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叶家和卢家也交好这么多年,彼此利益盘根错节,叶家有卢家的弱点,卢家何尝没有叶家的把柄。要想离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脑子里思索着这些事情,马车回到睿亲王府沈妙都未察觉到。直到身边传来八角唤了一声“主子”,有人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沈妙这才瞧见谢景行,今日他回来的早,身上还穿着暗红色的官服,器宇轩昂的样子。沈妙一个激灵,拉着他的袖子就往书房匆匆往书房走,道:“正好,我有事问你……”
谢景行先是愕然,随即便无奈,任由她拽着自己向前。倒是一边的八角和谷雨傻了眼,八角笑眯眯道:“夫人真是主动哪。”
谷雨道:“那也是应该的!”
唐叔从后面冒了出来,幽幽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干活!”
八角和谷雨吐了吐舌头,连忙走开。唐叔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摇了摇头,叹气道:“落红都没有,算什么主动呢。”
……
屋里,沈妙才将今日发生的事与谢景行一说,谢景行道:“皇家狩猎?”
沈妙点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每年六月初二皇家狩猎,是先皇传下来的规矩。”谢景行懒道:“不过我与皇兄都只是在外面逛,不会深入其中。”
“为什么?”沈妙问。
“危险。”谢景行压低声音。
沈妙一怔。
谢景行瞧见她的模样,反是笑了,挑眉道:“害怕了?”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沈妙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对皇上和你出手吗?皇家狩猎,里头都是禁卫军,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墨羽军你见过,”谢景行却突然话锋一转,道:“那是我的人,和大凉军队无关,皇兄也是知道的。知道为什么要私养军队吗?”
“因为皇室的军队信不过?”沈妙飞快的问,心中却是有些不可置信。
谢景行打了个响指。
沈妙说不出话来。
世人传说永乐帝乃大凉明君,大凉子弟皆是崇敬,看样子百姓倒是如此,可是底下的官兵大臣,却好似并不如传说中的忠心。这大凉的皇室里本身倒是没有勾心斗角,来的都是外患了。
皇室的军队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也就是说,先皇传下的人马,却不肯终于如今的永乐帝。联想到之前谢景行语气中对先皇的凉薄,沈妙心中倒是起了几分好奇。她犹豫了一下,看向谢景行,问:“说起来,你当初流落到明齐定京,其中的隐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谢景行目光微变,沈妙坐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他此刻情绪的阴冷。
片刻后,谢景行笑笑,伸手摸了摸沈妙的头,道:“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又想知道我的秘密了?想知道,自己来交换。”他暧昧一笑:“身体也行。”
沈妙白了他一眼。
谢景行又道:“不过,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对卢婉儿的话生气啊?”他略略有些不满:“有人觊觎你的夫君,你都没有勃然大怒?沈娇娇,你真是没有良心。”
沈妙道:“反正你也不会答应的,不是吗?卢家野心勃勃,你大约还没有心大到养条毒蛇在身边。”
谢景行哈哈大笑,盯着她开口:“我现在不是就养了条毒蛇在身边,还是条美人蛇。”
这人正经不过三句话。沈妙懒得与他说,就道:“叶家……你对叶家有什么看法?”
谢景行思忖:“叶家人比卢家人聪明,懂得隐忍。可能因为子嗣的原因,不如卢家嚣张。皇兄和我打算从叶家入手,挑拨叶卢二家。”
沈妙手指一缩,不知为何,今日面对着叶夫人,她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似乎觉得叶家并不似想象中的好对付,只是这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景行却看出了她神情的异样,问:“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沈妙摇头,大约是她自己多疑了。就问:“皇城狩猎,这一次你会参加么?季夫人与我说不要被人算计,让我觉得很奇怪。”
谢景行神色微微转冷,道:“这一次,就算不想去,你也得跟去了。”
“为何?”
