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并不后悔/将头枕靠在宫谕健硕的胸膛上,梅漱淡淡的开口。‘春去秋
来间,行经梅岭的雁鸟总会在短暂停留时诉说着南方令人心生向往的一切,那如茵的绿
草,岸边的垂杨与和缓的徐风……’
益加的偎入宫谕怀中后,梅漱缓缓开口:‘曾经,我以为自己只能就这样一年又一
年的听闻着每一批经过的雁鸟们诉说着他们的故事,而没有亲眼目睹何谓江南风光的时
日,而今……’
声音渐轻渐淡,自埋在宫谕怀中传出的话语,宛如梅漱的心一般的模糊不清。
‘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
这并不是谎言,只是,未说出口的是梅漱内心的困惑。
将头埋在宫谕的怀中,梅漱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心。究竟是何等动力驱使自己离开数
百年来生长的所在,心甘情愿随着宫谕南下千里?
往昔,聆听着雁鸟们的故事,他虽会心生向往并期待来季的新消息,却也从不曾想
过离开梅岭啊!
而今,因为宫谕,他离开了梅岭,虽然心生疑惑,却也没有半点悔意……凝视着宫
谕担忧不已的眼眸,梅漱心知只因是他。不论这段情缘将来会如何结束,他终将无怨无
悔。
‘在想什么?’
宫谕不住的轻吻落在梅漱细嫩的双颊上,只为唤醒身在自己怀中却魂游四方的心上
人。
梅漱无言的摇了摇头,反手环往宫谕的腰身。
毕竟是练武之人呀!
双臂间的触感不由得让梅漱又是一阵感叹。
虽然身着宽松儒服的宫谕总是一副衣带飘飘、看似弱不经风的纤细模样,但在实际
上,衣衫底下的宫谕有着一副壮硕、充满力道的强健身躯。
不由自主的,梅漱将自己的身子更加往宫谕怀中偎紧。
内心清楚的知道,无论在何种状况下,这副健硕身躯的主人永远会为自己遮风挡雨
……感受着双臂下的有力身躯的强健,飞霞逐渐染上双颊,而梅漱的心思亦不禁飘远…
…得知宫谕练就一身高深的武艺是在离开寻梅园之时。
梅岭虽然不似各大名岳般的高峻险恶,但因位处北地及正逢季节交替之际,山上变
化多端的气候造就该地的险恶地势。
在此时节,即使是向来走惯了的山路亦是极其难行,而梅漱虽是由寒梅所幻化而成
,然而化为人形的他在体质及气力上却远不如一般的凡人。
这样的他之所以能平安无事的抵达山下,全赖宫谕一路上细心的呵护,为他挡风遮
雨。
一开始,迟钝的梅漱并未察觉宫谕细心的呵护,只觉得宫谕总是神奇的在他有所状
况时适时伸出援手。直到那一日老天爷突然变脸,早春的气候宛如晚娘的面孔,变化的
速度是这般迅速,自风和日丽至大雪突降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幻化成人形的他已然失去身为梅时所具有的抗寒能耐,只是不明就里的他虽已冷得
浑身颤抖不已,却还不知这种感觉就叫作寒冷。
当然,梅漱的反应自然逃不过宫谕一路上呵护倍至的目光。
宫谕舍不得让心爱的梅漱受苦、受冻,但碍于天候及地势却又无法停留,经过冷静
的评断,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将梅漱抱在怀中继续赶路。而他亦如此行事,心疼不已的
将已缩成一团的梅漱揽至怀中。
‘不要,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困在宫谕的怀中,梅漱极力挣扎。
虽然宫谕的怀抱是这般有效的止住了自己的颤抖,但成为宫谕的绊脚石却是他最不
想看见的事实啊!
‘别动/讶异于怀中人儿冰冷的身躯,宫谕的心重重一拧,疼惜的将梅漱冰冷的
身躯益加偎向自己火热的胸膛,以双臂与身上轻暖的银狐皮裘紧紧的将他包裹,‘都已
经冻成这样了还逞强/
‘冻?/直至此刻,后知后觉的梅漱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种感觉就叫作寒冷呀!
看穿梅漱眼底的疑惑,宫谕又爱又怜的将梅漱紧搂了搂,‘真是后知后觉呀/
宫谕爱怜不己的笑着,温热的气息直接吹拂至梅漱的颈项。
承受着因宫谕而起的羞怯与不满,拙于口舌之利的梅漱自知无能在唇舌上与宫谕那
几近调戏的言词相抗衡,索性扭头望向一旁,打算来个相应不理之际,却见周遭众人以
着惊异不已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霎时,红霞染上了他白皙无瑕的双颊,莫名的羞怯与不安涌上心头,教他不由自主
的在宫谕怀中挣扎着要离开。
‘放开啦!我自己可以走。’
‘不放。’简单扼要的一句话就将梅漱的反抗堵得死死的,‘别动,再动我就当众
吻你/
双颊的粉红加深,他忍不住将热烫的脸埋进宫谕怀中嘟嚷着:‘我……才不要呢!
