真残卷破了玥族的玥窑妖术,从而帮助东境魏朝的国君踏平了南境的玥国……
黔灵山、剑仙道宗上的玄元道君,已经在人们心中成为了半仙半人的存在了。
但封刀觉得传言不可信,听闻那剑仙道只有一座小殿,道生不多,其宗主看起来又根本不像当年踏平玥国的样子。况且堂主说他手上的就是玄真武卷,从何来,为何来,都不甚清楚……
苦苦思索间,眉额抵上了一根温热的手指,回过神,就见薛小召收回了手说道:“哪里来苍蝇给你夹?你就不要再皱眉头了,看得我跟你一起心烦。”
“抱歉…”封刀收回自离开花间堂就抹不掉的愁绪,心想不能再这样了,就算愁也要在薛小召看不见的时候愁,挤出轻松的笑容道,“累麽?我们休息一下如何?”
薛小召像看傻子一样地看著他:“一盏茶之前我们才刚休息过吧。”
他竟然分心到了这种地步…不行啊,定力太差了!封刀默默在心里暴打了自己一遍,扯开笑颜道:“我们现在是上山去麽?”本来策马两天就可以到达九阴山上的武林盟,硬是被薛小召东玩西玩地拖了四五天才到山下。
薛小召摇摇头:“山下有小镇,玩一会儿再上山吧?反正还有一天,急什麽呢。”封刀笑著点点头,只要小召高兴,怎麽样都行。
山下的镇本来就因山上的武林盟所成,到了武林群雄会的日子更是热闹。进到市坊间人山人海,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和谈论声相互交错,热闹非凡,带刀带剑的侠客也比比皆是。
小召…一不看著他就不见了,封刀赶紧跟上他,见他溜进了一个装潢华丽的玉器行,走得是熟门熟路。
玉琼苑 ── 这名字不像玉行,倒像是个清闲小居,封刀抬头看了看,跟著薛小召走进店里。
玉行里装潢得典雅却不失大气,零零散散地站著一些衣著华丽的客人在悄声鉴赏著玉器,想必这里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来的玉器行。薛小召和他一进店,就收获了不少目光,望到薛小召身上是了然,到封刀身上的是惊豔。
“唷,薛少,也来武林群雄会麽?”一个五官俊美衣著得体的男子迎上来,听其口气,薛小召应是常客,封刀想。没有预料中的窃窃私语,想必这些人都来自有名有实的门派,修养自是不错。
薛小召点点头,男子又笑著道:“不见吕少…那这位是?”男子话一出口,本来刻意不看过来的眼光,这回看过来了,又刻意转了回去。封刀肯定,他们虽假装玩赏著玉器,实则耐心等候薛小召的回答。
奸商…薛小召在心里腹诽,不就是上次威胁了一下他老板麽,用得著一来就不让人好过麽?但也无碍,於是薛小召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我爹新收的门下弟子,这次我带他来见见世面。”
薛小召刚一介绍完,封刀就收到了几道炽热的视线,刺得他有些不自然,小召说的没错,他真是没见过什麽世面…就算在以前自家,多是像被精细养著的少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堪比闺中女子。
那些视线看到封刀的长相之後,有的是了然,有的是暧昧,更多的是好奇。
男子一副惊讶的样子:“武林里谁不晓得花间堂主眼光高得很,这麽多年来也只收了四个弟子,还包括了薛少您…”男子轻轻笑道,说罢对封刀拱了拱手,“想必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已是有过人之处了,失敬失敬。敢问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封刀也回了礼道:“封刀,冰封的封,刀剑的刀。”
“封刀…”男子回味道,“好名字!封少,在下唐吟风,便是这陋苑的拙愚掌柜了。”说罢看了看封刀的长相,唇角的弧度更是大了。
“我说唐掌柜,你这玉琼苑的待客之道几时变得这麽差了?”薛小召有些不耐烦道,“本少一路走来,你连一盏茶水也奉欠?”
