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钧成曾给医生看过齐宇翔的病历,医生说病情被抑制的差不多了,因为都是早期,好治疗一些。而且这病有潜伏期,现在好不代表以后好,而且抑郁症的自杀率特别高……
想起来更是七上八下。
他在齐宇翔店附近订了间房,睡了两个小时。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草草洗了把脸,刮了胡子,电动剃须响的像一千只马峰。
形象很差,眼里一股子沧桑味,毕竟不年轻了。
八点半的时候对面的店开门,九点,齐宇翔开着辆小别克停在门口。
齐宇翔穿的是黑裤子蓝上衣,色系偏暗。吴钧成看他进去,过了一会,也慢慢下了楼,一颗心惴惴地提到嗓子眼。
第五十六章
有句俗语叫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齐宇翔正在翻看今天的菜单;右眼跳的像抽风;他捂着一只眼;有些烦躁。看见几款原材料又涨价了。
店里除了师傅还有七八个店员;此刻正忙着擦桌子拖地;一切看起来跟平时并无不同。
直到第一个客人走进店里。
晨光明亮,太阳光还不强烈;只有几缕光线照在男人的头发上。连步调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像是从梦境而来。齐宇翔手一抖,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虽然有头疼的毛病,但并不是傻了,相反思维很清楚。
吴钧成的表情有点无措,漆黑的眼睛不错神的盯着他,同手同脚走到他跟前。
〃嗨。”
这种打招呼方式真不像吴钧成的风格。此人一脸小心翼翼,眉眼专注,俊朗的脸上还带着些讨好。
齐宇翔试着眨眨右眼,已经不跳了。抬起下巴看吴钧成,表情没多大变化:〃你好。”
……
这跟吴钧成想的情节完全不一样。比如说吧,他想过齐宇翔会落荒而逃,会痛苦崩溃,会不理不睬,就是没想到他会一脸平静。
光从表情上看,完全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齐宇翔变的如此深沉,这大大的出乎意料,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吴钧成被他的不动声色弄的有点懵,清了清嗓子:〃咱们聊聊怎样?”
齐宇翔点头:〃那你等等,我把这些帐给对完。”
吴钧成点头,开始四下打量这个店。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家正统的西餐店,因为甜品的种类比菜色还多。桌子一水的乳黄色,屋里假山流水,假山上种了爬藤类的植物,还开着橘红的花。有些枝蔓顺着屋顶的木架绵延的很远,直垂在客座顶上。其他地方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绿色植物,瘦瘦细细的,不拥挤也不疏落,隔开一排又一排的座位。框架类似于多宝格,雕着欧式花纹。
总之,看在吴钧成眼里是中不中西不西,不,是融贯中西,真他娘的特别好看!
吴钧成出口赞叹,齐宇翔嘴角一抽,明智地没吭声。
吴钧成讪讪。
齐宇翔默默对账,眼见男人点了很多点心,都是昨天剩下的。隔夜的点心并没有过期隐患,只是口感毕竟不如新鲜出炉的。而且冰凉的八宝西米露,齐宇翔看见那家伙皱眉,显然吃不惯这些甜玩意。
如果是从前,你一皱眉……
齐宇翔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静静喘几口气,合上账本来到男人跟前:〃走吧。”
〃啊?不在这?〃吴钧成诧异。
〃不在这。”
好吧,你说在哪就在哪。二人在一干店员的目送下走出屋,齐宇翔眯了眼睛,看见门前熟悉的车,身体顿滞片刻,压下翻腾的情绪:〃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啊?没有。”
〃那好,去……〃想起那天急速盘旋的悬崖,齐宇翔往前方一指,〃去那个山吧。”
吴钧成远望了下,点头:〃好。”
二人坐在车上,吴钧成调好导航,回头见齐宇翔没系安全带。他陪着笑脸提醒,换来齐宇翔冷淡的偏头。
驾驶座上的男人叹息一声,歪过身准备给他系上。刚靠近一点,齐宇翔身体触电一样猛地僵硬,生气道:〃别碰我。”
吴钧成小媳妇嘴脸越发明显,脸跟个调色板一样了还在强笑:〃那你自己系上。”
齐宇翔系上了。
手指交错的时候,摸到心口有点凉。
一路上吴钧成不停地说话,换了N个话题,齐宇翔愣是不接一句,这个真的有点架不住了。他本不是个饶舌的人,宁愿办事也不愿多废话的那种,平常交际都有点不在行,更别提挖空脑筋找话题了。说到最后连某明星跟某老板上床的小道消息都用上了,齐宇翔还是一声不吭。
如果他睡了还好,也显得自己不那么蠢。偏生齐宇翔的两只眼睛睁的贼大,眼珠黑溜溜的特别渗人。
到了山脚,路面渐渐起伏,前面是个特别高的坡,又陡又长,怕是有上百米。吴钧成猛踩油门爬上去,刚想看看往哪走,齐宇翔这开口道:〃右拐,后面有条小道。”
所谓的小道非常隐蔽,隐在一大丛植物中间。老式的柏油路面,坑坑洼洼,而且路口有路障。齐宇翔指挥他从一旁的土路穿上去,斜斜擦过山脚。那条土路只容四分之三车体,吴钧成胆战心惊地悬空而过,皮质的方向盘上印了很多汗。
心有余悸地四下瞧了瞧,虽然坡度不高,翻下去也够吃一壶的。
齐宇翔见他受了惊吓,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神色一正,很快又隐了下去。
继续上山。
这条路很险,明显留存着早期开发的痕迹。况且山那头修了一条更宽阔平缓的观景路,这条盘旋在悬崖边,吓得人随时会坠崖的窄路自然被废弃了。
吴钧成也有点晕,他这辈子第一次走这样的路。一边是白石皑皑的巨大山体,一边是幽深险峻的危崖,而且TMD弯特别多!特别多!