’
虽不明白为什么,但梅漱隐约明白吻是种绝不可在人前出现的亲密举动。
‘那就乖乖听话。’满足于梅漱偎进双臂间的娇躯所传来逐渐升高的温度的触感,
宫谕笑开怀的道:‘对,就像现在这样。’
在风雪中,争不过宫谕的梅漱只得热烫着双颊,顺从的依偎在宫谕怀中,让宫谕以
双臂、狐裘将他紧紧的、密不透风的圈在怀抱中细细呵护。
不察半丝风寒雪冷的温暖怀抱与连日来的旅途辛劳,让梅漱禁不住舒适的环境与宫
谕那和煦若春日的气息、平稳心跳声的催眠,逐渐坠入无意识的熟睡深渊。
怜惜不已的轻吻着睡梦中梅漱微微上扬的细致唇角,对宫谕来说,知晓梅漱的存在
令他无欲无求的生命增添了不少的企图与欲望。
一抹微笑、一记轻吻、一个拥抱……凡是与梅漱有关的一切,他均以飞快的速度增
加野心,如果可以,希望这一段路永无止境,好让他能就此将梅漱永远拥在怀中……风
雪中山路虽难行,宫谕心中却甘之如饴。
当然,情人间的甜蜜时光自是不容有旁人在一边打扰,更因为心疼梅漱的宫谕不忍
见娇弱的他为自己舟车劳顿。因此,虽然搭船所需耗费的时间较长,但下山后的宫谕仍
当机立断的决定循水路南下,命令任吾昕一行人由陆路先行返回宫家,只留下一名驱赶
不走的老福伯跟在两人身旁服侍,而这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一路行来,不知人间世事的梅漱虽仍不明白与宫谕间的情感是什么,却也愈来愈能
感受到宫谕那热切、炙烧、诉尽情衷的凝望眼神。
情,在两人间弥漫、滋长,绵绵不已、根深蒂固、盘聚于心。
第四章
塞北望月崖燕家堡相对于江南嫩绿一片的大好春光,早春时节,位处北地的燕家堡
仍旧笼罩在一片银白冰雕的冰冷雪景中。
深夜,鹅羽似的银洁雪花片片无声的飘落,大地一片静寂。
在此众人皆眠的时刻,燕家堡最深处、亦是燕家堡的当家主事者燕尔杰居所的黑耀
楼大厅内灯火通明,这景象已然成为近几个月以来的惯例。
厅内,燕家堡内所有中枢人物聚集于一堂。
“堡主,据散在江南宫家一带的探子回报,宫家那姓任的老狐狸已自梅岭返回江南
,不日即可抵达宫家。”身为四名副堡主之一的周颖,在其一身洗得泛白的衣着,平凡
无奇的酸儒面孔下有着一颗算计无遗的绵密心思。掌管迅雷堂负责所有迅息回报、传递
、打探的他率先打破沉寂开口道。
“哦!想必这趟远行必有所获,否则,以任吾昕那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个性,自不
会轻易就此退缩。”接话是燕家堡内另一名副堡主──掌管富贵堂的谈崇刚。
“可是,就算任吾昕当真请出了宫谕又如何?对吾等来说根本构不成影响!”一身
媚骨的燕芷茵即使只是漫不经心的坐着仍然外散着浓郁的魅人气息。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手中折扇轻摇,论起宫谕,周颖的口气不自知的沉了沉
。
因职责之故,周颖是在座众人中唯一见过亦下苦心研究过江南宫家的人,兵家有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欲夺取江南宫家,最需注意的人物不是那名一手撑起半
边天的宫家旧主宫诪,真正最该留心的是宫诪庶子──宫谕。
“提起宫谕,江湖上除了是“宫家二少”一句评语外,什么也没有,然而据吾等在
江南所布下的消息脉线所回传的讯息却不是如此。早在四年前江南宫家真正的掌权者就
已是宫谕,二年前一夕倾败的閰家庄想必大家仍是记忆犹新吧!而这件事就是出自宫谕
之手。”语气一顿,待众人自震惊中恢复后才继续说道。
“尤其是近几年的宫家,每一项超凡出色的决策、举动无一不是出自宫谕之手,而
宫诪亦是以培养继承人的方式在教养训练着他,若当真由宫谕接掌宫家,只怕燕家堡将
永无称霸之日。”说着说着,担忧之情形之于色,这对向来谈笑风生的周颖来说,实是
难得一见的正经。
“幸好,凡是世族豪门必有内斗,也幸好宫谕并无野心,甘愿退让归隐,才能让吾
等寻着可乘之机;但现在,唯一顾忌的人物重返宫家,这将会对吾等计划造成什么样的
影响?!就算是以算计无遗自许的我亦不敢断言呀!”听闻周颖透澈分析,包括燕芷茵
在内,所有人无不双眉微蹙。
当年,閰家庄事件是椿轰动大江湖、人人耳熟能详的神秘事件。
当年那不留半点蛛丝马迹一举歼灭閰家庄的利落手法,居然出自宫谕之手!正因该
事件做得实在太漂亮也太干净了,至今仍是一宗江湖上人人津津乐道、大快人心的盛举
。
当年江湖上一颗令人为之闻声色变、众人生厌的毒瘤──閰家庄,因其势力强大、
作风狠毒而遭人不齿,凡是江湖上有良知之士无一不想将其除之而后快,然而,亦因其
势力庞大及不择手段的卑鄙行事做风,众人即使有心却也没有人敢正面与其冲突。
而这么的强盛的閰家庄却在在一夜间遭人歼灭!某一神秘组织,居然一夕间挑尽閰
家庄的总坛及其散布在大江南北各地的七处分舵!在不伤及无辜的状况下令各地为首者
全灭!其行动之迅速、俐落,思谋之慎密、严紧、计划之周详及事后的不露痕迹……在
在均显露了该组织与其领导者之能力!而“他”竟然就是没没无闻的宫谕!?
