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迈出一步。
修斯也跟着迈出去一步。
“殿下,用餐吧。”
“……你!”理查眯起眼睛。
这空当,杨已经准备好了。
我扫他一眼,再次出现的杨的手中多了一个华丽的餐盘。他单手托着餐盘,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行礼:“王,准备好了。”
我淡淡的“恩”了一声,再不看理查和修斯。
“混蛋!”
“殿下,喝不喝红酒?”
“哎……你们两个可真是别扭。”
大门缓缓合上。
他们的说话声被隔绝在外。
脚下是柔软的地毯。
皮靴陷进地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于是整个走廊显得格外安静。
杨走在我身后,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王。”
不知过了多久,杨的声音响起。
我回神,发现已经到了玛丽的房间门口。
杨抬手推开大门,然后恭敬的让到一边。我抬步走进去,看到穿着白色蓬松睡裙的玛丽正蜷缩在落地窗前,睡裙之下露出没有血色的小腿。她乌黑的长发迤逦到地毯上,圈在身体周围,除了微微隆起的小腹显得有些肉以外,她的身体瘦弱的像一抹游魂。
听到声响,她倏地回头。
原本圆润的脸已经变得瘦削,因为脸颊变瘦,所以显得眼睛格外的大,乌黑幽深,仿若深渊般不见底。看到她惊慌如小鹿的眼神,我扯出了一抹笑容:“是我。”
盯了我许久,她才极缓的笑开,但却不说话。
我反手接过杨手中的托盘,他覆过来耳语:“王,客人还在等您。”
“恩,在外面等我。”
“是。”杨缓缓退出去。
屋里有又变得安静。
我轻轻的将餐盘放到地上,在玛丽身边坐下。她的面前摆着一个画板,白纸上什么都没有。纤瘦的手攥着一支画笔,指骨发白。我摸了摸她的头:“在画什么?”
感受到我的触碰,她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蜷起手指,我沉默了片刻,转身将餐盘推过去:“吃点东西吧。”
玛丽怔怔的看着饭菜,移开目光继续看着白纸发呆。那场大火之后,她就在没有开口说过话。所以这一次我也没指望她会说些什么,只是陪了她片刻,就起身准备离开:“明天我再来看你。”
她抱着双膝,没做反应。
我凝视了她的背影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杨还站在门外,手中多了一叠文件。见我出来,他上前:“王,这是那些客人的资料。”
【第一夜】(3)
******
华丽的壁毯,耀目的吊灯。
静谧的走廊里,一身黑西装的杨等在门外,手中多了一叠文件。
见我出来,他上前:“王,这是那些客人的资料。”
“明天找个大夫来。”
我垂着眼角接过,却没细看,而是说了别的。
“是。”杨毫不犹豫的应下,声调毫无起伏。可在菲斯城里面,根本没有大夫,但我相信,他会有办法做到。即使只给他五分钟的时间,他也有能耐从另外一个星球拐来大夫。这也是我聘请他做管家的原因。
“带来后先通知我。”
“是。”杨依旧点头。
会客室在三楼。
柔软华美的皮质大门威严又奢侈,我站在门前,低声对杨说:“你就不要进去了。去城里准备准备,把身份不明的灵都清出去。”将手中的资料又塞回到他怀里,“烧了。”
杨单手抚着胸口,绅士的行礼:“是。”
我点头,转身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
阳光一下子涌入眼中。
会客室窗帘大开,几日不见阳光的我有些不适应,被强光刺激的闭了眼睛。
我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另一只手握住了腰际的剑,低声道:“把窗帘拉上!”
亚伯特还在剑里面睡着。
这么强烈的阳光会把他吵醒的。
“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有些诧异。
看我握剑的姿势,他们也瞬间进入了警惕的状态。
我沉声重复,往后退了几步:“请拉上窗帘!”
光线弱了下来。
我放下胳膊,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站在窗边:“国王很怕光吗?”