“今年是先皇规定的六十年祭典,皇城狩猎中,皇兄必须猎到狩猎场的一头公狮才能表示来年风调雨顺,为大凉明君。”
公狮?沈妙道:“这可算是猛兽。”一般的狩猎场,自然是关照安全性命为重。毕竟来其中狩猎的都是高官贵族,若是伤了性命可不成。狮子不必野兔狐狸什么的,一个不小心便会伤及性命。
“野兽倒不怕。”谢景行挑唇,笑容有些冷:“野兽不会暗中放箭,可比人安全多了。”
“只能带皇城禁卫军进去,这是先皇立下的规矩,皇城禁卫军的人忠不忠心,却很难说了。”谢景行挑眉:“所以你要懂,这是先皇留给我们兄弟二人的一个局。给天下人看的局,明知道是什么,我和皇兄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又看了一眼面露忧色的沈妙,捏了捏她的脸:“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有事,虽然会以皇家宗妇的名义跟去,却不必进入内场。”
沈妙问:“你有把握对吗?”她的心里,倏尔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以至于看着谢景行玩笑般的神情,都没办法轻松起来。
谢景行盯着她,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沈妙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谢景行一笑:“骗你的。”
沈妙怒视着他,谢景行伸了个懒腰,悠悠道:“等狩猎结束后,就跟你说说宫里的事情吧,省得你整日东想西想。”他似笑非笑道:“你现在也是我谢家人了,总要担负起一些事来的。”
沈妙心里一动,谢景行这是打算要与她说清楚他的秘密了吗?谢景行的身世,当初究竟是怎么流落到明齐定京来的,以及永乐帝谢景行对待先皇的态度,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文章。依稀可以感到其中掺杂着的沉重,谢景行这种轻飘飘的说起过往的性子,也不是普普通通的经历就能练成的。
虽然能知道这些秘密让她十分欣慰,但是为什么,这一次的皇城狩猎,她会有这么不安的感觉?仿佛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似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尽管努力想要平复心情,却还是坐立不安。
她沉默着,暗自攥紧了双拳。
……
大凉皇宫里,显德皇后听着手下宫女来回报今日彩夏宴上的事情,待听得沈妙“自甘为妾这事,我不会做的。为夫君广纳姬妾,开枝散叶之事我也不会做的。当初睿亲王来我沈府提亲之时便也说过,亲王府后院不会再纳旁的女人,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嫁到陇邺来。”这番话时,显德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本来生的温和端庄,平日里多是平静姿态,这么一笑起来,竟然有几分少女时分的动人。
“皇后何事笑的如此开心?”永乐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他神情稍显冷峻,一脚踏进未央宫,瞧着显德皇后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显德皇后笑的有些开怀,道:“采莲,你将亲王妃的话再与陛下说一遍。”
叫采莲的宫女连忙低着头,将方才模仿沈妙的话一五一十的重新道来。听罢,永乐帝却是一甩袖子,怒道:“胡言乱语!毫无规矩!放肆至极!”
采莲吓了一跳,身子有些颤抖,帝王的怒气,可不是她这个小小的宫女能承担的起的。
显德皇后嗔怪的看了一眼永乐帝,对采莲道:“你先下去吧。”
采莲松了口气,连忙退下。显德皇后这才笑道:“景行这个媳妇儿,性子倒是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同样这般爽快,真是性情中人。”
“谢渊胡闹就罢了,你也跟着他一道胡闹?”永乐帝不满的看向显德皇后:“皇后似乎对沈妙十分喜欢?”
“陇邺可许久没见着这么有趣的人儿了。”显德皇后笑着,看永乐帝在她身边坐下,语气仍是柔柔的,声音却是有着抑制不住的赞叹:“看着是个聪明人,却又难得的保持了一颗赤诚之心。”
“没看出来哪里聪明,也没看出来赤诚。”永乐帝冷道:“却是个挖空心思钻营的女人罢了。”
“若真是如此,以景行那么精明的性子,如何看不出来,怎么还会巴巴的喜欢上?”
永乐帝不以为然:“谢渊如今年纪小,分辨不清是非,才会被女人迷了心智。”
显德皇后叹了口气,知道永乐帝个性固执,不欲与他相争,就道:“总之,本宫看着景行的媳妇儿,是个十足好的人。”
“若真是好,也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言不惭,说什么善妒之言了。”永乐帝很是不满:“皇后难道也以为,不为夫君开枝散叶,广纳姬妾的行为是对的么?”
显德皇后淡淡一笑:“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极少有女人能做到罢了。睿亲王妃能做到,是她的福气。”
“皇后!”闻言,永乐帝眉头一皱,看向显德皇后的目光颇为严厉。
“臣妾失言。”显德皇后话虽如此,神情却并未有多惶恐,只是道:“劝和不劝分,陛下还是少操心睿亲王府的事了。景行是个有主意的人,多加插手,反而引来他的恶感。”
“朕自有主张。”永乐帝沉声道。
沉默片刻,贤德皇后道:“下个月的皇城狩猎,陛下准备好了么?”