“哪里哪里,”唐掌柜道了歉意,接著是一个大大的请的姿势,“两位少爷还请上座。”说罢就带著两人进到杏花飘香的院子里,撩开珠帘,里面是一间间清雅的耳室。耳室的墙上有大大的圆形木窗,窗上浮雕著精细的图案。掌柜将窗子打开,就能看见不小的四方院子里缤纷的杏花。
“二位少爷稍等,茶马上就来。”掌柜微微欠身,就掀开珠帘退了出去,留下薛封两人面对面。
“这里真不错。”两人坐上雅座,封刀笑道。
“还是比不上我家嘛。”薛小召弹了谈窗户上的糊纸说道。
“小召,你经常来这里?”封刀想起薛小召熟门熟路的说辞、以及唐掌柜殷切的招待,这种地方,得到掌柜的亲自服侍也该是常来的客人了。
“还好吧,他老板欠我一份人情,这家夥巴不得替他还了两不相欠。”麽指反指了珠帘外走进来的那人。
唐掌柜带著清秀的丫鬟走进来,丫鬟轻巧地放下捧著的茶具,一直低眉顺眼,眼神都没有乱飘,封刀更是觉得这里不错了。
唐掌柜搬了个凳子靠近高了一些的雅座,他的软凳低一些。修长的手指摆弄著茶具,将第一道茶倒在茶宠身上,茶宠哧哧地冒著热气,窜出来的香气也慢慢升起。
薛小召感兴趣地问:“新茶?”
“正是,新进的昆仑山雪菊,还特地磨成了茶粉,唐某想薛少会喜欢的。”掌柜笑道,继续把第二道茶倒在茶宠身上。
“恩哼,”薛小召摸了摸茶宠,微烫,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仅仅有些水迹,“有一丁点茶叶我都不会喝,倒磨得不错。”
“知晓薛少的品味习惯,唐某怎敢轻慢?”掌柜笑道,“薛少,封少,请了。”说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三人相敬,转到杯子无花的那一面饮下。
饮完後将茶杯底翻过来给另外两人看,相视而笑。掌柜又给两人倒上茶道:“薛少今日来是想看看什麽玉器呢?”有过交集,便大概知道薛小召的个性,没事绝对不会去没目的性的地方。
“我来寻个刀型的玉器。”薛小召说完,封刀就看向他。
“有,二位稍候。”掌柜就退了出去。
封刀看向薛小召,薛小召说道:“本来想在你被收徒那会儿送你的,没来得及,後来也没找到合适的时候,现在刚好,就当做是补偿吧。”
“小召…不用为我破费。”封刀摇摇头道。
薛小召摆摆手:“与其这样想,你还不如日後努力一些,对得起花的那些钱。”
其实封刀想的不是这个…他并没有数过堂主给了他多少钱带小召离去,所以看到薛小召像以前那样花钱如流水,他是有些担忧。
待掌柜捧来盛著玉石的绒案时,薛小召下了雅座,一边听著掌柜的介绍一边细细挑选。挑中了一块小麽指长度的刀型翠玉,浓浓的纯绿色,颜色鲜豔明亮,色泽均匀。薛小召转过身来,对著透进窗户的阳光照著玉石,光线进入透明而质地细腻的玉石,反射出了美丽的光芒,封刀就算不了解玉石,此时看著,也能感到这块玉石晶莹通透的美感。
“薛少,这块玉石是上等的岫岩玉,想必其中的质量薛少也看得出来,切工是经南阳奇人玉山先生之手,看似简简单单的形状,但切成刀型,‘刀面’不能过厚或过薄,‘刃’位处要在正中,此比例刚好适中,也是难得的好物了。”掌柜说明道。
“恩。”薛小召拿过刚刚用过的琉璃茶具,用小小的玉刀用上内功施力一划,茶具裂成了两半,薛小召满意地问:“开价多少?”
“一百五十两。”掌柜眼角抽搐,心疼那琉璃茶具,转念一想暗地抬了价钱。
“一百,不多说。”薛小召当然也知道,这样上等的好玉又经过那样的名家之手,少也少不到哪去…但不就是一个琉璃茶杯麽,这掌柜宰人真是明目张胆!
“一百四十五。”唐掌柜死不妥协。
“一百一,就一百一!小心我以後告诉武林众兄弟,再也不来你这宰人的玉行!”薛小召道,看得封刀直想笑。
掌柜看似困难地说:“薛少,你也是救过唐某老板一命,唐某才与你这个价钱,我们做这行的又谈何容易?薛少能想象唐某在玉山先生门,口日晒雨淋等了三天三夜才等来这等好玉麽?”
“废话少说,”薛小召呛道,“鬼都知道你这奸商爱下眼泪棋,一百二十,少爷我多一分都不给了!”
“那就…再加五两吧?一百二十五,就这麽定了?”掌柜垂死挣扎终得薛小召妥协点头,“薛少,您是想直接付银票,还是画名儿让唐某去钱庄取?”