不管是撞了山还是翻了车,都没啥好下场。
眼见方向盘上的汗渍越来越多,吴钧成脑门也出了一层细汗,微微反着光。齐宇翔回头看他,看身旁的男人僵直身体如临大敌。
〃你把奔驰开成这速度?〃齐宇翔嘲笑。
吴钧成快捏不准方向盘了,小心翼翼停下,抽出纸揩手心的汗:〃这条路太险了。”
〃我前两天才在这上面飚过车。”
〃你说什么!〃吴钧成惊愕,探头看看底下的悬崖,脸白了,〃你不要命了?!”
齐宇翔平静地看着他:〃因为那次见了你。”
〃……”
眼见男人脸色更难看了些,齐宇翔又加了一句:〃看见你我心情会不好。”
吴钧成口干舌燥,神色痛苦:〃小翔,我能看出你现在过的不开心,你如果开心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我……”
齐宇翔打断他:〃我过的很宁静,有人说人生70%是苦的,可这在我现在的生活中一点也没有。”
〃可也不高兴吧!没有情绪一板一眼有意思吗?”
齐宇翔无视他的质问,打开车门:〃外面风景好,下来说吧。”
吴钧成看那人径直走到悬崖边,自己也赶紧下车,往下瞄了一眼,慌忙把齐宇翔往里拽。
〃你放心,我不会跳下去。〃齐宇翔躲开他的手,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吴钧成还是靠在他一臂的范围内:〃我想了很久,以前都是我错了,我脾气从小坏到大,不应该不改。我这两年也看了医生,已经慢慢好了真的!我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没经验,惹你生气,我……〃吴钧成笨嘴笨舌,看齐宇翔毫无反应,越说越灰心,〃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现在想想当年老是做错事。这些年一直在想你,你,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吴钧成磕磕巴巴地说,语无伦次。
有人说初恋最真诚也最伤人,两个人不懂磨合互相猜测,前期可以凭靠爱意,时间久了就会矛盾爆发。他们的初始一个人有意收敛,一个多加退让,展示的都是最好的一面。然而一年年的本性暴露,新鲜感丧失,朝夕相处中各种疲劳,逐渐熟悉到忽视。不同的境遇、不同的理念极易会对对方失望,从而情感疲倦。很多人挨不下去,觉得身边的人无理取闹,宁愿看着墙也不愿面对对方。
热恋中的情侣尚有想痛扁对方的时刻,他们十七年,积压的太久了。
可是分开……更不能忍受。就像身体的部件,没问题时你很少会注意它,可出了问题就会疼痛至极。
齐宇翔一直在静静调整呼吸,仰脸看着天际的行云:〃我明白。这不正说明咱们不合适吗?”
〃怎……怎么就不合适呢?〃吴钧成急忙道,〃我一定会改的!”
口气不像是假的,而且吴钧成没有夸海口的习惯。齐宇翔冷冷嘲笑自己居然如此了解这个男人,压下心底狂嚣的念头:〃可惜时间不会倒流,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了。”
吴钧成深恨自己口才不好,他一把抱住齐宇翔,把人往里拖:〃你好好看看我,我真的会改!以后什么都会听你的!做不到我立即从这山上跳下去行不行?!”
他的劲道太大,齐宇翔被他箍的直冒眼泪,咬着牙大声道:〃你放开!”
〃不放!”
〃吴钧成你再逼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跳下去!”