吐出一口气,我抬步走到他们面前,面容依旧冷漠:“我不习惯强光。”简单的做了解释,我绕到桌后,拉开嵌着宝石的红色绒椅子坐下。将手放到桌上,手指交叉:“好了,说出你们的酬劳。”
屋子里共有三个男人。
窗边的男人年纪最轻,人形且五官端正,看起来一脸正气;沙发上的男人约莫中年,巴掌大的脸,圆滚滚的身体,窝在沙发上时,我几乎看不到他的脸和五官;另一个男人正倚在桌角,笑吟吟的看着我,他是光头,奇异的纹路蜿蜒在头顶,没有双臂,而是奇大无比的耳垂代替胳膊垂在了身体两侧。
根据长相我大概可以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年轻男人叫本森,是个走私商,所居住的星球很小,在宇宙中属于一个小型的转运站。
小脸男人叫安德鲁,是一个小种族里面的首脑。
无臂光头的男人叫凯里,和安德鲁差不多,是另外一个神秘种族的族长之子。
这次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借用菲斯城的地方关押他们的囚犯。
“五万金币。”
三个人似乎已经商量好,由安德鲁说出酬金。
我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沉吟道:“先给我看看犯人。”
每个人都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水晶球。三颗黑水晶依次摆在我面前,我扫了一眼,推出中间的那一颗,满眼的阴霾:“专门吞噬别人灵魂、吸收别人能量的诺斯菲尔族。这一族的恶灵太危险,不止这个价钱。”
“哦不,五万金币是我能承受的最高价了。”
“那你就去把他关在你家后院的水牢里吧。”
我迅速接口,将那颗水晶挑出来。
信手一抛,安德鲁立马变了脸色:“哦不!”黑水晶一碎,他拼了命封印的恶灵就会被释放。那恶灵肯定会去毁了他的星球的!安德鲁毫不犹豫的奔过来想要接住:“十万,十万金币!不要让它出来!”他边跑边喊。
我迅速伸手,接住水晶淡笑:“成交。”
安德鲁松了口气,圆滚滚的身子却没停下来,直接撞到了我的桌子上。
桌子一震,原本放的安稳的两颗水晶滚了起来。我一惊,伸手去抓,却仍是有一颗掉到了地上——“喀喇”一声,黑水晶应声而碎。一股黑气从裂缝钻出来,弯弯曲曲。
“老天!”
本森脸色一白。
我嚯的站起身,握紧了腰际的剑:“找地方躲好。”一般出来社交这种事情的人量力都不高,因为是族里的大人物,所以常年养尊处优,法力也退化了不少。所以这种时候,我只期待着他们不要出来捣乱。
“国王这话说的让人好不舒服。”
凯里脸色发黑,邪恶灵气从黑眸里释放出,“你这是在小瞧人吗?”
我用舌尖拱了拱嘴,漫不经心的撇过去一眼:“是的。”说完便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股从黑水晶里不断钻出来的黑气。凯里被我噎的脸色更加难看,甩着大耳朵走过来,圆润的大耳垂上突然伸出了两根奇长的刺。
黑气缓缓成型。
一个瘦小的人形显出来。
旁边的凯里挑衅的看过来一眼,却被我无视掉。这种人,理他就是给他脸了。
“本森,这是什么?”
不再打理一边的凯里,我皱眉看着那小孩子形状的黑影,询问本森。
本森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已经躲到了沙发后,抚着沙发被颤巍巍的看着这边:“黑……”
没说完他就突然没了声。
黑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而后顺着他惊诧的目光看过去。
黑烟缓缓散去。
一个瘦小的人显露出来——皮肤偏黑,头发银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漾着邪笑。
居然是。
黑妖精小阿尔?!
小阿尔笑吟吟的看着我,脸颊两侧的尖耳朵抖了抖:“马修,好久不见了~”
我眯起眼睛,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艾美尔的事我遇到过一次,所以不敢再轻易的相信第二次。他缓缓放下凌空飘浮的身体,黝黑的皮肤散发出陶瓷般的光泽,大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满的看着我:“喂,你那是什么反应,看到老朋友不开心啊?~”
“你是选择回到黑水晶里去。”
我的手抚上剑柄,轻轻的扬了扬唇角:“还是被我送到地狱里?”
阿尔似乎有些诧异。他只穿着一件破烂的白裤子,赤/裸瘦弱的胸口上有些伤痕。他赤着脚朝我走过来,目光里是诧异,嘴角却是上扬的:“我是阿尔啊,你不记得我了啊?~”
我将剑抽出来一点:“要过来喂饱我的剑吗?”
阿尔停下脚步,脚趾有些蜷缩:“……马修?”
看他停下来,我才收了剑站好。
血红色的翅膀自背后缓缓张开,我冷冷的笑:“请叫我王。”
【第二夜】(1)
******
菲斯城。
地狱一样的城池。
各种奇异的生物在这里滋生,各种凶恶的灵魂在这里被囚禁。我在城外设了结界,又动用金库里的钱买了各种恶灵畏惧的神器,将他们安置在菲斯城的四周,又买了许多神兽来看守恶灵。经过一番精心的设计,菲斯城终于变成了一个还算牢固的监狱。
无法逃离的恶灵夜夜发出惨叫。
我躺在漆黑的宫殿里,厚重的窗帘令月光都无法照进来。
听着那些惨叫,我无法入眠。尤其是今夜,因为阿尔也在那里。
辗转到深夜。
我终于披着睡袍起身,托着灯走了出去。
“王,您有什么吩咐?”
