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不见了,也许永远永远都再也找不到他,找不到那个跟我像照镜子一样的人!
那时,我们都还不到三岁。
只是,没过多久,我不得不一再的告诉自己,还好小舞不见了,不然,他肯定会很痛苦很痛苦的,因为,领养的归宿并不是“家”,而是一个比地狱更加可怕的地方。
我被龙璃关在一个阴暗密闭又空旷的房间里,这里除了我以外,还有好些小孩,他们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而我的号码正好是100,最后一个到来的孩子。
每天都有人定时送水送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刚开始还有很多小孩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恐惧绝望黯然的情绪掳获了所有人的神经,只是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再制造任何嗓音的时候,密室的门打开了,龙璃出现在面前。
“我讨厌不听话的工具,”他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必须服从我,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大家都是几岁大的孩童,死什么似乎离我们很远,却本能的恐惧着,但是,即使我们都听话,仍然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至少绝大部分人没有逃脱。
龙璃让人将我们一个个带进一间很宽敞的实验室里,我是最后一个,一进去就被人莫名其妙的强行按在一张冰冷的床上,坚韧的带子将我手脚绑住,一个穿着白衣服带着白帽子白口罩的男人拿着锐利的手术刀,生生切开我的胸膛,我痛得尖叫,哭喊挣扎着却与事无补,他一刀一刀的切着,很痛很痛,痛得我几乎快要死掉,却一次次的清醒过来,最后,当他像缝衣服一样将我的伤口缝好时,我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了,嗓子痛得出血,手腕脚踝上也全是挣扎时带子留下的勒痕。
我被人送到一个很干净的房间里,那里面一排排摆放着十张床,其中有九张都躺了跟我一样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小孩,他们胸膛上也全是血迹而狰狞的伤口。
我们就这样被集中起来养伤,很神奇的,竟然每一个人都痊愈了,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和一个小孩熟识起来,他很开朗很活泼,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葡萄一样,而且他有一个很好的数字——五,他叫小五!!
小五整天都乐呵呵的,肉嘟嘟的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哭起来的样子却不好看,记忆中他只哭过一次,唯一的一次,却成为生命中最后的定格。
那天,我们正在大厅里玩耍,这是所有小孩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地方,玩着玩着,小五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他捂着胸口慢慢蹲下去,脸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白,我愕然的瞪着他,很是担心,“你怎么了?”
他抬头望着我,漂亮的眼睛中聚积着泪水,声音里透着哭腔,“痛,我好痛!”
“什么?哪里痛?”我半跪在他面前,担忧得不知所措,他却直接倒下去,身体蜷缩着痉挛颤抖不已,隐忍的哭泣已经变成嚎啕,“好痛,小百,我好痛……,痛……!”
“小五?小五。”我半抱着他,惊慌莫名,只能放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龙爷爷,救人啊!”
噗——!
温热的液体突然爆开,溅得我满脸满身都是,腥臭的味道蔓延在整个空气中,浓郁得令人恶心,周围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声,所有小孩都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仿佛后面有恶鬼在撵一般。
我怔怔的低头,望着小五灰败的脸色,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无法思考。
小五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像颗没人要的石头一样,死寂无声,他胸口炸开一个很大的口子,一朵妖艳美丽的巨型花盘在伤口中尽情绽放,那一根根丑陋粗壮的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食着其浸染的血液,很快,小五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抽干了水一样,变成干尸风化,唯一剩下的只有那颗已经变色的头颅。
研究员们终于冲了进来,看着这恐怖的一切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沉默的将我拎回宿舍,同时叫人打扫现场,在那种完全忘记自己存在的情况下,我只听清楚了一句话,他们说——
“记录下来,五号,魔鬼花移植失败!!”
于是,我知道了那朵漂亮花卉的名称——魔鬼花;于是,我知道了我们存在意义——试验品!