“只是准备一条命罢了。”永乐帝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朕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好了。”
“臣妾能跟着一道去么?”显德皇后问:“臣妾想跟在陛下身边。”
“朕会带上静妃一同去。”永乐帝道:“如果朕出事了,后宫还得有你照应。”
显德皇后垂下头不言,片刻后又抬起头,笑的温和,道:“臣妾知道了。”
“朕最放心不下的人,是谢渊。当初他年幼潜伏明齐,朕对他有愧。可如今天下谋定,朕还是不能做到当初的承诺。日后他恨朕也罢,明白朕的苦心也罢,朕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永乐帝看着外头,怅然道:“可惜母后临终前,都没能见到他一面。”
“母后泉下有知,看见景行如今这般出色,也会欣慰的。”显德皇后劝道。
“皇后,”永乐帝突然道。
显德皇后看向他,只听永乐帝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分。”显德皇后笑着,她的神情十足平静,似乎再大的苦难都不能击退她的优雅一丝一毫。她道:“臣妾陪伴陛下数十载,陛下对臣妾很好,臣妾已经知足了。”
永乐帝看着显德皇后,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复杂的看了显德皇后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大殿中青铜鹤嘴儿里袅袅吐出的青烟。
显德皇后也安静的瞧着自己的袖子,仿佛方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寻常的家常。只是那眸光,到底是有几分润湿了。
第二百章狩猎
六月初二的天气,天公作美,明明昨日里还再淅淅沥沥的下雨,第二日就艳阳高照。山里虽然也是泥泞,不过近来的天气一直都是如此。
罗潭伸了个懒腰,屋子里放了足量的冰块儿,因此虽然陇邺的天夏日长又炎热,屋子里还是很干爽的。
屋里的侍女笑着问她道:“小姐今日还想去哪里转转?”
罗潭瞧着屋里小山一般堆着的小玩意儿,道:“不知道啊,回头问问高大夫好了。”
“高公子今日出门去了,要明日夜里才得回来。”侍女道:“让奴婢跟小姐知会一声,小姐若是想出去,叫上府里几个侍卫,奴婢跟着去逛,看上什么,买回来就是了。”
“有事?”罗潭道:“有病人要出诊么?”
侍女笑而不答。
罗潭便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我就随意逛逛吧。”
她来陇邺也快一个月了,这些日子以来,都和高阳在一处。高阳自己说行医者是无国界的,他少年的时候在外游历,也曾在陇邺定居过一段时间。陇邺的这一处府邸都是他的,罗潭虽然觉得这说辞有些奇怪,但见这府里上上下下也都如此说,便也没再多疑。
那个给沈妙送信的人已经被高阳打发了回去,说是沈妙已经答应带上罗潭一道,也会照顾好罗潭的。也不知高阳是怎么扯谎,之后的脚程中,沈家的人果真没有再过来。
沈家这头算是揭过了,罗潭心里打着算盘。等过些日子她将陇邺玩儿个遍,就去找沈妙说个一清二楚。若是现在说了,就怕沈妙和睿王派人又把她送回去,这吃的玩的还没够呢,怎么能现在回去。
罗潭走出门,走到院子里,听到隔着院墙的街道上,远远传来一些喧闹的声音,就问身边侍女道:“外头做什么这么热闹呢。”
侍女笑道:“今日是皇家狩猎,适逢六十年祭典,陛下也要亲自去猎场内场狩猎,这会儿禁卫军跟着过来,街道上百姓们都在欢呼。”
罗潭喜欢凑热闹,就道:“那咱们也去看看吧,是不是就能瞧见陛下的天颜了?”
那侍女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摇头道:“街道上人潮拥挤,况且陛下都在华盖里,是瞧不见的。”
罗潭有些兴致缺缺,侍女笑道:“奴婢先去准备些等会子路上要吃的小食,过了这刻,小姐想去哪儿,奴婢便陪您一起去。”
“你去吧。”罗潭道。等那侍女走后,罗潭却偷偷朝后院的门溜去,嘴里小声道:“不出门,远远的瞧上一眼总也不过分吧。”
院子里很快消失了她的身影。
……
沈妙梳洗好后,就瞧见谢景行换了身衣服出来。
因着今日要狩猎,所以他也穿了便于打猎的骑装。窄袖高领,腰间束带,青靴上绣着暗色花纹,极为利落爽快的模样,却因着骑装做的十分合身,仿佛哪家矜持优雅的贵公子。
瞧见沈妙,谢景行眉头皱起,道:“这衣裳……”
毕竟是狩猎场,又是炎炎夏日,惊蛰怕沈妙热着晕了暑气,特意为她寻得清爽的衣裳。裙子下面是做了丝绸的裤子,裤脚宽大透风,上头的衣裳却是薄薄的一层纱,只有胸口处是实打实的抹胸。淡紫色的像是一层云雾。沈妙本来平日里瞧着端庄的,这么一打扮,却有一点点妩媚淡淡滋生,说不出的韵味十足。
沈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道:“不好看。”
谢景行道:“山里风凉,还是穿件外衣。”
沈妙:“……”六月的天气哪里来的凉风?况且陇邺一向温暖。
谢景行又补充:“你的身体发肤现在都是谢家所有,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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