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顾松知转而将目光投向顾行岳身边的孙潜,“这个少年是……”
“我……”“回父亲,”顾行岳将话语声压过孙潜想要自行回答的声音,道:“这位是儿子在路上相识的朋友,名唤孙潜,比儿子大一岁。此番陪同儿子一道磨砺,事先未能禀报父亲,请父亲责罚。”
孙潜个子挺拔,比顾行岳还高上些许,面目还稚嫩,五官却英气十足,足可窥见日后的俊美,只是…顾松知微微一眯眼,怎么觉得这小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顾松知是谁?武林盟主。他用略带审视的目光打量人时,就算是武林高手都得敬畏三分,更别说是个毛头小子。
孙潜给他看的冷汗直冒,不停的告诫自己,这是岳父在审度小婿,万不能出丑,第一印象很重要!
好不容易等顾松知移开目光,周身压力一轻,孙潜在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却听他一人认定的岳父对他的评价只一个字,“嗯。”
孙潜不免有些垂头丧气,正想着是否再说些话,给岳父留些好印象,就听孩童软糯却又嘹亮的声音,“哥哥!快抱窝下来啦!”
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马车上,只见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从车帘中钻出来,瞪着双又亮又大的眼睛,气呼呼的嘟着嘴。
孙潜暗骂,坏人好事的兔崽子!边认命的把尤洛从马车里抱出来。
顾行岳见状,对顾松知解释道:“父亲,这是孙潜的弟弟,孙洛。”
这边顾松知在打量尤洛,那边尤洛也在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叔叔,扯扯孙潜的衣袖,“哥哥,这个蜀黍是谁啊?”
“小洛,这便是顾哥哥的爹爹。”顾行岳见孙潜有些局促的模样,立时接过来道。
“奥。”小家伙点点头,还煞有其事的握着肉爪,学着不伦不类的抱了个拳,“顾爹爹。”只是他胖墩墩的小身板还被抱在孙潜怀里,看起来倒是可爱至极。
顾松知也被逗乐了,揉了揉他脑袋,“你好啊,小家伙。”
尤洛瘪嘴,想说你是顾爹爹也不能给你摸脑子,脑子是给媳妇儿摸的,到底还是不敢,这个人不熟。小家伙扭了扭胖胖的身子,扑进孙潜怀里,他不开森。
顾松知轻笑一声,也只当小孩子年岁小,害羞了,向着顾行岳嘱咐道:“行岳,赶了那么久的路,先带着你的小伙伴们去我屋里休息一会儿,中间那间,记得轻一些,也不能进最西边那间屋子,我……朋友在睡觉。”
“是的,父亲。”
尤清洄方睁开有些惺忪的眼,便对上一张放大的笑脸,吓得颤了颤。
平定过来后,一巴掌拍上那张脸,“大早上的,有你这么吓人的么。”
顾松知揉揉脸,也不是很疼,又巴巴的凑上去,“清洄,我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
尤清洄没好气,“什么啊?”
顾松知笑嘻嘻道:“我儿子来了。”
尤清洄身体一僵,瞥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对着墙,“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顾松知自知说错了话,忙爬上床,连着被子一块儿抱住人,结结巴巴道:“清洄,你知道,这个,那个儿子,我领养的。我亲儿子永远就一个……”
不说还好,说明白了就等于在捅尤清洄伤口,猛地转过身,尤清洄道:“顾松知,你说我是不是很狠心?”
顾松知愣愣摇头,“没有。”
尤清洄盯着他,“儿子没了我一点也不伤心。”
顾松知叹了口气,掀开被子,紧紧的搂住尤清洄,“不伤心眼圈红什么?”肩上落下一点湿意,顾松知心疼的要命,贴了贴尤清洄面颊,低声哄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比任何人都伤心,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我知道你每每在梦里哭醒便会睡不着,我知道你伤心,你难过,你恨不得替他们去死,我知道……但你要替他们好好活下去……”
尤清洄抱紧顾松知,埋进他怀里,眼泪断了线。顾松知轻柔的抚着尤清洄背脊,轻言软语的哄着人。
哭了半晌,尤清洄才哽咽道:“我,不强迫,自己,自己忘记,我怕,怕我坚持,不下去。”
顾松知点头,哑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一滴泪没入尤清洄衣内。“那孩子虽是领养的,但很懂事,你若愿意,也可将他视成自己的儿子。”
尤清洄沉默片刻,推开顾松知,“你先出去吧,我洗个脸就去见你儿子。”
心中一喜,面上却做出可怜的模样,“清洄,你太过分了,竟然用完就丢。”
尤清洄一脚踹上去,“滚!”
顾松知屁颠屁颠的滚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尤清洄突然开口,“顾松知。”
脚步顿住,顾松知回身,“什么事?”
尤清洄微微不自在的转过头,“谢谢。”
顾松知勾唇,“谢谢不如亲一个?”