不自觉间,凝重的气氛垄罩全场,沉默中,众人有志一同的抬头仰望位于上座始终
不曾发言的燕尔杰,静候他的指示。
“宫谕碍…”缓缓的,燕尔杰道出这个横亘在心头多年的阴影,“即然拟定夺取
宫家的企画,有关宫谕的事,我自然早已有所准备,一切仍依计划进行。至于如何对付
宫谕我另有计策,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将宫家夺取到手,这……”
顿了顿,燕尔杰以其端正精练的细长眼眸环视在场所有人,待众人回过神后才继续
说道:“才是今晚会议的主题,是不是!?”
简单的一句话,燕尔杰以信心十足的气势与胸有成竹的姿态化解了众人心中的疑虑
与退怯。然而,实际上的他并不如表面般轻松。
宫谕正如周颖所述般的利害,不,或许是更加的利害。
江湖人言“南宫北燕”,指的就是宫家的二少宫谕与燕家堡的堡主燕尔杰。
在此之前两人各峙南北两地,向来互不相犯,但……姑且不论世人评价如何,人心
不足蛇吞象,对于野心勃勃、满腹雄心大略的燕尔杰而言,他岂甘心永远困于小小的北
地一隅!
尤其是当宫谕不再是宫家的主事者之际,江南的领地无疑是燕尔杰这头雄狮眼中的
肥肉,安有不吞食的道理所在?
但,宫谕终究还是回来了。
宫谕的存在是通盘计画中唯一无法算计的变数。在这次计划中,真非的与宫谕为敌
不可吗?
宫谕是这些年来梗在燕尔杰心口的吐不出、除不去硬刺!
倘若征服宫家是燕尔杰成就多年来野心的唯一途径,那么宫谕必然是达成目标的最
大阻力与敌手,但也可能是最佳的助力与伙伴。
“鱼与熊掌真的不可兼得吗??”燕尔杰于众人均退下后,独自一人临窗沉思着,
而答案虽不明朗,却也不似一般人所认为的绝望。
“该如何同时保有“夺取宫家的企图”及“与宫谕化敌为友”这两项背道而驰的目
的上求得平恒?”呢喃中,燕尔杰不自觉的将心中所想的内容像是身旁有人般的低声问
出,或许他问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颗迟疑不定的心。
杨柳依依垂两畔,春风习习入扬州。
暮春时节,河岸两旁泊满了一艘艘顺流而下的船只,不断往返船上与岸边的船客下
舟进入扬州城。
扬州,江南最为热闹的都城之一,亦是江南宫家所在的重镇。
城内主要街道上必有宫家的商号,举凡酒楼、饭馆、茶坊、布庄、粮行、民生百业
,宫家无不涉猎其间,且在南七省各行各业中占有顶尖的地位。
船方靠岸,老福伯随即赶忙请示宫谕今后的行程。
“公子,返回宫家吧!”
见宫谕沉吟半晌不语,老福伯忍不住开口劝道:“回宫家是迟早的事,更何况梅公
子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一番,若是留宿人多且杂的酒楼……”
“别说了,这一切我都明白。”宫谕挥手示意老福伯住嘴。“今晚先暂且找间酒楼
歇息,另外联络任总管请他来一趟,有些事我想当面向他询问清楚。”
河岸上,宫谕刻意漠视老福伯绵密的叮咛,飞快的交代一些事项,心思始终停驻在
那位立于船舷进退不得、全然不知所措的梅漱身上。
笑着执起梅漱的纤手,宫谕不顾其红透双颊的埋怨抗议,巧劲一拉一收,软玉温香
立即落入怀中,平稳的立于河岸,依在宫谕怀中。
“放开啦……”
热烫的双颊不住的散发着与时节、体温毫无关系的高热,虽已极力抗争,但总在不
自觉间落入宫谕那教人又羞又怨的陷阱中。
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双方拉扯间,梅漱不由得心生一股疑惑。
为什么会这么的难为情呢?他只是帮了自己一把,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
不食人间烟火,不解世间情事,这样的梅漱自然不明白自己因何心跳剧烈、面红耳
赤,然而,另一名当事者则否。
相较于梅漱的不解世事,这一切全是宫谕有心刻意营造出来的局面。
他的梅不懂世事、他的梅不解情爱这两点曾让宫谕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