一个男人用寻死觅活来威胁人,齐宇翔说完只想笑,然后他就笑了,笑声阴惨惨的。
吴钧成被他吓住了,暗悔自己又急了,轻轻松开齐宇翔,小心翼翼挡在他身前,全身戒备。
齐宇翔退到山石旁,胸口起伏:〃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吴钧成,你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咱们相忘江湖行不行?”
〃不行。你再想想好不好?”
〃不要让我想了,我不愿意想。〃齐宇翔冷静阐述,〃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没有任何不满意,什么都很平静,你为什么非要来破坏呢?”
……
吴钧成掉眼泪的时候极少,这么多年齐宇翔也就见过两三次。一次是他死了爹妈,一次是自己住了院,这次……
他默然地看这男人一副倔强的表情,眼眶红了偏偏想忍下去,委屈至极又僵硬至极,像一匹受伤而不欲让人察觉的野兽。
他知道被逼成这个样子,于此刻的吴钧成已经是极限了。
他也该圆满了。
该松一口气了,该从此不用担心了。
齐宇翔侧着头,盯着面前的山石,眼前山体晃动,仿佛全塌下来般,狠狠落在身上,顷刻间把他砸的血肉模糊。
然而眼睛清明后,山竟然是不动的。
〃小翔……〃吴钧成哑着嗓子喊。
齐宇翔往山下走:〃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也别让我看不起你。你开上山后,山顶有大路能回去。〃走着的人顿了顿,慢慢回头,〃你如果真的想跳下去,或者出个车祸什么的,尽管去。这么孬种,死了喜闻乐见。”
……
齐宇翔在那个男人的注视下越走越远,步调轻松写意,步间距分毫不差。
他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下山。
又从山下走回店里。
阳光酷烈而无知,走回店里已经将近下午三点了。
毫无感觉。
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
跟这一年的大多数时间一样。
毫无感觉。
齐宇翔呆滞地搓着自己冰凉而麻木的手,突然笑的跟神经病一样。
第五十七章
人若失意;倒霉事铺天盖地。
这星期月结的时候发现一个上半年的死单;离合同截止日期就剩两个月。由于做出的效果一直达不到对方公司的要求;单子原本归属于业务部;后来转到市场部;不知怎么又落到张婷手里,压到公司清存单才被发现。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吴钧成亲自联络嘉宝公司,但是因为陆陆续续的摩擦,嘉宝已经把他们设为拒绝往来客户,只等合同期一到就打违约官司。前几天好不容易约了人,陪喝了半夜酒,又一起玩到凌晨,嘉宝的负责人才不情不愿松口。
靠。吴钧成揉着脑门,开席前闷的都是白酒,估摸有一斤多,胃里火烧火燎的疼,当晚快把胆汁给吐出来了。
他在宾馆睡到中午,又去厕所吐了一把,捂着胃在床上缓了半晌,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打车回家。
屋里有点乱,地上扔着小苹果的玩具,水族箱的小马达嘟嘟的响着。头痛欲裂,接了水吞了几颗胃药,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了。吴钧成裹了毯子躺在沙发上,觉得不舒坦,又把衣服脱了。
这才对。
他夹在抱枕里翻个身,迷迷糊糊,这才对。
裹的暖烘烘的,被软绵绵的东西包围,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什么能让人伤心发脾气。他把枕头往胃部又抵了抵,满意地睡了。
他没空借酒浇愁哭天抹泪,事件一个接一个的来,到处都是问题,解决不了才更是一个笑话。
公司内斗已经严重影响了日常进度,林景让他找人资高管,他倒是想找来着,可是一则没有合适的人选,二是派系已成,空降一个高管恐怕会更糟。
吴钧成正梦见在山路上飙车,一半高山一半悬崖,车子被切了半边,正在悬崖边像过山车一样急速翻转,天旋地转,怎么也停不下来。突然前方有个黑影,他猛地跳下车去追,跑的整个大地像心脏跳动,咚咚咚咚,眼前一黑,被鬼压身的感觉。
喘着粗气醒来时,吴钧成觉得身上有东西在动,眼睛对焦后才发现是齐安回来了,正趴在他身上。
“爸爸。”小家伙亲了他一下。
吴钧成被压的血流不畅,推了推孩子:“乖,快下来。”
小苹果刺溜一下爬下来,刘妈上前打招呼:“钧成又喝酒了?”
吴钧成揉着脑门:“应酬,没办法。”
“唉,干什么都不容易唷。”刘妈感慨一声,端来一碗醒酒汤,“先喝点。”
吴钧成接了。
小苹果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摸一下他的胡子:“爸爸别喝酒啦,老师说喝酒不好。”
吴钧成把碗放茶几上,一把抱起他:“今天学了什么,有没有欺负人?”
“老师教的卫姐姐早都教过我啦,那些都是小屁孩,我才不欺负他们。”
卫老师是小苹果以前的陪护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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