尤清洄一把将枕头砸过去。
……
顾行岳是个纤瘦的小少年,面容白皙,五官清秀,安静乖巧,见到顾松知便恭恭敬敬的称父亲,听了顾松知的介绍,也恭敬的向他作了个揖,“尤叔叔。”
很讨人喜欢的孩子,比阿潜乖多了,尤清洄目光闪动。
顾松知知他是又想起了自家的儿子们,想转移他的注意,便道:“行岳,你的小伙伴们呢?”
“回父亲的话。”顾行岳道:“他们上山了。”
“小伙伴?”尤清洄果被转移了注意。
“是行岳在路上相识的,便一道来了。”顾松知解释道。
尤清洄点点头,“是和行岳差不多大的孩子?”
“对。”顾松知道:“一个和行岳差不多大,还有一个是那孩子的弟弟,两岁左右的样子。”
尤清洄有些担忧,“那么小的孩子上山做什么?山上不安全。”
顾行岳闻言,有些无奈道:“我劝过他们了,但他们说他们从小在这一带附近长大,对这一带很熟悉,不会有事。”
尤清洄还觉得有些奇怪,从小在这一带长大?
顾松知见聊的差不多了,便对顾行岳道:“行岳,替为父去外面集市买些东西。”
“是的,父亲。”顾行岳听着顾松知报出的东西,一一记下。
待顾松知说完,顾行岳便想出门去买东西。
“等等,”尤清洄阻止顾行岳出去,对顾松知道:“方才忘了问你,行岳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你便让他一人千里迢迢赶过来找你?现在又要让他一个小孩子出去买东西?”
顾松知虽然很想狗腿的凑上前,可在儿子面前,基本威严还是得维持的,言语里也不乏透露了些服软意味,“年纪到了,便该出来磨练一番。”其实是知道尤清洄不可能去云山山庄,这才将儿子叫出来,想要介绍两人认识。
尤清洄很不赞同,“他再怎么早熟,毕竟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你放心让他一个人出远门?”
“清洄,”顾松知摸摸鼻子,“行岳的武功不差,而且,老头子肯定会派人跟着他的。”
尤清洄睨着他,“跟着的人呢?把他叫过来喝一杯。”
“嗯……不能吧,老头子不会这么不靠谱…吧。”
“我看不靠谱的是你。”尤清洄拉着顾行岳往回走,对顾松知道:“你去买。”
“没事的,尤叔叔,我可以的。”顾行岳看着尤清洄发言道。
尤清洄瞪了顾松知一眼,顾松知咳了一声,“那个,行岳,你陪清…尤叔叔说说话,我去买东西。”
顾行岳看了眼气定神闲的尤清洄,又奇怪的看着父亲的背影,他怎么觉得父亲很怕尤叔叔,还是怕老婆的那种怕……
尤清洄又同顾行岳聊了几句,便要他呆在屋里,自己则出了门,今天还没好好祭拜那几人……
孙潜领着尤小洛上山,边走边和他说自己以前的光荣事迹,哪儿哪儿是他经常抓鱼的地方,哪儿哪儿能采到漂亮的野花,哪儿哪儿的风景很美……
当然,最重要的当然是那个山洞——孙潜和爹爹一起见证尤小洛诞生的地方。
唉…孙潜忧伤的想,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爹爹呢?
尤小洛好奇的看着那个山洞,“哥哥,为什么生小洛的是爹爹,生宝宝的不应该是粮七咩?”
“额,这个,咱们家情况特殊。”
“奥~”尤小洛点点头,“那哥哥叫爹爹小洛就要叫粮七。”
哥俩在山上呆了会儿,便要下山了,免得行岳他们担心。
上山的时候尤小洛还是自己走上来的,这儿看看那儿瞧瞧,新奇的很,下山时尤小洛便吵着闹着要哥哥抱。
孙潜没办法,只得单手抱起尤小洛,只觉得自己这弟弟是愈发沉了。
口中还不忘教育道:“你这小奶娃,走那么点路就要抱,不能那么娇气知道不?”
尤小洛不服气的鼓嘴,“窝不似小奶娃!”
孙潜笑了,“那你似小胖墩?”
尤小洛不满的嚷嚷,“不似小胖墩!”
孙潜捏了捏尤小洛肉鼓鼓的屁股,“那你自己说你是什么?”
尤小洛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偶似小奶娃!”
孙潜愣了愣,“哈哈哈哈……”
兄弟俩笑闹着不知不觉便到了那座小院,小院里站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男子立在三座隆起的土坡前,面目哀伤。
看清男子的面容,孙潜瞪大眼,顿时呆立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 宫主虽然死了,但是虐渣并没有结束,作者尽力,到时可能不尽如人意,希望体谅……其实大家认真想想,源头并不在宫主身上,一切的事情都是建立在他把人认错的基础上,而是谁故意让他把人混淆的呢……
☆、五九章?新的希望(二)
爹爹……他不是在做梦吧……孙潜擦擦眼,那个身影还在视线里,“尤小洛,捏哥哥一下,看哥哥是不是在做梦?”