“就後者吧。”薛小召说道。
“那薛少稍候,玉刀我也给你保养一番再来。”唐掌柜乐呵呵地捧著绒案退去了。
封刀扶额,一块小小的玉石能卖到一百二十五两银子,他日後走投无路了干脆跟著这个掌柜做事好了。这些年他可是很清楚人间疾苦的,八两银子就能让一家三口的普通农户过上半年…这一百二十五两…啊,头好痛……
“喜欢麽?”薛小召看到封刀一副痛苦的样子问道。
封刀回看薛小召,只一眼,就让自己的催碎碎念全部投降了。看到小召兴致满满的样子,心想就随他吧,大不了以後自己辛苦一点,挣多一点让他花吧,只要他高兴就好了…而且小召是送给自己的呀。
怎麽想著,心就平静了,搂过薛小召抱住,头枕他肩上:“小召,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不要靠我这麽近…”薛小召脸上微烫,伸手推了推他,封刀狗皮药膏一样不愿起来,薛小召叹了一口气也随他。
待掌柜拿来印了朱砂的单子,薛小召写上名儿,盖上花间堂的印章,再按了指印,玉刀就躺在一个桃木盒子里送到他手上了。唐掌柜细细告知了封刀玉佩的保养方法,给两位添了茶,就识趣的退出去了。
薛小召给玉刀尾系上红丝绦,拉开封刀的领子给他带上道:“要好好带著,丢了可就不送了。”刚想把手伸回来,就被另一只手按在手心里。抬眼,碰到的是柔和得浸了水般的眸子,薛小召微微面红,低下头不与封刀对视……
旖旎的气氛就在这个小小的耳室里蔓延开来了,但也没多久,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人的声音的时候,薛小召就退开去,封刀也不强硬拉他。
“二位请。”听得是那唐掌柜的声音,但是另外两人的气息…若非掌柜说是二位,真是难以察觉。
“无双,为什麽要来这里?”其中一人稍显疑惑,清亮的声线,略微高扬的尾音,真是让人一听就忘不了。
被问的那人没有出声,不知道与问话的那人表达了什麽,问话那人好似有些不自在:“我都说不用了…你怎麽还记著?”
薛小召心头巨震,在封刀疑惑的神情下冲出了隔间,跑到院子了叫住了前面准备进入另一边隔间的其中一人:“柴前辈!”那两人止住了迈进隔间的脚步,同时转过身来。
作家的话:
嘿嘿,有新角色:言无患,殷无双~
不过两位前辈在这里只是一晃而过,带来一些关键信息~
☆、第十一章
一人玄衣黑发,剑眉朗目,英武阳刚,傲骨凛然,眸子里藏著雪亮的锋利。
另一人黑衣紫穗,细眉斜飞脸颊柔润,肌肤如玉唇瓣如花,眉心嵌入黑紫灵玉,满头银丝如丝如缎,与他如三月桃花般的长相不符的是他的冷峻不语、面上冰霜,剑套束口上随风而飘的紫色穗带都好似都能带起凄迷血腥的杀气,仿佛所有的光都被他身上黑色的衣衫吸了进去、然後反射在银发上。
封刀不由得偏开头去,玄衣黑发的那人还好,就是白发剑客身上的压迫感太强,让人不敢目视!
“无双,小召是我相识的後辈。”有些压抑的场面中,俊朗的那人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略微高扬的尾音瞬间封印了让两小辈喘不过气来的杀戮之气。
“柴荆前辈。”薛小召恭敬地行了礼,封刀亦跟著薛小召行了礼。
竟是十多年武林白道黑道皆杀之後快的柴荆!悄悄移了一下目光,柴荆身旁的白发剑客正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们,封刀想这位该与武林传奇慕云舟齐名的…不能言语、剑起剑落间却让武林黑道白道都胆战心惊的殷无双了…
说到那一段传奇,天下谁人不知,慕云舟姿态闲雅踔绝之能,眉起手落间便是武林正道动向;殷无双肌肤如玉唇瓣如花,出剑横扫戮气狠厉,身现满月杀遍天下奸邪…而柴荆,行事乖戾从不按理出招,今日是正是邪全看心情或西东晴雨。
可是…柴荆不是死了麽…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又是谁?封刀默默看,满腹狐疑,在这边默默腹诽,薛小召已经跟著前辈说了一会儿话了。
经过他们的对话知道来了两个惹不起的大角,唐掌柜哪里敢怠慢,赶紧引他们进入一间宽敞典雅的耳室,而後又匆匆忙忙地去拿茶具。
“十年前,从父亲那里听闻前辈不测的消息,晚辈就一直很担心。”薛小召说道,给两位前辈泡著茶,封刀紧张地紧挨著在薛小召,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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