从那天开始,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小孩实验失败,胸口炸裂长出一朵颜色鲜艳的魔鬼花,然后身体被当成养料吸食殆尽,唯一留下的只有头颅,以证明他们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最开始的恐慌到后来的绝望,最后只剩下认命,几岁孩童经历着哪怕大人穷其一生都不一定能够感受到的精神考验,我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只是想着,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要找到小舞,我要在跟弟弟一起再玩“照镜子”的游戏。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和六号,那是一个小女孩,很可爱,却不喜欢说话,表情也总是冷冷的。
在试验结束的那一天,龙璃再次出现,他看着我们两个,眼底竟透着欣赏,“我会把你们培养成最成功的作品,从今天开始,能适应并改造魔鬼花的你们将变成世界的主宰,而我,就是你们的主人。”
我活了下来,可是永远都不能再跟弟弟玩“照镜子”的游戏了,即使找到他也不能,因为……。
我的外貌发生了改变,不仅仅是外貌,还有记忆,其实两三岁的小孩子根本不懂得记事,可是,那一刻我想起了很多,包括刚出生时见到的父母的样子,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一瞬间,你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并陪着他重新经历一次那没有记忆的曾经一般。
如果要说魔鬼花给我带来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在记忆里理顺后重新运转的过程中,我再一次见到小舞,那个总是喜欢和我玩“照镜子”的弟弟。
当年你被人抓走,真好!!——我很想当面对他说这句话,只是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百里墨番外【二】
人生总是无常的,我一直以为当年小舞被抓走后已经死于非命,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只是,十几年的岁月早已使得物是人非。
实验结束后,我成为龙璃的得力干将,他有能力有野心,位高权重,但龙家家主的头衔及荣耀根本无法满足他,他想要的是整个世界,是站在权利最巅峰的风光。
可是,这不是在幼稚的动画里,也不是在主角无敌的小说里,若无契机,他的愿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所以,第一步,我们需要把这个世界搞乱,异形、怪物、活死人、诡异凶杀案等等接二连三发生,只为引起社会大众恐慌,让人们坐立难安、食难下咽,以此来创造最有利的统治条件。
可惜,我们失败了。
凡事都有个平衡,有搞乱规则的人,自然就有维护规则的存在,与“魔鬼花”对立的便是“澜组”。
也是那一年,我再次见到了我的双生弟弟,小舞,只是我从来没想过会是在那种情况下相遇。
我潜入S市市医院的太平间,窃取了一具刚死没多久的无名男尸,将其改造成活死人后放出去任其袭击路人,我一直觉得半夜三更不回家会放在外面的鬼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们死不足惜。
可是,我再次失败了。
活死人刚出现没多久,第一个猎物都还没死透就被一个莫名出现的年轻人给烧成了灰,透过那淡紫色的熊熊火焰,我看见那个站在银蓝色电光之下的男人。
四目相对时,他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情绪内敛,但那蓄势待发的魄力却令人心惊,可是真正震住我的是他的容颜,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即便十几年未见,我也诀计不会认错,那种血脉相融的羁绊,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给我。
我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我想要告诉他,我是他的亲哥哥,我想要告诉他,这么我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想念他,我想要告诉他,我们两兄弟再也不要分开了。
可是,当我终于从激动中稳定心神,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迎接我的却是从天而降的银蓝色闪电以及麻痹的半身,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在攻击我,他竟然攻击我?!
难以名状的怒火从胸口升起,盖过了魔鬼花蚕食下仅剩的理智,我招出地螯焰,不顾一切的与他撞在一起,地螯焰与龙神焰的热量几乎燃烧了一切——我的企盼、他的善良,以有我们之间曾经的情谊。
那一战我们两败俱伤,那是我有史以来受过最严重的伤,伤好以后,我想要找他再打一场,做不成兄弟做对手也不错,可是,再见他时,我简直难以想念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个是他吗?那个男生真的是曾经将我打成重伤,异能强悍的澜组蓝卫么?
S市二中内供学生休憩的林荫小道上,小舞单肩挂着小书包,浅笑盈盈的说着什么,他眼神温柔,笑容纯净,但眼里心里倒影着的却是一个女生干净的面容,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她没有绝色的容颜,没有诱人的身材,只是一个还算清秀看起来有点笨笨的女孩子而已,却得到了那个会对自己亲哥哥下杀手的男人的倾心与爱护。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感情,所有的喜爱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原本“弟弟”这个存在是我心中唯一的净土,可是,如今这唯一的光明都被黑暗所吞噬,所以,我根本就不相信那个女孩是真的对他有情,不过只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而已。
我要将她的面具撕破!!