尤小洛听话的在哥哥脸上不痛不痒的拧了一把,孙潜不满意,抓着弟弟胖乎乎的小手重重的往脸上拍了一掌,孙潜眨眨眼,还在…他还在……
警告尤小洛不准出声,尤小洛睁大眼,两只小手捂住嘴巴,表示会乖乖的不说话。
孙潜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接近那人,心跳如鼓。
走到还有几步远时,尤清洄像是感觉到了有人,抬起头,一瞬间,四目相对,尤清洄傻了。
孙潜蓦然绽出个灿烂的笑容,跑着朝尤清洄扑过去,“爹爹—”
直到怀里结结实实抱上个少年的身体,尤清洄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低头便对上张以为从今只能在梦里见到的脸,小心的摸上去,手下的触感真实的让人不敢置信。
尤清洄张了张嘴,话未出口,泪已落下。
见尤清洄掉眼泪,孙潜霎时便慌了,手忙脚乱的替尤清洄抹眼泪,“爹爹,你别哭啊,我是阿潜,真的阿潜,阿潜没死。”
被哥哥抱着挤在两人中间的尤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仰起小脸认真的想了想,哥哥叫爹爹,那他就要叫粮七,嗯,没错,介个伦就是粮七!用力的点了点头,尤小洛甜甜的叫道:“粮七~”
目光被稚嫩的童声吸引过去,尤清洄怔怔的看着这个小胖仔笑眯眯的笑脸,内心翻滚的情绪在胸中瞬间炸开,一开口,声音不甚沙哑,“…小…洛。”
尤小洛眼前一亮,“泥果然是窝粮七。”
尤小洛张开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粮七~抱抱~~”
怀里贴上具柔软的小身子,尤清洄还有些回不过神。
尤小洛抱着尤清洄脖颈,奶香味十足的小脸蹭了蹭尤清洄脸颊,咯咯的笑开了,噢噢,被粮七抱抱好星糊!
蓦地,尤清洄也笑了。
生活让你失望,也总会给你带来希望。
这一刻,从未如此幸福。
而这一幕,被听到动静走出来的顾行岳尽收眼底……
重逢的震惊过后,孙潜便开始跟尤清洄讲述当年的事。
原来当年殷傲遗来到村子前,曾安插了先遣人员前来村子打探情况,走漏了风声。
孙思担心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是冲着尤清洄来的,再三思量下,只得冒犯了小宝和他刚出生不久的弟弟的尸骨。
孙思嘱咐孙潜,若是情况不对,便把小宝兄弟俩焚烧过的尸体藏在屋里,引燃房屋,然后带着弟弟逃走。
事情果叫孙思料中了,孙思拼死抵挡了一阵子,见大火烧了起来,知孙潜兄弟应当是逃走了,才放心的自刎而去,誓死不供出尤清洄下落。
哪知道尤清洄一见着火,便自觉的送上门……
孙潜又道:“我怕惹上麻烦,所以对外都称我和弟弟姓孙。这些年一直带着弟弟在各处流浪,私下里便探寻爹爹的下落,可惜一直没什么头绪。不久前,我和弟弟浪迹到云山山庄附近,正碰上行岳出门,然后……总之就认识了。”其实刚到的时候孙潜也觉得奇怪,虽然房子长得不一样,但为什么行岳父亲暂居之地,正好和他从前的家在同一个地方,再想想家都被烧毁了,别人在这里盖房子也没什么……
孙潜说的轻巧,尤清洄却无法想象,一个七岁多的孩子,带着个才几月大的婴儿,经历过什么,如何解决温饱,还能平安健康的站在他面前。
心酸惭愧不忍心疼,种种情绪交织在胸腔,搅得眼泪又险些刹不住车。
千言万语,尤清洄终究只是摸摸小孩的脑袋,“阿潜,辛苦你了。”
孙潜大大咧咧,无所谓道:“没什么的,爹爹,你忘了我有很多技能的嘛,砍柴,抓鱼,找草药,打猎,很多很多,饿不死弟弟和我自己的。”
小孩长高了,懂事了,眉宇间愈显英气勃勃,应该欣慰的,尤清洄反觉心中酸涩难平,“爹爹对不起你们。”
“爹爹,”孙潜跟个小大人似的拍拍尤清洄肩膀,板着脸道:“好不容易相聚,不许哭了。”
原先见气氛有些不对不敢咋呼的尤小洛闻言,瞪了孙潜一眼,护食般的抱紧尤清洄脖子,“哥哥!不许凶粮七!”
孙潜抽了抽嘴角,也瞪了眼尤小洛,“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哥把你拉扯大容易么?见了爹爹就忘了哥哥。”
“哼。”尤小洛更凶的瞪了眼孙潜,很臭屁的给哥哥留了个高冷的背影。
孙潜无奈的抓抓头发,转而对尤清洄严肃道:“爹爹,你做错事了,要不要受罚?”
尤清洄点头,“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