守夜的女仆见我出来,连忙收了哈欠俯身。
“我出去走走,不要跟来。”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走廊的路,越往外面走,惨叫声越清晰。衬着殿外惨白的月光,仿若一首低吟着的安魂曲。月光亮了起来,脚底没了柔软地毯的温暖,变得凉了起来。我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灯。
仰头看着墨色的天空。
有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掠过。
无形的结界围在宫殿中央,令那些恶灵无法靠近。可那些哀嚎声却仿佛就在耳边,凄厉的令人胆战心惊。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间猛然看到飘在结界外的熟悉身影——阿尔。
他扶着无形的玻璃般的结界。
大眼睛怔忡的看着里面,可我知道,他是看不到我的。
在他的视野里,结界内就是一片漆黑。
阿尔。
那真的是你吗?
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上,真的还有值得我信任的人么?
“阿尔。”
念着熟悉的名字,想起曾经那个会灿烂微笑,但又手段狠毒的小孩子,喉咙突然有些哽咽。但是——目光倏地一冷,有些柔软的心又恢复了冰冷坚硬的状态,在艾利兰斯里与我互相残杀的人,在菲斯城,更不会与我成为朋友。
回神时,我已经站在了喷水池边。
水池中央的小天使浸在水里。
漂浮着灰尘的水面下,是我被水波扭曲的面容。在我的身后,是一脸淡漠的亚伯特。
“你怎么出来了?”
“因为你是带着剑出来的。”亚伯特冰冷的声线里蕴着一丝笑意,“你吵醒了我。”
被他一提醒,我才看到腰际挂着的剑。
我难得露出赧色,用披风将剑柄盖住:“一时忘记了。”转身看着夜空,我扯开话题。
“你怎么看阿尔那件事?”
“不像是有人伪装的,不过你还是小心些。”
“所以我把他关在了菲斯城。”我尽量冷漠的说道。
“想放就放了,以你现在的能力,阿尔应该伤不到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放了他!如果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出去杀了他。”我猛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片空荡又虚无的花园——原来我已经走出了这么远。满目的疮痍,怔忡了片刻,火气也消散了些。怔怔的回身,在水中又看到了亚伯特。
“不要伪装了。”
亚伯特的手抬起来,轻轻的落到我的肩上,“我的心与你相连,你什么都瞒不了我。”
我有些别扭的拂开他的手:“怎么死过一次之后,性格也变得婆婆妈妈了,说得可真恶心,谁的心与你相连了。”余光还是不禁瞥了一眼剑柄上的印记。
亚伯特用看弱智的表情看着我。
于是一向以冷漠国王形象示人的我瞬间渺小了。
看着我耷拉下来的肩膀,他的唇角忽的扬了扬,然后伸手搂住了我的腰。
即使变成了一个幻影。
但我居然还能感受到那手臂的力度与他胸口的温度。
“只有你能感觉到我。”
他把脸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耳垂:“不知道做别的事能不能感受的到。”
别的事?
我身体一僵,用手肘狠狠的撞了他一下:“想都别想!”
亚伯特闷哼一声,皱眉瞪着我:“我们都多久没做过了,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
“不好个屁!”
我透过水面瞪回去:“你死之前我们有做过很多次吗?也就两三次吧,而且还是因为看到了印记。”看他变成酱紫色的脸,我心情有些愉悦。抬手想要挣扎,却发现亚伯特加大了力气:“喂,放手……唔!”
他突然把头探了过来。
我侧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空气。
明明什么都没有。
但我依然感受到那灵巧温柔的舌与我的纠缠。
那种感觉怪异又刺激。
“明明想要的要死。”
长久的吻过后,我的呼吸有些紊乱。然后亚伯特冷冷的声音传来。我脸一红,有些气愤,于是大力的往前一推,虽然手上没碰到什么,但我猜我应该是把他推开了:“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连人带剑的扔出菲斯城。”
没人回答。
我疑惑的转身看向水池,也没看到亚伯特的影子。
“出来,又玩什么花样。”
“该死的,你去哪儿了?”
“喂,亚……啊!”
下/体忽然被一双手握住。
我噌的想要闪开。但被一双手拦住,硬是把我拽了过来。许久没有感受过的刺激与快感从尾椎攀升而起,我用大吼掩饰已经变沙哑的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