我带着几只石莫利刵埋伏在小树林里,利用异生物特有的能量波动引走小舞,然后,我带着一只异生物出现在她面前,我要让戚靳舞看看这个虚伪的女人是如何自私的逃跑,如何丑陋的为了自己不顾一切。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她虽然被吓得尖叫哭喊,却始终都紧紧抱着那个陌生的婴儿,她并没有将那个婴儿丢到石莫利刵的脚下以换取自己逃跑的时间,即便即将葬身于石莫利刵利齿之下,她仍然不曾松开自己紧拥的臂膀,代价却是她理智的丧失。
小舞虽然及时救了她的命,但她却疯了。
她的疯狂彻底引发了小舞的怒火,他再次重伤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初见时的对战他其实是留了手的,虽然不知道Spl到底是怎么训练他的,但我不得不承认,单论身手,即便被魔鬼花改造过,我仍然不是他的对手,而他留手的原因直到他死都没有说出来。
再见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叫叶心的女人自疯狂中清醒过来,可是戚靳舞却再也没有陪伴在她身边,他们分手了,她很痛苦,他亦然,我这才知道为了挽救她的疯狂,他将她的记忆抹去,他们终是成了陌路。
虽然外貌已经改变,但我与他那双生子之间的感知并没有完全消失,我知道他有多爱她,可是,他终是选择了放手,我突然感觉很迷茫,好像人性并不完全像龙璃说的那样不堪。
叶心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生,却为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婴孩面对危难,恐惧却不相弃;戚靳舞,我可爱的弟弟,为了还至爱一个平凡安定的人生,而独处舔舐着鲜血淋漓的心伤,只要他想,作为澜组的最高蓝卫,他有的是办法将她栓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却坚定的放手。
莫名的,我收起了对那个女孩新布的局,既然他希望她能够安稳平静,那我便成全他吧,毕竟,他才是我认定的对手,亲爱的弟弟,我们之间的战争刚刚开始。
从那一天开始,我开始了与SPL的攻防战,从那一天开始,我收起对小舞的所有善意,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忘记了那个名叫叶心的女孩。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身边并不缺女人,但是她们眼中的痴迷却让我感觉厌恶,我知道,她们只是看上了我的皮囊,一旦我改变容颜蛰伏在平凡之下,便再也没有那些狂蜂浪蝶般的烦恼。
而与我关系最亲密的异性大概就是露伊尔了吧,她是除了我以外,唯一被魔鬼花改造成功而活下来的人,我的力量是制造与操纵,她的能力是语言与吞噬,龙璃认为我与她无论是性别还是能力都属绝配,我不置可否,因为,对于他,她是尊敬的,却并没有绝对的忠诚,在可以的范围内她总是维持着可笑的仁慈,甚至阻止我滥杀一些无辜者,只是,在这个天地之间又有谁是绝对的无辜。
我想我潜意识里也是将她当成同伴的,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向龙璃隐瞒她违抗命令的举动。
龙璃怕死,他不敢在自己身体里种魔鬼花,所以,他一辈子只能是个普通人,无论有多强悍的能力多大的野心多可怕的财富,只要是普通人,他就会有死的一天,他死以后,我便彻底自由了,可惜,露伊尔却走上了与我完全不同的路,她致力于用自己的能力挽救普通人,而我,却以找小舞麻烦惹是非为乐。
当我、小舞、叶心三个人的人生再度交汇时,已经是七年以后,因为对杭家那个明明被石莫利刵袭击,吸食精神力而导致精神海崩溃却未死的女儿很有兴趣,所以,我以李墨的身份混入杭家,就近观察盗取研究资料,同时在FD当了一名普通的学生以掩饰身份,而叶心就那样莫名其妙的再度出现在我面前,原本七年前就已经将她忘记,可是当她拉住我问路的时候,只一眼,我就想起了这个曾经让我对自己十几年信念产生动摇的女人,七年不见,她还是那样平凡迷糊,那样笨得冒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笑了,这么多年难得的真心之笑,然后,她再次进入我的视线,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她的一切事情,她成为FD医学院的代课教授;她当上澜组的白卫;她与小舞虐恋情深(﹦﹦!);她跟龙胤天纠缠不清;她……。
她的每一个消息都事无巨细的统统落入我耳朵,对于她,我越来越感兴趣,这份兴趣代表着什么我不懂,也不想懂,只是觉得看着她与小舞打打闹闹分分合合很有意思,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非要互相伤害,彼此伤害后又要躲起来,一边舔舐着伤口一边为对方担心伤神,真是可悲又可笑的两个笨蛋。
只是,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点羡慕呢??
当叶心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总会不经意的将她与露伊尔做对比,得到的结果却是无论智慧、手段、头脑、美貌、身材等等,那个笨蛋女人都无法与那个龙璃打造出来的最完美的艺术品相比,可是,那个笨蛋女人能够影响我的情绪,而露伊尔却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